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只手遮天 操控不亦乐乎

一天,荆都市庆隆实业公司总经理马磊正在网上和女网友闲聊,忽然,他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群发短信。打开一看,短信的内容很有诱惑力:

花都大酒店帝王娱乐城隆重开业!特召××学院一批女大学生来娱乐城开展社会实践活动,欧美风情,江南韵味,梦幻温泉桑拿、T台内衣秀、激情钢管舞,给你帝王般的享受!气质女模期待您的光临!

马磊是市建委主任马砺峰的儿子,典型的官二代,不学无术,高中毕业后花钱上了一家大专院校,毕业后在社会上游手好闲,是个不干正事的主。马砺峰就这么一个儿子,整天看着他东游西逛也不是办法,就出钱替他开了家公司。马磊的公司从来不做工程,专以招揽工程为主,然后转包给别人,他从中抽取“介绍费”。可想而知,这完全要靠马砺峰这个当官的爹照顾。

这些年,花花公子马磊赚了不少钱,但也都挥霍一空。他整天带着女秘书东奔西跑,游山玩水,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都少不了他的份。他如今甚至连业务也懒得招揽了,反正有当官的爹兜着呢,公司里的具体事务全交给一个叫做陈利民的副经理打理,他自己则成了全职玩家。

自收到那条短信后,马磊整个人就像掉了魂一般,巴不得天赶紧就黑了。匆匆吃过晚饭,他就拉着陈利民一道,来到了花都大酒店的娱乐城。远远地,就能看见一幢通体透亮的大楼矗立在夜色中,闪烁着妖娆的光芒。这就是荆都市一号女富婆李翠平创办的花都大酒店,一至三层是餐饮,娱乐城就位于第四和第五层,再上面就是客房。

花都以前的娱乐活动以温泉桑拿为主,钢管舞和内衣秀是最新推出的服务节目。可以想象,没有任何官方背景的商家,是不敢轻易涉及这些敏感的娱乐领域的。李翠平是何等人物,她不但搞起来了,而且搞得很高调。帝王娱乐城是个销金窟,包厢起价就是两千元,一杯马尿般的洋酒都是五六百元,这里的公主个个都是百里挑一,全部大专以上学历,而且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每到夜晚,花都迷幻的灯火让荆都的男人们一个个心猿意马。以致最近,荆都的男人们见面,都会悄悄地问上一句“到帝王娱乐城玩过吗?”是否去过帝王娱乐城,甚至成了荆都男人们身份和地位的一种象征,可见它的品位和红火。

马磊和陈利民乘电梯来到了酒店四楼,刚出电梯,两个穿着透明短裙的迎宾小姐齐声说道:“欢迎光临,激情钢管舞马上开场。”说得马磊心旌荡漾,庆幸来得正是时候。

钢管舞在南方一些开放城市的娱乐场所很流行,在荆都还是新生事物。正因为是新生事物,才充满了吸引力。

马磊和陈利民推开玻璃门,只见里面人头攒动,热浪滚滚。一位女主持人手拿话筒,走到台上,她用嗲声嗲气的话语说道:“各位先生们,晚上好!帝王娱乐城,给你帝王般的享受!大型钢管舞表演马上开始,二十位公主都是××学院的女大学生,公司特地从广州聘请名师,对她们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封闭训练。她们每个人都有着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身材,每个人的身上都佩戴着号码牌,要是哪位先生看中了哪位公主,一会儿请到后台来联系,可以针对您的需要,为您专场演出!”

接着,一阵狂飙式的音乐席卷全场,二十位婀娜的公主在音乐声中登场。她们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钢管上攀爬、旋转、倒立,就像是一根电线上的小鸟,敏捷地翻飞腾挪,看得人心潮澎湃,引起一阵阵尖叫。

钢管舞尽管好看,但马磊对这些所谓的“公主”们没有什么兴趣。刚才主持人介绍说,客人要是看中了哪位公主,尽可以挑选她进行“专场演出”,这就露了马脚了。所谓“专场演出”,就是为你一个人服务。马磊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他有一种预感,她们不会是女大学生,肯定是经过训练的小姐。

看了一会儿钢管舞,马磊拉着陈利民来到五楼,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大型内衣秀表演。与钢管舞那边的热闹相比,这里要安静得多。

T台上,穿着各式内衣的女模特们次第登场,她们一个个尽展酥胸美腿,风情万千。“酥胸美腿”已成为这个时代最致命的诱惑之一。英国《泰晤士报》曾做过一个有趣的试验,他们让一个穿着红色内裤的模特在街上行走,看看保守的英国人会做何反应。结果,英国绅士们也没能管住自己,纷纷驻足观看。这是人性使然,是男性的一种生理本能,与雅俗无关。女模们穿胸衣的方式各有特色,深露、浅露、半露、欲遮还露。一句话,怎么诱惑怎么露。台下的男人们一个个伸着脖子,女模的酥胸晃到哪里,他们的脑袋就移到哪里。

突然,台上的灯光暗了。一个男模走上台来,与一个身着蕾丝透明纱裙的嫩模当台“缠绵”起来。他们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搂搂抱抱,摸摸捏捏,姿势大胆,香艳撩人。

那个嫩模长得特别美丽、清纯,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郁,没经历过什么风霜的样子。马磊看得美呆了。台下的男人们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装上弹簧,一下子蹦到人家隐秘的地方去看。

马磊觉得看这个比钢管舞过瘾多了。他端着一杯洋酒,瞪大了眼睛,像一只寻找着猎物的饿狼。他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洋酒,指着台上的嫩模对陈利民说:“给我看好了,就是她!”

可台上的那个男模和她纠缠不休,马磊醋意顿生,恨不得冲上台去,当场将那小子蹬下台去。可这里是李翠平的场子,他不敢轻易造次,要是在别的娱乐场所,他早就要发作了。

好不容易等那个女模下了台,马磊立即走到后台,对一个梳着二分头的少爷说:“叫那个女的出来,今晚我包了。”

“先生,对不起,你可以选别人,她不单独陪客。”“二分头”说。

“你说什么,不陪客?”马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娱乐场所的女人,哪里还有不陪客的。

“对,她是大学生,来勤工俭学的。”

“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我找的就是大学生!去,问一下,包夜,多少钱都行!”说着,马磊拿出几张钞票,放进“二分头”的口袋里。

“二分头”有点无奈,就走进休息室,和那个女模说了几句什么,只见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二分头”出来后,冲着马磊一摊双手。

“哈哈——”马磊又喝了一口洋酒,笑着对陈利民说,“爷天天泡夜总会,感觉只有今晚才泡出一点儿味道了,我喜欢!”

“马总,”陈利民见他酒喝多了,担心要出事,劝阻道,“既然人家不愿意,就换一个吧,漂亮的女人多的是。”

“不——”马磊摇了摇食指,指着休息室里的嫩模说道,“有个性,爷喜欢!如今只要有钱,女人都变得主动了。你说得不错,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可不要钱的女人爷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碰到。我越看越有味了,我就看上她了。”说着,就摇摇晃晃地往里走。

陈利民一看要坏事,知道这犟小子的牛脾气上来了,赶紧上前拉住他,说:“马总,来硬的不行,你这样会把人家吓跑的不是?”

“啪”的一声,马磊扇了陈利民一个耳光,骂道:“狗日的,一点儿不会办事,明天就把你开除掉!”

娱乐场所的女人,眼睛里都是出货的主,对钱有着超常的嗅觉,客人中哪些是有钱人,哪些是大路货,她们只要扫一眼,就能看出个八八九九。这时,已经有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先后走到马磊身边,和他搭讪,都被他骂走了。

不多时,陈利民跌跌撞撞地跑到马磊身边,谄笑着说道:“马总,不用着急,机会有了,我刚刚打探到一个情报,你看上的那个模特叫何思雨,是荆都学院艺术系的系花。”陈利民刚才挨了骂,很快找到了李翠平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的王朝,这个娱乐城就是由他负责的。陈利民也是常在花都混的人,王朝认识他,就告诉了他关于何思雨的情况。

“奶奶的,”马磊干吞了一口口水,说,“难怪架子那么大,还真是个小名人。”

这时,休息室里的何思雨和她的同学们,正收拾着东西,看样子好像要离开了。马磊急不可耐地瞪着眼说道:“陈利民,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这件事要是办成了,亏不了你!”

“有办法,有办法!”陈利民脑子灵活,鬼点子多。当下,他的两只小鬼眼一转,说,“我打探到了,这个何思雨和几个女同学联合成立了一个礼仪公司,搞什么勤工俭学,挣点学费。”

“哈哈,这就好办了!”马磊的脸上露出了阴笑,说,“我说呢,天下只有不要脸的女人,哪里还有不要钱的女人!”

“陈军师,下一步怎么办,就看你的了!这是活动经费。”说着,马磊把一沓钱递给了陈利民。

“马总,我都谋划好了,我马上进去找她谈谈,就说我们公司要搞一个庆典仪式,请何思雨来洽谈业务,我想她没有不来的理儿,准灵。”

马磊高兴地一甩手说:“这主意好,你马上去办!”

在四楼的一个茶吧包厢里,马磊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不一会儿,只见陈利民领着何思雨来了。不过,还有一个女孩陪她一道来的。

马磊有点不悦,不过,好在何思雨毕竟来了,来了就可能有戏。

“欢迎欢迎,何小姐,你可真难请啊。”马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陈利民将马磊介绍给何思雨:“何小姐,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总马磊先生。”

何思雨淡淡一笑,有点局促不安,她向马磊伸出小手说:“马总好,我叫何思雨,荆都学院的学生,请多关照!”又指着身边的女孩子说,“这位是我的同学舒怡然,我们几个同学合伙办了一家礼仪公司,业务由我们俩负责打理,也不光是为了挣钱吧,主要是为了学习一些社会经验。”

马磊说:“你们是人小志气高啊,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伸手朝家里要钱。怎么样,公司业务开展得还好吧?”

何思雨说:“不怎么好,要是业务好的话,我们还会到这种地方来做兼职吗?”

马磊心想不怎么好就对了,这年头,钱是那么好挣的吗?钱就像街上的美女,看着离你很近,实际上隔着十万八千里。就凭你们几个黄毛丫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二两豆芽就想办酒席,就想在社会上混,不要说赚钱,说不定哪天连人都要赔进去。

马磊当下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公司马上要搞一个开业五周年庆典,仅是礼仪这一块儿的预算就有十多万,我希望和何小姐开展合作,你们是学生嘛,我们要支持大学生创业。”

一听说有十多万元的业务,何思雨马上就兴奋起来,说:“马总,我们思雨礼仪公司就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要争创荆都礼仪服务知名品牌。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请您放心,我们一定按照你们的要求,将所有工作做到位,包你们满意!”

“那就好,我就喜欢到位。”马磊邪笑道。何思雨见自己的话被马磊误解,脸顿时红了,但又不好再加以解释。何思雨欲娇还羞的样子让马磊欲火难耐,他端起一杯洋酒,说:“何小姐,来,我们喝一杯相识酒!”

何思雨端起酒杯,有点不知所措地说:“马总,我……我不会喝酒。”

“当老总不会喝酒怎么行?喝酒的好处多了去了,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三杯酒下肚,就把人与人喝贴近了,喝贴心了,就成为哥们儿知己,不方便说的话也能方便说了,办不成的事也能办得成了,得不到的东西也能得的到了。你说你办公司不喝酒怎么行,这生意还怎么做?”

何思雨无奈地说:“那我就喝一杯。”说着,端起一杯酒,一口干了。酒很辣,何思雨一下子呛着了,咳嗽起来。

“一杯怎么行,相识酒就是三杯,一杯说明何小姐没有诚意。”马磊不依不饶。

何思雨没有办法,只好又端起酒杯。坐在一旁的舒怡然说:“这样吧,我代何姐敬马总一杯。”说着,接过酒杯干了。

“好,爽快,我就喜欢爽快的美女!”马磊接着倒酒。

为了要做成一笔大业务,就这样,何思雨和舒怡然不得不又连干了好几杯,两人面色潮红,晕晕乎乎,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明显有点醉态了。

趁着两人不注意,马磊把一小包白色粉末倒进了何思雨的酒杯里。

此时,舒怡然头脑要算清醒些,见这样喝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说:“马总,我们回去了,改天我们再详谈吧。”

“那好,这样吧,我还敬何小姐最后一杯!”说着,马磊端起酒杯,递到何思雨的面前。

听说是最后一杯,何思雨想也没有想,一咬牙,又干了。

药效很快就发挥了出来,何思雨浑身燥热,坐立不宁,人也变得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了。马磊见状对一直站在门外的陈利民说道:“何小姐喝多了,赶快扶上去弄个房间休息。”说着,他用一只胳膊将何思雨搀了起来,向电梯间走去。

舒怡然见势不妙,说:“马总,还是我扶思雨回学校吧,这里不是我们学生住的地方!”

煮熟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马磊哪里理会她,只管扶着何思雨走进了电梯。

陈利民已经在八楼开好了房间。这时,一直趴在马磊背上的何思雨嘴里喃喃地喊着:“怡然,怡然……”

听见何思雨的声音,舒怡然马上赶过来,要抢回何思雨。显然,舒怡然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在这节骨眼上,马磊怎么可能会将何思雨交给她?两人就推推拉拉起来,舒怡然不依不饶地拉着何思雨的一只胳膊,死也不松手。

马磊见这个不识相的小丫头纠缠不休,要坏自己的好事,当下就将她用力一推。舒怡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马磊对陈利民说道:“将这不识相的小丫头拉到一边去,我和思雨同学还要谈一会儿业务。”陈利民老鹰拎小鸡一般,将舒怡然的一只胳膊横架到自己肩上,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将她拖起就走。舒怡然急得哭出声来,边哭边回头叫着:“思雨,思雨……”

这些年,凡是马磊看上的女孩,还基本没有逃脱掉的。爱财的就用钱哄,软硬不吃的,他就用下药的方式迷奸。那些吃了亏的女孩醒来后大不了哭闹一番,然后他再威逼利诱,花一笔钱了事。女孩们碍于脸面,往往也只有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自认吃亏了事。

马磊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地将何思雨放到床上,剥苞谷一般将她脱了个精光。何思雨玉体横陈,嘴里还喃喃地说着:“热、热……”

马磊干吞了一口唾沫,迅速地脱着自己的衣服,目光贪婪地在何思雨的身上扫着。果然是天生丽质,肌肤雪白,身材楚楚动人,特别是一双美腿,纤长秀美,别有风情,不愧是校花啊。

马磊的一双手在何思雨的身上疯狂地揉捏起来,揉揉上面,又摸摸下面,就恨爹妈少生了两只手。折腾一番之后,就趴到何思雨的身上动作起来。

正当马磊玩到兴头上的时候,也许是药效不够,只听何思雨哼了一声,突然睁开了双眼。她在朦胧中见一个男人趴在自己的身上,出于本能的反应,一边大叫着“流氓”,一边拼命地推搡着马磊,挣扎着要爬起来。

马磊见何思雨醒了,讶笑道:“宝贝,醒了吗?我正嫌一个人唱独角戏不过瘾,我们来个互动!”何思雨认出是马磊,怒不可遏,“啪啪”扇了马磊几个耳光,同时大叫道:“抓流氓啊,抓流氓——”

马磊一看要坏事,他用一只手按住了何思雨的两只手,不让她挣扎;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喊出声来。瞧着何思雨像一只小绵羊一样在自己的身下“呜呜”地叫着,马磊越来越兴奋,动作越来越猛烈,有一种征服的快感。

正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他发现身下的何思雨没了动静。他拍拍何思雨的小脸,还是没有动静。难道是死了吗?虽然马磊是一个浑小子,但他也知道要是出了人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他吓得魂飞魄散,从何思雨的身上滚了下来。

马磊使劲地推着何思雨的身子,哭丧着脸喊道:“思雨!思雨!”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再探探她的鼻下,一点呼吸也没有了。

一个如花似玉的生命,转眼间就香消玉殒了!

“我的妈啊,这可怎么办?”马磊抓着自己的头发,脸色因害怕而变得苍白,他像一头困兽,在房间转来转去。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经折腾,三下两下就没了小命,真是红颜祸水啊。

出了事,当官的老爸永远都是救命稻草。马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手机中将情况报告给了老爸马砺峰。

马砺峰不愧是老江湖,见过大风大浪,他知道这事瞒是瞒不过去的,肯定要报警,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对警方交代才能对他的儿子最有利。

他在电话中告诉儿子说,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一口咬定何思雨是自己刚认识的女朋友,你们只是在开房偷欢时出了意外,剩下的事情由老爸来处理。这个案子,关键是如何定性,要是说迷奸女大学生出了人命,马磊只有死路一条。何思雨已死,马磊怎么交代也是死无对证了。

尽管马砺峰是这么安排的,可毕竟还只是一厢情愿,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运作”。

在安慰儿子一番后,马砺峰立即将保险柜里的十万元现金,用一只纸袋装好。这是他平时放在家里的备用金,为的就是应对突发事件。作为建委主任,马砺峰权倾一方,平时都是别人送钱给他,想巴结他的人排成了长队,除了领导,他还真没有给谁送过钱。钱是多好的东西啊,有人说钱是身上的肉,花钱如割肉,这个比喻很形象,但还远远不能说明钱的重要性。在这个社会上,钱就是底气,就是力量,腰里无钱,人就硬不起来,就像被抽空了的气球。现在,自己的儿子惹下了这档子倒霉的事,只有破财消灾了,还不知能不能消掉。

马砺峰驱车向花都大酒店驶去。一路上,他心事重重,脸阴得比夜还要黑。眼下,就凭他马砺峰个人的力量,要摆平这件事,还是很困难的。这件事还必须要荆都女强人李翠平出面,她要是肯出面,就能做通公安那方面的工作。而且,案发地就在花都,她也脱不了干系的,马砺峰相信她会帮这个忙。

公安局长黄正理人称“黄铁拳”,年轻时为抓捕一群列车盗窃犯,只身勇斗十三歹徒,身中二十多刀,曾受到公安部的嘉奖。更难得的是,他执法公正,秉公办事,在荆都名头一向很响。但马砺峰知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随着退居二线年龄的一天天逼近,这些年,黄正理明显变了,过去一天到晚如丧考妣的脸上也时不时地挂上几丝笑容。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变得活络了,会办事了,荆都上下夸他的领导干部也就越来越多了。

这就是年龄的力量。任凭你再大的干部,再牛的权力,在年龄面前,你都只有乖乖投降。年龄一到,自动缴权,概莫例外。况且,黄正理在荆都从一名普通的派出所所长,一直干到市公安局长,保不准他就有什么把柄捏在李翠平的手里。

想到李翠平,马砺峰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年头,一个漂亮的女人,凭着姿色找一个靠山,并不是什么本事。有本事的是,男人反过来把你当做靠山。李翠平就有这个本事。据说,荆都市的许多事情,柏安民就是采纳了李翠平的意见。枕边风厉害啊,能把活人吹死,也能把死人吹活。要是这个女强人肯出面,在荆都地盘上,还有她摆不平的事吗?

李翠平的办公室位于花都的附楼内,由于酒店事务繁多,她每天都要到夜里12点以后才离开办公室。她刚刚接到马砺峰的电话,说有要事相商。马砺峰的深夜来访,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马砺峰一进她的办公室,就匆匆将门掩上了。该装爷的时候装爷,该装孙子的时候还得装孙子,马砺峰哭丧着脸说道:“李总,不,李妹子,马哥我遇到大难了,你一定要救我!”

李翠平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说:“你马哥在荆都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了?说出来,我一定鼎力相助!”

马砺峰三言两语,将自己的儿子使一名女大学生意外死亡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得知自己酒店的客房里还躺着一个死人,见惯了大场面的李翠平也不免花容失色,惊道:“马主任,你……你家公子这个娄子捅得也太大了吧?”

“要是一般的小事我也不敢惊动妹子你。无论如何,妹子你要帮我老马一把,我老马下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也绝无怨言!”说着,将手中的纸袋轻轻放在茶几上。李翠平知道他带来的是什么,可能是因为烦心,她连瞧都懒得瞧一下。

“何思雨是荆都学院的校花,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大学生一夜之间命丧花都。”李翠平指着停满了小轿车的停车场说,“明天早晨,这里将全是来向我讨个公道的荆都学院的学生,一万多名大学生啊,要是一旦闹起来,还不要了我的小命?荆都学院的学生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父子俩淹死!”

说到这里,李翠平似乎也被自己说的话吓倒了,停下来连连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一旦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马磊必死无疑,有这样一个儿子,你这个建委主任还当得成吗?最让我担心的是,你是柏书记的爱将,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你掉帽子事小,影响柏书记声誉事大。因此,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政治事件。”

马砺峰一心想着如何挽救儿子的性命,哪里会想到这些?现在听李翠平一分析,觉得后果比自己预料的要严重得多。儿子小命不保,老子乌纱落地,要真是那样他马砺峰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但李翠平的一番话又让他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根稻草就是柏安民。这些年,马砺峰给柏安民送了不少钱,柏书记不会看着他坐以待毙;从李翠平这方面说,花都遇到了麻烦,柏安民更不会坐视不管。这样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听了李翠平的一番分析,马砺峰好像在瞬间苍老了。他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围着李翠平转来转去,不停地说:“李总,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父子俩,你要是见死不救我们就没命了……”

李翠平在房间里踱着方步,微闭双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好像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她说:“我也不能完全保证就能救你们父子俩,毕竟这事太大了。我只能说,我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办,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就要看你们父子俩的造化了。”

马砺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明白,只要李翠平肯答应帮忙,一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感激地说:“谢谢,谢谢!李总就是我们马家的大恩人。等天一亮我就到银行取一笔活动经费,家里的现金只有这么点。”说着,瞟了一眼茶几上的纸袋。

李翠平懒洋洋地说道:“先别说钱的事,先让医院的急救车过来,就算是人死了,也还要做做样子救一救吧?稍后再报警。剩下的事情,只有警方出面说话了,别看你是堂堂的建委主任,我大小也还算得上是一个老总,可是这种时刻,还得靠他们撑着,人家大盖帽掉在地上都能砸出一个坑来。唉,这里马上要热闹了,我做了十多年的生意,还没有碰到过这样倒霉的事,你们父子俩,真能折腾啊!”

马砺峰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地赔着笑脸。

几分钟后,救护车拉着警报进来了,医护人员匆匆将盖着白被单的何思雨抬上了救护车。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又尖叫着冲进花都,许多人看见一个人戴着手铐被警方带走了,有人当场就认出了他就是建委主任马砺峰的儿子马磊。

刺耳的警笛声让沉湎在帝王娱乐城花花世界中的男男女女们如梦方醒,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预感到了不妙,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匆匆往回赶。

当警车开走的时候,有一个人却留了下来,他就是市公安局局长黄正理。黄正理是军人出身,长着一张英俊的脸,面部线条棱角分明,脸上整天挂着职业化的严肃表情,显得不怒自威。自两年前竞争市政法委书记败北后,黄正理的人生观就变了。当时,市政法委书记因到龄调任市人大任副主任,黄正理接替的呼声很高,市委也向省委作了推荐。可是,最终,邻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安局长调到荆都,任市政法委书记。后来黄正理一打听,此人是省委某常委的侄子。黄正理觉得官场黑暗,气愤难忍,他一生所坚守的原则在一夜之间崩溃了。面对着一天天逼近的五十五岁二线“切杠”年龄,他变了,变得会说话会办事了。

李翠平的办公室里,光线昏暗,黄正理和李翠平迎面而坐。黄正理当然知道李翠平的背景,也当然要做个顺手人情,帮这个女人一把,况且,这个女人对他一向出手大方。黄正理和李翠平低声密语着。黄正理是老公安了,办案经验丰富,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因此,他和李翠平把每个细节都仔细商量了一遍,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波。

当天夜里,荆都学院就接到警方的通知,说学院一名女生在帝王娱乐城勤工俭学时出了意外,请校方派一名负责人到市立医院处理相关事宜。

第二天一早,在舒怡然的哭诉声中,荆都学院的学生们大略知晓了何思雨昨夜的经历。接着,校方负责人带回了何思雨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的噩耗。一时间,何思雨不明不白死于花都大酒店的消息迅速传遍了荆都学院的每个角落。何思雨是大家公认的校花,她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全省和全国性的大学生活动,为学校争回了不少荣誉。可以说,何思雨是同学们心目中的偶像,是荆都学院的骄傲。现在,他们的偶像却在一夜之间蒙受了不白之冤,这个消息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在学生中间炸开了锅。认识和不认识何思雨的同学们,像潮水一般涌向医院。可是,何思雨的遗体已被转移到了殡仪馆,被警方严密控制了起来。大学生们又像潮水一般卷向花都大酒店,将酒店团团围了起来。

大学生们举着标语,拉着横幅,上面写着“严惩‘官二代’凶手”、“维护正义,揭露真相”、“迅速破案,挖出真凶”等字样。酒店保安倾巢出动,站成人墙,防止学生们冲入酒店。学生们和保安们在酒店大门前僵持着。这时,大学生中有人出来说,在这里搞不出个啥动静,要造成声势还是要到市委机关去。于是,学生们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市委大楼前,将市委广场挤了个严严实实,“严惩凶手、血债血还”之类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何思雨的父母也从乡下赶来了,他们在广场上呼天抢地,哭成一团。

当市委机关广场挤满学生时,市委一把手柏安民刚刚走进办公室。尽管他昨晚先后接到李翠平、马砺峰和黄正理等人的汇报,也预感到荆都学院的大学生们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没想到学生们的行动来得这样快。

早在柏安民到办公室之前,李非语就已经将荆都学院的林校长和公安局长黄正理紧急召到常委会议室待命。当柏安民阴着脸走进会议室时,林校长赶紧赔着笑脸说道:“学生们天刚亮就来了,人数太多,没来得及阻止,影响了市委办公,请领导批评。”

柏安民坐了下来,没有立即表态,也不正眼看他们,右手五指在桌上敲得如狂风骤雨。沉默了两分钟,他才咳嗽了一下,大声说:“在我们荆都发展的大好时期,在全市上下集中精力谋发展的关键时刻,总要出一些怪事,出一些杂音,影响荆都的良好形象,甚至影响荆都的和谐社会建设。比如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本来是一桩意外事件,由于工作不力,却变成了一桩社会事件,严重影响了市委机关正常上班,在社会上造成了恶劣影响!”

别看林校长是一个大学校长,此时,他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在柏安民面前毕恭毕敬地站着,接受训斥。

柏安民继续说道:“林校长,你立即召集学院管理层,采取包干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动员学生回校。余下的事情,由校方和学生代表监督警方开展侦查工作。”

柏安民又将目光转向黄正理说:“正理同志,公安部门要立即组成强有力的专案班子,加大案件侦破力度,要公正执法,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什么事,都要排除干扰,一查到底,办成铁案;其次,尽快向社会公布案件侦破情况,给社会一个真相,”柏安民顿了一顿,五个敲动的手指突然一齐停住了,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一字一字地说,“要将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

黄正理站成了一个立正姿势,只说了一个字:“是!”他感觉柏安民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话才是最关键的。要将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很明显,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表面上看,柏安民并没有具体地说要怎样办,但是,他又明明指出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原则,这就是领导说话的水平。管你是娇艳如花的女大学生也好,普普通通的平头小民也罢,人死不能复生,领导才不关心死了一个人呢,领导关心的是活着的人不要闹事,不要影响社会安居乐业的大好局面。

领导说话的方式具有多样性,有正说、反说、淡说、戏说、怒说、笑说、皮笑肉不笑说、旁敲侧击说、含沙射影说、指东打西说等等,领导说话从来都是充满玄机,内涵丰富,如何领会领导意图全看你的悟性。领会错了说明你缺乏基本的政治素质,打入冷宫乃至丢掉乌纱是迟早的事;领会对了领导就会说你能办事会办事,就渐渐将你纳入心腹,委以重任升官发财。虽说他黄正理当政法委书记已没戏了,但要是领导一高兴,说不定时来运转,到人大政协去搞个副职干干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

柏安民指示完毕,黄正理扯了扯警服,挺起了胸脯,紧跟在李非语后面,到广场上去做学生们的工作。

到了广场上,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穿警服的黄正理身上,认识李非语的并不多。黄正理手持喇叭,对着学生大声喊话道:“同学们,我代表警方宣布几条决定:一、成立专案组,一定要查明何思雨同学的死亡真相;二、将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这件事已经执行;三、花都大酒店治安管理不善,立即停业整顿。请何思雨同学的家人、同学相信我黄正理,我办了几十年的案子,从来没有办过一桩冤假错案,警方一定会依法办案,办成铁案!”

黄正理正气凛然,唾沫横飞,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差点迸出火花来。特别是讲到最后一句话时,黄正理咬牙切齿,他伸出右手,握成铁拳,在空中一挥一挥的,好像随时准备和犯罪分子作斗争,让人相信他是无坚不摧的铁汉。由这样的人来办案,一看就让人放心。果然,他的表态取到了良好的效果,不少学生点头称赞。大学生们都是涉世未深的主,不知道领导们说话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有时连雨点也没有,打几声雷就像放几声干屁,一点效果也没有。

李非语接过喇叭,大声说道:“同学们,我是市委副书记李非语,何思雨同学出了意外,我感到非常沉痛!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定会查明事实真相,给何思雨的父母、给同学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市委的态度是坚决的,一定要严惩凶手,不管是谁,不管涉及到任何人,不管他有什么后台背景,都一定要将肇事者绳之以法!我补充宣布一条决定:从即日起,建委马砺峰主任停职检查。现在,请同学们保持冷静,返回学校,不要干扰市委机关和警方的正常工作,我们将定时和校方与学生代表通报案件进展。请大家返校!”

实际上,大家上访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给市委和警方压力,好引起他们的重视,以尽快查明真凶。听了这样的表态,再加上老师们的劝说,大家就开始陆续回校。何思雨的父母也被安顿到宾馆住下,等候案件的进展。

在征得何思雨父母的同意后,为了找出死亡原因,市公安局决定对何思雨的遗体进行解剖检验。

为了体现解剖检验的公正性,市公安局特地从江南省公安厅请来了一名专家进行现场监督指导。与此同时,专案组另一班人马对案发现场和何思雨当晚接触过的人员展开调查,特别是对陈利民和何思雨的同学舒怡然等涉案人员进行问讯。在对花都大酒店进行调查时,出了一点小意外,办案人员要求酒店出示当晚的监控录像。按常理,监控录像中应该保存了马磊、陈利民、何思雨、舒怡然等人当晚活动的影像资料,特别是他们在客房走廊上拉扯的场面。可是,李翠平说,很不巧,酒店的监控设施在前一天被损坏了,一直没有维修。这无形中就增加了破案的难度。

三天后,李非语和黄正理来到荆都学院,向校方通报了初步办案结果。警方的调查让荆都学院校方大跌眼镜。何思雨的死亡原因是过量饮酒,导致心源性猝死,绝非是外界盛传的强奸谋杀,附带有法医的尸检报告可以证明,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上面还有省里专家的签名。

通过警方的周密调查,发现何思雨同学的真实情况非常复杂,并不是表面上品学兼优、清纯质朴的淑女形象那样简单。何思雨牵头成立了一家礼仪公司,打着勤工俭学的旗号,到处挣钱,她与形形色色的老板们打交道,傍大款,她的手机里保存着几十位荆都老板的电话号码。而且,她还涉足娱乐场所,参加泳装走秀等各种表演。警方在她当晚携带的手提包里,发现了十多粒摇头丸。她戴的一条钻石白金项链,生前对外宣称是仿制品,可经过鉴定,是货真价实的真品,价值两万多元。这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凭勤工俭学能挣来的吗?更重要的是,经过尸检,警方还发现何思雨做过人流手术。案发当晚,当她得知马磊的公司将举办五周年庆典时,为了得到这笔礼仪业务订单,她主动来到马磊的包厢,由于报价很高,在被马磊拒绝后,又以色相勾引,后来由于过量饮酒,导致心脏病发作。但是,何思雨的死亡,毕竟和马磊有关系,案发地花都帝王娱乐城也难逃干系。警方主张对此案进行调解,马磊赔偿人民币十五万元,花都大酒店赔偿五万元,一共二十万元。另外,荆都学院对学生负有教育管理责任,也要做出相应赔偿。

在得知这些情况后,林校长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更没有想到一向被视为学院骄傲的何思雨是这样的人。如此一来,何思雨之死,就关系到荆都学院的大学生形象,关系到学校的声誉,还关系到学校的管理。要是再深入追究下去,他这个校长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在警方通报完毕后,他张开嘴巴本来要说点什么,但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而倒吸进了一口冷气。

没想到何思雨是这样的人,原来她给大家的只是一个假象,当荆都学院的大学生们得知警方的调查结果后,感觉像是被骗了一般。虽然同学们平时也听说过有女大学生作陪酒女郎、当小姐甚至给人家当二奶的新闻,不过那毕竟只是听说。没想到这样的人就出现在自己的学校里,而且还是自己的同学。大家对何思雨同学多少就有些不屑一顾了。

何思雨的父母不相信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是那样的人。警察向他们播放了何思雨平时在花都帝王娱乐城的表演录像。看着自己的女儿只穿着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紧身衣,和一个男人在台上做出各种下流的动作,这对淳朴的农民当场就哭了。他们相信了黄正理的话,自己的女儿的的确确是变了,变坏了。他们恨起自己的女儿来,这样不争气,不好好读书,在社会上瞎混,并大骂起女儿来,骂了许多难听的话,就差点要骂她该死。可是,毕竟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没了,骂着骂着这对老人又哭得更伤心了。

何思雨的父母对警方的调查结果没有任何怀疑。第二天,他们就带着何思雨的骨灰盒和赔偿金回乡下去了。

事情基本了结了,最感到轻松的还是建委主任马砺峰,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人有旦夕祸福,可是,那些能够举重若轻,练就一手娴熟自如的化骨绵骨,将弥天大祸化为一阵清风的人,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马砺峰想,李翠平就是这样的人。通过这件事,他对她佩服得不行,准备将她作为自己下半辈子的依靠。他先是打算认她做干娘,一想又不对,她的年龄比自己还小,认干娘岂不是笑话,那就认个干妹子吧,还不知她肯不肯赏脸,改天有机会提出来再说。

事情办得这样顺,也应该有所表示了。马砺峰办了三张银行卡,一张给黄正理,这次给警方惹下这么大麻烦,出动了大量警力,无论如何也要给点办案经费;一张给李翠平,要不是她坐镇指挥,从中斡旋,在关键时刻使了几招化骨绵掌,也许他父子俩现在都已身陷囹圄了,而且此案还可能连累花都停业整顿,直接影响到今后业务,这损失费无论如何他也要认了;最后一张给柏安民,虽说他老人家没有直接出面,也没有直接帮他马砺峰说什么话,但他肯定是暗中帮了忙的。否则,他马砺峰父子现在能平平安安、汗毛未损?

虽说马砺峰很爱钱,三张卡花掉了不少积蓄,但钱毕竟是身外之物,和他父子俩的安危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而且,他马砺峰不过是停职反省,只是写了一份检查交到了市委,头上的帽子还在。只要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在送卡给柏安民时,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当时,马砺峰将卡放在柏安民的办公桌上,柏安民轻轻动了动手指,就像掸灰尘一样将卡掸到地上。柏安民悠闲地敲着右手,望着马砺峰,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鼓胀的脖子上抹了一下。马砺峰打了一个激灵,苦笑了一下,动也不敢动。

柏安民说:“砺峰同志,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培养了一个优秀的革命事业接班人。”

马砺峰两腿发软,哭丧着脸,说:“柏书记,这次给您添麻烦了,要不是您,我父子俩就完了。”

柏安民一摇手,说:“这事和我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警方秉公办案,只能说你们父子俩运气好一点而已,不过,以后可能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柏安民越是这么说,马砺峰心里越感动。多么好的领导,暗暗地关心着你,帮助着你,表面上还这么低调。马砺峰赶紧溜了。尽管柏安民像扫灰尘一样把他送的卡扫到了地上,但那毕竟不是灰尘,柏安民很快会把它捡起来的。领导的红颜那么多,而且还有争着向他身边靠拢的女人,所以花钱的地方也不少,该收的礼他一定会收的。

由于没有刑事责任,不久,马磊就被放了出来。为了避免引起意外波折,马砺峰安排他到外地避风头去了,公司也关闭了。

花都大酒店的生意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仍是车水马龙,歌舞升平,何思雨的死很快被人们忘得一干二净。

关于何思雨案件的调查结果,包括何思雨的父母在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接受了。说什么呢?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校园并不是一块净土,现在的女大学生也很复杂,她们经受不住社会上的种种诱惑,做出一些出格之事,这种情况并不鲜见。但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不相信警方对何思雨案件的定性,何思雨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这个人就是何思雨的同学舒怡然。

舒怡然要为何思雨申冤,她写了一封长信,详细叙述了案发当晚的经过,以及何思雨平时的为人,对警方的调查结果提出严重质疑。她将信复印了很多份,亲自送到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市纪委、公安局、教育局、信访局等机关单位,得到的答复是一致的:要相信我们的公安机关。这年头,群众跑来跑去,领导批来批去,部门转来转去,会议开来开去,最后问题还是哪里来哪里去。有什么用呢,没人相信她的话,一只小蚂蚁怎么搅得起风浪呢!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李非语正在办公室里审批文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在说了声“请进”后,一个漂亮的女孩闪了进来。李非语仔细一看,有些眼熟,再一想,哦,原来是当初住在花都大酒店时自己的服务员杨琴。

瞧着杨琴神秘兮兮的样子,李非语问道:“小杨,在花都干得还好吧?”

杨琴用手轻轻拍了拍胸脯,好像她到李非语这儿来有多害怕似的。等心跳稍稍平缓一些,杨琴轻轻说道:“还好,谢谢李书记还记得我。”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光盘,递给了李非语。

杨琴对李非语耳语道:“李书记,这是何思雨出事当晚走廊里的监控录像。”

李非语惊道:“不是说监控设施坏了吗?”

“没有坏,是李翠平不愿提供真实资料。我男朋友在酒店的监控室工作,他当时偷偷复制了一份。这些天,我把这东西藏来藏去,提心吊胆的,感觉它像一枚定时炸弹,我不敢交给公安,我反复琢磨着,还是送给您踏实一些,也许对你们有用。”

关于何思雨案件,李非语一直觉得有蹊跷,对调查结果将信将疑,现在看来,这个案子远不是那样简单。他非常想了解一些幕后情况,就问杨琴道:“你知道花都的工作人员对何思雨的死亡私下里是怎么议论的吗?”

杨琴说:“李翠平开过好几次员工会议,反复强调不许任何人议论此事,更不许风传小道消息,否则,要严厉处置。所以,大家都很回避这个话题,没有人敢谈论此事。”

这就有点欲盖弥彰了,李非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好的,这东西我收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此事,知道吗?”

杨琴走后,李非语迫不及待地将光盘放入电脑光驱。画面中,事发当晚的情景清清楚楚。当时,何思雨明显已昏睡不醒,舒怡然与马磊拉拉扯扯,极力阻止他将何思雨带入房间。她被马磊狠狠地推了一下,跌倒在地上。舒怡然为什么要拉着何思雨不放,直到被马磊推倒在地?从画面上看,此案疑点甚多。按照警方的说法,何思雨是主动勾引马磊的。可是,何思雨在进入房间前明明已昏迷,她怎样主动勾引马磊?如果马磊没有企图,在舒怡然阻止的情况下,他为什么坚持要将昏迷的何思雨带入房间?李非语觉得这个案子里也许真的隐藏着什么阴谋。

可是,要是现在将这张光盘交给警方,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的何思雨事件,势必将再次掀起轩然大波。更重要的是,关键证据何思雨的遗体已经火化,仅凭这张光盘又能说明什么呢?李翠平和马磊势必会百般狡辩。到时,柏安民等荆都的头头脑脑们,还有警方,会不会怨自己惹是生非?

李非语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局中人,如果此时出来搅局,非但不一定能成功,而且可能还会引起公愤,甚至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政治前途。最后,他决定还是将这件事情暂时放一放。

《裙带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