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魂兮归来

    这几天,我真的好绝望。我从来没有想过奶奶会死。在我记忆当中,其他人会死,奶奶会直存在。
    因为她实在太坚强了,脑血栓这么多年,依然坚持走路。七十多岁时,依然在捡破烂养育我们。无数次都觉得她不行了,她都能挺过去。我姑姑说奶奶命硬,活一百岁不成问题。我也认为如此。
    去年正月那次流感,奶奶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依然挺了过来。当时我认为没事的,谁知道过了几个月,还是走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这一天来的那么快,那么突然。
    我曾经做错过很多事情,小的时候偷过奶奶的钱,骂过奶奶。跟弟弟打架,惹奶奶伤心。但是奶奶从来没有怪过我。我很佩服奶奶。
    奶奶苦了一辈子,从没有得到过什么福享。家里贫苦,直到她七十高龄,还要去捡破烂。这样的生活,她抱怨,她发泄,但是她从来没放弃。她目不识丁,长期病痛缠身; 却仅靠自己的双手,养育了包括父亲在内的众多儿女。我觉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此。
    有时候,一个人伟大,不在于他具备多少能力,做出过多少成就。而在于他能力有限,但是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奶奶从小在我眼中就是战无不胜的,她捡破烂在所有拾荒老人中也是最多的。
    我想起奶奶为了养活两个孙子,曾经跟那群抬荒的老人一-样争抢,毫不示弱跟大小伙子对峙。为了一块铁偷偷摸摸的跑 了好几公里,她拖着一一个肥料袋,拿着铁钩,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在捡垃圾的路上。她面容憔悴,头发杂乱而干枯,唯有双眼炯炯有神。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奶奶,我想你。
    奶奶老了,越来越糊涂了,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经常神神叨叨的-会说见到我死去二十年的爷爷,一会说见到了我死去的大姑。我作为灵异作者,自然知道这预兆着什么。但是我不想承认。我绝对不承认!世间是绝对没有鬼的,我写鬼故事就是为了谋生而已。我不相信!
    奶奶隔三差五就想回老家。毕竟那里是她的根。于是我经常要想办法把奶奶送回去。但是她呆不长,过不了多久,又要回来。因为想我和弟弟了。
    父亲很不耐烦,觉得奶奶在折腾,因为这个,我没少跟他吵过架。
    送奶奶去老家很多次了,我已经记不清了。为了让老家的亲戚能照顾奶奶一一下,我偷偷给了不少钱。那些亲戚每次来,我也各自请客买东西。可现在我才知道,奶奶在那里根本无人照顾。躺在床上就是一天。我还浑然不知,自以为孝顺而暗自得意。前二十天,奶奶又回到了老家。
    我不当一-回事,因为她最近这几年,总要回去数十次的。她呆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可我不知道,这一去,奶奶再也没有回来。
    这二十天里,我每天都要打电话给亲戚,询问情况。得到的结果也很简单,挺好的,吃的东西多了。
    我问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的回答是再过几天就回来了。
    我当时还挺高兴,去年奶奶生日是我过的,但是今天我想办个大点的。奶奶生平最喜欢看二人转,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雇几个人唱,场面要大。因为这可是八十八大寿,可我没想到,这个生日最终还是没有到来。父辈们对我的隐瞒,最终还是被我发现了。
    我得知之后,马上就叫弟弟回来,也马上赶了过去。
    当时看了她一-段时间,内心还很高兴。因为看起来没事了。果然没有在骗我。
    可之后才过了两天,弟弟回来后,我跟他一块去看的时候,发现奶奶已经彻底昏迷了。姑姑骗我说奶奶失眠,吃了安眠药,下午就醒了。我们还很高兴,结果当天下午,我奶奶就去世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样的场景不该出现的。
    就算奶奶真的要去世,也应该跟我设想的那样。拉着我和弟弟的手,然后说着最后的遗言。然后在我跟弟弟不舍当中死去。 不
    这是大多数小说电视剧的套路,我-直以为这样。可现实不是小说,它比小说更加残酷,更加无情。
    原来在我前几天看过奶奶之后,当天下午就昏迷了。一直昏迷了三天。然后在昏迷当中死亡。我们没能看见奶奶睁开眼睛,没能听到奶奶说话。
    当天我和弟弟痛哭流涕,奶奶的眼皮一直试图睁开,却始终没有睁开。但是她肯定听到了,她最惦记的两个孙子来了。当天下午,奶奶走了。走的很安详。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着弟弟的到来,听到弟弟来了, 她终于放心了。
    奶奶死亡之时,我和弟弟并没有在她身边。因为我们根本无法在她身边。
    我们在奶奶将死之时,看了奶奶最后-一面。然后我们马上被驱离了奶奶所在的屋子。因为按照习俗,有四种属相的人,不能接近我奶奶。据说是犯冲。而我和弟弟都是属狗的,在四种属相之一,我们是双胞胎。
    所以我们被残忍的拒之门]外,在奶奶将死之时,我们无法陪伴在她身边。甚至我们无法去看一 一眼,不仅如此,我们还不能在这段时间哭。因为如果哭的话,奶奶就会惦记,不想走。
    所以,当奶奶死去了,我和一大堆姑姑亲戚在远处的屋子,看不到小屋的场景,连爬窗户都不行。明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我们却不能哭。世间最大的残忍莫过于此。
    所以当我们再次看见奶奶后,已经是十分钟后,穿上寿衣,被装进冷藏柜的奶奶。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恨这种狗屁习俗,恨这种残忍的习俗。
    可是当我强忍住眼泪的时候,一旁的二姑同样强忍眼泪,她哽咽告诉我:“不行哭, 不然你奶奶惦记你们,不愿意走,被人用铁链子揍啊。我立刻明白了,根据本地风俗。亲人去世在没有进入灵堂之前,是不能哭的。因为这会导致亲人魂魄眷恋,不愿意离去。自然会被勾魂使者揍。
    不过我想,临死后,已经摆脱了那副动弹不得的躯体,奶奶应该不怕勾魂使者吧。毕镜她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人。一直是我内心当中那个战无不胜的巨人。

《致命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