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是眼非眼,木人非木
那只大狸猫有些焦躁不安地叫了两声,然后围着火堆转起圈来,我愣愣地看着,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这好像是一个仪式,与玄术有关的仪式,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却不得而知。
我脑海里快速地思索着《义山公录》里的相关内容,但是很遗憾,我没想想到任何与眼前有关的东西。
或许这只是个新兴的仪式,那本老书里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收录。
慢慢的,有一股森冷的凉意弥散开来,我竟然觉得有些心寒,还有些气闷,这感觉让我极不舒服,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我扭头想劝成哥离开,但我刚扭过头去,便发现成哥正直勾勾地看着我,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明亮的月光下,显得竟有些瘆人!
我还未开口,成哥忽然道:“我很奇怪,你究竟怎么招惹杨柳了?”
我诧异道:“杨柳?”
“对。杨柳,那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我觉得成哥的语气有些古怪,眼神似乎也有些淫邪,心中颇有些不舒服,道:“你怎么突然提起她?”
成哥道:“没什么,就是问问。她对你,似乎恨的奇怪。”
“别说她了,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也没有怎么招惹她,她就是莫名其妙。”我淡淡道:“再说,她本来就是坏人,行为乖张,不足为奇。”
“是么?”
我道:“成哥,我真是奇怪,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成哥笑道:“你不高兴,那就不说了。”
短暂的沉默,我感觉身上越来越冷了,环顾四周道:“成哥,咱们这么偷窥着别人,不好吧?”
“怎么?”成哥笑道:“你想走吗?”
我说:“你怎么知道?”
成哥继续笑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看出了你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我忽然感觉头皮有些微微发麻,道:“成哥,你别笑了,我怎么感觉你笑得这么奇怪?”
“是吗?”成哥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收去笑容,淡然道:“等等吧,现在还不到走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再走?”我愈发感觉成哥很奇怪。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山坳下传来,我浑身一哆嗦,急忙往下去看,只见围绕那火堆端坐的十个孝服人不知什么时候都换成了跪的动作,而那只黑色大狸猫也是匍匐在地,一双猫眼盯着火堆,嘴巴大张,那凄厉的叫声正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它这是怎么了?”我吃惊地道。
成哥幽幽地说:“快到时候了。”
我惊讶地看了成哥一眼,成哥却道:“不要看我,快看下面,错过了就可惜了。”
我又往下看去,却见棺材中那个木偶白生生的脸上忽然有了奇怪的光泽,刹那间,它的眼睛睁开了!
“啊!”我忍不住出声喊道。
这个情景实在太令人惊恐了!
明明是木偶,一动不动的木偶,怎么能突然睁开眼?
那木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眼中露出浑浊的光芒,向我和成哥这里扫来,当我和他四目相对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有了停止跳动的感觉!
那木偶看见我之后,裂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露出满口碧绿的牙齿,不错,我看的分明,是碧绿的牙齿!
不对,那牙齿并非完全碧绿的,因为他牙缝之间都是血红的颜色!
仿佛是刚刚喝过鲜血,嚼过生肉,而一些血液和肉丝还残留在他的牙缝里一样。
“他看见我了!”我惊慌地对成哥说道。
“看见就看见了。”成哥不以为然地说。
我急忙看那木偶,却发现他站在那是个孝服人中间,在灯笼外侧,绕着火堆转了起来。
他的姿势非常奇怪,两腿像是根本不会打弯似的,上身更是一动不动,如僵硬的木板,走路的动作像是在微微跳动。
我看了片刻,忽然醒悟,对成哥说道:“他是人,不是木偶!”
成哥笑道:“他本来就是人,不是木偶。”
“可你刚才说他不是人!”我愤愤地说道。
成哥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他不是人了?我只不过是反问你了一句,你看他像是人吗?”
“你……”我正要骂他,成哥忽然沉声道:“快看下面!”
我往下看时,只见那木偶一样的人忽然僵直地从人群里蹦了出去,上前一把抓住那大狸猫,横手一掌削了下去,惨叫声中,血光四溅,猫头咕噜噜地掉了下来,滚到火堆前。
火堆周围的孝服人无一动弹,依旧是五体投地地跪着。
我惊愕地说不出一句话,只感觉浑身都在发抖,这场景实在太血腥了,而且也太像成哥讲的那个故事了。
一只狸猫,猫头被斩落。
还有,那木偶一样的人,手掌竟然比刀还锋利。
这一切难道是做梦吗?我心中暗暗发怵。
“你不是在做梦。”成哥忽然道。
我愕然地看了一眼成哥,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想法成哥都知道,难道他练功练的耳、目、口、鼻、身、心都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可是他不是相士,相术的修为比我低得多了,我都揣摩不到他的想法,他能揣摩到我的?
我问成哥道:“他们杀死一只猫干嘛?”
成哥道:“为了埋。”
“埋一只猫?”我忽然觉得荒谬,觉得可笑,但我却笑不出来。
用一口上好的棺材,十个穿着孝服的人哭丧,就是为了埋一只猫,而且这个猫还是刚刚被杀的,如果你遇见这情形,相信你也会觉得荒谬,觉得可笑,但你也一定笑不出来,因为除了荒谬可笑,你更觉得可怕,觉得恐慌,觉得诡异,觉得惊悚!
这些杂乱的心情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成哥却笑了一声,道:“当然不是埋一只猫,而是埋人。”
“埋人?”我疑惑地道:“埋什么人?”
“当然是死人。”成哥说。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死人在哪里?”
“在这里。”成哥裂开嘴笑了。
我惊愕地看见成哥用手指着我!
我先是一愣,继而大怒,骂道:“成哥,你开什么玩笑,这不好笑!”
成哥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道:“成哥,你一直提到的这个人,是个什么人呢?”
那一刻,我看见成哥的两眼变得异黄,黄的发亮,黄的透明,眼中的瞳孔如同结满了子的向日葵,粒粒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大惊失色,这不是成哥那正常的眼睛!
《义山公录•相篇•相色章》说:“黄色发脾经,五行乃土,其令不忌,四季皆可,主喜。然黄色虽不忌时令,但不宜发于目、唇。现于目者主邪,现于唇者主疾。”
意思就是说,黄色是喜色,不限时间,一年四季什么时候都可以出现,而且出现在人身上大多数部位都是好的兆头,但却有两点例外,那两点例外的部位就是双目和嘴唇!
正常的眼,黑白分明,正常的嘴唇,温润而红。
黄色出现在眼中,代表邪,黄色出现在嘴唇上,代表有病!
成哥难道中邪了?
我混沌地想到,这双眼睛可能不是成哥的眼睛,因为成哥的眼睛不会让人有沦陷的感觉,而是让人充满安全,像沐浴在阳光下一样。
我甚至觉得,这双眼睛不是人的眼睛,而是猫的眼睛,狸猫的眼睛,刚刚被砍下头颅的那只狸猫的眼睛。
那么,长着一双猫眼,又和成哥如此相似的这个男人,他究竟是谁?
不管如何,我不能再看他的眼睛!
我想移开眼睛,但我的脑海里虽然有这个念头,头却不受控制,我的头仿佛被成哥的眼睛给吸住了,那瞳孔像是个无底洞,能埋藏一切的无底洞。
我的头一阵昏沉,感觉大脑里仿佛塞满了浆糊,我使劲晃了晃,没有任何作用,我只好将舌头伸长,猛然咬破舌尖,一阵剧痛传来,我的感官果然好了很多,而我的眼睛,也脱离了那双诡异的黄眼了!
但我瞬间便发现,面前多了一只猫头!
那只狸猫的头,它的两眼还睁着,直勾勾地看着我!
“啊!”
我惊叫一声,想要跳起来,但是我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四肢和躯干都不能动,只有头还能勉强扭转。
我转动着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是躺在一口棺材里!
那口暗红色的楠木棺材,木偶人原本坐着的那口上好的棺材!
而那颗猫头就放在我的胸口,两只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瞳孔细小如针尖麦芒。
它让我感觉到一阵其寒彻骨的冷意,仿佛我一直看着的眼睛就是它的,而不是那个“成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