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重翻梁举的死亡事件
“叮叮”两声一环银色的刀光从他怀里荡漾出来打落了飞刀。我从半空扑下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单手捏住了对方的刀身立刻感到一股阴冷的寒气传到了自己的指尖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机。
两个人仅隔一尺距离但他脸上戴着一张薄薄的面具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面目。他的身材瘦削而矫健如同一张绷紧了的硬弓。刚刚这次交手我们双方都没有倾尽全力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在老杜的地盘上来往的都是黑道上大有来头的人物极少有无名之辈。
“请问阁下是来看老杜的吗?很可惜他已经搬家了。”我希望能诱他出声然后从声线里辨别对方身份。
“别逼我杀你。”他从喉咙里挤出五个字隐隐地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冷笑。
三束瞄准器上的红光也适时地穿透了浓重的夜色稳稳地落在我的胸膛上。我来得太急竟然忽略了对方会有其他帮手照应。墙外长巷的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除了墙角下暗伏的三名杀手外车顶上还架着一支长枪夜视瞄具上的暗红色反光阴森森地闪动着。
“有话好好说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算什么事?”我缓步后退示意自己已经明白眼前的形势不会硬来。
他抽回了自己的短刀冷笑着转身大踏步地走向那辆车子。
我胸膛上的红光也一起消失了可见枪手们根本无意杀人只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偷窥。老杜是黑道上颇有名气的人物一朝搬家难免会引起左近英雄人物的轻微骚动这大概也是偷窥者最大的行动目的。
“这人是谁?”我百思不解不免一阵郁闷。
黑道上的每一位前辈都说过港岛江湖的水很深不时时刻刻当心的话难免会溺水而亡。据我所知全球华裔中的江湖高手都喜欢在港岛落脚充分享受“东方之珠”的美景。刚刚这人武功一流比起何东雷等人来毫不逊色可惜我最终未能留住他。
那辆车子引擎轰鸣着消失在夜色里带走了这一队神秘出现的杀手。
回到陷阱旁边后我把腰带跟电线系起来先吊上了年轻人大雷然后才把方星拉上来。
“你该认识他吧?老龙麾下的亲信小白。”方星的头已经乱了不过仍在强装笑脸但我一眼便看出来那年轻人的伤势非常严重。他的前胸钉着至少十一支狼牙短箭半数以上透后背而出所有的伤口都在缓慢地向外渗出乌黑的血沫。
最严重的伤口却是在他的左额上一支湖蓝色的袖箭斜贯进去只有半寸长的蓝羽留在外面。粗略估计箭镞已经深及脑骨。
他的确是跟我见过一面的小白只不过目前满脸都是黑色的血迹原先的英俊洒脱一点都不见了。
“带他回小楼去可以吗?”方星试探着问我。
我再度检查他的伤势果断地摇头:“就近找一家诊所先把毒箭钳出来再说吧。我怀疑箭头上的毒液已经溶入了他的血脉里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了。”
老杜是个酷爱治疗疑难杂症的医生他的个人藏品里有一本据说是来自蜀中唐门的制毒册子曾经拿给我翻阅过。那时我就记住了这种来自于唐诗名句里的剧毒“绿如蓝”。顾名思义毒箭原先的颜色是暗绿色的一旦射中目标吸收了人体内的精血后才会逐渐转蓝。被杀者的武功越高这种蓝色就会表现得越绚烂亮丽但事情到了最后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中毒者必死”。
“把这种歹毒暗器架设在陷阱里这是老杜、何东雷替我和方星准备的‘最后晚餐’吗?”一想到这里我的后背上立刻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方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翠绿色的玉瓶拔去塞子凑近大雷的嘴边。那时候大雷的嘴唇早就变成了焦黑色一层层地干裂起皮。瓶子里滴出的绿色液体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在夜色里无声地弥散着。
我打了个电话联系到六条街外的一家私人诊所让他们派辆车子来。一切行动还得避开警方的眼线此时我并不想再跟何东雷打交道大家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方星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大雷脸上。
他当然还活着只是毒箭拔掉后还能不能硬撑下去就要看他的个人造化了。老杜说过只要有零点一毫升的绿如蓝便能毒杀一百只最彪悍的藏獒制造这种东西的原料来自于藏蜘蛛、非洲红色天牛两种级毒虫至今没有合适的解药祛毒。
“他潜入老龙的别墅过四十八小时一定能给咱们一些启。沈南希望你能救活他否则——霹雳堂的人马一定会找咱们麻烦的特别是在小雷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再损失了大雷这事就永远都说不清楚了。”那只玉瓶空了方星忧心忡忡地长叹取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拭着大雷唇边渗出来的乌黑血丝。
霹雳堂不好惹这支势力久居四川跟蜀中唐门是世世代代的死对头最擅长的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亡命游戏。大雷、小雷来自霹雳堂正好也就解释了老龙别墅生的爆炸会那么猛烈完全越了普通炸药的摧毁极限。霹雳堂世代以制造火药炸弹出名论及这门学问古今中外再没有哪一家能跟雷家相比了。
“我会尽力但你也看得出这些毒箭随时能够拿走他的生命。等一会儿我会令诊所的医师给他打大剂量的强心针你最好先挑几个重要问题准备问他免得把所有的秘密都烂在肚子里。”我是医生不能不告诉方星实情。
方星沉郁地笑了:“秘密不重要我只希望他活着。其实我与居爷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能调遣这支人马一大半功劳在于大雷。我欠他那么大的情总希望在他生前做点事回报他不想把这些歉疚带到九泉之下去。”
她在大雷下巴上摸索了几秒钟慢慢抬手撕扯便有一张精致的肉色面具出现在她指尖上我记忆中的小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鼻梁上横着三条刀疤的脸。这张脸曾出现在二零零七年俄罗斯政府签的红色通缉令上他真正的名字叫做雷火一个起火来连天王老子都敢硬撞的年轻人。
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若死了霹雳堂上一代那些老家伙们非得群情暴怒不可——”
每一个江湖门派都有自己内定的年轻一代接班人雷火是最受霹雳堂上下老少拥戴的被誉为“不死雷神”。老杜用陷阱害死他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救护车到达时方星亲自抱着雷火钻进车厢里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动了他的伤口。
我没有上车对司机和跟来的两名护士交代了几句然后从车窗里向方星挥挥手目送她和车子远去。在外科手术进行的时候别人帮不上忙雷火的命一大半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希望他能挺过这一次免得方星毕生负疚难过。
时间过得很快一番忙碌过后腕表已经指向晚上九点。我步行穿过几条小街确信背后无人跟踪才匆匆搭上一辆计程车在市中心七拐八拐停在一家不引人注目的小酒店门口。经过了那么多事我需要一个人静下心来休养一晚清理思路恢复体力然后重新投入战斗。
我叫了晚餐送进房间里心平气和地边进餐边看电视又一次看到了老龙别墅的爆炸现场。警方新闻言人的语气非常谨慎只说这是一次意外事件一切都在调查取证期间待有了正式结果会向媒体袒露一切。
爆炸毁灭了一切线索也掩盖了所有事实所以媒体和民众是永远看不到真相的只能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新闻看了就忘明天起来还要胼手砥足地工作生活。
酒店的床又大又软但我丝毫没有睡意只是强迫自己闭目养神一直躺到凌晨一点钟然后穿衣出门奔向何东雷的寓所。他是国际刑警组织派驻港岛的大人物寓所也特别安排在和平大道尽头的明珠大厦环境十分幽雅。
“只需盯紧何东雷把他查询到的资料完全拷贝下来对事情的大致走向就会一清二楚了。”我身边没有人手可以调动只能采取这种最取巧的办法。
计程车刚刚驶近明珠大厦一辆白色的丰田轿车从大厦的停车场里直驶出来拐向和平大道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一身黑色西装的何东雷。他的鼻梁上架着一付雷朋牌子的宽大墨镜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半边脸但我还是从他紧抿的嘴、紧皱的眉心上准确地辨认出来。
“跟上那白色车子。”我吩咐计程车司机同时身子伏低身子隐藏在司机座位后面。
何东雷的车子度很快过了几个路口后停在一家灯光昏暗的情人咖啡馆门口。服务生殷勤地替他泊车他则警觉地左右扫了几眼然后推门进去。
我也下了车轻车熟路地穿过咖啡馆的后门进入操作间透过玻璃窗搜索着何东雷的影子。他已经走到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点上一支烟心事重重地垂着头喝啤酒。
咖啡馆里的顾客不多一个黑人女歌手坐在光柱下面抱着吉它演奏同时用浓重的鼻音哼唱着一非洲民谣。我悄悄拉住了一名服务生先交给他一张钞票然后在他的遮掩下走到何东雷背后的火车座旁边与他仅隔一个靠背坐下来。
服务生在我面前放下一大杯生啤酒然后笑嘻嘻地退下。以他的智商大概把我与何东雷的关系想像得奇滥无比只是没敢表现出来而已。
何东雷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直不出声偶尔出啜吸饮料的动静。
我断定他是在等人也许就是等着老杜等人前来报告。如果大家到了最后撕下脸来谈判我会只带走达措灵童把他完完整整地交给方星解开她心头的疑惑。至于原属警方内部人士的任我笑就随便何东雷处置好了别人无需插手。
达措给我的感觉像台时好时坏的级跑车要么动不着寸步难行;要么突然启动给人带来大堆大堆古怪的信息无法解释满头雾水。我和老杜都不是最懂得对症下药的良医一直都没修好这台宝贵的车子。
咖啡馆外又停下一辆计程车推门下来的是一个戴着墨镜、背着小包的年轻女孩子。与何东雷一样她踏入咖啡馆前也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并且故作随意地伸手扶住墨镜侧框加大遮挡面部的幅度。这种在常人看来毫无破绽的动作只能证明他们心中有鬼随时防范有人在背后尾随盯梢。
地球冷战时期唯有执行特别任务的间谍人员才会时常露出这种动作。
女孩子进门没有经过丝毫的环顾耽搁径直走向我跟何东雷这边。
我慢慢低头假装翻看着桌面上的色*情服务杂志把自己的脸深埋在火车座的阴影里。她款款地经过我的身边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漫溢在空气中其间又夹杂着一缕极其特殊的怪味。
“先生可以坐在这里吗?”女孩子轻轻开口。
“唔。”何东雷只应答了一个字语气冷冰冰的仿佛一个心情沮丧的失意者。然后他们都再没有出声只是木然坐着。在这种风格的咖啡馆里时常有色*情业者涉足寻找目标这女孩子的打扮、举止很像是一个趁着夜色出来捞世界的妓女但我清醒地认识到她就是何东雷要等的人。
何东雷的电话响了趁他接电话的空当我借着不锈钢烟灰缸的反光偷窥到那女孩子的半边脸。那张脸上涂满了颜色鲜艳的韩国脂粉头也编成几十条古怪的小辫胡乱披散在前额上。
“我知道了继续直到了解全部隐情为止。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测谎仪和‘熬鹰’程序。要知道他的身份早就跟组织无关属于自动离职的那一类人并不具备国际刑警的身份。所以他死了我这边一点都不会追究放手去做吧。”何东雷的口气阴森森的仿佛手捏千万人生死的催命阎罗王。
我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望向咖啡馆前的长街。太多的突然狙杀事件让我对这种一览无遗的大玻璃窗产生了条件反射生怕再有几颗长了眼睛的子弹飞进来连何东雷的性命一起攫走。
何东雷挂了电话那女孩子突然开口:“一切仍没有头绪?”
我算定这女孩子不是出卖色相的风尘妓女此时听到她直奔主题不禁露出欣慰的一笑。最近一段时间连遭挫败我已经变得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幸好今晚重新找回了一些自信。
“任我笑体内藏着某种东西我正在命令老杜掘那些诡异的资料相信七十二小时内就会有现。你呢?梁举死了这么久总该破译一点资料了吧?”何东雷沉郁地苦笑着忽然提及梁举的名字。
梁举的死并没有在媒体上引起什么喧哗骚乱因为警方早就采取了恰当的封锁消息措施把他的死定性为一场意外的试验事故用几张画面模糊的照片搪塞了过去。在人海茫茫的港岛一个人的消失如同一颗丢进维多利亚湾的石子转眼间就被大众遗忘了。
“的确有一些资料但那些文字犹如天方夜谭我怕直接汇报上去后会被上司大骂所以一直放在手边。更重要的是我怀疑梁举也加入了对方的‘保龙计划’在里面充当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几周以来我把与梁举有过交往的人做了详细的列表调查然后再一一排除浪费了大量的时间终于得到了进一步的有用资料。现在我有九成把握可以断定他是被别人用金钱收买的最终没能抵抗得住好奇心的驱使提前为那个身怀‘龙种’的孕妇做了检测并且要将这资料当作惊天秘密透露给别人这便是他的被杀真相——”
女孩子的声音不太正常嗡声嗡气的我怀疑她是佩戴了某种改变声线的仪器配合乱七八糟的夸张化妆故意隐瞒自己的真实面目。
“‘保龙计划’一直还在暗地里进行但那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很清楚红龙留下的武装人马和财政力量正被一一根除他们还能有什么筹码可以东山再起?扑克牌通缉令上的大人物被擒时都垂头丧气地表示了彻底的失败难道红龙手里最后的那张牌是别人都不知道的?”
从何东雷的话里我突然现他向我说出的资料只是九牛一毛剩余的部分才是事情的关键。我以为他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港岛乱撞其实被蒙在鼓里的恰恰是我自己。这种状况也符合事情的正常逻辑因为以美国人的强大间谍系统运作效率推测这个世界对于他们而言是没有什么秘密存在的。
我也很想知道红龙手里究竟留的是什么牌假如他最后的一堆筹码是鬼墓下的杀人兽的话那么他已经绝对输掉了整场战争还有自己的人生性命。
“那些事我就不清楚了还是讲讲梁举的新现好了。有一次他曾在极度兴奋的情况下失言告诉我说只要通过合适的化学合成就能制造出无数级人类。在古埃及正是有了级人类的出现才会诞生了尼罗河流域横空出世的历史文明才有了金字塔的出现。而现在他已经掌握了级人类的生理配方照单抓药几个月内就会产生一大群颠覆这个人类世界的人然后世界将变成疯狂的人世界让世界文明再向前直跨数大步加地球展。那时候他会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造物主能够凌驾于任何法律之上做地球的主宰者。结果他死了这些疯话也就只能保存在录音机里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我有理由相信他的确有所现而这现是来自于‘保龙计划’执行者给他的某些资料。何先生我们为什么不能让总部传更多资料过来以配合这次的行动?”
那女孩子越说越激动声音忽然一变露出了真实本色。
“是狄薇?梁举的美丽女助手?”我小小地吃了一惊但随即释然。做为梁举身边唯一的亲信而且是个极具吸引力的女孩子想必梁举有什么背人的话都会向她透露。
初见狄薇时我被她的柔弱骗过了只是一味地怜惜她。此刻一旦醒觉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烧为自己这个不可饶恕的疏忽而惭愧不已。
梁举半夜三更来电话的那次是我刚刚开始接触“十命孕妇”这个主题当时的确难以理解他的激动心情。假如狄薇说的话全部属实梁举的死就太可悲了做“保龙计划”里的牺牲品远不如做一个合格的大学教授那么风光。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于是总有人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这种历史循环一次次地重演着永不停息。
“总部联络到‘冰岛降魔手’戈兰斯基来港准备要他接替我的工作接下来再命令我返回原先的工作岗位远离港岛的这次不寻常事件。你知道黎文政在伊拉克沙漠里越权行动已经动摇了组织对我的信任感所以会有意识地调我回去轮休令戈兰斯基替换我。我最大的心愿是在戈兰斯基到达之前弄明白‘保龙计划’的真相然后一举捣毁红龙的邪恶梦想。他在阿拉伯世界呼风唤雨了那么多年也该是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何东雷的声音里忽然添加进来一声古怪的冷笑仿佛夜枭鸣啼一样那是狄薇出的声音。
“狄薇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话很可笑吗?”他低声断喝满含愠怒。
狄薇立刻解释:“没有我没笑啊?你可能误会了——”
我与何东雷都听到了那笑声而他面对狄薇更会看清楚对方笑时的表情当然不会弄错。咖啡馆里的人声和音乐声虽然略嫌嘈杂但我们都是修练过内家功夫的人听觉优于常人这种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那种笑声让人后背直起鸡皮疙瘩而且一阵阵凉感觉四周突然增添了森森鬼气。
“何先生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才会忍不住在喉咙里出怪声。梁举要我翻译的埃及资料太多无法全部带过来能不能请你移步去我的住所观看研究?”狄薇做了合理的解释语气极尽温柔与那声怪笑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就去?方便吗?”现在唯一能勾起何东雷兴趣的就是与红龙有关的不寻常事件。
“当然请吧。”狄薇轻笑着。
我低下头盯着座位旁边的地面看到一男一女两双脚快经过走向门口。
狄薇的出现把何东雷的调查内容与梁举的死再次联系在一起。当时的现场勘察结论文不对题、不知所云这一次重翻旧事看来是要给梁举一个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