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黑猫与无情
我不想争辩下去只能提高警惕继续前行。
两个人向前走了三个多小时竟然还没到达甬道尽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挖掘这样一条地下通道所需的要素已经出了伊拉克人的力量除非通道是上古时代就存在的只不过被红龙的人马意外现罢了。
“那么图画是谁留下的?古代阿拉伯人还是被联军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共和国卫队师人马?”我的思想被这些问题搅得越来越糊涂既想早一步看到尽头又怕尽头是条绝路彻底地断了我们求生的念头。
两侧的壁画越来越复杂渐渐地出现了大量的黑猫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动作。留下图画的人笔画虽简单但意境却极其深远。他用大量浓重的笔触描绘那些黑猫的各种动作反而对人的描画越来越粗粝很多时候竟以随随便便的一条曲线来代替。
我大约每隔半分钟就看看指北针生怕落入循环路径的陷阱里。
中国古代的奇门阵势最擅长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困住对方的统兵大将然后起旋风一样的突袭斩将骞旗决胜千里。所谓的“奇门遁甲术”有相当深的隐蔽性我就是担心当初建造或者改建这甬道的人特意设计下伪装路径让我和方星白兜圈子。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方星终于停步捶着自己的小腿长叹:“沈先生咱们休息一下吧我都快要累死了。”
前后我们共行走了四个多小时路径又是如此笔直所以我感觉已经到了鬼墓附近。如果甬道继续前伸差不多就会插入古墓里去。
一念及此我浑身唰的惊出了一层冷汗:“这里会不会是鬼墓曾经的出入口?”
关于鬼墓的种种传说也一起涌上脑海如果黑猫代表的是某种邪恶的力量在大量的图像引导下我们正是向着鬼墓的核心而去。
“能不能把背包里的水袋给我?”方星席地而坐向我伸出手来。
我放下背包取出那只黑色的橡胶水袋拔出塞子后先仔细地嗅了嗅才小心地交给她。
“沈先生是不是做医生的在任何方面都很谨慎?你看水袋和压缩饼干是黎文政亲自背着的应该不会有事——”方星对我的谨慎不以为然举起袋子喝水的时候目光不住地向四面逡巡着。
甬道里没有灯光但四面的石头能够出一种昏暗的白光。植物学知识告诉我石头表面附着有一层微光苔藓可以在极度黑暗中制造出白色的荧光其工作原理与磷光鬼火近似。所以我早就把电筒关了仔细地放在背包里。
“这条路通向哪里?老实说我觉得它正在带领我们走向鬼墓——”她抹着腮边的水珠皱着眉苦笑。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不想掩饰自己的惊诧。
“从美国海军6战队的朋友那里我得到一些伊拉克残兵败将的口供其实在巴格达被攻陷之前运送宝藏的车队便出了目标直指鬼墓。沈先生当十个人如此供述时别人可以不信但几百战俘一起这么说几乎已经揭示了事实真相。宝藏一定会在鬼墓里千真万确就在那里只不过是以一种媒体不知道的方式存在。”
方星的口气非常坚决已经认定了宝藏的埋藏地点。
我淡淡地笑了:“可是另外几个全球知名宝藏的例子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人人都知道宝藏存在个个都相信宝藏埋藏在地球的某一点上但几十年的掘过程下来由头至尾谁都没看到宝藏的影子哪怕是一个金币。譬如希特勒宝藏、日本山下奉文大将宝藏、百慕大运金船宝藏、西西里外岛黑手党宝藏……这种例子举不胜举只能活跃在传奇作家的电脑键盘上对于现实世界里的探险家而言毫无意义。”
以上几个例子突出地说明了这样一件事:我们生活在一个三维立体空间仅凭地球上的一个经纬度坐标交叉点去寻找宝藏简直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知道。”方星点点头应该是非常同意我的观点。她很聪明能够从别人的话里举一反三“经纬度的交点只能表示一个地表位置却无法表示出宝藏的掩埋深度。沈先生你举的例子已经被全球探险家参详过比如百慕大运金船的案例人人都明白大船沉没时的海面坐标倾尽人力打捞却连大船的影子都没找到。”
跟她这种聪明人谈话的确能省不少力气。食物和饮用水有限我们很应该节约体力节省补给因为根本不知道何时才能获救。
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很像高纯度汽油的味道。不过这是在百米深的地下怎么可能有汽油存在?
“红龙的宝藏与那些传说已久的陈年旧事不同。现在我们可以明确知道运宝车队的前进路线明确探知宝藏的数量当车队一夕之间消失的时候绝不会离开鬼墓太远。如果说古代宝藏之中含有太多以讹传讹成分的话这次的红龙宝藏则彻底杜绝了同样的弊端。新鲜、真实、详尽的数千条资讯都令宝藏无所遁形。”
方星继续着自己的分析突然抽*动了一下鼻子。
“汽油味?”我扬了扬眉。
“对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唔让我来分析一下我们已经接近鬼墓红龙的运宝车在沙漠里消失。两件事相连是否可以认为——”
我微笑着摇头因为这样的解释太牵强附会了。做为一个探险家而言虽然提倡要“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但她的假设却仅凭臆测不足为信。
“在这条甬道里——”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向来路上张望着。
我们的视线只能到达三十步距离再向外去只有一片昏暗。
“不可能凭空产生汽油味一定是某些车辆就停在我们附近然后产生了这种气味。”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陡然向前冲去。
我拎起背包跟在后面只是她的轻功比我略高并且起步在先所以几秒钟内便把我甩下一个人远远地冲进了昏暗中。
运送宝藏的车队消失那件事本身就存在着相当大的硬伤。宝藏卸下车队自动返回就好了根本没必要把运宝的人全部消灭那是最不明智的行为。毕竟留下吉普车毫无用处倒不如悉数遣送到巴格达以南的战线上去。
正是因为方星的自信我才会一直沿甬道走过来从未动摇过。
“方小姐方小姐——”我纵声大叫回声在甬道里扩大为一波又一波声浪震得自己几乎耳聋。
她根本没有回头我只好放满脚步缓缓前进随时保留着拔刀飞射的姿势。
粗略估计我们在奔跑中又前进了一公里多已经完全不见了方星的踪影。我缓缓停下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大颗的汗珠。两侧石壁上的黑猫形像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十几只黑猫聚在一起争食嬉戏的场景。
“如果唐枪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也会表现得跟方星一样?”我苦笑着自语。鼻子里闻到的汽油味又加重了些肯定是从前方飘来的这也是方星一路狂奔的动力之一。
一声呻吟陡然传入了我的耳朵软弱无力就在右前方位置。
我吃了一惊向侧面闪身紧贴在石壁上。那种声音只响过一次接下来便寂然无声了。
“方小姐?方小姐?”我试探着低声叫了两次但没有回应而且仔细分析那声音也不是方星的动静。
“有人在那里?”我小心地缓步前行五十步之后前面竟然出现了一条向右的岔道与向前的甬道截面尺寸完全相同。当方星的轻功施展到极致全力奔跑时或许会放弃岔道一直前进那么会是什么人在呻吟?
我稍稍犹豫无声地折进岔道度越放满。
“哦——”呻吟声又响起来这一次我分辨出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无情是无情?”我的心情一阵激动。如果她也是被流沙卷进来的极有可能被那怪兽的尾巴所救折进甬道里来。鬼墓之行的目标就是寻找她现在终于有眉目了。
这条岔道亦是相当平坦两侧墙上同样画满了各种姿势的黑猫。岔道尽头是一面冷冰冰的石壁一个三米直径的井口就出现在石壁前面也即是说不明路径的闯入者急奔之下最容易坠入那口井里。
我靠近井口倏的探头下望了一眼马上再缩回来。
那口井很深井底有微弱的电筒光圈光圈侧面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人。
“是谁?”井底的人有气无力地叫起来似乎触动了自己的伤口紧接着呻吟起来。
“喵呜——”不知何处传来幽长的猫叫声起初仅是一只猫在叫渐渐的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叫声连绵不绝先后呼应着。
“唉又出现幻觉了难道我在临死前都见不上哥哥一面了?老天你何苦如此作弄我们兄妹俩?嘿嘿嘿嘿嘿嘿——”她突然激愤地冷笑起来声音骤然提高“大不了这六颗炸弹一起引爆让大家一起升天好了。什么鬼墓什么红龙宝藏全都炸它个人仰马翻的谁也别想独吞!”
那的确是无情的声音知道她还活着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无情我是沈南你别怕。”我没有冒然探出头去跟她打招呼以免她在情绪激动下开枪射击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井底的人先上摒息静听了十几秒钟然后“噢”的一声欢呼起来:“什么?沈先生真是是你?真的是你?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慢慢探出头微笑着向她挥手。
无情将电筒的亮度调到最大照在我脸上随即“哇”的一声号啕大哭像是迷途的孩子忽然看到了亲人。
那口井的深度在十米上下我施展壁虎游墙功下到井底脚下踩到一些软绵绵的东西却是十几条被斩成两半的灰蛇。
无情的头乱糟糟的脸上被泪痕冲得七零八落早就看不出原先聪明伶俐的样子倒像是整天窝在天桥下讨饭的乞丐。她跌坐在地上双腿无力地蜷曲着怀里抱着一只看不出颜色的背包。
我取出水袋慢慢递到她手里。她的嘴唇已经多处干裂严重的地方早就爆开了一层恐怖的白皮。
“见到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她挥袖擦了把脸贪婪地喝了两大口水眼泪重新滚落下来。
“我会带你离开不要怕。”我靠过去温柔地把她搂在自己怀里。
她的双肩无声地颤动着眼泪立刻打湿了我胸前的衣服。这个拥抱来得自然而然相信换了唐枪在这里一定也要给她一个最温情的拥抱安抚她受创的身心。
无情的双脚已经折断前额、胸部、肘部都有严重的撞伤。黎文政的背包里带着绷带和镇痛喷剂我先替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我跳到那井里突然遭遇了流沙然后落进甬道里来。一个人走了好久之后前面出现了一只黑猫我以为跟随它就能找到出路便力追赶进到这段岔道里来。光线这么暗我收不住脚直撞到石壁然后跌下来。”
无情有些羞愧更为严重的是她已经缺粮缺水过四十八小时再熬下去必定是死路一条。
事实上我也听到了猫的叫声只是无法清楚地分辨叫声来自何处。
“为什么要跳到绿洲的那口井里?无情你知道那井里的秘密对不对?”我取出手帕轻轻地给她擦脸。现在我又记起了黎文政他固执地要下井察看应该抱着相当明确的目的。
“那口井其实就是鬼墓的一个入口沈先生我不想瞒你这个秘密只有哥哥和冷七知道。他曾计划过要修建一条简易的地下缆车系统打通进入鬼墓的路径后把可能存在的宝藏悄悄运出来。我是第一次到这里但他曾用电子邮件传给我一张简单的甬道路线图——”
无情忽然闭嘴涩声苦笑起来。
毫无疑问她得到的路线图与甬道的实际情况根本不相符否则也就不至于跌到这里来了。
“他们呢?有没有再跟你联络过?”我对唐枪的设想很是佩服他属于那种“异想天开”但往往能收获正果的人一切奇思妙想都是建立在丰富的江湖阅历之上。冷七曾是江湖盗墓者排行榜上前一百名之内的人物但他遇见唐枪后被对方的技艺和智慧深深折服自愿做对方的副手忠心耿耿。
所以我始终相信唐枪在中国的现代盗墓史上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有卫星电话的信号不可能传到这里来并且绿洲里的流沙产生了某种很强大的电波干扰我一闯进来就变成没头苍蝇了找不到方向。”无情的回答入情入理但我却不知不觉起了一丝怀疑。
她并非一个人到达绿洲的随行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现在我隐隐地有种预感:“几乎所有人对于鬼墓都有自己的独到认识唯独我是置身事外的单纯为救人而来对红龙的宝藏没有太大兴趣。”
在港岛闭门不出的逍遥日子里关伯曾对我讲述过几十遍他那些叱咤风云的江湖岁月。我却从这些打打杀杀、水火光影的灿烂里看到了风光背后说不尽的心酸惨烈。高处不胜寒财帛要人命以上两句就是我对江湖的认识。
红龙的宝藏一旦露出行藏阿拉伯世界的腥风血雨就真的开始了。
“沈先生?”无情察觉了我的走神。她靠着井壁试图站起来但脚踝伤得太重根本无法用力。
我搀住她把电筒的亮度调到最高仔细地环顾着井底。毒蛇和蝎子都死于无情的刀下我们脚下只有光秃秃的石头看不出任何异样。
无情并不知道那甬道最终通向哪里她的行程起于绿洲井口终于这个毫无意义的古井连正常的探索都没来得及展开。我背起她以“壁虎游墙功”爬上井口重新站在甬道里。接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寻找方星合在一起才能想出脱困的办法。
“你有没有闻到汽油味?”我大步向前走无情的身子很轻很柔软老老实实地伏在我的背上。
“闻到过。”她乖巧地低声回答。
“那么这个甬道里一定有我们的同类来过并非属于魔鬼独有。你的伤很重必须得到大一些的医院去治疗两只脚踝都已经严重挫伤了。”我明确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大意。
女孩子把自身的美丽看得比命还重要如果落下跛足、瘸腿的毛病她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可是我得找到哥哥他一定是失陷在鬼墓里。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死了我也不想单独一个人活着了!”无情的体力正在恢复说话的声音也高了不少。
“你确定他在这里?那么冷七呢又是遭到了什么人的追杀?无情现在的局面非常糟糕你不如听我的话先退出沙漠等到形势稳定了再重新回来。”
战争结束后伊拉克的东北、正北、西北三面的黑道势力成犬牙交错之势很多人临死都不知道开枪者属于哪派人马。冷七曾受人追杀但他又拿不出明显的证据来指认行凶者的罪行所以才会一路逃亡下去。
“黑猫——”无情陡然大叫贴着我的耳朵向前一指。
十步之外一只肥大的黑猫伏在甬道的一侧两只碧油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喵呜”它叫了一声抖了抖脖子上油光顺滑的黑毛掉头向前跑去。
“就是它引着我跌入了井里。沈先生要不要追上去?”无情跃跃欲试。
我加快了脚步但始终都在提高警惕免得坠入陷阱。方星始终没有出什么告警信号令我无时无刻不在悬着半颗心。
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甬道里黑猫靠什么生活?沙漠地鼠还是捕食蛇虫?如果能将毛色养得那么光滑明亮的话一定得有相当丰富的食物。
汽油味时有时无刺激着我的嗅觉更成了我最纳闷的一个疑问。
“沈先生在你看来石壁上这些图画是什么人留下的?哥哥从来没提过这些。他只说现了宝藏的踪迹为了保密起见无法在电话和电子邮件里说更多。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相信冷七——”无情长叹不停地左右张望着冀图从壁画上看出什么。
那只黑猫不急不慢地在前面跑着似乎是故意放慢度好让我跟上它的脚步。
喀啦一声无情抽出了短枪忿忿地自言自语:“这一次看你闪得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她的耐性比唐枪差了太多肯定不会是一个好的盗墓者。在这种情况下开枪更是最不明智之举。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能够顺利到达甬道深处弄不好别人也能过来毕竟在下坠过程中抓住怪物尾巴的动作只要是江湖高手都能做到。
“黎文政呢?他本是有备而来难道会意外失手?”我从来没有轻视过他能在沙漠里率领一队雇佣兵展开行动的人绝非平庸之辈。
“无情在阿拉伯世界的禁忌里杀死黑猫会给自己带来厄运还是饶过它吧。”我对无情的感觉要比对方星来得生疏。即使她是好朋友唐枪的妹妹我也不想过多地干涉她大家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无情试着举枪瞄准蓦的噗嗤一笑:“我只是说来听听罢了在沙漠里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阿拉伯人的禁忌?沈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你可太小瞧我了。”
这种玩笑并不好笑我无声地皱了皱眉不再理睬她的话题。
“你说方小姐去了前面难道她早有什么预感?”无情耐不住寂寞只停了几分钟便转换了另外的话题。
“是她觉得汽油味来得蹊跷所以赶上去看看。无情唐枪有没有提到过甬道里会有异种气味?或者他有没有提醒你小心某些怪物和陷阱?”我不希望自己被某些人蒙在鼓里如果大家在逆境之中还不能够开诚布公的话简直就是一种近乎愚蠢的保守了百害而无一利。
“没有。”无情的回答相当干脆。
黑猫忽然加很快便消失在我们的视线边缘。
我没有力急追只当它是不存在的仍旧安步当车地前行。如果它真的是某种诱饵我是绝不会轻易上当的。
甬道终于到了尽头我们踏入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头顶净高增加到差不多六米心情也随之敞亮起来。
大厅是圆形的直径约三十米仍旧是四面石壁严丝合缝没有人工砌筑的痕迹。更为古怪的是石壁上没有门窗也没有通风透气的孔洞与我们之前一路走来的甬道形成了一个怪异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