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思成灾

  黄紫青回到家的时候,妈妈黄丽艳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戴着老花眼镜,正忙着穿针引线,为了替补家用和筹措女儿的学费,她接了些手工活,给玩具厂生产的那些布娃娃装鼻子、眼睛、眉毛和嘴巴,每个五角钱,缝二十个也就十块钱。
  因为盯得时间久了,她的眼睛有些酸涩,于是她忍不住停下来,除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望着妈妈鬓边的白发,和身边堆成小山样的布娃娃,黄紫青的喉头没来由地发酸。
  “妈,我回来了。”黄紫青娇柔地叫了一声,随即把身上的背包一扔,孩子气地投入黄丽艳的怀抱。
  “哎哟!你这丫头,吓了我一跳,怎么回来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好到车站接你去。”女儿离开自己将近大半年了,说不想那是假的,可是为了能让女儿安心学习,黄丽艳只有强忍心中的思念之情,不停地做工挣钱。
  “我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嘛!”黄紫青撒娇地亲了下妈妈的脸,然后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找出自己的成绩单交给妈妈过目。
  “不愧是妈妈的好女儿,都是A呢!”黄丽艳欣慰地看着女儿的成绩单,笑意不断地在唇边加深。
  “我考得这么好,妈妈是不是应该奖赏一下我呢?”黄紫青娇憨地捧着妈妈的脸,问。
  “那是当然的了,妈妈这就去买些你喜欢吃的菜,好好地犒劳犒劳你。”女儿一回来,整个家似乎都明亮了许多,黄丽艳脱下身上的围裙,站起身来。
  “等一下。”黄紫青叫住了自己的妈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来,“因为我学习好,所以学院给了我一笔奖学金,我已经把下个学期的学费留出来了,这些是剩下的,就交给妈妈替补家用吧。”
  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勤工俭学的事,免得她难过自责,所以黄紫青撒下善意的谎言。
  “真的?”黄丽艳有些狐疑地接过牛皮信封,约莫数了一下,竟然有将近两千来块钱。“预留了学费,怎么还有这么多?”
  “有一万元的奖学金嘛,加上我平常省吃俭用的就有这么多了。”黄紫青解释说。
  “你这孩子,干嘛省吃俭用的呢?难怪瘦得跟竹竿似的。”黄丽艳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颊,说。
  “好了,妈,你就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哭了,既然你嫌我瘦,那这个寒假你就给我好好补一补呵,我好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呢!”黄紫青娇嗔地把妈妈往厨房里推。
  三十几平米的狭小房间,因为住了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显得既温馨又温暖。
  正抹得起劲呢,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黄紫青一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立时悄悄地溜到卧室里去。
  “喂……”声线不自觉地低柔,那一头可是才离开就想念的人呵!
  “到家了吗?”风佑鸿充满磁性的温柔嗓音通过无线电波遥遥地传入她的耳膜。
  “嗯,你呢?”为了躲开别人的视线,两人约好了各自回家,免得学院里的人说三道四。
  “我刚刚到家。”
  一到家就给她打电话了,这是不是说明他很在乎她呢?想到这里,黄紫青的嘴角就忍不住弯出一个甜蜜的弧度。
  电话里呈现片刻的沉默。
  “你好吗?家里……好吗?”想念的话语过于煽情,风佑鸿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很好,家里也好,你呢?”抱着电话只是为了能静静地聆听对方的声音,至于说什么并不是重点。
  “我不是很好……”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她种下了相思的毒!
  “怎么了?”黄紫青的心立时悬在了半空。
  “我想你……”笑他肉麻吧!反正这是他此刻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
  “我也想你……”心已经插上了翅膀,飞去了他的身边。
  正当两个人情话喁喁的时候,妈妈黄丽艳在门外扯着嗓子喊她吃饭了。
  “妈妈叫我了。”黄紫青依依不舍地对着电波那头的他说。
  “明天上午九点,世纪公园见。”在黄紫青合上手机的一霎那,风佑鸿急促地定下约会的时间和地点。
  餐桌上,黄紫青胃口大开,心情好嘛,吃什么都香。
  “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怎么这么高兴?”女儿很少有这样眉飞色舞的时候,这让黄丽艳默默地留上了心。
  “哦……是一个同学。”黄紫青心虚地回答。
  “男同学?”
  “不是,是依云。”黄紫青大口地扒着饭,生怕被妈妈发现自己的秘密,如果向妈妈坦白自己和男同学在交往的话,妈妈又该在她耳边碎碎念了。
  “原来是依云那丫头呵。”黄丽艳恍然,“对了,她学习有没有进步呵?”记忆中这个女孩子读书似乎不怎么样,不过心肠倒是蛮热忱的,紫青的学费还是她帮忙垫上的呢!
  “马马虎虎,有点进步吧!”黄紫青当然给好友挣面子了,总不能告诉妈妈开学半年,依云已经有一门课挂红灯了吧!
  “改天请她上我们家来吃饭吧,妈妈还没当面谢过她呢!”黄丽艳说。
  “嗯。”黄紫青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心里却在想着明天和风佑鸿的约会。
  “咳……”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黄丽艳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佝偻着背,显得异常痛苦。
  “妈,你怎么了?”黄紫青担忧地站起身,轻轻地帮妈妈拍背理气。
  黄丽艳咳嗽了一阵之后气息渐渐平稳下来。“没关系,老毛病了,吃点消炎药就没事了。”她柔声宽慰着满脸忧色的黄紫青。
  妈妈有慢性的支气管炎,每年到了冬春季就会发作,中药、西药吃了一大堆,但是疗效却不显著,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种气管炎还是得调养为主。
  “妈,今晚你就早点睡吧,布娃娃我会帮着缝完的。”每天两百个布娃娃,妈妈简直是在玩命呵!
  “傻孩子,妈妈撑得住,别担心了。”黄丽艳可不想把生活的重担压在女儿身上,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不能让女儿跟着自己受苦。
  “妈,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呢?”黄紫青噘着嘴抗议。
  “好好好!真要帮妈妈,晚上的碗就归你刷吧。”黄丽艳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儿越懂事,她的心就越是充满了愧疚,哪个做父母的愿意委屈了自己孩子呢?可是生活是那么残酷,没有一技之长,只有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才能获取微薄的报酬。
  “妈妈,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黄紫青默默地在心里发誓,她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出人头地,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妈妈用。
  深夜,当家家户户都沉醉在甜蜜的梦乡里时,黄紫青家的灯却彻夜亮着,两母女挑灯夜战,终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缝完了两百个布娃娃。
  因为睡得晚了,黄紫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妈妈心疼她,所以没有叫她起床,任她美美地睡了个够。
  阳光刺得黄紫青睁不开眼,熬夜的结果是她两眼布满了血丝,望着镜中鬼一样苍白的脸孔,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这还怎么去世纪公园?怎么去见优雅如英国绅士的风佑鸿呢?
  如果让他见到她这副鬼模样,他是不是会掉头就跑?
  呵呵呵,没有时间想象了,还是赶紧淡妆浓抹一下才是正经,只可惜找遍了洗手间的角角落落,可以用来淡妆浓抹的道具除了一块用得快见底的粉饼之外就只剩下半支防裂的唇膏了,凑合着用吧!
  黄紫青胡乱地在脸上涂抹了一番,也许是即将见到风佑鸿的缘故,她的脸渐渐地有了一丝嫣红。
  “小青,你起来了。”当黄紫青转身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妈妈黄丽艳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在等她了。
  可是黄紫青已经没有时间再磨蹭了,离约会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她还得搭公车去世纪公园呢!
  “不吃了,我和依云约好了九点逛街。”黄紫青在妈妈狐疑的眼神下急匆匆地转开门把,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车站跑去。
  车门一开,黄紫青就像泥鳅一样窜了出去,把旁边准备下车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办?她好像迟到了呢?望着世纪公园门口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影,黄紫青一阵懊恼,都是那辆老牛似的公车误事呵!
  等等,那个背对着自己在报亭里翻看报纸的白色身影不就是风佑鸿吗?
  果然是个有风度有耐心的男孩呵!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甜蜜起来。
  嘴角弯出一个美丽的弧度,黄紫青轻快地走向那个优雅的身影。
  “嗨,早!”她心脉狂跳地拍了下他的背。
  “早呵紫青!”风佑鸿惊喜地回头凝视她,只不过一个晚上没见到她而已,怎么就觉得她又漂亮了几分呢?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看得出来,她今天似乎特意“打扮”了一下的,女为悦己者容,她是为自己而打扮的吗?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黄紫青有些羞赧地说,第一次约会就迟到,一定给他留下不守时的坏印象了吧?
  “没有,我也是刚到不久。”风佑鸿轻柔地笑,在准备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左希雅,两个人就在大街上聊了一会,耽误了一些时间。
  黄紫青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减轻她心里的歉疚感而已,但是那份贴心却令她不期然地感到温暖。
  两个人肩并肩往世纪公园里面走。
  在快要到公园入口处的时候,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突然从转角处冲出来,直直地撞向黄紫青。
  风佑鸿下意识地挺身向前,把黄紫青护在自己的怀里!
  可是男人的目标显然不是黄紫青,因为在错愕了一分钟之后风佑鸿猛然发现自己衣袋里的皮夹不翼而飞了!
  “一定是刚才那个人偷的——”黄紫青气愤地想要拔脚去追,却被风佑鸿伸手拦住。
  “算了,就当是破财消灾,随它去吧。”
  “可是……”黄紫青有点咽不下这口气,这小偷,光天化日的,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过是一点零用钱而已,不用太在意。”风佑鸿一边安慰她一边尴尬地笑,“只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没办法请你吃海鲜大餐了。”
  “这是什么话?谁规定约会必须由男孩子请客的,一会儿我请你好了。”黄紫青这才抛开心中的不快,让笑容重新回到自己的脸上,“不过我事先声明哦,我可请不起什么海鲜大餐,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吃过桥米线喽!”
  “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这次你请我吃过桥米线,下次我请你吃海鲜大餐。”风佑鸿拉着黄紫青的手往公园里面走。
  时值冬天,公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清清静静的。
  但是两颗年轻的心却不约而同地喧嚣起来。
  “冷吗?”感觉到掌心里黄紫青的手有些冰冷,风佑鸿不加思索地把她冰冷的手往自己的胸怀里带去,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只是一点点冷罢了。”手指触摸着的是他火热的胸膛,他擂鼓般的心跳清晰地透过掌心撞击着她敏感的神经,让她不由自主地滚烫了脸颊。
  可是风佑鸿却没有理会她轻微的挣扎,直到她的手慢慢温热起来,他才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她。
  “这么冷的天还让你陪我出来吹风,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冻着呢?”
  虽然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但是到了风佑鸿的嘴里就变得不同寻常起来,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情深款款!
  “什么话?又不是你强迫我的,其实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毕竟是女孩子,说到后来黄紫青都有些脸红了。
  “紫青?”她害羞的样子让风佑鸿不自觉地沉醉,看着她的视线瞬间迷离起来。
  “嗯?”他温柔的凝视令她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一颗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你知道你哪里最美吗?”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像她那样左右他的情绪的,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愕然地抬头望着他绚烂的眼神。
  “这里……”风佑鸿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某种意义上,人与人之间有没有缘分也许只要一眼就可以感觉得出来,认真地说,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稀世美玉,是他命定的那个女孩。
  黄紫青仿佛被催眠了一般,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游移。
  正当两人意乱情迷的时刻,黄紫青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是徐依云打来的。
  “喂?”黄紫青挺直了背脊,接听电话。
  “小青,你在搞什么鬼?你妈妈刚刚打电话到我家来了……”依云在电话那头急躁地说。
  “我妈妈?”黄紫青心里暗暗叫了声糟糕,自己刚才说要和依云逛街的谎话看来穿帮了。
  “哎,你现在在哪条街上呵?我可以立马赶过来陪你的,免得阿姨待会找你算账哦!”徐依云幸灾乐祸地说。
  “我……在超市里,一会儿就回去了。”黄紫青红着脸看了风佑鸿一眼,转过身低声说。
  “喂,你身边有人呵?怎么神神秘秘的?”见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徐依云笑着调侃。
  “不是,是讯号不好,电话费很贵的,我不和你多说了。”为免依云继续纠缠下去,黄紫青不由分说地合上手机。
  “是谁打来的?”风佑鸿明知故问,因为他觉得她脸红的模样别有一番韵味。
  “除了依云那丫头还有谁呵!”黄紫青实话实说。
  “不想把我们的事公开吗?”风佑鸿有些失落地说,听她刚才和徐依云的对话,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也就只是个不能见光的地下党而已。
  “不是不想,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就要登堂入室了吗?这也太闪电了吧?
  “和你开玩笑的。”风佑鸿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
  公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个人却坐在路边的石椅上旁若无人地说笑着,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
  这时,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妻相携着走过风佑鸿和黄紫青的身边。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看着老年夫妻相濡以沫的情景,黄紫青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这两句歌词。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风佑鸿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地哼唱出来。
  “错了,后面那句应该是这样的,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黄紫青边唱边纠正他。
  “没错呵!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风佑鸿笑着轻轻拥住她,满足地叹息。
  “什么呵……你是故意的。”黄紫青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走吧,别脸红了,我还等着你请我吃过桥米线呢!”虽然她脸红的样子让他百看不厌,但是他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继续和自己约会吧?
  于是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去了一家面馆,叫了两碗热腾腾的过桥米线填饱了肚子。
  因为担心妈妈一个人在家太过劳碌,黄紫青婉言谢绝了风佑鸿看电影的提议,打算早点回家帮妈妈分担家务,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是风佑鸿还是欣然地送她回家,在快要到达黄紫青家的路口,风佑鸿悄悄地塞给黄紫青一张金卡,可是却被黄紫青面红耳赤地推了回来。
  “不要拿这种世俗的东西来阻碍我们的交往,可以吗?”黄紫青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但是听在风佑鸿的耳里却异常的尖锐,就像当初他想要帮她交学费她执意拒绝一样。
  “对不起。”风佑鸿郑重地收回了金卡,他可以理解她的骄傲。
  “我是真的喜欢你,风。”黄紫青深深地凝望着风佑鸿的眼眸,勇敢地吐露自己的心声。
  “我也是很用心地在和你交往,紫青,所以有时候你也不要这么敏感,可以吗?”是谁说爱情的国度里没有尊卑之分,她的自卑是那么明显,强烈得让他心疼,即使面对她情真意切的表白,他也无法让自己的心快乐起来。
  “嗯。”她的反应是不是让他不高兴了?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心迹后他的脸上居然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进去吧,我不会忘记欠你的海鲜大餐的。”伸手捏了捏她蓦然阴郁下来的脸,风佑鸿调侃地说。
  “你最好记住,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也许自己真的是太敏感了,再怎么看,风佑鸿也不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和女孩子交往的男孩子,自己应该对他有信心才对,这样一想,黄紫青的心顿时就释怀了。
  “你呀!”风佑鸿失笑地摇了摇头,“快回家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是,风大少爷。”黄紫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风佑鸿走回家去。
  黄紫青推开门的时候黄丽艳正埋头缝着布娃娃。
  “妈,我来帮你。”妈妈这么辛苦地干活,自己却忙着和风佑鸿在世纪公园里卿卿我我,黄紫青很是惭愧。
  “不用了,妈一个人能行。”黄丽艳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对女儿柔和地笑了笑,“怎么样?逛了一上午的街,有什么收获没?”
  “没,我和依云没碰上,这丫头睡觉像猪一样,害我白等了半天。”因为依云打过电话给她,所以黄紫青没费多少口舌就把自己一上午的行踪给掩盖过去了。
  “饿了吧?妈妈去热菜。”黄丽艳想要起身去厨房,可是还没等她站稳,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就席卷了她。
  “妈妈,妈!”黄紫青惊恐地抱住妈妈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黄丽艳终于醒过来了,望着满脸忧色握着自己手的女儿,她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妈,你觉得怎么样?”见妈妈睁开了眼睛,黄紫青心焦地问。
  “没事了,可能这几天熬夜累着了吧,人有些提不起精神,休息一两天就好了。”黄丽艳轻描淡写地说。
  “我看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黄紫青不放心地摸了摸妈妈苍白的脸。
  “我这是老毛病,用不着去医院,再说去了也就挂挂盐水消消炎,治标不治本,徒然浪费几个钱罢了。”黄丽艳固执地说,为了女儿的学业,家里的钱一分一毫都是不能乱花的呀!
  “那……你今天就躺着好好休息,剩下的活我来做。”黄紫青不容拒绝地说。
  “……好吧,不过千万别累坏了自己。”黄丽艳无法拒绝女儿的关心,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彻底放松下来的缘故,黄丽艳一闭上眼就沉沉地睡过去了,直到晚饭时才醒过来。
  而黄紫青也已经缝了五十多个布娃娃了。
  和妈妈简单地吃过晚饭后黄紫青继续挑灯夜战。
  一个、两个、三个……手指头都快麻木了,脖子又酸又疼,上下眼皮开始不停地打架。
  如果旁边有一张床,黄紫青可以倒头就睡。
  连着好几天,黄紫青和布娃娃们朝夕相伴,都抽不出时间和风佑鸿约会,为了妈妈的健康,感情的事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得知黄紫青妈妈身体不适之后风佑鸿和黄紫青约定过了寒假以后两人再见面。
  于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两个人虽然每日只能借由电波互致一声问候,可是彼此间的感情却反而由淡转浓、突飞猛进了。
  快过年的时候,金哲俊打电话来,邀她和依云一起去阳光茶楼喝茶,本来黄紫青想拒绝的,可是妈妈却说同学之间难得聚一聚,硬是把她怂恿出了家门。
  依云一见黄紫青憔悴的脸就吓了一跳。
  “小青,你这个寒假到底在忙什么?怎么把自己弄得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依云,你没见紫青的手肿着吗?她一定是忙着帮家里做事,所以才这么虚弱的。”金哲俊深深地凝视着黄紫青,没敢把心疼的感觉过多地流露在自己的脸上。
  “谁让我天生穷命呢?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某人老是说我抢了她的风头。”黄紫青笑着说。
  “哎!你妈妈还揽那些针线活呵?”徐依云是深知黄紫青家里的境况的,其实见到黄紫青的第一眼她就猜出个大概了,紫青的妈妈一定是拼了命地在揽活呵!
  “嗯!”黄紫青一边点头一边把话题岔开,她不想扫了他们的玩兴!“还是说说你们吧,这些天都忙什么去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还不是到处在网上溜达呗!”徐依云百无聊赖地说。
  “果然是好命的大小姐呵!有那时间闲逛,为什么不帮忙紫青做点针线活?”金哲俊不以为然地笑话她,同时也有点替紫青鸣不平的意思。
  “我不是不愿意帮,而是无能为力,你知不知道?”徐依云摊开自己的手掌,有些惭愧地叹气,“我这双手呵在键盘上还可以如鱼得水一样灵活,但是一拿针线就彻底歇菜,还是出钱来得爽快些,可是紫青她又那么好强,我也是爱莫能助呵!”
  “那倒也是。”金哲俊感同身受地说,说实在的,他也想帮紫青,可是还没等他开口,紫青就明确表示不接受钱财接济了,而他和依云一样不会针线活,除了在一边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
  “喂!拜托你们两个不要再提我了行不行?我不是受人虐待的灰姑娘,虽然我家是穷了点,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和你们一样幸福,知不知道?”黄紫青有些受不了地白了眼他们,正经八百地说。
  “幸福?”金哲俊和徐依云不约而同地问。
  “是呵,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到幸福吗?”这下轮到黄紫青惊讶了。
  “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感觉自己很幸福,我没恋爱,当然不会感觉幸福了。”徐依云露出一脸坏坏的笑容,攀上了黄紫青的脖子,“小青,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幸福感觉是打哪里来的呵?”
  听了徐依云的问话,金哲俊也深表赞同地望着黄紫青的脸。
  “这是什么论调?谁说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感觉到幸福的?”黄紫青有些心虚地红了脸,“也许我的要求和你们的不一样,我只要吃得饱穿得暖,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妈妈和几个关心我的好朋友就心满意足了。”
  “鬼才信你呢!”徐依云不依不饶地摇晃起黄紫青的肩膀来,“说嘛!是不是左飞宇那家伙向你示爱了?”
  “示你个大头鬼啦!胡说八道!”黄紫青又好气又好笑地瞪她。
  “金哲俊,你觉得呢?”依云兴奋地拖金哲俊下水。
  “不排除这种可能……”金哲俊有些失落地咕哝。
  “莫名其妙!”听到金哲俊的话,黄紫青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依云和金哲俊围绕左飞宇的话题争论不休时,黄紫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风佑鸿,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忙什么?是在专注地拉小提琴?还是悠闲地窝在家里看书?
  阳光茶楼的生意出奇地好,大厅里、包厢内都坐满了客人。紫青她们独占了二楼一个靠窗的贵宾间,对于儿子的同学,金妈妈可算是给足了面子。
  依云给紫青要了一杯八宝茶,说是要给她好好地补一补元气,自己则要了一杯苦丁茶,准备把寒假里多长出来的两斤肉给减掉,听了她的话差点让金哲俊把刚刚入口的茶喷出来。
  “不会吧?一杯苦丁茶就想减两斤肉,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金哲俊笑着说。
  “想减肥还不容易?”黄紫青也笑嘻嘻地帮好朋友出主意,“干脆你到我家里来帮我缝布娃娃算了,我包你不出两天就变成苗条淑女。”
  “好,紫青这主意倒是一举两得!”金哲俊连忙点头附和。
  “好你个头呵!我可不想活受罪。”徐依云很没有志气地说,让她穿针引线,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不是她没有朋友义气,而是她真的不擅长做那种缝缝补补的事。
  “不如我们去健身房吧,运动减肥!”徐依云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这倒是一个好建议,最近茶楼边上新开了一家健身中心,听说环境还不错,要不我带你们过去玩一玩?”金哲俊慷慨地说。
  “好呵,在茶楼坐久了也没意思……”徐依云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毕竟自己是在人家开的茶楼里,而且人家还盛情邀请她喝茶,结果她却说没意思,这不是存心不给人家面子嘛!“对不起呵金哲俊,我不是说你家茶楼不好,而是我这个人不适合坐茶楼里……”真是越描越黑了,说到后来徐依云都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你们两个去吧,我就不去了。”黄紫青惦念着妈妈的身体,而且她的手伤痕累累,也不适合去健身。
  “那怎么行?难得出来玩一玩就要玩个尽兴嘛!”徐依云不依不饶地拉着她。
  黄紫青拗不过她,只好舍命陪君子,陪她去健身中心。
  这是一家会员制的高档健身中心,要不是金哲俊领着她们,黄紫青和徐依云根本进不去。
  来这里的都是舍得大把花钱的主!
  黄紫青和徐依云没敢东张西望,免得那些服务生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她们。
  金哲俊在臂力机上练起了肌肉,徐依云则和黄紫青踏上了跑步机,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三个人都没穿健身服,在来健身的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幸好健身中心免费赠送毛巾,三个人才不致为流汗问题而心生烦恼。
  不过让黄紫青想不到的是,她会在这里碰到熟人,一个她不太愿意碰到的熟人。
  因为身体过度疲劳,黄紫青在跑步机上没跑多久就吃不消了,于是她坐到了一边的按摩椅上,享受机器按摩带来的舒适感。
  “嗨,真巧,我们又见面了。”一张笑意盈盈的漂亮脸孔突兀地出现在黄紫青的头顶上方。
  然后另一张桀骜不驯的脸也跟着闪现在她的面前。
  是左飞宇和他的姐姐!
  “是呵,真巧!”黄紫青尴尬地和他们打招呼。
  左飞宇显然没想到黄紫青会出现在这么高档的健身中心,脸上有一丝意外的神色。
  “紫青小姐很会享受呵!”左希雅的记性很好,记得这个女孩叫紫青,姓什么却不清楚,那天回去拷问了左飞宇半天也没拷问出来,所以她对眼前这个女孩子充满了兴趣,尤其是在看到左飞宇一见到她就闪闪烁烁的眼神后她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误,他那天说在交往的女孩子就是这个叫紫青的女孩子!
  左飞宇下意识地看向黄紫青的身边,除了金哲俊和徐依云,并没有发现风佑鸿的身影,这使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面部的肌肉。
  “嗨!左少,一起玩吧!”毕竟是同班同学,金哲俊热络地向左飞宇挥手。
  “是呵,人多才热闹嘛!”徐依云跟着起哄,私心里她还是希望王子能够和灰姑娘在一起的,尽管灰姑娘似乎不太在意王子的存在。
  “好!我正愁没人陪我一起练呢。”左希雅和徐依云一个鼻孔出气。
  盛情难却,左飞宇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金哲俊旁边的臂力训练机上。
  “黄紫青,你很累吗?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锻炼身体?”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左飞宇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黄紫青眼下的暗影。
  “小青每天都要帮妈妈缝补两百个布娃娃,还要照顾生病的妈妈,外带做家务,不累才怪!”依云嘴快地替黄紫青解释,当然她这么说的本意是要试探左飞宇对黄紫青的关心程度。
  “布娃娃?黄紫青,你都这么大了,还玩那东西?”左飞宇显然只听进了后半句,前半句被他忽略掉了。
  “左飞宇,你没听清楚吗?我是给布娃娃缝补五官,是在做手工活,不是在玩。”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连这么简单的句子都听不懂。
  “黄紫青,你不是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吗?干嘛这么拼命?”她不是在和风佑鸿交往吗?难道风佑鸿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受罪吗?还是这女人太要强了,不肯接受他的援助?以左飞宇对黄紫青的了解,他相信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些。
  “对哦!小青,左少可是答应过我们要做我们的坚强后盾的,你为什么不请左少帮帮忙,给阿姨找一份好工作呢?”徐依云显然会错了意,兴奋地提了一个让黄紫青和左飞宇都意想不到的建议。
  “紫青妈妈想找工作吗?那没有问题,包在我身上好了。”听了半天,左希雅总算听出点端倪来了,想必黄紫青的家境很清贫,怪不得弟弟上次说她忙着勤工俭学,没时间见自己呢!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那么有骨气,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也难怪弟弟会喜欢她了。
  “希雅——”左飞宇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左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妈妈——”黄紫青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她刚想拒绝就被左希雅笑着打断。
  “黄妈妈身体不好,是不是?没关系,我会帮她找一份既轻松又优厚的工作,就这么说定了。”左希雅没给黄紫青留下任何拒绝的机会。
  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呵,左飞宇愤愤地望着左希雅,心里一阵郁闷。
  这个左小姐热心得有些过了头,她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黄紫青不安地想。
  真是个高贵如天鹅般的女孩呵,难得的是心肠也这么好。金哲俊和徐依云不约而同地赞叹。
  本来黄紫青并没指望左希雅会帮自己的忙,因为自己和左飞宇之间毕竟什么瓜葛都没有,但是两天后,左希雅却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让她带上妈妈即刻去左氏旗下的凤凰大酒店,说是给黄妈妈提供工作岗位的酒店负责人想要见上黄丽艳一面。
  黄紫青不知道该怎么向妈妈提这件事,原以为左希雅只是信口说说,没想到她这么认真,才两天的功夫就约她和妈妈见面了。
  妈妈黄丽艳的咳嗽声从房间里一声声地传出来,让她终于下定决心接受左希雅的好意。
  费了好大的劲,黄紫青才说服了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妈妈去了凤凰大酒店,见那个愿意安排妈妈工作的大老板。
  凤凰大酒店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是一家五星级的高级酒店,接待的都是些富商巨贾、政界要人,当然还有那些演艺界的明星以及海外来的旅客。
  黄丽艳今天刻意装扮了一番,虽然穿着极为朴素,但是气质如兰,沉静而从容,黄紫青都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这个美丽女人是自己的妈妈了。
  “傻丫头,干嘛这样看着妈妈?”黄丽艳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既然是女儿的朋友介绍来的老板,她当然得礼尚往来,不能怠慢了人家。
  “妈妈,你真漂亮,我要是男人铁定被你迷死。”黄紫青八爪鱼似地一把抱住妈妈的腰。
  “你这孩子!”黄丽艳的唇边溢满宠溺的笑容。
  妈妈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这一点从进入酒店大堂的那一刻起黄紫青就深深地感觉到了,当她还沉浸在酒店美轮美奂的装潢布置中时,黄丽艳已经轻车熟路地走向了服务台。
  “小姐,我是来见左希雅小姐的。”
  “呵……是黄女士吗?左小姐和王总经理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接待黄丽艳的是个面容甜美的女孩子,女孩身上穿着点缀了红梅图案的古典旗袍,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煞是好看。
  黄紫青和妈妈不紧不慢地跟在女孩的身后进了酒店电梯,女孩按下了18楼的指示灯,毕恭毕敬地带她们到了1818号房的门外。
  女孩轻轻地敲了敲门,左希雅立即热情地迎了出来。
  “伯母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见了黄丽艳,左希雅才知道女人上了年纪也可以变得这么有女人味!“紫青,快请进来,我来给你们引见凤凰大酒店的王博文王总经理。”
  房间的白皮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见左希雅和黄氏母女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这位就是王总经理。”左希雅指了指中年男子,笑着对黄丽艳和黄紫青说,“这位是我朋友的妈妈黄女士……”因为不知道黄紫青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左希雅就含含糊糊地替黄丽艳做了介绍。
  “坐吧,黄女士。”王博文礼节性地和黄丽艳握了握手,眼光却有意无意地瞄了黄紫青一眼,“黄女士以前都做过什么工作呢?”
  因为是左希雅介绍来的人,王博文问得很有礼貌。
  “做过保险代理、超市售货员等杂七杂八的工作。”黄丽艳实事求是地说,心想以自己的条件,能在凤凰大酒店做个清洁工就不错了,这位左小姐似乎搞得太隆重了些,介绍一个清洁工来工作也用不着请酒店总经理亲自出面吧?
  “熟悉酒店管理吗?”王博文皱了皱眉,问。
  黄丽艳沉吟了一会,轻轻地摇了摇头。
  眼见王博文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为难自己的妈妈,黄紫青有些焦急地看了眼左希雅。
  “王总,我看以黄伯母的气质蛮适合客房服务部主管这个职位的,是不是?”左希雅当然知道黄紫青这一眼的用意,连忙笑着出来解围。
  “客房服务部主管?”王博文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以黄丽艳的年纪和资历要想在大酒店找一份清洁工的工作都成问题了,怎么能胜任客房服务部主管这样重要的职位呢?
  “只要待人以诚,肯定能赢得客人的称誉,我相信黄伯母做这个客房服务部主管的位置绰绰有余,黄伯母,您看呢?”左希雅轻声征询黄丽艳的意见。
  “主管的位置我恐怕胜任不了,不过如果是服务生的话,我倒可以试一试。”黄丽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左希雅让她做客房服务部的主管显然是太为难那位王总了。
  “那怎么成?伯母是我介绍来的人,怎么能做那种粗重的活呢?这样吧,就做个客房服务部助理,协助主管工作好了。”左希雅狠狠地瞪了王博文一眼,说。
  “好吧,就依左小姐的意思,黄女士两天后就来酒店上班吧。”接收到左希雅递来的凌厉眼神,王博文慌忙点头答应。
  “紫青,你的意思怎么样?”左希雅笑着问黄紫青。
  “那要看妈妈的意思。”黄紫青对这样的结果当然十分满意,但是工作是由妈妈来做的,她当然还得尊重妈妈的意见。
  “我试试看好了。”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失望,黄丽艳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份对她而言极具挑战性的工作。
  当晚,左氏别墅内,左希雅的房间被一声狂狮般的怒吼震得嗡嗡直响。
  “什么?你让黄紫青的妈妈到凤凰大酒店做客房服务部的助理?”
  “怎么了?不好吗?是不是太亏待她妈妈了?”左希雅皱着眉头问,以左飞宇对黄紫青的关注度来看,这份工作的确算不上体面,不过黄妈妈的资历和年纪摆在那里,她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来说服王博文那个老顽固了。
  “左希雅,拜托你用用脑子好不好?她妈妈今年都45岁了,既没学历,又没酒店管理的经验,你让她去做什么助理,你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家王总吗?”左飞宇头大地说。
  “我还不是为了你这臭小子着想?”左希雅点点左飞宇的脑袋,苦口婆心地点拨他,“当心里喜欢的女孩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时,身为男人的你难道不该挺身而出,为她挡风遮雨吗?”
  “我说左希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人家了?”左飞宇恼怒地问,人家现在有风佑鸿那小子罩着,哪里还需要他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替她挡风遮雨?
  “你不喜欢人家吗?你连人家妈妈的年纪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还装什么装嘛?”左希雅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说。
  “左希雅,你很无聊,知不知道?”左飞宇已经没有力气和这个一心要撮合自己和黄紫青的姐姐争辩了,她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吧。
  “哟!还害臊呢,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左希雅习惯性地捋了捋左飞宇有些卷曲的头发。
  “我郑重警告你呵左希雅,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左飞宇瞪了眼左希雅,随即转身离开。
  闷闷不乐地回转自己的房间,左飞宇将自己重重地抛到弹性十足的席梦思大床上,慵懒地睡成一个大字。
  睡在床上,左飞宇越想越不是滋味,风佑鸿那小子到底在忙什么?嘴上说着要给黄紫青幸福的话,但是却放任黄紫青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苦苦挣扎,他这个护花使者到底是怎么当的?
  于是,左飞宇愤愤不平地拎起床旁的电话机,拨通了风佑鸿的手机。
  “飞宇?”风佑鸿有些意外,因为黄紫青的缘故,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
  “是我。”左飞宇隔着电话,赏了风佑鸿一记白眼,“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忙得连女朋友都顾不上了?”
  “紫青?她怎么了?”风佑鸿狐疑地问,虽然他和紫青每日都通电话,但的确好久没有见面了。
  “怎么了?你不是她的准男友吗,怎么还好意思问我?”左飞宇说话的表情有些酸酸的。
  “紫青到底出什么事了?”风佑鸿知道黄紫青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有什么困难只会一个人默默背负着,轻易不会向别人开口的,难道她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可是她第一个倾诉的对象不应该是他吗?为什么会是左飞宇?
  “前两天我在健身中心碰见她了,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你……有空就多关心关心她吧。”左飞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黄紫青妈妈要到凤凰大酒店工作的事告诉风佑鸿,因为他不想做长舌男,如果黄紫青和风佑鸿之间的感情够深够真的话,这件事风佑鸿早晚会知道。
  “我会的。”风佑鸿在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能祝福我们吗,飞宇?”
  “风佑鸿,你再得寸进尺的话,信不信我马上和你翻脸呵?”说完这句话,左飞宇用浓重的鼻音冷冷地哼了一声。
  随着这一句极具左飞宇特色的冷哼声,一股久违了的温暖重新回到了两个大男孩的心底。
  搁下电话,左飞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底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失落。
  左飞宇几乎可以想象风佑鸿此刻忧心如焚的神情,他一定是在去黄紫青家的路上了吧?
  “我去开。”黄紫青开开心心地跑去开门,可是当她看清面前的人是风佑鸿时不由愣在那里,“你……你怎么来了?”上次没让他送到家门口,就是怕他不请自来,没想到他还是想法设法地找上门来了。
  是让他进去还是催他离开?
  “不请我进去吗?”她的脸的确憔悴得可以,双眼布满了血丝,一种心疼的感觉让风佑鸿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但是黄紫青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风佑鸿这才感觉到掌心中她的手肿胀而粗糙,细一看,只见她原本光滑白皙的手指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
  风佑鸿刚想问她怎么回事,黄丽艳的声音却悠悠地飘了过来。
  “小青,外面是谁呵?”
  “哦,是一个问路的,他要找理发店的小李,我带他去一下。”黄紫青情急之下胡乱地编了个谎言,随后拉起风佑鸿的手就快速地往外走。
  直到出了楼道,来到另一幢楼的拐角处,黄紫青才停下了脚步。
  “不是说好了寒假以后再见的嘛!怎么突然跑到我家来了?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让我妈妈碰到,又该问东问西了。”黄紫青后怕地深吸一口气,说。
  “碰到就碰到了,反正我们是很认真地在交往,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对吗?”风佑鸿已经不满足于地下党的角色了,他要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
  “我答应过我妈妈学习期间不和人交往的……”黄紫青脸红地说。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想只要我们是真心的,你妈妈一定会同意我们的。”风佑鸿试图说服忸怩的她。
  “我看还是不要了吧?最起码等到下个学期再说,好不好?”黄紫青有点心慌意乱地说,毕竟她和风佑鸿正式交往还不到一个月呢!
  “你是喜欢我的吧,紫青?”她犹豫的态度让他气馁。
  “嗯。”黄紫青羞赧地点点头。
  “那就带我去见你妈妈吧,我要郑重地告诉她,我要给你幸福,我们……我们订婚吧。”风佑鸿怜惜地抚摸着她粗糙的伤痕累累的手,再不忍见她为生活奔波辛苦。
  “订……订婚?”黄紫青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唔,订婚!”风佑鸿凝重地点点头。
  既然认定了她,就勇往直前吧,即使焦头烂额也顾不得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吧?”虽然他的话让她很是感动,但是黄紫青却还是无法相信这么冲动的话居然出自一向沉着的风佑鸿之口。
  “我没受什么刺激,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紫青,我爱你,所以就让我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吧。”风佑鸿激动地揽她入怀,深深地嗅闻着她发上的清香味道,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都是古人自我安慰的鬼话,他已经受不了相思的煎熬,更无法任由她在水深火热的生活里浮沉。
  “风……”爱,是个沉重的字眼,黄紫青处在一种又激动又迷茫的心绪中。“等过了年吧,那时候你说怎么就怎么好了。”
  “真的?”风佑鸿狂喜,她是答应他的求婚了吗?“过了年就让我见你妈妈?”屈指一算,离过年也就三四天时间了。
  “嗯。”
  “太好了,紫青!”风佑鸿兴奋地抱着她转圈,在完成了漂亮的720度旋转之后他依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好运,“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呵紫青?”
  “当然不是梦了,傻瓜。”她紧紧地依附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任由幸福的感觉将自己重重包围。
  “对了,你的手怎么回事?怎么肿得这么厉害,还有这么多的红点?”风佑鸿小心翼翼地举起她的手,关切地问。
  “哦,是针扎的。”黄紫青轻描淡写地说,“这段日子我帮妈妈加工布娃娃,因为太笨,所以常常被针扎到,不过从明天开始我和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因为妈妈已经在一家酒店里找到了工作。”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脸色这么不好,还好阿姨找到工作了,不然你的手可就要变马蜂窝了。”风佑鸿庆幸之余忍不住低声抱怨,“你就是因为太骄傲,才会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受苦,要知道你折磨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我呵!”
  “我骄傲?在你面前我有骄傲的资本吗?”他是那么优秀,那么完美,和他站在一起,她就自惭形秽,她不是童话里的灰姑娘,所以她总是在担心,怕自己握不住手中的幸福。
  “你有,你当然有……”风佑鸿的目光温柔地锁定她。
  阳光暖暖地包绕着沉浸在爱河中的两个人,在他们四周撒下斑驳的光影。
  自从黄丽艳到凤凰大酒店上班以后,黄紫青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因为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妈妈的心情似乎也愉快了不少,就连气管炎的老毛病也好了不少。
  黄紫青也因此有了和风佑鸿约会的闲情逸致。
  除夕那天,两个人相约去游乐场玩。
  云霄飞车、海盗船、高空飞人……,在惊险和刺激中两个人彻底放纵了一回。
  “吓死我了,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从云霄飞车上下来,黄紫青的脸都白了。
  “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胆子这么小,我的手都被你抓得红红的了。”风佑鸿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向不喜欢冒险运动,所以来游乐场也是生平第一回。
  “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不也是哇哇乱叫,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黄紫青不甘示弱地糗他。
  “我再哇哇乱叫也没有你叫得响吧?整一个花腔女高音,哈哈……”风佑鸿大声地笑起来,一反他以往笑不露齿的优雅形象。
  “去你的。”感染了他的好心情,黄紫青也开心地笑起来。
  前面,好多孩子在玩旋转木马。
  “我要骑马。”黄紫青指了指其中一匹漂亮的白马。
  “不要吧?你没看见玩这个的都是小孩子?”风佑鸿面有难色地说。
  “就玩一次?”黄紫青满脸期待地望着风佑鸿,让他不忍拒绝,最后两个人就红着脸夹在那些小孩子中间玩起了旋转木马。
  在孩子们纯真的笑靥中,黄紫青侧头望着身旁烟花般绚烂的男子,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白那首著名的《长干行》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好奇怪的感觉呀!明明是认识了才半年的男孩,心里面却仿佛从小就认识一般的熟稔,他的喜好、脾性都似乎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知道他会一直这样宠着她,没有任何条件地宠着她。
  “哎,那不是小青吗?小青!”正当黄紫青痴痴地凝望着风佑鸿的侧脸时,人丛里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是徐依云!
  “咦?风少也在这里,他们……”和徐依云站在一起的阿汤惊讶地望着他们。
  “呵呵……你们也来玩啊?”黄紫青的脸腾地就红了。
  “……”依云一把把黄紫青拉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回事?你不怕左飞宇看见吐血呵你?”
  “飞宇不是小心眼的人,其实我和紫青交往的事他早就知道了。”风佑鸿大方地牵起黄紫青的手,笑着说,既然已经无可隐瞒,索性就坦白承认吧,正好借此从地下转为公开。
  “什么?小青,你们两个不是玩真的吧?”依云错愕得瞪大了眼,见黄紫青心虚地低下头去,这才相信风佑鸿说的是事实,“好呵小青,你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个朋友的?”
  “好了,依云,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再乱点鸳鸯谱的嘛,真是!”阿汤对这事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轻声劝慰着一脸悻悻然的徐依云。
  “哼!你也是,其实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对不对?”徐依云立马掉转枪头对准阿汤。
  “我没有,我只是根据经验胡乱猜的。”阿汤哭笑不得地解释着。
  “阿汤,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很有经验?”徐依云的目光凌厉如刀,吓得阿汤连连摇头。
  “得了依云,你也不要再为难阿汤了,其实我跟你还不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在最初的心慌意乱之后黄紫青终于逮住了全力反击的机会。
  黄紫青这一击正中徐依云的靶心,她立马偃旗息鼓、笑脸相向。
  于是四个人对对碰,玩了个翻天覆地。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黄紫青因为要回家准备年夜饭,所以和风佑鸿先行离开了游乐场,在开车护送黄紫青回家的路上,风佑鸿的嘴边一直挂着深深的笑意。
  “干嘛一直笑?”黄紫青好奇地侧过头看他。
  “因为高兴。”再过八个小时就是大年初一了,他马上就可以拜会紫青的妈妈,彻底摆脱地下党的身份了,不是吗?
  “什么事值得你那么高兴?”黄紫青越听越迷糊。
  “明天就大一岁了,所以高兴。”风佑鸿避重就轻地说。
  黄紫青立时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敢情他打定主意要见自己的妈妈了,可是她都没跟妈妈提过有关他的事呢?
  “我还没跟妈妈说过呢,所以你不要冒冒失失就过来我家。”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她可不想打没准备的仗,好歹也得跟妈妈委婉地提一下之后再安排他和妈妈见面才比较稳妥。
  “不会吧?你到现在都还没跟阿姨提过我?”风佑鸿嘴边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今晚就提。”黄紫青歉疚地说,她也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有些鸵鸟心态,总想等一切水到渠成了再说,但是风佑鸿却不容她回避,看来她只有硬着头皮冒险一试了。
  车子在黄紫青家前一幢楼停靠下来,黄紫青刚想打开车门走出去,却被风佑鸿一把拉了回来,黄紫青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他的唇已经覆盖住了她的。
  离别的气氛催化了潜藏在身体里的情感,两颗赤诚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时间静止,天地无声。
  直到彼此胸腔里的空气再也无法维系正常的呼吸时,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明天见!”风佑鸿温柔地目送黄紫青离开。
  “明天见!”黄紫青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
  一直等到黄紫青消失在自己面前,风佑鸿才开始启动引擎,准备掉转车头回家,可是车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出了故障,他不得不走下车来,查看车子的发动机装置。
  因为是除夕,黄丽艳今天早早地就下班了,在超市买了水果蔬菜和一些过年用的干货后她就急匆匆地往家赶。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停在路边的那辆豪华劳斯莱斯车,可是当女儿满脸春风地从副驾驶座的位置出来后她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是同学吗?不会是徐依云,一个杂货店的女儿是不可能拥有这种奢侈的豪华轿车的。
  是女儿新结交的大学同学吗?但是女儿的神情不太对呵,那样羞涩的眼神,那样娇媚的神态,只有恋爱中的女孩子才会有呵,难道女儿有心仪的男孩子了?
  黄丽艳的目光就此停留在劳斯莱斯车上,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直到听到劳斯莱斯车发动的声音,黄丽艳的思绪才从劳斯莱斯车转移到车主人的身上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男子,会引得一向心高气傲的女儿动了凡心呢?
  车子的发动声音不太对,显然是出了什么故障,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白色耐克运动服的男孩优雅地走了出来。
  在夕阳斑驳的光线里,男孩子的面容像烟花一样绚烂夺目。
  黄丽艳仿似被一道闪电击中,纷乱的记忆因为这张烟花般的脸孔蜂拥而至,她怔怔地站在离男孩七八米远的地方,浑身突然虚脱了一般瘫软下来。
  “阿姨,你怎么了?”在黄丽艳失去意识的霎那,烟花般漂亮的男孩终于发现了她。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
  急诊室门外的长廊上,风佑鸿焦急不安地踱着步,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今天自己到底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居然碰到这种倒霉事,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在他面前瘫软在地了呢?吓得他心惊胆战不说,还要跟着救护车一路护送她过来。
  见医生护士忙碌地在抢救室内外跑进跑出,风佑鸿不由忧心如焚,也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正在风佑鸿心神不定的时候,负责抢救的那位值班医生终于推开了抢救室的门。
  “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风佑鸿犹豫着上前。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值班医生微微地打量了他一眼,公式化地问。
  “我不是她什么人,只是路上碰巧遇到的……”风佑鸿还想解释得更清楚些时,值班医生挥手阻止了他。
  “不管你是谁,既然病人是你送来的,你就好事做到底吧,病人现在情况危急,需要立即拍片检查,你先去把账付一下吧。”值班医生拿出一张检查单,交到风佑鸿的手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风佑鸿无可奈何,只好认命地拿着检查单去付钱。
  报告一出来,值班医生又慎重地找到了他。
  “病人右下肺叶有一块阴影,以我的经验看极有可能是恶性肿瘤,所以还要做CT检查来明确诊断。”
  于是风佑鸿又忙着去付费,护送检查,等报告。
  “很不幸,这位病人得的是右下肺癌,癌细胞已经扩散,情况不是很乐观呵!”值班医生面色凝重地对风佑鸿说。
  不会吧?这也太打击人了吧?本来是想救人一命的,结果却等来这么一个噩耗,待会儿病人醒过来可怎么跟她说呢?风佑鸿皱紧了眉头。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病人可能是因为肺部小癌栓部分堵塞了肺动脉,导致脑部缺血,所以才会意识障碍,经过吸氧等各种抢救措施后情况已经明显改善,相信再过一会儿病人就能苏醒过来……”值班医生很专业地解释着。
  “哦,那就好。”风佑鸿已经没有心绪听医生那些深奥的解释,他关心的是怎么尽快联系到病人的家属。
  “罗医生,病人已经醒了。”护士小姐出来汇报病情。“她情绪看上去很激动,怎么办?”
  “知道了,我这就过来。”值班医生点了点头之后就拿着检查结果大步走向抢救室。
  “医生,请等一下,能不能等病人家属来了以后再决定要不要让病人知道自己的病情?”风佑鸿直觉地问出了口,癌症不是一般的疾病,他害怕那位阿姨承受不了这种致命的打击。
  “这个我知道,医院是不会盲目把病情告诉病人的。”值班医生赞许地回头看了看他,郑重地说。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风佑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目送值班医生进了抢救室。
  没过多久,值班医生突然从抢救室里探出头来,示意他进去。
  “我?”风佑鸿以为病人是要当面感谢他,连忙摆了摆手,“医生,麻烦你转告那位阿姨,不用费心谢我,让她安心养病就好,我会在这里等她家里人过来。”
  “你姓风吧年轻人?”值班医生蓦然问他。
  “嗯,你怎么知道?”风佑鸿惊讶地抬头看他,不知道这个值班医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姓氏的。
  “是病人告诉我的,她说她认识你,但你可能并不认识她,所以她现在急着要见你。”值班医生耐心地解释,眼前这个姓风的年轻人古道热肠,人又长得一表人才,让他顿时心生好感。
  “……”风佑鸿匪夷所思地跟在值班医生身后进了抢救室。
  正中的病床上,那位在他面前晕厥过去的阿姨已经苏醒了,尽管鼻子上插着氧气管,但是她的眼神却出奇的清亮。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另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医生,我能不能单独和这个年轻人说几句话?”黄丽艳虚弱地看了身旁的医生护士一眼,说。
  “可以,我们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们。”值班医生亲切地点点头,随即和护士一起退出了抢救室。
  风佑鸿忐忑不安地站在黄丽艳的床尾。
  “我是紫青的妈妈。”黄丽艳平静地开了口,望着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呵?您……您就是紫青的妈妈?”风佑鸿惊喜交集,这世界也太小了吧?居然有这么碰巧的事,看来紫青已经向她妈妈提过他了,这丫头,刚才还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害他干着急,真是的,等会儿见了她他可要好好跟她算一算这笔账。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千万不要把我的真实病情告诉紫青,好吗?”黄丽艳柔声说。
  “原来阿姨您……都知道了?”这是怎样一个坚强的母亲呵?风佑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中的震撼了,但是一想起黄紫青,他的心情有说不出来的沉重,她已经没有了爸爸,如果再失去相依为命的妈妈,她情何以堪?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我就知道自己得了这病了,只是为了不影响紫青的学业,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她,而且我也不忍心告诉她……”说到这里黄丽艳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哽咽了。
  “阿姨,您放心,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但是您的病不能再耽搁了,需要配合医生积极治疗,我会帮您联系一家条件更好的医院,请最好的专家为你诊治,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您的病一定会有转机的。”风佑鸿在黄丽艳的病床边坐下,轻声安慰她。
  “谢谢你。”黄丽艳感激地拍了拍风佑鸿的手背,然后迟疑地问,“你姓风吧?”
  “是,我叫风佑鸿,和紫青同在飞鸿学院念书。”唯恐黄紫青说得不够详细,风佑鸿连忙认真地介绍着自己,“我攻读的是经济管理系,比紫青高一届,算起来紫青是我的学妹,家父是经商的……”
  “你是风氏家族的人吧?风鸣鹤是你的什么人?”提起风氏家族的时候,黄丽艳的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的潮红。
  “听阿姨的口气,难道和家父认识?”隐隐地,风佑鸿觉得紫青的妈妈不是个寻常的女子,无论是气质还是谈吐,都不难看出她曾经受过良好的教育。
  “……不,我怎么会认识你父亲呢?只是以前在报纸上见到过,所以有些印象,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说心里话,风佑鸿的善良给黄丽艳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如果他不是风鸣鹤的儿子,该有多好呵!那么她就可以放心地把紫青托付给他,就算哪一天她撒手人寰了,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牵挂了,可是紫青这孩子没有这个福分,她注定和这个姓风的男孩子无缘呵!
  “能冒昧地问一句,你和我们家紫青……”黄丽艳试探地问着风佑鸿,尽管有些唐突,但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不得不多一个心眼。
  “我和紫青在交往。”风佑鸿腼腆地说,“本来想过了年以后再来拜会阿姨的,没想到今天就误打误撞地见到了阿姨您。”
  “不,你不能和紫青交往!”黄丽艳的脸色蓦然苍白如纸,因为激动,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阿姨,我对紫青是认真的,从我见到紫青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她了。”以为黄丽艳是在怀疑自己对黄紫青的诚意,风佑鸿连忙急切地表白自己的心意。
  “不管你对紫青是什么心意,我都不会把紫青托付给你,所以请你离开我的女儿吧,我相信以风先生的家世人品,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家紫青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女孩的。”在大错即将铸成前,绝不能容许他和自己的女儿继续交往下去。
  “阿姨,我知道您心疼紫青,爱护紫青,其实我也和阿姨一样深深地爱着紫青,所以我请求阿姨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只要阿姨同意,我可以马上和紫青举行一个订婚仪式……”风佑鸿无比诚恳地请求,为了证明自己对黄紫青的心意,他愿意赌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孩子,我不怀疑你对紫青的心意,可是你们真地不适合在一起,紫青……她配不上你,你的家庭也不会接受她……”黄丽艳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说服风佑鸿放弃自己的女儿,可是她能明说吗?那段埋藏了二十多年的记忆又重新血淋淋地摆在自己的面前,难道是自己罪孽太重,以致于老天爷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吗?
  “家父是个开明的人,他不会拿门第观念来约束我和紫青的感情的,再说紫青纯真善良,要取得家父的喜爱轻而易举,至于我妈妈,她从来不过问我的事的,因此她也不可能成为我和紫青的阻碍。”在最初的印象里,黄丽艳给风佑鸿的感觉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是个坚强伟大的母亲,他不懂黄丽艳为什么这么坚决地反对自己和紫青在一起,难道黄丽艳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和紫青在一起,孩子,我求求你,放过紫青,放过我这个可怜的母亲吧。”黄丽艳冲动之下竟然跪坐在床上,对着风佑鸿重重地磕起头来。
  “阿姨,你这是怎么了?别这样,医生,医生!”黄丽艳状似疯狂的表情吓坏了风佑鸿,他连忙向守候在门外的医生护士求救。
  值班医生听到里面的动静,迅速冲了进来。
  “你先出去联系病人的亲属吧,这里我会处理。”值班医生示意风佑鸿暂时回避。
  “等一下,医生,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他说,请你不要让他走!”望着风佑鸿即将离去的背影,黄丽艳终于冷静下来,对云里雾里的值班医生说。
  “那……好吧,但是不可以再这么激动了,否则对你的病情没有好处。”值班医生招手示意风佑鸿回来后又和一帮护士转身走了出去。
  “阿姨,你不要激动,有什么事等你病好了再商量也不迟。”风佑鸿重新回到黄丽艳的身边,望着她虚弱的脸,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自责,病中的人脾气不好,自己何必和一个病人较真呢?
  “对不起,孩子。”黄丽艳的眼中蓦然浮现一片水光,在自己那样激烈地反对他和紫青交往之后他还能这么彬彬有礼地对待自己,可见他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也许自己应该换一种平心静气的方式来解决存在于他和紫青之间的问题,“过来我身边坐,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听了这个故事以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反对你和紫青在一起了。”
  风佑鸿心头一震,直觉地想要掉头就走,但是好奇心却驱动着他的双脚,重新坐回黄丽艳的病床前。

《葡萄宝贝甜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