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九大神偷一起出手
方老太太低头凝视着桌上的炒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金九你以为不站在这一边老龙就会放过你吗?”
金九愣了愣忽然间两行清泪滚出眼眶扑簌簌地落在白围裙的胸口上立刻洇湿了一大片。
我沉默地听着两个人对话自己没有任何插言的余地。
每一代江湖都会在大浪淘沙中留下许多恩怨轶闻还有错综复杂、夹缠不清的感情债、人情债。只要是债就总有偿还的一天而且是要连本带利一起还直到放债人满意为止。做为一个医生我看惯了积劳成疾、讳疾忌医的例子很明白“今日果、昨日因”的道理也许金九就是欠了老龙和方老太太的债才会最终把自己逼上了无法转身的不归路。
“我忽然很想喝一碗酸酸辣辣的八爪鱼醒酒汤可能是昨晚喝酒太多了宿醉难醒的缘故。金九你肯帮我做吗?”方老太太的语气很婉转而且是转换了另外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金九惨然一笑:“大姐你就是剜我的人心来做醒酒汤都没有问题请稍等马上就好。”他步履蹒跚地走向后厨一瞬间似乎老了好几十岁。
“要拿灵环必须破阵。你还有星星都把老龙看得太简单了其实他的别墅就像是一泓深潭你所看到的只是水面上浮着的枯枝败叶抑或是偶尔浮上来透气的小鱼。真正的危险比巨灵之掌更强大悍然一根手指就能让你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捏起一根蟹拑只盯着看却没有送到嘴边的意思。
“我需要拿回灵环而且知道它跟我父母的失踪有关。前辈如果我哪里做错了请及时指正我。”老龙的势力深不可测我完全明白这一条才会慎之又慎步步为营先取得对方的信任再做打算。
“年轻人有目标、有想法是好事但必须要遵循一定的江湖规律多学多看多听唯独不要多动。你没被小关带坏我感到很欣慰其实以他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暴躁脾气就算有几百个小关也早一起死在老龙他们的枪下了。沈南我知道你是能当大任的人千万别学小关沉湎于儿女情长之中荒废了自己的志向。记住假如另一个女孩子注定是你的就终归会得到;不是你的从二十岁到八十岁苦等六十年都不可能得到。”
我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隐约感到她对我和方星之间越来越近的亲密关系并不看好。
“我会记住您的话前辈。”我谦逊的起身致谢。
“不要叫我前辈叫来叫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老了。沈南以后叫我方姨就好小关跟我说过要我不管什么时候一定好好罩着你。呵呵就算当年对我他都没有这么在意过。”
方老太太两颊倏的飘起一缕红霞并且有刹那间的失神。
记得上次关伯跟我说起他跟方老太太间的往事也曾有过同样的表情一掠而过蜻蜓点水一样。
“这次星星说要联合九大神偷一起做事是最令我欣喜的。她终于明白一个人单打独斗是成不了大事的其实一次大的行动如同一场棋局不同人物分别担任不同角色有车马炮也会有士卒象更需要将帅中军坐镇。我希望你们能成功更希望谋定而后动而不是好高骛远把港岛黑道上的人物想得太简单。沈南星星是我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帮我好好照顾她。几年前她独行江湖的时候我早就跟黑道上的几大帮派打过招呼谁动她我就灭谁不计一切后果。还好道上的人都算给我面子都还愿意尊称我一句‘大姐’。只是现在终于有人要打破这个规矩了——”
她用尾指指甲在蟹拑上一划蟹拑应声而断切口无比平整竟好像是被快刀斩断一样。
“谁动星星我就灭谁。当年的这句话至今依然有效并且会一直有效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她抛下蟹拑抽了一张纸巾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指甲。
“你是在说老龙?”我意识到她与老龙之间不只是同为江湖大佬、井水不犯河水这么简单。
“也许是老龙也许是其他什么人只要有这个念头的都叫他们在香江水里化为泥沙万劫不复。”她的笑容渐渐变冷。
金九重新回来时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只燕山细瓷的精致汤碗汤面上飘着翠绿的香菜段、殷红的彩椒丝一股清爽的海鱼香气拂面而来。
“大姐您要的汤来了。”他放下碗重新侍立一旁。
方老太太不动汤匙双手捧起那只碗微笑着自语:“假如我今天倒在这里港岛的黑道上马上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金九听说你祖上有一位专做海鲜的厨艺高手曾得到过前清乾隆皇上南巡时的御赐金牌被封为‘龙王刀下惊、东海第一厨’。嗯想必他是你们家族里最辉煌的荣耀标志后来他的结果怎样了?”
那个故事早就被记录在《南粤风土人情志》里我记得那位名叫“金问情”的名厨下场非常之惨他接受了西域叛军的重金企图在鱼汤里下毒鸩杀乾隆失败后被京城衙门严刑逼供身受八百刀凌迟处死。
金九浑身一颤本来挺直的腰身立刻佝偻下来。
“八百刀凌迟——他一定很后悔向汤里下药其实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厨子不好吗?你好我好皆大欢喜而且能丰衣足食地过完一生。金九其实我很可怜你的那位先祖也相信他是一时鬼迷心窍你说呢?”
方老太太盯着那碗汤但眼角余光已经杀气凛然。
金九忽然仰面长叹慢慢地解下了围裙:“大姐我答应你。”
方老太太冷笑一声:“你以为老龙能罩得住你其实未必就像当年吴三桂、李自成、大海盗完颜吉野他们都以为自己能够沉潜十年然后一夕成功。现在看看他们都错了从一开始押注的时候就打错了算盘。金九老龙到这里来是威胁你而我过来却是要好心拉你一把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不过这碗汤里加了‘七死黑沙’还是留给该死的人喝吧。”
她放下碗左掌覆盖在碗口上几秒钟后移开手掌碗里的汤已经变得浓黑如墨。
金九苦笑:“对就是‘七死黑沙’。十天前老龙便安排下了这场戏他没给我钱只是答应保证我在国外的老婆孩子全部平安。大姐我听你的当年跟在你身边时是光棍一条大不了今天之后仍旧是一条光棍好了——”他转身拍拍我的肩“小兄弟跟我进来吧。”
我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向后厨相信这也是方老太太希望看到的。
“金九老龙答应的我也会做到。当年我没有能力罩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不会再重复当年的凄风苦雨了。”方老太太的声音从我们背后飘过来。
穿过略嫌杂乱的宽敞厨房前面是一条安静的走廊。走廊尽头右转则是一条狭仄的竹梯陡直地通向三楼。
金九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上了三楼才指着一扇黑沉沉的铁门告诉我:“进去等等一分钟后我就来。”
我拉开铁门缓步走进去。这是一个五米见方的空旷房间头顶只亮着两支昏黄的日光灯管照亮了四面未经粉刷过的灰色水泥墙。房间里甚至没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真正做到了四壁空空比监狱里的单人牢房更简陋。
一分钟后头顶的日光灯也无声地熄灭了把我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漆黑中。
我沉着地站在房间中央凝神提防着可能出现的突袭。金九能够做一碗剧毒的七死黑沙汤来送给方老太太喝说不定也会对我做些什么以达成老龙安排下的使命。
“用心听着如果你记不住将来有一天就会自己送死。大姐的话我不得不听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看你自己的运气了。”随着金九的沉郁声音我身边忽然亮起了一连串纵横交错的光柱。
这些从四面八方射来的七彩光柱在墙上、地面上、房顶上打出了几十个绚烂的光圈并且在我身边构成了各种各样的立体几何结构。
“在这里所有光柱都是幻影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是在老龙的别墅里却是可以轻松切割钢板的工业激光。你必须看清楚激光束的变化走向然后移动到一个安全的位置。注意光源位置不停地生改变除了你能找到的立足之处其他地方都能被它扫描到。”
当光源开始移动时我谨慎地变换着位置好让光柱擦身而过。方老太太费了那么多周折才换来金九的点头相信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长达半小时的僵持中我始终能避开光源并且清楚地辨识出移动经过的路线是循环往复的恰好能形成一个九宫八卦的图形。
光源关闭了房间里又重新变得漆黑一片。
“你记住了?”金九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带着嗡嗡嗡嗡的杂乱噪声。
“记住了。”我点点头。
“这个激光阵就是老龙重金聘请我设计出来的安置在一条地下隧道的入口处。突破激光阵的同时你还得具备相当高明的开保险柜技巧因为这些防护措施只是一扇级防盗门的第一条防线。刚才你肯定已经意识到光柱的循环过程中只有入口没有退路所以看不了前面的门就会被永远地困住直到坚持不住倒下来被激光切割成圣诞节火鸡。好了我想说的就这么多。”
他打开房顶的灯管替我拉开那扇铁门。
我们沿原路返回方老太太仍在大厅里敬候面前摆着两部电话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出是喜是悲。
“那个阵势已经演示给他看了大姐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你说过能保全我的家人那句话永远有效吗?”金九的声音怪怪的仿佛随时都会哽咽住。
“我会而且无论老龙会做什么我的承诺永远有效保证你的儿子、女儿安全长大出落成有用之材。”方老太太拿起电话放入自己的手袋里优雅地起身“沈南我该走了剩下的事你和星星看着办。放心在港岛这片天空下只要提到我的名字没有人会故意难为你们——包、括、老、龙、在、内。”
最后这句话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出来令金九的眼神变得彻底绝望了。
我替她开门两个人相继走出去她上了一辆白色奔驰车从车窗里向我挥手:“有问题打电话给我照顾好星星。”
她的神态和言语都表现出了对方星的百般呵护有这样的母亲方星想不在江湖上成命都很难了。
车子还没有开酒楼里突然传出一声枪响空洞的回声足足震颤了半分多钟才从空气里消失。我不必回头去看也知道是金九选择了吞枪自裁以求江湖大佬们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替老龙布置那秘门机关时故意留下了破绽一定是心怀不轨。老龙是个聪明人能够洞察一切所以告诫金九保密。现在秘密泄露老龙不会放过他所以不如自己提前了解替妻儿留条后路。沈南江湖上的各色人等彼此间深深浅浅的各种关系不出‘利用、利益、同谋’三条路所以根本无需可怜别人。中国不是有句古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事?他做得了初一老龙当然可以做初五一报还一报罢了。这就是江湖的规矩——”
她摆摆手奔驰车呼啸而去。
我拦了计程车回住所去刚刚折进小街远远地便看到了小北倚着摩托车站在小院的对面。他的指缝里夹着香烟地下丢着一大片烟头可见已经等了很久。
“叶先生要见你。”这是第一句话**的但随即又补充了半句“给你接风洗尘。”
这么多天不见他瘦了很多下巴上的胡茬密密麻麻的起码有三四天没有刮过了。
我们之间似乎用不着太多客套寒暄直奔主题:“叶溪呢?有没有好一些?”
他摇摇头低声叹息:“情况很不好叶先生有几个异术界的朋友都来看过说不出端倪唯一的结论是叶小姐的阳气正在逐日递减最长三个月最短一个月就会支撑不住任何营养药物都回天乏术了。叶先生说希望你能抽时间过去看看她最好能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陪在她病榻前。小姐说过你是她最谈得来的朋友别人无法代替。”
我的确该去看看叶溪的但不是现在。金九死了我必须把他展示给我的资料思考透彻否则不但自己有生命危险也会拖累了别人。
“明天可以吗?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分神。”我只说实情。
小北的脸色越难看了丢下烟头摘下车把上的头盔无奈地苦笑着:“叶先生对小姐的关心过任何事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不要等他亲自带人来请。你知道一个心急如焚的父亲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他举起头盔刚要向头上戴蓦的有一只遍体漆黑的小猫出现在小院的篱笆墙上轻手轻脚地走了几步身子一纵便上了邻家的电动伸缩院门。
“有些奇怪我连续几次都看到它是你家的吗?”小北困惑的停住了戴头盔的动作。
黑猫最容易让我联想起鬼墓地下的猫科杀人兽而且司徒开死时我也曾看到过一只幽灵般离去的黑猫。我是第一次看到它邻居之间很少来往自己也说不清它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不是。”我缓缓地摇头。
“记得几位异术大师都说过看到黑猫连续出现时很可能我们的身边就要出现大灾难了。有一本书——”
他说了半句我接上去:“是德国费尼尼切先生的《灾难和预警》吗?他的确提到过意思相近的一句话。别太敏感也许那只是无意经过的一只流浪猫罢了。”我尽可能地安慰他鬼墓地宫里生过的事目前只有我和方星清楚而切尼等人死后戈兰斯基也得不到更多与“五重鬼楼”有关的资料。
只要我们两个不透露出去就不会引起大面积的恐慌。
“就是那本书但一个人如果在几个月内几乎每天都见到黑猫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奇怪呢?呵呵大灾难我们身边还会生什么灾难**件?九一一还是神户大地震之类的?”他沉郁地笑了起来启动摩托车马达轰鸣着远去。
那只小猫居然一直没离开从电动门爬到了邻家的阳光花房屋顶无声地坐下来沐浴着趋近中午的温暖阳光。
关伯出现在院子里一看见我马上急急地向这边走:“小哥方小姐来了一个多小时了一直在等你。”
我记起录影带的事心情受到影像本来要向院子里迈进去的脚收住指向邻家的花房:“关伯最近是不是总看到这只猫——”我的手指一下子在半空僵住了因为目光移开几秒钟的功夫黑猫已然不见了。
“什么猫啊狗啊的我没在意。”关伯又一次催我进去。
他今天又换了一套西装甚至皮鞋、袜子、衬衣、领带都通通换过浑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
“你要出去吗?又是见老朋友?”他并不清楚我刚刚见过方老太太和鬼见愁我只是跟他说自己要去赴老龙之约。
“对对我朋友的车子一会儿过来接我不跟你说了中午你跟方小姐随便吃点我不一定能赶回来。”他急匆匆地走向巷口方老太太那辆白色的奔驰车恰好驶过来在他面前平稳地刹住。
我不想关伯觉得不好意思马上闪进院子偷偷地目送他上了车才缓缓走进楼里。
方星正在书房里看书那是一本英文版的医书主要内容是讲述婴儿的详细形成过程。被打烂的电视机已经搬出去一台崭新的索尼电视机放在原先的视听柜上旁边的放像机顶上则压着那卷标着“遗书”字样的录影带。
“那台电视机型号太老了正好换掉。很抱歉昨天晚上我对你撒了谎其实录影带是我拿走的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方星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带着笑意落在我身上。
“没有觉有价值的内容?还是以还录影带为名另有别的企图?”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
“对有别的企图。九大神偷已经会齐只等你这个内应展开行动大家会全力出手拿回灵环。我已经在口头合同里说得很清楚取灵环排在第一位接下来只要有多余时间他们可以任意取走老龙的宝贝做为各自的酬劳而我们不必花费一美金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沈南这一次你什么都不要做只是跟在任一师身边相机行事而我和他们会通过地铁线路进入你说的地宫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方星丢下那本书随手拿起遥控器一按唐枪的形像又一次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不过我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看这些只想回卧室去把金九展示给我看的东西好好消化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