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日——烛光点点的感动

  1.
时间就像漏水的水喉,挡不住,关不拢。
愚人节过了,劳动节也过了……所有的节日没有一丁点意义,只会让我想起失败的告白。可恶!是谁发明过节这种愚蠢行为的?有本事给我举手!我代表月亮灭了你!
“丫头,只能怪你自己笨了。很明显,表白的时机不对嘛!”听到我的失恋经过,哥哥只是笑,“你应该找个浪漫的时机。”
“哼。”找他做倾诉对象,果然是错的。
“还有啊,我现在还在找朱家的嫡系后代。在找到朱家后代之前,你要尽量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要陷下去……”
如果感情能够控制的话,也不叫感情了吧。我愣愣地看着屏幕上偷拍的雷伊的笑脸,叹了口气,合上手机。忽然一个熟悉得该死的声音响起,林老师从树上跳下来,双手抱胸站在我面前:“有人反映,学校晚上有强盗出没,专门劫持情侣。”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米洛,你的身手那么好,就没有助人为乐的意识?”林老师的眼中闪过猎鹰般锐利的光芒,伸出手指钩住我的后颈衣领。
“……”
“解决学校的各种事件不是学生会的宗旨吗?
“……”我打掉他的手,不服气地瞪他一眼。
“说实话吧,这不是我给你安排的任务,是‘紫’的意思噢……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紫’来了,我也就不啰唆了。”林老师抛来一个飞吻,然后做小鸟飞翔状华丽地离开,“还有,米洛,虽然我知道你崇拜我,可是不要用那样露骨的眼神看着我啊,人家会害羞的。”
我发誓,如果他不是老师,我一定会一脚把他踹上天堂。
“米洛,收到学生会通知了吧?”
身着深绿色绒面汉服的凤允桑微笑着走到我面前,今天他戴着左眼处画了一只紫色蝴蝶的白色面具,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帅。
“啊!是‘紫’呢!他真的就是凤允桑吗?”
“世界上除了会长还有什么男生配姓凤?!一定是他,没错啦!”
“真想拿下他的面具看看!”
路边经过的女生立即兴奋起来。
凤允桑和急躁的雷伊不一样,没有骂人,只是淡淡一笑,拉着我的手加快了脚步,走到图书馆后的林荫道。
“允……‘紫’!”
远远的,银雪高喊了一句,然后笑吟吟地跑过来。她身后是雷伊,穿着范思哲的暗格衬衫,耳钉换了个钻石的,看起来比以前好像要成熟得多。
我的心一抖,慌忙躲到凤允桑后面。
“雷伊,刚好我有事找你。”凤允桑微笑着把我从他身后拉出。
“啊啊!”我像害羞的小孩一样巴着家长不放,又飞速地蹿回他背后。唉,自从那次失败到极点的表白过后,只要看到雷伊的影子,我就闪得远远的。这还是第一次与他近距离对视,紧张死了。
“米洛?”雷伊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突然熄灭。
凤允桑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对雷伊说:“你收到学生会的通告了吧?”
“嗯?”雷伊漫不经心地回答,视线仍然紧紧地追随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天狼狈到极点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现在看到他那若有所失的眼神,我反倒觉得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呢?
“学生会决定让你和米洛假扮情侣,今晚九点在凝心桥当诱饵,引强盗出来。”凤允桑的嘴角悄然扬起,“你没有问题吧?”
“哈?”雷伊瞪大了眼,“我不是学生会的人。”
“没错,所以我现在只是拜托你们。米洛应该没有问题的。是吧?”蝴蝶翅膀之下的眼睛转向我。漆黑的眸子里面荧光闪动,好像在向我提示什么。
“凤,不,‘紫’?”我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每次,都是米洛让我开心,我希望什么时候能把角色颠倒一下呢。”
还记得那天夜里在凤允桑面前承认自己喜欢雷伊的时候,他说过这样的话。
也许他觉得这是个撮合我和雷伊的好机会?那我是点头还是摇头?
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
处于深度思考状态的我还没有来得及表态,拒绝的话就率先从雷伊口中蹦了出来:“我没有时间。”
这个混蛋!他就那么讨厌和我在一起吗?!原来我之前的想法都是自寻苦恼啊?!怒火噌地燃起来了。
“‘紫’,不用多说了,我才不稀罕和这个表演力为0的笨蛋演什么情侣呢!”我从凤允桑的身后跳出来,咬着牙齿用食指指向雷伊。
“我有点事情……”和以前不同,这次雷伊竟然只是垂下眼帘,没有和我抬杠。
“雷伊,你先把手中的画稿放一边吧。”银雪摇了摇他的胳膊,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充满哀求的神色。
“可是……”
“拜托你,答应‘紫’的要求吧。”
“……”
“你要做的事情我会帮忙的!”
“……那,好吧。”雷伊的眼神在我和凤允桑之间游离了一会儿,最后艰难地点点头。
“雷伊,你在忙什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忙人呢!”我攥紧了拳头,挤出一个夸张的笑脸,语气中净是嘲讽。
呵,只有银雪说的话,他才会听吧。
“你少管。”他的脸上浮起一层很可疑的红晕。
“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谁要管?!”我冷笑了一声。每次都是这样,我和他之间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说话。
2.
晚上七点,学生会的干事们在食堂门口逮住了企图逃跑的我,凶狠地把我捆了起来扔进更衣室。
“哇,你们干什么啊!”
“‘紫’命令我们一定要好好打扮你。”几个女干事拿着那种华丽得像京剧中使用的凤冠霞帔,笑得非常恐怖,“今天的情侣戏,你可别想临阵脱逃!”
“喂,你们不会是公报私仇吧?我提醒你们,我可是练过武术的哦。”我的额头上浮渗出一颗豆大的汗珠,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
“放心好了,我们和你没有什么宿怨啦,只是按照‘紫’的命令行事。”干事们不顾我发出的杀猪般的尖叫,把我按在隔板上,给我换起了衣服。
“好了,出去看看吧。”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被推到了更衣室大厅的镜子前面。
“哇啊!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和我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转身一看,站在我旁边的人穿着紧身裤,跟中世纪的王子一样——帅是帅,但很怪!
“雷伊?”我的眉毛跳了跳。
“米洛?”他的嘴角抽了抽。
“哇,这就是王子装和公主装啊!”干事们眼冒红心,集体屈起胳膊,对着天花板呐喊,“这下那个袭击情侣的、千刀万剐的强盗一定会被吸引过来,噢哈哈哈,他跑不掉了!”
我倒,人家强盗又不是傻子……
不过寡是不能敌众的,最后我和雷伊被迫在凝心桥桥头练起莎士比亚戏剧来。
“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朱丽叶……”
几个干事蹲在远处,高高地举起牌子,上面写着:“加油!坚持到10点!铁杵磨成针!强盗会来的。”
那几行大字看得我一阵恶寒。
我用朗诵诗歌的语气说道:“哎呀呀,时间好难熬啊……”
雷伊一捋胡子,伸直腿迈开一大步,摆了个很专业的pose接着读:“是啊,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没错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朗诵?”
“对啊!”
“对个头!”雷伊瞪大了眼睛,朝那干事们走去:“‘紫’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我们在这里丢人现眼?!你们学生会居心何在?!”
几个干事看到雷伊周围燃起的熊熊怒火,逃得比谁都快。
“这群胆小的家伙!”雷伊朝他们消失的背影丢了块石头。
我耸耸肩:“好了,又不是他们的错。”
雷伊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吗?”
“嗯?”
“我,我是说离门禁还有三个小时。”他干咳了几声,“你想不想做点什么?”
“……”周围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我是不是听错了?他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不过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有哪一次我的期待没有落空?
张了好几次嘴,最后我说出一句自己听了都觉得超级无聊的话:“……我想回宿舍睡觉。”
“浮游生物,你真的是……”雷伊结舌了,怕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拜拜,早睡早起身体好啊。”我用力地笑了笑,向他摆摆手。这种尴尬的气氛,还是早些躲开的好,不然,心会发疼。
“等等!”刚要走开,手就被拉住了。一扭头,我的视线对上了他澄明的眸子,“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躲我对不对?”
我像被人打了一棒子,半天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没有什么……我哪有……最近忙啊……有空请你聊天喝茶唱歌……啊……哈哈……就这样……再见……”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雷伊拧起眉毛,“我一点也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
“今天太阳真好,你陪我在学校里散散步吧。”他别过头去,用力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在林荫道上走。
“啊?”他的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大晚上的,连星星都没有,还说什么太阳好?
“叫你陪我走你就陪我走,我肚子不消化!”眼角看到我诧异的表情,雷伊提高了音量,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
“真拿你没办法。”我红着脸,甩开他的手。
夜深人静,路灯旁的长椅上坐了一对情侣,男生很认真地削着一个红苹果,而女生非常温柔地靠在他的肩头。男生削好后,她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哥,我要你喂我吃。”
“好啊。宝贝张嘴……”男生衔着一片苹果,伸长了脖子,“啊。”
“啊。”女生凑过嘴,从男生嘴里咬掉了一小块苹果。
“宝贝,甜吗?”
“哥,你好坏啊……”女孩嘻嘻地笑着,伸手捶打着男孩的胸脯……
两人旁若无人的表演,让我和雷伊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真是白痴。”从他们身边走过,雷伊的脸已经变得通红。
我忍不住用余光看了那个女孩儿几眼。是不是会撒娇的女孩子才受男生欢迎呢?如果雷伊喜欢上了我,那么我们以后会不会变成那样……算了,想想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一左一右地走着,很长时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知不觉来到祈愿堂门口。
“米洛,你闭上眼睛,有件东西要给你。”雷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什么东西?”
“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闭眼睛。”
“叫你闭,你就闭啦,哪来这么多问题?!”他渐渐不耐烦起来。
“你不会是想整我吧?”恐怕他一直以为我在愚人节前夜的表白是整人的,现在想找机会报仇吧?我的胸口闷闷的,快要炸掉。
“浮游生物,你怎么老把人往坏处想?!”雷伊真的生气了。
我倒希望能把你往好处想啊,可现实……
“好啦。我知道了,就相信你一次。”我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这才对嘛。”他说着拨开我后颈的头发。
有什么冰凉的金属贴上了我的皮肤。难道是项链?雷伊会送我项链?我是在做梦吗?慌忙睁开眼睛,我只看到一只大手从我脖子旁边掠过!
“哈哈,谢谢你们啦!礼物我收下了。”
一个打扮成蝙蝠模样的家伙手里拽着什么东西,跳上了树杈,并以很快的速度在树枝之间跳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抢劫情侣的强盗?我傻眼了。
“不要跑!赶快把项链还给我!”雷伊急了,但他好像不会爬树,所以只能在地上追着那道黑影狂奔。
“哈,有本事你就来抓我啊!”“蝙蝠”得意地大笑着,猴子一样用手臂抓住更高的树枝,把整个身体甩了出去,然后稳稳落在枝头冲雷伊扮鬼脸。
“有本事你给我下来!”
“你上来!”
“你下来!”
实在受不了这种没有水准没有营养的挑衅场面了。我深吸一口气,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一冲刺,用物理学解释就是把动能转化成势能,蜻蜓点水一样,踩着树干爬了上去。
“哇!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么!”“蝙蝠”扭头就跑。
我马上开追。
“米洛!”
“啊?”我踉跄一下,差点没有从树上掉下去,这是雷伊第一次叫我的大名呢。
他站在我脚下,对我做了个嘴形。
我立即明白了,点点头,撒开腿继续展开追捕行动。
“哇啊啊!树上那是什么啊?!”
“鬼啊!”
路灯下那对亲密的情侣被吓得抱作一团。
“喂,我不是鬼!我是英俊的蝙蝠盗!”“蝙蝠”大声抗议。
“把东西还给我!”我从树上摘下一小截树枝,当做飞镖扔了出去。
“蝙蝠”一低头。“嗤”的一声,树枝从他耳边擦过。
于是我摘下更多树枝,暗中用力,把它们全部打了出去。哼,小毛贼!看我用天女散花收拾你!
“蝙蝠”上蹿下跳,躲避暗器,一不留神踩了个空。
而下面的雷伊好整以暇,伸出了双手,就当他要抓到那家伙的脚踝时,“蝙蝠”却单手挂上树枝,像玩单杠一样,身体悬空转了一圈,脚又重新踩到一根粗大的树枝上。
“见鬼!”雷伊低声骂了一句。
“蝙蝠”更加得意了,嘿嘿笑了两声向学生会办公楼方向奔去。
这次换我对雷伊比画了个手势。
他会意地从地上拾起石头,也开始了暗器攻击。
不久之后,“蝙蝠”就被我们上下夹击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他气喘吁吁地翻上办公楼七层的阳台,接着一层一层往上攀爬,最后跳到天台上。
我跟在他后面,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脚尖着地,挡住了他的退路。
而雷伊也乘坐电梯到达了这里,拦在他前面。
哈哈,这下“蝙蝠”没办法再逃了!我和雷伊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我远远地朝他举起大拇指,他也回应了一个相同的动作。接着,隔着空气,我们默契地摆出击掌庆祝的姿势。
“干得不错,米洛!”
不是在做梦吧?那个口无遮拦、自高自大的家伙竟然会肯定我?第一次,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一种叫做“赞赏”的东西。我激动得想拿出相机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把这个扔了!”“蝙蝠”把手中的东西晃了晃。
“你敢!”雷伊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我没有理会他的威胁,猛然扑了上去,把“蝙蝠”压倒在地:“臭小子,我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说话了。”好不容易在雷伊面前树立了正面形象,怎能让你破坏?!
3.
这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了炸雷般的掌声。一大群人忽然从天台的各个角落涌了出来。
“米洛,你的身手好棒哦。”银雪笑吟吟地拉开彩线筒。花花绿绿的碎片立即雨点般落到我的身上。
“这是?”
“Bigsurprise!Happybirthday!”学生会的那群干事斜刺出来,异口同声地喊道。
“生日?我的?”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啊,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戴着面具的凤允桑招了招手,“对我们的策划还满意吗?衣服和你很配呢,很像公主!”
“我……”
从七岁开始,每年的5月18号,我都是跟哥哥一起过的,因为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所以只能象征性地吃碗长寿面,而这段时间哥哥忙着打工没有提醒我,我也就忘记今天是自己十五岁的生日了。
“蝙蝠”推开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腰:“‘紫’,为了把他们吸引到这里来,我都快累死了。你一定要补偿我,我要到天官市最贵的地方吃海鲜!”
“好啊。”凤允桑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蝙蝠”好像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我说,“给你,这是你的东西。”手一扬,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
雷伊沉着脸,抢在我之前,跳起来把它接住。
“你们还真是无聊。”
“喂,话不能这样说。”“蝙蝠”白了他一眼,“你这家伙根本不明白‘紫’的苦心。”
“‘太’,不要说了。”凤允桑止住了他,然后走到雷伊面前,微微抿起嘴角,“对不起,让你穿这样的衣服追强盗真是为难你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面对好脾气的他,连雷伊这种火药桶都没有办法当场发作。
“因为是Surprise。”
“……”
好热闹。
好久没有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了。
身边有一大群朋友,吵吵闹闹,这才像过生日的样子吧?
“‘紫’,‘太’,还有大家,”我努力吸了吸鼻子,“谢谢,谢谢,谢谢……”
好多好多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大家鞠躬。
“不要这么客气,现在我们开始派对吧。”手脚麻利的银雪把插好生日蜡烛的蛋糕端到了我面前,“寿星,许个愿望。”
烛光点点闪光,虽然微弱,但是可以抗拒一切黑暗。我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看着一张张的脸温暖而真挚,泪水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dearMiluo……”
如果在天堂的爸爸妈妈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许愿!许愿!”
“吹蜡烛啊!吹!吹!”
大家不停地怂恿我。
“嗯。”我笑着擦干眼泪,郑重地在心里许下愿望。
第一个:上天啊,保佑我早日解开诅咒,我再也不要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了。
第二个:但愿我的朋友们能够幸福。
第三个:雷伊……
“快吹吧,天台上风太大了。”凤允桑的头发扫到了我的脸上。
来不及多想,我睁开眼睛,猛地吹灭蜡烛。
“哦!”
大家拍着手叫了起来,天台上忽然变得一片通明。
不知道是谁在角落里架上了聚光灯,打开了音响。各种颜色的光束交替着打在地面上,欢快的曲子在寂静的夜空回响,一个气氛欢快的大舞台就这样诞生了!
“来来来,大家一边吃东西一边跳舞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台上已经多出来两个烤架,几个干事一边拿着羊肉串一边扭动着屁股,跳起了夏威夷草裙舞。
现场立刻热闹起来。男生们纷纷向女生提出邀请。
“能和我跳一曲吗?”凤允桑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
“嗯,很荣幸。”我微笑着回应,手链在黑暗中闪着淡淡的粉色荧光。
“浮游生物,你不是说你有什么东西掉了吗?现在还不去找?”忽然,雷伊冲到了我们中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睛里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
“什么东西啊?”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雷伊,要不我让大家帮忙去找?”凤允桑扭头看了看他。
“不用了,我知道它大概掉在哪里,我们很快就回来。”雷伊拍了拍凤允桑的肩膀,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似笑非笑地说,“你不用操心。”
“那好吧。”凤允桑说完这话却没有松手。
雷伊淡淡一笑,用肩膀撞开他,拉着我往天台出口大步走去。
“喂,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掉了什么东西啊?”我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我的钱包还在身上呢。”
“你只惦记着你的钱包。”雷伊无奈地摇了摇头,骤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定定地望着我,“这个东西你忘了吗?”
“嗯?”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撩起我的头发,把一根银色的项链系在我脖子上。温热的指尖触到我的皮肤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刚刚被蝙蝠抢走的那个。”简单地说完,他转过身继续下楼。
我傻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项链。细细的链子泛着耀眼的银光,坠子的形状很不规则,但非常好看,中间和外围都镶着钻石。
他竟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无数朵鲜花在背后竞相开放,香气袭人,让人陶醉。
啊,世界真是太美好了,我忽然觉得身体轻盈得像小鸟一样,飘到了空中。
“喂,你还在发什么呆?”雷伊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抬起头来看我,“你在那里很挡道耶!”
我这才回过神,噔噔噔地跑下楼梯,拽住雷伊的衣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他没有回头,闷着头大步往前走。
“喂,雷伊,你说话啊!”
他还是没有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收住脚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喜欢吗?”
“啊?”
“果然……浮游生物会喜欢和她同类的生物。”他笑了。
“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说,项链和你的手链很配。你跟我来。”他牵着我的手,把我拖到了男生宿舍的后墙,那边有大片大片的蔷薇,在夜色和绿叶的层层包围中,华丽地绽放着单薄的美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不是要和我在这里花前月下,互诉衷肠,来个定情之吻吧。我的心突突地跳起来,漫画中的场景旋即飞入脑海。
“浮游生物,不,米洛,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项链吗?”他的唇在月光下看来是那样的润泽饱满。
“不知道。”
“因为只有你的美丽才能压下钻石的光辉!”
他拈起我脖子上的项坠,印上轻轻的一吻。
“雷伊……”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米洛……”他柔情蜜意地望着我。
“雷伊……”
“米洛……”
接着我们侧过脸不断靠近靠近再靠近,镜头拉远拉远再拉远,一朵怒放的蔷薇挡住我们鼻子以下的部位……
想到这里我的鼻血都快涌出来了。
“米洛,快过来!”雷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绯色幻想,他弯下腰,指了指墙头,“踩着我的背爬上去。”
“嗯?”我的眼睛立即缩成了黄豆大小。
“快点啊!”
“哦。”原来他没有和我约会的意思啊,我撇撇嘴按照他的指示翻墙。
“我的宿舍在三楼。”
雷伊随后也翻了过来,姿势很漂亮,但落地不稳,两条长腿朝天伸直了,重重跌倒在地上,过了一会,他拍拍屁股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指着楼上的一个窗口。
“我们爬上去。”
4.
哈?三垣学园女生宿舍不允许男生进入,但男生宿舍允许女生进入。我们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为什么还要翻墙爬楼?难道是雷伊吃饱了没事做?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觉得我们穿成这样从大门进,不会被人笑死吗?”
雷伊抖了抖身上的披风。
“……知道了。”我看看层层叠叠的裙摆,脸上拉下一道道黑线,“你到底要让我到你宿舍看什么东西?”
“进来就知道了。”
雷伊顺着水管一点一点往上爬。但他实在不擅长这方面,还没有爬到一米高,就滑落回地面。如此反复,看起来,简直就是在耍猴戏。
“算了,还是让我来吧。”我对他的自虐行为实在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于是踩着突出的几块砖头,噌噌几下蹿上窗台,打开窗户跳了进去,然后用被单扎成绳索放下去,把雷伊拉了上来。
“谢谢。”他很不甘心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不用谢!小菜一碟!”我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回应,打击这个别扭的家伙。
雷伊装作没有听到,铁青着脸,径自走到衣柜前,找了衬衣和裤子扔给我:“米洛,换件衣服吧,你那身衣服看着累得慌。”
我接住那件散发着淡淡熏香的衣服,两眼呆滞地看着他。
“瞪什么瞪,是新衣服,我没有穿过,你放心吧。”雷伊白了我一眼,俯身拾起散落一地的素描图纸和杂志、光盘。
哈,原来他跟我一样不喜欢收拾东西啊。邋遢鬼!
刚刚没来得及打量房间的构置,现在,我饶有兴味地把视线从地板上往上移,雪白的屋顶和墙壁上都画满了画,有些是在西片里常常能看到的酒吧涂鸦,有些是寺庙里的壁画。
雷伊真的很有天分啊,而且非常刻苦。想起那个早上起床时看到的我的肖像画还有沉睡中的美少年,我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你是不是不换?不换就还给我!”雷伊把一个纸团扔到我的头上。
“哎哟,知道啦!”
揉揉脑门,在浴室换上他的衣服,把过长的衣袖和裤管挽起来,然后走到他面前。电视剧里,穿着男友衬衫的女主角,看起来性感得要命,可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好像就变了样……
趁我换衣的时候,穿上普通T恤的雷伊,看到我现在的模样,笑得脸都扭曲了,整个人从椅子上滑到地上。
“我觉得你还是穿戏服比较好看。这个样子比较像旧社会发育不良的报童。”
“你去死!”听到这话我脑袋一热冲上去就是一拳,“臭小子,你要耍我耍到什么时候?!”
他笑嘻嘻地偏过头抓住我的手腕:“你终于恢复活力了。”
“嗯?”
“愚人节过后,你一直没有什么精神,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啊!不要跟我提愚人节!”
“果然,是有事情!”他坐直身体,眼睛危险地眯起,脸越靠越近,一对放大的眸子占据了我整个视野,刘海几乎扫到了我的额头,“是什么事?告诉我……”声音好像催眠一样,我开始犯迷糊了。
“我……”
“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我点头。
“是因为我打击了你的感情?”
再点头。
这家伙难道感觉到了?那他现在到底想怎样?审判?我低着头,眼角不断地瞄着他。
“是因为你喜欢……”
继续点头。心悬到嗓子眼,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你喜欢那个谁吧?我知道你是银雪的好朋友,夹在他们中间很难受……”
我轰然倒塌。拜托,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老实说,愚人节那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不过我是男孩子嘛,即使是你无理取闹,道歉的也应该是我,对吧?所以我现在郑重地向你说对不起。请你接受!”说完这些,他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
哈,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都怪我无理取闹?!他还真会推卸责任啊!
“谁让你道歉啦!”鼻子一下子变得酸酸的,我一把扯下项链丢到他头上,“谁让你送我这种东西啦!我不稀罕!”
可恶!人再迟钝也要有个限度!雷伊你这个混蛋,脑袋里长的是猪草吗?!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这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耶!”雷伊亮出贴满OK绷的手掌,“你看,我受了那么多伤!你怎么一点也不珍惜啊!”
眼睛被雪白的OK绷刺到了,喉头有点哽咽,我慌忙别过脸去低声吼道:“既然是你辛辛苦苦做的,你就拿去给银雪啊!你不是喜欢她吗?”
“这关银雪什么事啊!她只是帮我找朋友借了做银器的工具!”雷伊急得抓住了我的肩。
“那你为什么要亲手做给我,你直接去首饰店买不好吗?给我钱不好吗?!你知道我家穷啊!”我甩开他的手,挑着眉毛,眼睛瞪得老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动了,可是嘴里却说出了最蛮不讲理的话!难道我跟他真的没有办法好好沟通吗?
“浮游生物!你不长脑子吗!自己做的东西当然更有诚……”
“哈,诚意?”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眼睛通红的我蛮横地截住了,“你干吗要表现你的诚意啊!”
我讨厌这样的他,讨厌到极点!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这样我会生出很多期望,让自己难受到极点的期望!
“这样做,不对吗?”雷伊垂着头,托起下巴,两道眉拧得紧紧的,自言自语地说,“他们都说这样可以让女孩子消气,见鬼,怎么起到反作用了?”
“不对,非常的不对!你为什么要介意我的感觉?!反正我在你眼中就是低等的浮游生物!哭和笑没有什么区别吧?”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歇斯底里,也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这么多的水分,眼泪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沿着颧骨流到嘴里。
“怎么能不介意呢……”他的脸上微微一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捂住了脸,泪水更为肆虐地涌出,“雷伊,你知不知道,你所说过的话,每一句对我有多重要?!”
雷伊抬起头,这才看到我湿漉漉的脸,后知后觉地问:“米洛,你为什么哭?”
“才没有!”我用力抹了抹眼睛。
“你是讨厌这个项坠的造型吗?”他手足无措,“你不喜欢水母?”
听到他的话,我哭笑不得,简直想把他的脑袋撬开!
“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设计,你重新看看好吧?不要哭了……”他把从地上拾起来的足足有五厘米厚的图稿摊开在我面前,“你选其他的,还有很多张都不错,但我觉得不是很适合你,当然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我可以重新画,重新做……”
他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眉毛鼻子皱成了一团。
“拜托,你不要哭了……我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
怎么才可以原谅?我怎么知道?!
我赌气地翻着图稿,那些图不是单纯的设计稿,里面的模特都保留了眉眼。原来他在设计的时候,把我的五官特点都考虑进去了!用力回忆我的样子,然后一笔一笔地画出来……这样的他,竟然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不相信!
“雷伊,不管是哪个女孩子生气了,你都会为她做这种事情?”沉默了一会儿,我试探性地问道。
“你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啊?”雷伊瞪了我一眼,但语气还是很温柔的,“还是你以为本少爷吃饱了没有事情做?”
我咧开嘴笑了。
“不生气了?谢天谢地。”雷伊说着,双手抚上我的脸,温柔地用拇指刮去了我的泪珠。
他手指上的皮肤看起来很细腻,实际上由于练过跆拳道,指腹有点粗糙,但在我的脸上摩擦时产生的温度,却让我感觉很安心。
我轻轻扭了扭脖子,下意识地把半张脸枕在他的手掌里。
“咚!”
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老大。”一个笑嘻嘻的刺头男生提着超市购物口袋出现在门口,“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冰激凌哦!”
我和雷伊的身体立即僵住了,像同极磁铁一样弹开。
“啊,老大!对不起!”刺头男生看着我们,手中的袋子掉落在地上,零食滚了一地。
“你都看到了什么?!”雷伊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他。
“老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喜欢男生的事情说出去的。”刺头男生的声音颤颤的,两股战战。
“男生?”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又想到头发被压在衬衣领子里面,额头上立即暴出一根根青筋,一脚把男孩踹到天空当了星星,“我是女的啦!拜托!”
“哈哈。”
雷伊捂住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鹅黄色的T恤把脸色衬得更加白皙,小孩一样干净爽朗的笑容和他今天戴的小天使耳钉一样可爱!
虽然有时候说话能把人气个半死,但也会体贴地为人画画,有时还会帮人打扫卫生,这就是雷伊,他和其他所有的男生都不一样。单纯、直率……让我真的不能不喜欢他……
想到这里,心又开始无规则地跳动起来。
米洛,你一定要努力啊!不要放弃!
我用力向天空挥挥胳膊,无意中瞄到手链,奇怪,它的颜色好像又深了一些。
咦,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链不是只有在遇到朱家的后代时才会变色吗?难道……雷伊也是朱丽叶的后代,所以能让我的手链变色?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朱家的后代,我都会向他表白!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雷伊!
5.
天官市中官区洪林道112号——花神之吻。
名字够浪漫吧?没错,这是我继饮品店以后的又一打工地点。托倒霉哥哥米丸的福,现在米家已经欠下三万的外债,作为妹妹的我,只能把自己的课余时间一挤再挤,把有限的青春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
追根结底,还要怪那该死的诅咒,据说是因为哥哥在武道馆教武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香蕉皮,压倒了一个学员,接着那个学员又压倒了另一个学员,然后另一个学员又压倒了另另一个学员……
总之,多米诺骨牌事故一共有八个人受伤。那概率简直比天上下高压锅雨还要低。如果银雪在的话,她一定又要说什么“蝴蝶效应”了吧?
“难道这就是无法抗拒的命运?就和没有办法逃避的恋爱心情一样?”叹了口气,瞅瞅四下无人,我走到一束火红的玫瑰前,想象着雷伊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练习。
“雷伊,我喜欢你。”
不,不行,这种告白话太泛滥了。
“雷伊,你愿不愿意进入我的家谱?”
汗,这样好像男生跟女生求婚哦。
“雷伊,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幸福加油站。”
太肉麻。
“雷伊,就算有一千人走过,我也能听到你的脚步声,因为九百九十九个人是从我身边走过,而你是从我的心上走过。”
太抒情。
“雷伊,你这家伙为什么这么霸道,没事跑到我脑子里面晃荡?!”
太霸气。
“雷伊,跟我交往吧?!”
太直接。
“雷伊……”
“姐姐,你在干什么?”忽然,一个男孩眯着眼睛出现在我面前,蓝色的眸子,金色的卷曲的头发,微黑的皮肤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俊美如同阿波罗。
“花神?”我愣了一下,不小心被玫瑰扎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缓缓地从皮肤里渗出,手链也渐渐变成了粉色。
男孩慌忙从兜里掏出创口贴,给我贴上:“姐姐,你真是不小心啊。”
“你,你到底是谁?”真的不是花神吗?
“是我啊,在重阳节party上和你抢杏仁布丁的那个,忘了吗?”男孩的脸上露出失望至极的神色,如果给他头上安上两只耳朵的话,它们一定会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啊,原来是你啊!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我绞尽脑汁拼命地想。
“上次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凤允浩。”
“凤……允浩?”姓凤的人很少见呢,我的脑袋里立即浮现出凤允桑俊美的脸。不过怎么看,眼前的这个小老外都不像和他有半点亲戚关系的样子……
“姐姐,刚刚你是不是在练习表白?”
“哈?”这都被他看出来了?真是丢脸啊!
“表白的对象是那天打了我的臭小子吧?”
“其实他不是故意的……”
当时雷伊根本就不知道凤允浩是在给我吹眼睛,还以为他在占我便宜,所以才动了手……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嘿嘿,雷伊一定是在吃醋啦!只不过那个迟钝的家伙自己没有察觉到,抵死不认罢了。呵,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告白,让他明白这一点!努力,加油,米洛万岁!
“虽然觉得他配不上姐姐,可是我还是决定支持姐姐哦。”男孩紧紧抓住我的手,健康的微黑脸蛋上绽开一个浅浅的酒窝。
“哈,哈,是吗,谢谢。”
“加油,早点告白吧!”
“这个,这个还要看时机。”已经失败过一次,我一定要小心行事了。
“没关系,早死早超生,我会预祝姐姐失败的。”他摊开手,吐了吐舌头,然后拦了一辆Taxi跑掉了,“因为如果你不被他拒绝,就不能找到更好的男生。我觉得你和我哥哥更配!”
哈?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的下巴差点没有掉到地上。
凤允浩是不是还没有完全理解中文的意思啊?竟然用纯净得容不下一丝污垢的表情说出这样恶毒的话?!真是个怪人!

《追爱抛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