第七十章

  嫣儿见索菲亚的样子不像说谎,仔细上前检查干尸残骸,发现干尸身上各个部分除了萎缩之外,都还完整,并没有像其他地区的木乃伊那样,掏空脑髓或内部器官,皮肉上吐沫过特殊的香料和油脂。

  按道理来说,两具干尸被制成了木乃伊,身上的皮肉坚韧,不会这么脆弱,即便经过水的浸泡,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很快,嫣儿看出干尸上有很多地方存在黑色的体液,里面竟然有细微的线虫在蠕动,想必这就是后来海盗教会的人对它们进行了改造,使得干尸可以被控制,也因为这个原因,被改动身体结构的干尸,经受不住水的长久浸泡而破坏。

  “也许有别的方法。”嫣儿从怒气中回过神来,将干尸身上的铠甲剥离下来,“大拿,你穿上试试……”

  大拿明白嫣儿的用意,接过铠甲。

  这一套铠甲外观看起来很古朴,硬度很高,但份量很轻,估计十来斤左右,上面绘满细腻的图案,卐字纹也不少,关节处则由柔韧的皮带连接。

  “一般的铠甲不会这么轻,很有可能是礼器。”嫣儿说,“他们在族里地位的确很崇高。”

  “你们想冒充神庙武士?”索菲亚看了一会儿,知道了嫣儿的打算。

  “水鬼们对神庙武士的认知应该仅限于外观。”嫣儿说,“他们在意的是这套铠甲,所以不会理会到底是谁穿着。”

  “我穿不上。”大拿抖落铠甲上的干尸碎屑,将铠甲在身上套了下,发现根本套不上去。他的体型要比两具木乃伊都高大。

  “索菲亚,你穿。”嫣儿说。

  “那是死人穿过的,我不穿!”索菲亚拼命摇头。

  大拿不由得好笑,“你一个天天跟死尸打交道的人,还有这种忌讳?”

  “不穿也得穿。”嫣儿强行把铠甲往索菲亚身上一套,然后自己去将另一套清理干净,穿在身上。

  索菲亚用外语嘟囔一阵,不情愿的把衣服给穿上。

  大拿帮助两人将铠甲穿好,两个女人都属于身高腿长的类型,但骨架子不大,穿上相当合身,甚至于比干尸穿着还要笔挺。

  戴上头盔后,两人都活动了下手脚,并不影响正常活动。

  穿戴停当,三人开始朝之前找定的方位走去。为了节约资源,暂时停掉了两盏矿灯,一束孤寂的灯光在矿洞里晃动,没有人说话,只有铠甲摩擦的声响时而传出。

  走了大约有两个小时,前方的道路仍没尽头。

  “会不会走错方向了?”索菲亚对大拿的判断没什么信心,她知道大拿是根据气流判断进出口,但她自己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任何风。也许这傻大个是在瞎猜吧,她有这种念头。而随着出口遥遥无期,她更是坚信了这一点。

  “不会。”大拿肯定的说,“矿洞比我预想的要远,但我们行走的方向肯定是朝着出口去的。”

  “别这么笃定……”嫣儿翕动鼻子,“我闻到很奇怪的气味。”

  “气味?”大拿没办法闻到气味,脸上的伤口流满血,鼻子里闻到的全是鲜血的腥味。

  “腥味。”嫣儿说。

  “大概是我身上的血腥味。”大拿说,“要么,是你们铠甲上的干尸气味。那味道很糟糕。”

  “不是。”嫣儿摇头,“一种很熟悉的气味,但我一时记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说话间,三人走出了较为狭窄的矿洞,前方出现一个较大的空间,是一个石厅。里面有一层层的石阶,摆放有很多的石椅。这些石椅呈圆形分布,将一个圆形的大石台围绕在内。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古罗马斗兽场。

  “矿洞里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大拿纳闷的用矿灯在石厅里晃动。

  “快看,是契丹文字!说不定有线索!”嫣儿打亮矿灯,在支撑大石台的几根立柱上看到了一些文字,不过有藤蔓植物将它们遮盖住了大半。她欣喜难耐,拿着钢制弯刀想把植物拨开好看个清楚。

  “小心!”大拿一把将嫣儿扯开,他用力过猛,将嫣儿拖翻在地。

  攀附在石台上的藤蔓植物忽然活了过来,像蛇一样朝他们探了过来,一下就缠住了大拿的腿。其中几根藤蔓,朝摔倒在地上的嫣儿爬去。

  嫣儿惊魂未定,在地上蹬腿,往后退去。

  “天啦,它们是活的!它们是活的!”索菲亚下意识的拽住嫣儿的臂膀,把她往后拖动,那些藤蔓植物紧跟不舍。

  大拿手里拿着钢制弯刀朝缠住自己的藤蔓劈砍,可刚砍断一些,其它的立即又扑了上来。

  几根藤蔓更是飞射过来,将他挥刀的手臂死死缠住,它们的力气非常大,让大拿动弹不得。

  嫣儿和索菲亚逃得较远,藤蔓植物攻击不到,全部返身回去,将大拿团团裹住。嫣儿见状不妙,朝大拿跑去,想把大拿救出来。

  “嫣儿你别过来!”大拿有力使不出,见嫣儿跑上来,大声喊道,“我有办法脱困!你别赔进来。”

  嫣儿没有理会,她很清楚大拿的犟脾气,整个人都被藤蔓包住了,他哪还有什么办法,可是她还没走近,藤蔓植物又察觉到了她,立即分出几股朝她扑来。嫣儿拼命挥砍,很快也被藤蔓植物给淹没。

  大拿在藤蔓植物的缝隙里看到嫣儿受困,心急如焚。就在这时,他灵光一闪,咬牙抗衡着藤蔓的蛮力,费了好一阵工夫,终于将手伸进了上衣口袋里,一通摸索,掏出个打火机来。

  点亮打火机的过程,也不亚于是一场苦战,微弱的火光总算亮起,那些藤蔓植物,对光热非常敏感,几乎是在火苗窜起的同时,急速的退开,躲避到大石台下去。

  大拿脱困,拿着打火机朝嫣儿跑去,火光驱散黑暗,也驱散了藤蔓植物,它们从嫣儿身上不甘的退走。

  “走!”大拿扶起嫣儿,朝刚进来的矿洞跑去。索菲亚早逃到了里面,见嫣儿和大拿脱困,松了口气。

  三人都像是做了场噩梦,背靠着岩壁大汗淋漓。大拿一直亮着打火机,直到烫手了才吃疼的松开。

  “我终于想起来了。”嫣儿大口的喘气,声音止不住颤抖。

  “吃人的植物。”大拿接过话头,“看来它们不单是只存在于地底教堂!”

  “幸好你有打火机。”嫣儿说,“不然我们就要成为它们的食物。”

  “黑暗里的事物,会害怕火。”大拿说,“我师父跟我说的。”

  “我刚刚在大石台上看到了契丹文字。”嫣儿说,“也许跟地底教堂悬崖处的内容是一脉相承的,黄金太阳盘的下落,有可能在这里有说明。”

  “这些吃人的植物既然有弱点,要对付起来不难。”大拿心有余悸的望了眼石厅内,“得找点可以燃烧的东西,光靠打火机支撑不了多久。”

  “光解决植物还不行。”嫣儿说,“你忘了我闻到的腥味了。”

  “什么意思?”大拿疑惑的问。

  “除了吃人的植物,这里还存在此前看到过的巨型动物。”嫣儿说,“它们身上的独特气味,我不可能记错。”

  被嫣儿一说,大拿也逐渐想起了那股熟悉的腥味。

  在吉马华坎的地下教堂,他距离一只巨型动物的头颅只有不到两米,那副跟青蛙表皮一般滑腻腻的恶心模样,光是想一想,就令他起鸡皮疙瘩,而它身上的气味,跟石厅里正在散发的气息一模一样。

  “石厅虽然大,但也容不下那么大型的动物,何况你也看到了,根本没处藏身嘛。” 大拿喉头蠕动下,用矿灯再次照向石厅内,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所谓的巨型动物,“我们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也许那腥味,是来自吃人的植物身上。”

  “你的分析也不无道理。”嫣儿说,“我只是提醒,那种怪物能和吃人植物共存,肯定也不是善类。”

  “嗨,你说地下教堂离奇瓦瓦沙漠少说有几百上千公里,为什么会吃人植物在这里也有出现?”大拿问道。

  “首先肯定是因为这里的生存环境跟吉马华坎地缝内很相似,适合它们生长。”嫣儿说,“第二个原因,则是它们是人为布置,所以才会相隔千里出现。”

  “耶律齐奴这老小子,是还嫌我们的麻烦不够多吗?”大拿没好声气的骂了句。

  嫣儿忽然瞪着大拿,眼镜一眨不眨,话也不说,好像突然被电击中了。

  大拿被瞪得头皮发麻,轻声的说,“咋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嫣儿激动的抓住大拿的手臂说,“不是,你的话说得很对。当时我跟黎江分析的时候,都猜测吃人植物是从飞行器里跑出来的物种,从来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我还是……不太明白。”大拿被嫣儿的话彻底弄懵,而她近乎亲昵的举动则让他不知所措。

  “老神父说,地下教堂附近的悬崖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嫣儿说,“这一句话,我想岔了,所谓的另一个世界,指的不是平行空间,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

  “好吧。”大拿更加糊涂了,无奈的说,“我知道你很激动,可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采矿时留下的矿洞,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嫣儿说,“这些吃人的植物也好,还是那瞎眼怪兽也好,是被耶律齐奴特意安置,它们能产生干扰磁场,以此对付飞行器!这正是耶律齐奴的厉害之处,用地底生命对付平行空间的高智慧生灵,果然绝妙之极!”

  “你是说这些吃人植物,不是耶律齐奴安排了对付我们的?”大拿试图理解嫣儿的话。

  嫣儿兴奋的点头,“对。还记得吗,契丹人的很多祭坛,都建在深渊上,并定时献祭,那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跟地底生命打交道,而且,他们知道地底生命的特殊本事。”

  “你说的是虎符镇的情形。”大拿逐渐明白了嫣儿的意思。

  “我敢肯定,这里是一处祭台。”嫣儿指着石厅中央的大石台说,“耶律齐奴向它们奉献祭品。这跟虎符镇地底的祭坛如出一辙。”

  “这也意味着,它们在帮耶律齐奴保护某些东西,譬如黄金太阳盘?”大拿想起了虎符镇地底祭坛中的神灵之眼。

  能让嫣儿如此高兴,除了跟黄金太阳盘相关,大拿实在想不到别的解释。

  “就是这个意思。”嫣儿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石台上的文字了,耶律齐奴肯定会为后人留下解释。如果我们的分析得到验证,那么,我大概就知道黄金太阳盘在哪了。”

  大拿看了看旁边静立的索菲亚,暗想嫣儿肯定知道了更多的东西,因为有敌人在,才不方便多说,于是也不再多问。

  接下来,三人开始寻找可以燃烧的材料,以便去到大石台附近看耶律齐奴留下的契丹文字。但找来找去,也没能在隧道里发现可用的东西。

  没办法,三人只好加大搜索的范围,在石厅边缘寻找,没多久,大拿有了发现。他在石厅的一处石椅背后,发现了一处凹槽,里面盛满了黑色的粘液。粘液中,还插有几根木头。

  大拿将木头拔出来,发现顶端竟然捆着麻绳和木絮。

  “是前人留下的备用火把!”嫣儿说。

  大拿用手摸了下粘液,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是油脂,应该能用。”

  这处凹槽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月,油脂里的水分挥发得差不多了,看上去跟沥青没多大分别,粘稠僵硬,大拿费了很大气力,才将里面的火把一一抽出。

  经过一番工夫,大拿引燃了其中一支,有了火势,很容易就点燃了其它的两支。三个人各自拿起一支,石厅里顿时亮堂了很多。

  那些藤蔓植物被火光照到,发出簌簌的声响,拼命的往石台下缩去,原本蓬松的藤蔓,被挤压成了一小团,过了一会儿,从石台下消失不见了,露出一个幽黑的洞口。

《密道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