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啊唷,这么有前途的职业啊!

  我没有麦乐那种仿佛天生对男人的戒备能力,本能的,我看到有点姿色的男人就容易晕菜。而且,我还容易幻想。就在这个高高瘦瘦、眼眸清冷如星的男子这声吼叫后,我受惊吓的神志又开始彩蝶翩跹了。这个男子,仅仅是眉心那道飘渺如烟的伤痕,就如同散花一样,击中了我的整个心脏。
  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略微色迷迷过头的眼神,我面色清白故作镇定地说,干什么我?!你不都看到了么?
  我的话还没有全音落地,姚麦乐的小兔子爪就抡起我,一路狂奔。这女人一边扯着我以最狂野的姿态奔跑,一边扭头看我,气喘吁吁的:莫春,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还好意思在那里跟人家磨唧?不嫌丢人啊?虽然他长得如花似玉的,但你要好歹有点气节好不好?万一那人黑社会,把你劈了怎么办?再万一,他后面跟着下来是他的夫人,小妖精你就吃不了兜着走,那女的肯定将你扭送到警察局告你个卖淫罪!
  我觉得在酒吧里驻唱久了的莫春,肺活量非常的好,可以让她一边狂奔一边可以完整地阐述她的意见,还不至于嘴巴哆嗦成一团。
  我一听后果这么严重,也慌忙地提高了奔跑加速度,力争跟得上麦乐的脚步。
  我突然想起白楚,我想我真是为了这个男人下作得要命了,居然这么神志不清地听从了麦乐的教唆弄了这么些“烟花至极”的卡片作孽。
  我没有麦乐那么好的肺活量,所以,我只好沉默着跟着她飞快地奔跑。
  可是,我们的速度永远不可能和车相比,那个“姿色过人”的男人估计今天比较有闲情逸致,30迈的速度开上小车,悠闲地同我和麦乐“赛跑”。不时的将那张戴上墨镜的脸挪出车窗展览一下那口整洁有序的白牙,或者不时地冲我和麦乐挥舞小胳膊。我侧脸看了看,他手里掐的是我刚才贴的那张卡片。
  他开始很深情地呼喊,啊唷,清纯?啊唷,靓丽?啊唷,女大学生?啊唷,真看不出啊,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有前途的职业啊?
  我一听这些从他唇红齿白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神经深受刺激。你想啊,在这样的公路上,不少行人,我们三个,如此这般,仿佛从动物园里跑出来散步的动物一样,多么引人专注;而他又口中念念有词,估计路边观望国际情势的观众也明白了八九不离十。所以,在这样的羞愤之下,我就来了个大撒把,奔跑中,把手中的卡片直接冲他那张俊俏得令我不齿的脸上扬去,好风凭借力,那些卡片仿佛飞刀,齐刷刷冲他那张还算有姿色的脸上砍去,同时,也砍向了路边的行人。
  麦乐一看,傻眼了,她气喘吁吁地说,莫春,你真是个笨女人!你真是笨到你姥姥家里去了!
  果不其然,身后行人捡起卡片后,眼睛中的鄙夷之光如同火舌一样,窜向我和麦乐。更重要的是街道上戴红袖章的老大爷和老大妈们也参与了这场赛跑。
  最后,跑断气的我和麦乐被一瘦老头和俩胖老太太给拦下了,原因是我们乱丢垃圾。在这个创卫生城市的重大日子里,我的不法行径让他们甚是愤怒。罚款是他们愤怒的最好宣泄出口。
  老头看了看我扔掉的卡片,摇摇头,嘴巴里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但是大体意思是,现在的女大学生啊……
  我看着他脸上痛惜到扭曲的表情,觉得我当时的行为,丢了全天下女大学生的脸。我该剖腹自杀,以死谢罪!
  但是,实际上,我没构成实质行为,甚至“犯罪动机”也是在白楚漠视我的情况下,听了麦乐这个无聊女人的话。我和麦乐开始翻遍全身找钱交罚款。
  开着小车与我们赛跑的那个无聊的男子,也下了车,在旁边颔首微笑看我和麦乐翻口袋,一脸春风十里扬州路的爽到极致的欠揍表情。
  麦乐摸索完全身后,很无辜地说,春儿,我没带钱包啊。我以为你会带的。
  我从学生证中掏出四个钢蹦看了麦乐一眼,也很无辜的样子,说,我也是和你一样的认为!老大!
  说到这里,我和麦乐用非常哀婉凄艳的眼神望着给我们开罚单的瘦老头,希望他能网开一面。本来么,真是卫生城市的话,难道还能因为我扔的这几张破卡片变得不卫生了么?
  那俩胖老太太有点不乐意,可能她们觉得我和麦乐的眼神太哀婉凄艳了,影响到老头的工作判断力,甚至有些腐败老干部的意味,所以两个胖乎乎的老太太就像两把胖飞刀一样插入我们和老头的深情对望之间。其中一个比较不胖的老太太很机灵地提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姑娘,你把你学生证留下吧,等以后交了罚款我们就把你的学生证还给你!
  我看了看麦乐,眼神中透露出的意味是,我才没有那么傻呢!就是在此跪地乞讨出这份罚款,我也不会蠢到把学生证押给这俩胖老太。
  这类型的老太太有多么多事,我从我奶奶的身上便深有体会的。记得小的时候,我们住的院子有一老头家养的鸽子下了一枚比平时大的鸽蛋,就这么点没有新闻价值的小事,在我奶奶的多事之下,宣传成了我们院那个老头吃了一只鸽子后,下了一个巨大如鹅蛋的鸽蛋。后来某市报记者都来了,发现事情远不是听说的那样,便悻悻地离开。离开时,我奶奶还拉住那记者的手,说她没有说谎,只不过是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添砖加瓦,或者说,很有娱乐大众的精神。
  同理可得,如果我的学生证到了那俩老太太手里,估计两天之内,我肯定会接到学校的勒令退学的通知,原因是,有人检举我的“荒淫无度的行为”践踏了女大学生的生存空间和独立尊严。
  就在那刻,我,麦乐,老头,胖老太太一,胖老太太二,形成了五行八卦的诡异排列。外加一个在旁边满脸春风看光景的“小车男”。
  最后,还是“小车男”打破了这场沉默。他摘下墨镜,款款走上前,很帅地掏出黑色皮夹,替我向红袖章老头交上了罚款。
  我顿时觉得那句话真对。她们说,男人掏钱的样子巨帅!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极其无耻地幻想了一下,你说,刚才的情景要是换作我在某个商场相中一个巨大巨大的如同牛头的钻石,这个男人甩手掏钱买下的话,那样子估计更帅!要真这样,我就把白楚抛弃给溪蓝那个小贱人,坚决放弃喜欢他!
  其实,鬼都知道,巨大巨大的如同牛头的钻石在这个世界上是根本不存在的;就是存在,“小车男”也未必买得起;就是“小车男”买得起,也未必会买给我。所以,亲爱的白楚,我怎么忘记你?怎么放弃我喜欢你的傻瓜念头?
  就在我如此幻想和回忆的时候,红袖章瘦老头和俩胖老太太已经撤走了。麦乐刚要拉我离开,眼前的“小车男”玉手一伸,迅速地将我的学生证一把捞了过去,很随意地放在口袋里,张开他那双带点小妩媚的眼睛,冲我一脸温吞的笑,嘴角勾起一个诱人的弧,满眼戏谑地说,我得押下这个证件,等你还我钱的!你别当我是大头鬼,初次见面,不认不识的,就替你交罚款!
  说完,很优雅的一个转身,将一个“狐媚至极”的背影留给了我,就蹬上了他的小车。我刚要拉住他的车门,他就已经飞驰离去!

《梧桐那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