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纪晓芙(中)

“你说什么?”她横眉怒对,太过分了!刚刚叫她笨女人,她还没有找他算帐呢,现在又叫她白痴,他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他的腿上,原本握成拳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她失声道:“你的腿……”
    他看了一眼刚刚动过手术的右腿,血已经渗透了纱布,经过这样一番剧烈的运动,钻心的疼这时才一阵一阵的袭上来。该死!麻痹随着疼痛从脚踝向上爬升,他有点控制不住油门了。那两部车还紧紧的咬住他们不放,这班家伙,他一定要剥掉他们的皮!
    “你过来,我来开车。”她也看出他的伤势不妙来,她想过的死法中可不包括和黛安娜王妃一样悲惨。
    他斜睨了她一眼:“你会开车吗?”
    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狠狠的瞪他:“我会!”
    右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面前这小丫头也气得想要咬他一口似的,他轻轻的笑了笑,将方向盘交给她,依旧是举起她的腰一转,将她和自己易位。
    坐到驾驶位上,她才说:“以后不许碰我,不许像拿东西似的把我抱来抱去。”
    他说:“专心一点吧,他们要追上来了。”
    她瞥了一眼后视镜,果然!
    哼!她绝不会让面前这只沙文猪瞧不起自己的。
    将油门踩到底,时速在瞬间提高,她急转方向,上了交流道。后面两部车一时反应不过来,已经转入交流道的另一条路上了。
    甩掉了!
    她瞥了他一眼,得意洋洋。他似笑非笑的靠在座位上,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帮人为什么要杀你?”
    他说:“我是杨逍。”
    仿佛这句话就是这混乱局面的一切解释。她皱了皱眉:“这名字真耳熟。”
    他表情有点异样,不过没有说什么,在看到后视镜后,他的目光再度森冷:“真讨厌!”
    什么?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两部车已追上来了,紧咬不放的跟在后头。
    她问:“你得罪了明教还是天鹰教,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
    他又笑了:“你竟然还知道明教和天鹰教。”
    什么话?
    她说:“我并不是对日本一无所知就跑来旅游的。”
    他说:“我看得出来。”
    她也没功夫理会他话里的嘲讽了,因为那两部车正追上来。她在交流道上狂飙,并且急转了好几个道口,仍没有甩掉他们。那两部车就如附骨之蛆,紧紧的跟着他们。
    她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她问:“喂,杨什么——”
    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忍俊不禁:“杨逍。”
    她嘀咕:“记不住你的名字又不是什么大错,你以为你的名字很好听。”停了一下,问:“你是不是抢了他们什么宝贝,他们这样追杀你。”
    他又笑了,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不过,他笑起来还真是蛮好看的,怎么没有导演挖掘他去演偶像剧?
    他说:“我想——我是抢了——抢了他们的钱。”
    她恍然大悟:“哦!那几张信用卡?!你抢了他们不少钱吧。”
    他慢吞吞的说:“是不少。”
    就是嘛!连累得她也跟着他亡命天涯。这么一出神的功夫,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接着车身突然向一边冲去,失去控制了!
    他抢过方向:“他们打中了轮胎!”
    他的动作好快,一下子就将方向全部打尽了,可是车子仍然一头撞上了护栏。他们两人向前撞去,还好系了安全带,又有充气气囊。
    “下车!”
    他的反应永远是那么敏捷,一下子就把她拖了出来。仍然像抱洋娃娃一样的将她轻巧的放到了护栏外。
    “不要!”
    十多米高的斜坡,跳下去肯定没命!他将她搂住,像小孩子坐滑梯一样的溜下去,风声从她耳边刮过,她吓得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只怕他一失手自己就要跌得粉身碎骨!
    拍动作片是什么滋味,今天她可尝尽了!
    他们终于平安的滑到了下面那条路上,可是有一部车急刹着横在了他们面前,车门一下子全打开了,四五枝枪对着他们两个人,那些人用日语大声的叫喊着什么,她看了他一眼,他无可奈何的举起手来,是啊,除了投降,他们还能做什么?
    几乎在她眨眼的一瞬间,他突然出手了,一掌劈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手腕上,那人的枪“啪”的掉在地上,他就势一带,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那人摔在地上,没等所有的人反应过来,他飞起一脚踢掉了另一个人的枪。就在这时,车那边的一个人举起了枪。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尖叫:“小心!”扑过去想用力推开他,她的手刚刚碰到他,一股突如其来的外力就撞向了她的身体,她失去了平衡,他们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他抓起地上的枪举手射击。
    近在咫尺的枪声令她大大的震动,而这时她才发现左肩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她伸手一摸,满手都是血!受伤了?她一半是痛,一半是惊恐,身子一软就倒在他的怀里。
    他已经用枪指住了最后一个站着的人,那人浑身发抖:“杨先生……”
    他的声音冷得令人不寒而栗,他轻声的说了一句日文,她听不懂,接着他就开枪了。
    那人直挺挺的倒下去了,她惊惶失措的问:“他死了?”
    “死了。”他简单的说,冷冷的瞥了地上呻吟挣扎的三个人一眼,抱了她上车,那些人竟没有爬起来阻止。
    他启动车子,她用手按住伤口,血像泉水一样的涌出来,她眼泪汪汪的。他问:“很疼吗?”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我会死吗?”
    “当然不会。”他将车开得好快,他腿上的伤口也涌着血,她问:“你的腿?”
    “不要紧。”他的嘴角上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可是她呜咽着说:“你还笑,我们两个都要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死?还早得很呢。”
    她回头看,发现又有两部车跟上来了,这次他们是插翅也难飞了!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他问:“你哭什么?你即将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瞪了他一眼,他说:“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救了我两次,我就在想怎么样报答你。现在我下了决心了,我决定以身相许。”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不小心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痛得眼泪又掉下来。可是她仍然咬牙切齿的骂出来:“无耻!”
    他傲然说:“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就是我杨逍的妻子。”
    沙文猪!好象全世界的女人都跪在他脚下似的。幸好他只是个被人追杀的小偷,不然真想不出他是什么嘴脸!
    她说:“我才不要做你这个疯子的妻子。”扭开头去不理他,却发现他正在减速。后面的车正在加速追上来,他真的不要命了吗?她惊恐的大叫:“喂!你做什么?”
    他说:“你既然不肯做我的妻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竟然一下子就将车刹住了,后面的车立刻赶上来,一前一后的夹住了他们的车,她听到一阵关车门的“嘭!”“嘭!”声,七八个和刚才一样的黑衣人围了上来,她惊恐的抓住他的衣襟:“我们该怎么办?”
    他大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在极度的惊惶里也顾不上指责他的轻薄,她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那些人,离得这样近,他们手里的武器也可以看见了,为首的那个黑衣男子已经抓住了车门,她惊呼一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东京被乱枪打死!
    死亡的地点和方式都是她接受不了的,她不要这样死!
    “杨先生。”
    简单的语句里透出不可置疑的恭敬,而且并没有想像中的乱枪加身,她有些狐疑的抬起头,正好看到所有人正齐齐鞠躬的场面,他们先礼后宾,或者乱枪打死他们前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先行礼做遗体告别?
    他抱着她下了车,立刻那些人发现了他的腿伤,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有人立刻想伸手接过她去。
    “不。”他简单的表明了自己的意见,她有一点明白过来了:“这些人不是和刚刚那些人一伙的?”
    “对,这是自己人。”他向她解释了这么一句,就转过脸去吩咐为首的那人一长段话,日语她本来懂的就极少,他说的这么长,又这么流利,她只听懂了一句,就是“回去”,等等,他要去什么地方?
    她稍稍安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眼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不答,抱着她径直上了那些人的一部大轿车的后座。她害怕起来:“喂!放我下来,我不要再跟着你了,我受够了!”
    他还是不理她,她惊恐起来,看他的这种前呼后拥的架子,他一定不是个普通人了,当然,他当然不会是个普通人,不然怎么会有人追杀他,又有这么多人是他的下属?他一定很有势力,她瞪着他:“你是不是黑社会?”
    他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上,还是笑了一笑,才慢吞吞的答:“如你所愿,小姐,我是的。”
    她拼命的向后缩:“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笑得邪异诡密:“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她心急肩痛,失血过多,又让他这么一吓,一急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
    她从榻榻米上坐起来,有些迷茫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这是一间典型的和式卧室,她躺着的榻榻米,另一边的坐垫、和几。和几上的日本插花,壁上挂的字画,绘着紫色花朵的和纸门窗,这是什么地方?
    她肩上已经不太痛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穿的和服上,吓了一大跳,她的衣服呢?谁给她换的衣服?!
    门轻轻的滑开了,一位漂亮的和服美人出现在门口,用中文问候:“您醒了?”
    她怔怔的看着这位和服美人,这一切都像梦境一样。她恍惚的问:“我是在做梦吗?”
    和服美人几乎已经笑出来了,可是旋即低下头去:“对不起。”仰起头看着她:“您身上这件衣服是临时订来的,不过您穿着很合身,很漂亮。”
    她看了看身上的和服,想起不久前自己的经历来,她脱口问:“杨逍呢?他在哪里?”
    那美人惊诧的看了她一眼,但立即恭敬的说:“社长在会客。”
    社长?
    看来他真不是个普通人!她心急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问:“我的衣服呢?”
    和服美人笑了:“社长嘱咐过我,我已经叫他们都在外头等着了。”说毕站起来拍了拍手,两个人就走进来,向着她深深的一鞠。
    日本人就是这样多礼,她只得回了一个鞠躬。那两个人却走上来,手中拿着软尺。
    做什么?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身上量来量去,还不时的记下一些数字,最后她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们是在为自己量衣服尺寸。
    这两个日本裁缝是杨逍那个沙文猪找来的?
    他想干什么?她身材虽然不错,可是也没有好到像模特一样啊。
    耐着性子等那两个日本裁缝量完尺寸,连忙转过脸对和服美人说:“请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吧,我真的要走了,我的时间很宝贵。”的确,临时签证只有十五天时间,她还没有好好的领会东京风光呢。
    和服美人有些惊讶的问:“您要去哪里?”
    怎么莫名其妙的事全让她遇上了?她有些气馁,不知该怎么向这位和服美人解释,正在此时,听到轻轻的拉门声,杨逍走了进来。
    看到他穿和服,才觉得他是位美男子。挺拔而俊美,只是唇角微微上扬,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极其不屑。哼!沙文猪!
    纪晓芙撇撇嘴,和服美人却已恭恭敬敬的伏下行礼:“社长。”
    他做了个手势,和服美人连忙起身,小碎步退了出去。纪晓芙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来:孤男寡女,他想做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心惊胆寒:“你想做什么?”
    她已退到墙边了,退无可退,他靠近她,“我想……”暧mei的语气,他暖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吹动她的鬓发,她要失声尖叫了!
    他忽然微笑:“我想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高悬的心顿时放下来,忽然又重跳回嗓子眼——伤在肩头上!!
    “不要过来。”
    他大笑:“你是我的女人,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无耻!”她气得快糊涂了,一脚踢向他:“滚开!”
    不偏不倚,他一伸手抓住她纤细的足踝,顿时如铁钳一般,令她动弹不得,她极度恐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怔了一怔,慢慢松开她的脚。她抽泣着将脚藏回和服里去,他却笑了:“我又没有碰你,你哭什么?”见她仍伏在地上痛哭,不禁叹了口气,问:“是不是伤口痛?”
    她抽抽答答的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淡淡的说:“追杀我的都是我的仇家,他们看到过你和我在一起,他们不会放过你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够保护你。”
    她问:“他们是黑帮份子?”
    那种讥讽的嘲笑又挂在他嘴角了,他说:“他们是明教锐金旗的人。”
    她呆呆的,明教?那个贩卖军火的黑社会组织?听说它控制了亚洲八成以上的黑市军火交易。自己怎么会胡里胡涂卷进来。追杀他的是黑社会,那他是好人了?她问:“你是谁?”
    他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森森的寒意:“我是明教光明左使。”
    她的身子晃了一晃,竟然没有晕过去。他说:“明教现在群龙无首,追杀我的是明教五行旗,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所以也不会放过你!只有永远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普天之下只有我杨逍才能够保护你!”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纤长的十指:“你救了我两次,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平安幸福!”
    “不……”她几乎是尖叫着:“我不相信!我不想和黑社会有关系,我要回家去!”
    “我说过了,我要令你一辈子平安幸福。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我不会让你走的。”
    她气得要命:“我不是你的女人。”
    他微笑:“现在不是,将来一定是。”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大骗子,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鬼话呢!根本不会有人伤害我,让我走!你这个无耻的混蛋。”
    看着她张牙舞爪,他忽然懒洋洋的笑起来:“放心,我杨逍从来不会用抢的,终有一天你会向我自动*。”
    她啐:“你休想,我才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明知你是黑社会大魔头也爱上你!”
    他气定神闲的推开窗子,和式的庭院,精致的枯山水。檐头璀璨的星光繁繁闪烁,他微微一笑,低吟:“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jinfeng玉露一相逢,但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呆了,完全呆了,没想到一个军火贩子会念诵秦观的鹊桥仙。他的声音真好听,这一刹那他的气质沉静含蓄,风度翩翩。

《当时明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