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可是乌三炮会讲信用吗?听说这个人曾经参加过同盟会下的四川同志军,参加过1911年的保路运动,曾在温江袍哥会吴庆照麾下做事,1911年四川袍哥会成立的“大汉四川军政府”被云南、贵州、湖南三省军政府联名抵制解散后,他便离开,将原名乌憎洪改名叫做了乌三炮,自立山头当了匪帮头子,但凡赚钱的营生什么都做。
“你们晓不晓得,乌三炮为啥要叫三炮?”陆仁向后方看了一眼,低声问三个师弟。
三个人都摇摇头,老二姜侯问:“他打麻将喜欢放炮给别个?”(他打麻将喜欢给别人点炮?)
“爬哦!你瓜娃子唆?”(滚蛋!你是傻子吗?)老三马奎骂道,又挥手让准备说话的老四谢封闭嘴,等大师兄陆仁解释。
“一炮通天,二炮镇冥,三炮会友,这就是乌三炮名字的来历。”陆仁低声解释道,还未等其他三人又发话,继续解释道,“一炮通天,二炮镇冥意思是他神仙、鬼怪都不怕,三炮会友要连起前两炮勒意思,那就是他是啥子都不怕,所以喃交不交朋友无所谓,他就是皇帝,他就是老天爷,懂唠嘛?”
其他三人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安静了一会儿,老三马奎向后方看了很久,确定乌三炮的队伍还没有前来,又低声问:“师兄,你说乌三炮这次运勒是啥子东西哦?好他妈奇怪哦,没得车,只有人,而且一个个都蒙起脸,穿起黑衣服,背起背篓在走,很他妈吓人哦。”
“对头。”老二姜侯向后看了一眼也说,“二十个人运东西,结果乌三炮连自己在内就派了十个人跟到,连我们四个在内就只有十四个人,那些蒙面穿黑衣服勒人背篓里头到底装勒是啥子哦?黄金?枪支弹药?还是其他啥子东西?”
陆仁没说话,在那沉思着,想着接下这趟买卖到底是否正确,如今来看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如果是运送黄金,一个正常人背那么大个背篓,身体肯定吃不消,枪支弹药的话,也只能是从外面往山里面运,怎么可能从山里往外面运呢?再说了,那背篓虽然长,也不可能长到可以放进步枪吧?
“会不会他们是把枪拆唠放到背篓里头勒?”陆仁自言自语说道。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四谢封看了周围的师兄弟一眼,沉声道:“我猜不是烟土,就是私酒。”
“烟土、私酒?”陆仁一惊,“不可能哦?”
“咋个不可能喃?”谢封凑近了说,“烟土好值钱,你们都晓得,以前是从云南送过来,现在好多狗日勒都自己在搞,私酒就不要说唠,现在明面上酿酒勒人,要遭收重税!你们可能不晓得,去年政府出了个叫啥子土酒啥子税勒东西哦,说酿酒勒要办一个定价税,酒不同收勒钱就不一样,不管你是酿酒还是喝酒,都日妈勒要出以前一倍多勒两倍勒价钱,喝酒都喝不起唠,所以好多人都在酿私酒,赚钱得很!”
谢封的话,听得其他几人云里雾里的,陆仁倒也是知道酿酒收重税,却不知道谢封其实所说的是民国二十二年,也就是1933年民国政府颁布的《土酒定额税稽查章程》,一时间四川各地的军阀故意误解利用这个东西来强征酿酒的重税,导致大批的小型酒坊直接破产不说,许多较大的酒坊也只是在苦苦支撑,所以民间酿造私酒盛行,竟有了“好酒如黄金”的说法。
真的是私酒那么简单吗?即便是那样,在刘家的地头上,乌三炮月月进贡,就算被抓住,也不会出大乱子,他到底在干嘛呢?陆仁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随即又意识到这个问题与师兄弟四人无关,他们只要乌三炮给的黄金即可,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咕咕咕……吱吱……”又是一声长长的鸟叫声从竹林中响起。陆仁拍了拍旁边两个师弟的肩膀,示意大家站起来,随后众人都起身目光投入竹林深处——一个身穿黑色绸缎长褂的男人背着手从竹林中走出来,看着陆仁和其他三人,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其他方向,咳嗽了一阵后,掏出手绢来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唾沫,这才闪身站到一旁。
那穿黑衣的男人,梳着大背头,头发油亮,能看出出门前一定细心打扮了一番,脸部的颧骨高凸,有些发青的感觉,中部的鹰钩鼻看起来不像是长出来,却是像借手挂上去的一样。
“他叫李世坤,是乌三炮的师爷,你们小心点。”陆仁低声对周围的师弟说,这句话是他潜意识下说出来的,因为他之前第一次看到李世坤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一定要小心此人。
其他三名师弟没有应声,只是掏出了柴刀转身准备继续出发,算是回应了陆仁的话。这是他们四人与乌三炮的约定,四个镖师在前,行上百米确定安全后,以鸟哨通知后方,后方再前进,到了安全地点后,四人又继续前进,一直到走出天台山的范围,他们就可以拿钱走人了。
陆仁慢慢地转身看着后方,李世坤站在一丛竹子旁,冷眼看着他,同时从竹林深处缓慢地走出一个个脸上罩着黑布,身穿黑衣,脚穿草鞋的所谓挑夫。黑衣挑夫走得很缓慢,但奇怪的是走路没有特别的声音发出不说,从每踏一步再抬脚就会出现一个很深的脚印可以看出他们的步伐很重。
是因为背了很沉的货物吗?陆仁看着黑衣挑夫,正看着突然感觉有一股很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心中一惊,再抬眼看去,看到李世坤身子转了一个方向正冷冷地注视着他,明显是在提醒他押镖前谈好的约定——不可窥探货物。
其实这本身就违背了镖师的规矩,不知押送何物是坚决不能接镖的,可现在的陆仁等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种严格遵守规矩的镖师。
陆仁深吸一口气,赶紧转过身去,拿起柴刀继续向前走着了,刚转身走了不到五米的距离,突然一把将前面的两个师弟给一掌推开,推开的同时自己一偏头避过了前方刺来的一支利箭,即便如此利箭还是擦着耳上而过,擦破了那里的皮肤,顿时鲜血直流。
被推翻在地,避过两支利箭的马奎和谢封,看着这一幕,立即从柴担中去拿步枪,拿到步枪的同时却看到二师兄姜侯趴在地上一动未动,伸手去推也没有反应,把身子翻过来时却发现喉头中了一箭,已经死去。
“姜侯!姜侯!”陆仁惊了,但知道他们在明,偷袭他们的人在暗,明面上大家都死定了,只得拉着剩下的两个师弟趴在地上,利用柴担做掩体,试图寻找出偷袭者的踪迹。
利箭是从正前方射来的,也就是说偷袭者在前方的树林中,可放眼望去,这个时间连一丝风都没有,树林里安静得出奇。
陆仁观察着前方的时候,伸手向后方挥动着,示意李世坤和黑衣挑夫找地方隐蔽,毫无疑问偷袭者是冲着货物来的。挥舞了一阵后,陆仁再回头,却看到不仅那些黑衣挑夫没有躲避不说,李世坤却反而坐下,用打火石点起了烟杆抽起来,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马奎和谢封见状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正要站起来,却被陆仁喝令趴下。李世坤此时的行为举止让陆仁意识到,那些偷袭者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没办法解释李世坤不害怕不躲闪,亦或者是乌三炮认为快出山就安全了,想赖账,于是找人绕到前方杀他们灭口?
再看向刺进旁边树干中的那支利箭,从箭身来看制作很精美,甚至可以说华丽,箭身上隐约可见雕花,尾端的箭羽是三色羽毛,普通人就算有钱都不可能花钱来制作这样的羽箭。陆仁心知遇上难缠的对手,正要叫马奎和谢封两人互相掩护撤离,从旁边的树林之中就飞出一个套索来,套索径直套住马奎的脖子收紧,再猛地将马奎整个人拖入了密林之中,整个过程只用了短短几秒的时间,陆仁和谢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马奎消失,连稍大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谢封怒了,同时也怕了,浑身都在发抖,怒吼了一声为自己壮胆,随即站起来举起步枪对准马奎被拖走的方向开了一枪,开始用发抖的手拉着枪栓,准备下一次的射击……
“谢封!趴下!趴下!”陆仁知道谢封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找死,他既是镖师,也是上过战场的军人,知道对敌时,有时候露头就等于找死。
陆仁的呼叫已经晚了,一个身影从树林中快速窜出,闪身就到了谢封的跟前,在谢封还没有看清楚眼前那人的样貌时,就被那人抬起的双拳击出好几米开外,翻滚了一阵脑袋撞在树干上,口中涌出一口鲜血,双脚用力一蹬便直接死去。
陆仁调转枪口对准了树林中窜出来的那人,枪口刚抬起来那套索又飞了出来,套住了他的步枪枪身后再用力一拖,陆仁的步枪脱手后立即从腰间去拿自己那支花高价买来的英制转轮手枪,同时也看清了击飞谢封那人——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穿着奇怪的衣服,那衣服在身体的各要害处都有着形状不同的护甲,最奇怪的是那人脸上还戴着一张古怪的黑白相间的面具。
陆仁将手中转轮手枪对准那人时,那人一直目视着远处的李世坤,连正眼都没有看他,同时陆仁也突然想到,眼前这人必定有同党隐藏在树林之中,又调转枪口朝向树林时,一个东西迎面刺来,径直飞入了陆仁手上转轮手枪的枪膛之中,陆仁想都没想就扣动了扳机……
“呯!啪!”陆仁手中的转轮手枪炸膛,他握着被炸断手指的手惨叫了一声,瘫倒在地满地打滚。
陆仁倒地后,从树林中走出一个穿着同样护甲衣,脸戴白红相间面具,身背长弓,腰缠套索,右手紧握着一支特制弹弓个子稍矮的男子。
“在?”较矮的男子走到陆仁身前,开口向较高男子问了一个字。
较高那男子扫了一眼李世坤和站立在四处的那些黑衣挑夫,鼻子如狗一样嗅了嗅,道:“在!”
“哪一个?”较矮的男子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又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还在抽旱烟的李世坤身上。
较高男子答道:“不知。”
“那好。”较矮男子收起弹弓,取下后背的长弓,缓慢地搭弓上箭,对准李世坤,“一个不留。”
“同意。”较高男子道。
较矮男子闻声向李世坤射出一箭,同时道:“动手。”
较高男子如闪电一样疾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黑衣挑夫,抬手就向那人脖子上喉结处击了一拳,那名黑衣挑夫中了一拳,身子向旁边一偏,僵了一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站直了身子。
另外一边,李世坤只是抬手举起烟杆,就轻易挡住了射来的羽箭,再放下烟杆仔细看着刺穿烟杆的那支羽箭,凝视了半晌向较矮男子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糟了。”较矮的男子低声道,“陷阱。”
较高男子又一拳向直起身子的那黑衣挑夫挥去,故意没有打到,只是用拳风掀起了黑衣挑夫罩脸的那块黑布,在看到黑布下那张紧闭双眼,发紫的嘴唇,还有青灰色的脸后,后退了一步道:“是赶尸的!”
“晚了。”李世坤学着两人那种简单明了的方式说出这两个字,随即站起身来,取下烟杆上那支羽箭,又敲了敲旁边的竹子,将内中的烟灰抖落,又用手接住烟灰攥拳捏紧。
“没关系。”较高男子又道,“二十个,全部烧了。”
“对。”较矮男子又搭弓上箭,这次弓弦上搭了三支羽箭,对准李世坤,“你解决行尸,我解决赶尸的。”
李世坤攥紧拳头,分别看了那两人一眼,随后咧嘴一笑道:“杀手?”
“错。”较高的人跃起来,一个回旋踢,将跟前的行尸一脚踹向远处,撞到另外两个行尸,拳劲一收,放低姿势准备攻击其他伪装成黑衣挑夫的行尸。
较矮男子拉开弓弦:“是刺客。”
李世坤闪身避过飞来的那三支利箭,却忽略了较矮男子先前那些只是虚招,实际上羽箭只是想将他逼向一侧,好让较高男子放手一击。当李世坤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胸口已经重重挨了一拳,但那一拳好似没有力道,他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却有一股浑身力道被卸去的感觉,随即较高男子又到了他的背后,反手一掌,这一掌下去,已经跪地的李世坤整个膝盖全部陷入了下方的泥土内,双肩处的骨节与手臂同时脱离。
妈圌的!是八卦掌和太极拳的高手!李世坤明白得似乎晚了些,较高男子的第一击只是用太极拳卸去了他浑身的力道,让他没有办法逃脱,致命的是第二击,所用的是八卦掌中“贴背”的招式,又叫“贴打”,黏住你的身圌体再拖回来,换言之,还有第三击……
较高男子的第三击到了李世坤喉头处停了下来,转拳为爪,一把捏住他的脖子,沉声问:“姓穆的在哪儿?”
较高男子说话间,又扭头看着周围那些身穿黑衣一动不动的行尸。此时已经入夜,山林中的凉风吹来,掀起了一个又一个行尸面部的黑布,黑布下都是一张张闭着眼睛,青灰色的死人脸。一眼看去,周围七八个都不是自己想找的那人,或者想找的人并没有躲在那七八个行尸之中。
“奇怪……”较矮男子也不走近,只是重新搭弓上箭,瞄准着周围的那些行尸,弓弦放开后,三支羽箭分别刺进三名行尸的体圌内,三名行尸未动,只是站着,任由凉风袭过,吹起自己的面罩和长宽的黑衣。
“的确怪。”较高男子捏紧李世坤将其提了起来,高高举起道,“赶尸人和开棺人混在一起。”
“一山不容二虎。”较矮男子又一次搭弓上箭,瞄准另外三个行尸,“除非……”
“除非赶尸人受制于开棺人。”较高男子接过他的话,加重了手部的力道,“杀了赶尸人,行尸也就完了,躲在其中装成行尸的开棺人也就现形了。”
“动手。”较矮男子蹲下道。
较高男子用圌力一捏,李世坤双眼瞪大,喉部处发出骨节断裂声,随即脑袋一歪,较高男子伸手探了鼻息后,扔向半空中,较矮男子立即用套索绑住李世坤的脖子,吊在树上,同时周围那些原本站立的行尸也纷纷倒地,后背上背着的那些沉重的竹篓中也掉落出不少物品。
较矮男子将套索后端的绳索绑在旁边的树干上后,又一次搭弓上箭,对准了倒地的行尸群,冷冷道:“姓穆的还在装。”
“简单。”较高男子抽圌出腰间缠着的软剑,向自己脚旁的行尸后背刺进去,拔圌出后又开始向旁边的行尸一一刺去……
较矮男子爬上树,在高处注视着地上的行尸,掩护着较高男子的行动,在他旁边被吊着的李世坤瞪大双眼,吐着舌圌头随风在那轻轻晃动着。
“十五……”较高男子刺了十五剑,刺了十五个行尸后依然没有任何发现,而剑身上也不见有活人的鲜血,足以证明如果他们要找的人混在行尸之中,那么就必定在剩下的五个行尸之中。
还有五个?一定在里面,较高男子举起右手的五根手指,收起三根,用剩下两根指了指脚下,示意树上的较矮男子,为了提防目标逃跑,较矮男子用箭同时对付三个,他用软剑对付最近的两个。
较矮男子搭弓上箭,在利箭离弦的同时,较高男子手中的软剑如闪电般刺向眼前那两人,当他第一剑刺下,还未拔圌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较矮男子发出轻微的叫圌声,猛地回头看去时,却发现原本吊在树上的李世坤用双脚夹圌住了较矮男子的脖子,那张瞪大双眼、吐着舌圌头的脸随即转变正常,冲较高男子微微一笑,双脚用圌力,直接将较矮男子的颈骨扭断,随即又踩着旁边的树枝腾起,用匕圌首割断套索的绳子,稳稳地落到了地面。
在李世坤割断套索绳子的同时,周围的几个行尸以迅雷之势站起,合力抱住了较高男子,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李世坤摸圌着脖子,咳嗽了一阵,拿出手绢来擦了擦嘴,这才走到较高男子的跟前,问:“还没请问这位朋友尊姓大名,听口音不像是四川人。”
较高男子没回答,李世坤盯着他脸上凸起的青筋,还有手臂上如毛虫蠕圌动的筋脉,笑道:“没用的,如果是铁锁,估计早就被你挣断了,但他们是行尸,你练过太极拳应该清楚,他们合力抱你,已经是在互相借力,况且他们不是活人,没有泄力点。”
“来吧。”较高男子停止了挣扎,放松全身,注视着李世坤,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李世坤不甘心,还想要问下去,此时先前被较高男子刺了一剑那行尸缓缓爬起来,由于伤在后背,很是痛苦,但还是艰难地从地上捡起较高男子的那柄软剑,对准男子的咽喉刺了下去。较高男子一瞪眼,一闭眼之间亦然没有了气息,李世坤叹了一口气,行尸散开,较高男子依然保持死前的姿圌势,站立不动。
那装成行尸的人随即跪了下去,扔掉手中的软剑,将脸上那一层青灰色的油彩抹去,露圌出一张俊俏的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李世坤道:“李师爷,谢了。”
李世坤抱拳拱手道:“英豪兄,客气。”
“告辞。”抹去油彩,露圌出原本模样的穆英豪起身来艰难地要向树林中走,却被李世坤闪身挡住。
李世坤掏出一个瓶子,交到穆英豪的手中:“他们是什么人?”
“专门追杀我的人。”穆英豪极力克制自己咳出来,一旦咳嗽背部的伤口就会有被撕圌裂的感觉,“应该说,是专门追杀我们的人。”
李世坤回身看了一眼在树旁的两具刺客的尸体,反问:“专门追杀开棺人?”
“嗯。”穆英豪点头,拿过瓶子,知道那里面装的是用于刀伤的云南白药,“谢了,告辞。”
“穆英豪!”李世坤突然叫住慢慢走进密林中的穆英豪,摸了摸腰间,摸出一张纸来,“这张酒方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你们试试就可,我先前把方子和命同时交到你手中,就算我想骗你,我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穆英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很快便没入了密林之中。
李世坤收好那张酒方,放入腰间又觉得不妥当,随即掏出来又装入贴身的里衣内,轻轻拍了拍,这才转身回到刺客尸体旁,此时乌三炮带着自己的几名手下,从树林中奔出来,看见周围的情景,小小地吃了一惊,可乌三炮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李世坤原本是做什么的,惊讶的表情从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后,便满脸堆笑来到李世坤身边,拍手道:“师爷果然就是师爷,嫩们快就结束唠战斗。”(不愧是师爷,这么快就结束了战斗。)
李世坤微微一笑,用手绢擦了擦脖子,在那还有较高男子掐住的乌青指印,随即他当着乌三炮的面,竟用自己的双手握住颈脖处,一节一节地将内中错位的骨头给拼了回去,整个过程中一直面带微笑看着乌三炮,看得乌三炮这个身经百战,心狠手辣的土圌匪头圌子额头都渗出了大颗的汗滴。
乌三炮愣了许久,终于双手一挥,对自己的手下说:“走远点切看一哈,还有没得来劫镖勒人!如果有,格杀勿论!”
乌三炮下令后,九个手下持枪向四面散开,但临走时都用惊恐地眼神看着先前自己给自己接骨头的李世坤,在他们的眼中,乌三炮分明就是请了一个“死人”来做师爷。
等手下都走远后,乌三炮凑近李世坤问:“师爷,都做完唠?”
“嗯。”李世坤拍了拍胸口,“酒方在我这里,穆英豪很爽圌快,先把酒方给了我们,再让我们护送他到山林口,这趟镖走得值,我们虽然赔了四个镖师,算起来却是赚了。”
经李世坤这样一说,乌三炮才反应过来陆仁等四个镖师已经死了,抬眼向前方望去,那里摆着三具死尸,虽然有一具死尸不见了,但也知道那人绝对死硬了,心中一阵暗喜,知道答应给那四人的金条算是省下了,加上这一趟贩卖的烟土和私酒,还有那神秘的酒方,自己很快就能富甲一方了。
“师爷,这两个到底是啥子人?”乌三炮走近那名死后依然站立不动的刺客,看那模样,不由得赞叹,“是条汉子,死都站到死勒!老圌子乌三炮最佩服勒就是这种人,等哈喊兄弟伙把他厚葬唠!”
“好,随你。”李世坤反手从腰间掏出几张符纸,捏碎后与先前掌心内的烟灰混在一块儿,然后一一喂进地上那些行尸的口圌中,随即行尸起身,背着背篓跟随着李世坤缓缓向山外走去,乌三炮欣喜地跟在身后,脑子里全是自己发了大财,不用当土圌匪,做了国圌民政圌府大官的画面,将先前要厚葬两名刺客的话抛在了九霄云外。
李世坤一行人走远后,一个黑影从远处一颗大树上跳下,从树林之中走出时,看那黑影却是一名与先前两名刺客完全相同打扮的男子。不同的是,此人身材要魁梧许多,臂膀黝圌黑,走路时颧骨都会随着步伐而动,没有身负任何武圌器。
那人来到两具尸首前,将尸首身上的武圌器和衣服剥落,包裹在一起,背在背上,随即掏出一个瓷瓶,将其中粉末洒在两个尸首的脸上,毁了其容貌后,轻叹一声转身疾驰而去。
三日后,大邑刚刚修建落成的刘氏庄园门口。
大门口人头涌动,豪绅、官圌员甚至是乔装而来的匪帮,有些赶着马车,有些开着极少又时髦的汽车,带着大礼来向庄园的主人刘文彩恭贺。点礼声,道贺声,鞭炮声混在一块儿,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全都遗忘了不久前才结束那场为了争夺四川土皇帝的双刘之战,其实在大部分人眼中那场战争仅仅算是刘氏家族的内斗,聪明人不会随随便便就选择哪一方势力投靠,因为你不管站在刘湘亦或者刘文辉哪一方的队列中,当战争结束,你会发现,最终得罪的还是刘家。
与此同时,刘氏庄园内西偏院地圌下酒窖中,守门的四个护院趴在墙头偷看着在北院那几个新来的妖圌娆丫头,完全不知道穆英豪如鬼魅般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到酒窖门口,推门,进去,再关门……
走入酒窖中的穆英豪看着那个偌大的酒窖,还有四下摆放着的酒坛,掏出罗盘来慢慢走着,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酒缸前停住,用手敲了敲,随即打开表面那一层像是泥封实际上只是一层装饰的东西,跳进了酒缸内,再从酒缸下方的通道进入了地圌下。
爬下通道,站在洞圌穴中的穆英豪,试探性地喊道:“我回来了。”
“啪——”一团光从不远处亮起,一个与穆英豪模样相同,只是头发较长的男子坐在桌子旁,手中握着一个火折子,看着穆英豪那狼狈的模样皱起眉头,随即又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伸手指了指桌旁的长凳,示意穆英豪坐下来。
穆英豪坐下,抬手就去抓桌子上的酒瓶子,却被那男子一把抓圌住手腕道:“别忘了禁忌,咱们是不能喝酒的,一旦饮酒,有什么后果,你我都清楚。”
穆英豪点头:“放心,我只是想淋下伤口,消消毒。”
“我帮你。”男子帮穆英豪松开简单包扎的绷带,看着后面那个只有厘米长的伤口,又举起蜡烛凑近看着道,“软剑?吕通鹰的软剑?”
“对,吕通鹰和洪振华,虽然戴着面具,但一个使的是八卦掌和太极拳,使用的武圌器是软剑,另外一个使用长弓、套索和弹弓,绝对是他们。”穆英豪咬牙低声呻圌吟着,那男子用桌子上的酒淋着他的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简单给穆英豪伤口消毒后,男子将酒瓶放下,沉声道:“这里无法久留了。”
“为什么?”穆英豪不解,看着自己的哥圌哥。
“近吕、远洪、后利辛这个顺口溜你忘了吗?”那人用手指在瓶口转动了一圈,“吕通鹰、洪振华,还有一个包利辛他们三人永远都是一起行动,吕通鹰擅长太极拳和八卦掌,是近身战高手,洪振华因为使用三凤弓、套索、弹弓作为武圌器,算是远战高手,而剩下那个包利辛,擅长醉拳、峨眉火龙拳还有蛇拳,加上习过武当的硬气圌功,通常都殿后,任务完成或者失败后才会出现的家伙,所以你下的圈套却漏掉了一个包利辛,他肯定会跟着你找到这里来的。”
穆英豪双手一捏,狠狠道:“妈圌的!我铤而走险,本想一石二鸟。按照计划,以要求李世坤和乌三炮保我平安为理由,把烙阴酒的酒方作为酬劳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既可以帮我摆脱对方的追杀,还可以顺理成章将酒方给李世坤那个阴险的家伙,但我死里逃生却忘了还有一个包利辛!上千年了!那些刺客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蜡烛后的男子,将指尖上那滴酒弹向了蜡烛,顿时蜡烛顶端便腾起一阵巨大的火苗,足以说明瓶中那酒有多烈。
“对呀,上千年了,开棺人还剩下多少?就算没死的,都躲起来销声匿迹了,就剩下我们两个傻圌子还在完成先人没做完的事情……”男子举起蜡烛,照亮了自己与穆英豪的脸,“好在很多人都以为穆英杰已经死了,以后我们两人可以共同用一个身份活下去,这样会安全许多。”
地圌下洞圌穴中一直藏觅的男子,竟是几年圌前早该死在郪江崖墓之中的穆英杰。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穆英豪呆呆地看着蜡烛,“阎圌王刃的地图我已经给了那两个家伙,按照你的计划,不管未来是哪个政党统圌一了中圌国,迟早都会对阎圌王刃的所在地产生兴趣……”
“对,韩成那家伙有三重身份,把地图分成两份,这是最保险的做法,就算他对冥耳忠诚,不走漏风声,保不准钱户森会说出来。”穆英杰双拳抱紧抵住自己的额头,“我该做的都做了,国圌民政圌府派人去了水牛坝村找镇魂棺,又领着王安朝那个满清鞑圌子去郪江崖墓找牧鬼箱,虽然假装失败,但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再加上你教给李世坤和乌三炮的那张烙阴酒的方子……”
“是呀,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可迟早我们会死的,我们一旦死了,那件事就没有完成了。”穆英豪喃喃道。
“不!就算我们死了,死前也得找圌人继续完成,即便那家伙不是开棺人,这是祖圌宗交代下来的事情。”穆英杰注视着穆英豪那张如今对“死”这个字充满了恐惧的脸,似乎在提醒他作为开棺人,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只不过算是“告老还乡”。
穆英杰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在水坝上敲打出一道裂痕一样,至于裂痕接下去会裂开成什么模样,又会因为哪一面水流的撞击分出多少道裂痕,诞生多少个事圌件的分支,却无法计算,可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水坝崩塌。
“大哥,我们还得逃多久?”穆英豪抬眼看着穆英杰。
穆英杰笑了笑,举起蜡烛走到墙边,伸手敲了敲那面墙道:“这后面就是刘家挖出来的大粪坑!这和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一样,不管我们走到什么地方,都只是身在粪坑中的蛆,在太干净的地方,我们也活不下去。”
“是吗?那你们就去死吧。”一个声音从穆英豪身后黑圌暗处响起。
【第五卷】烙阴酒 第三章[烙阴酒宴]
端着蜡烛站在墙边的穆英杰笑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名“侥幸存活”的刺客包利辛,盯着他脸上那张怪异的面具,也不顾已经被包利辛手中软剑制住的弟弟穆英豪,问:“高手!就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就出现了。”
包利辛手中软剑一抖,剑尖没入穆英豪的右臂之中,穆英豪忍住痛,双拳捏紧。穆英杰没有动容,只是上前一步,将蜡烛放在桌面,拉开胸膛的衣服道:“来,刺我……”
包利辛听罢手腕一转,将软剑抽回,又刺向穆英杰,却被穆英杰伸出两指夹住。
包利辛见状冷笑:“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
“不。”穆英杰摇头道,“我真的不怕死,但在你杀死我之前,有两件事要告诉你,关于烙阴酒,还关于……”
两个小时后,包利辛来到刘氏庄园酒窖大门口时,已是一身酒气,满脸愁容,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打开那扇大门时,内心中的恐惧莫名又加重了一倍。穆英杰所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那么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毫无意义。包利辛打开酒窖大门后,终于拔腿就向庄外跑去,没有象来时那样翻墙跃顶,而是完全不顾周围庄园内那些宾客的目光,像发疯一样拔腿狂奔。
当包利辛离开之后,穆英杰、穆英豪两兄弟才出现在酒窖大门口,打晕了几个护院后,偷了两匹快马离开了刘氏庄园。
谁也不知道那天在酒窖内穆英杰对包利辛说了什么,导致包利辛像得了失心疯一样,遗忘了自己刺客的身份,遗忘了自己的背负着刺杀开棺人的使命,在光天化日之下穿着一身在他人眼中的奇装异服从刘氏庄园里奔跑着离开,从此不知所终。
当夜,刘氏庄园北楼莫名其妙发生了爆炸,第二天这条消息就在镇上疯传开来,传到成都的时候,传言中已经加上了“还将二十名宾客炸得支离破碎”这句话。可怪就怪在其后并没有听说过,不管是上刘氏庄园道贺的宾客,还是刘氏家族之人,没有一人宣告失踪或者死亡,都好好的活着。
第二日清晨,脑袋上包扎着绷带的乌三炮由两名手下搀扶着,来到北楼废墟前,看着里面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行尸碎肉,还有那些烧毁的烟膏,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两名手下赶紧搀扶着乌三炮,乌三炮再一抬眼便看到冷冷看着他的刘家的当家人刘文彩,赶紧将目光给移开,不敢与其对视。刘文彩“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
乌三炮瘫倒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终于看到李世坤拿着手绢捂住鼻子,从废物中走出来后,这才甩开两侧的手下跑过去问:“没得事嘛?没得事嘛?还有啥子是好勒?”
李世坤闭上眼摇摇头,半晌道:“都没了,烟膏,酒……什么都没了。”
乌三炮一听,差点晕倒过去,那些烟膏和酒都是他“进贡”给刘家的东西,要没有刘家的庇护,他的山头早就被军队给轰平了,那些东西价值不菲姑且不说,因为是由行尸背负而来,只得藏觅在北楼之中,却未想到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还炸毁了刚刚修建而成的庄园北楼,就算刘家不找他“私了”,告到县政府那,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让他人头落地。
李世坤一把将乌三炮给拽住,拉起来后竟一把抱住,头靠在乌三炮的肩头,偏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忘了我们还有烙阴酒的方子……”
说完,李世坤松开了脸上又浮现出笑容的乌三炮,向北楼里那拱门处走去,走到拱门下又回身来,伸出手指向乌三炮勾了勾,等乌三炮不顾疼痛跑过去时,听到李世坤低声说:“等十天,十天之后我做出烙阴酒出来,你就富可敌国了。”
乌三炮使劲点点头,等李世坤走后,双手合十面朝太阳开始拜了起来,心中祈祷着一切顺利,但自己就连拜的是哪方神仙菩萨都不知道,总之谁保佑他,他就拜谁。
十天后,乌三炮借了刘氏庄园所在的安仁镇最大的一家饭馆,摆了一桌酒席,借着道歉为名邀请刘文彩赴宴,可过了上头菜的时间,刘文彩依然没有到场,急得乌三炮在饭馆门口来回走着,不时奔出门口看着左右两条大路,前去酿烙阴酒的李世坤没有出现,答应赴宴的刘文彩也没有出现。
是不是出什么变故了?乌三炮心中七上八下的,当年邀了那个怪物李世坤当了自己的师爷,的确是“战无不胜”,但随时也在担心着李世坤被他人所用,要是李世坤被刘家给拉拢了?那自己以后的日子……乌三炮越想越气,疑心病又犯了,转身回到饭馆操了家伙就准备去找李世坤,谁知道转身来到饭馆门口时,却见李世坤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那,右手依然捏着自己那条手绢。
李世坤看见满脸怒气的乌三炮面露微笑,用手绢拂去黑色丝质长褂外面的灰尘,将食盒高举,又扭头去看着食盒,分明是在告诉乌三炮酿成的烙阴酒就在食盒之内。
乌三炮走了两步,想起自己手中还提着枪,赶紧将枪交给旁边的喽啰,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走上前去道:“师爷啊师爷,老子还以为哪个狗日勒把你绑起切唠,刚好想兄弟伙些切找你……”(师爷,老子还以为是哪个.把你绑架了,刚想找兄弟们去救你。)
“是吗?”李世坤微微一笑。
“不摆这些唠,那个酒喃?”(不说这些了,酒呢?)乌三炮说完就伸手去拿那食盒,李世坤故意打开食盒的盖子,露出里面一个白色的瓶子,那瓶子看着有些陈旧,但模样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从前酒客必备的盛酒器。
“在里头?”乌三炮抬眼看着李世坤,想笑又觉得自己要保持镇定,故而很艰难地忍住。
“烙阴酒加上这青瓷梅瓶,是我送给大当家的礼物。”李世坤将食盒交到乌三炮的手中,“这青瓷梅瓶可是南宋顺昌窑烧出来的宝贝。”
乌三炮这个识字但又没见识,爱不懂装懂的半文盲当然不知道那青瓷梅瓶虽然算是古董,但比起汝窑、定窑、钧窑这些来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李世坤看着乌三炮将那青瓷梅瓶捧出来,喝令围观的喽啰们闪开,小心翼翼放到大堂正中摆好头菜的雕花圆桌上,随即后退两步,咽了口唾沫,都快跪下去了。因为那烙阴酒传说可治百病不说,还有让普通人在梦中神游仙境的功效。
李世坤漫步走到乌三炮身后,俯身低语:“当家的,别急,那一瓶是给刘家老爷子的,我们的在那……”
李世坤说完,转身向饭馆门口一指,指着门口那匹背着两个大酒坛的白马,随即又高声道:“兄弟们!这些酒都是大当家赏给你们的!”
乌三炮那些手下对烙阴酒早有耳闻,一听李世坤此话出口,立即一拥而上将那匹白马围了个水泄不通,争先恐后要将那酒坛子给卸下来。乌三炮见状急了,大声喝令他们住手,可那些喽啰听见都当没听见,依然在那哄抢,有好几人都操家伙准备动手了。
“呯……呯……呯……”
乌三炮举起驳壳枪对天连开了三枪,枪声镇住了还在疯抢酒坛的喽啰们。
喽啰们见乌三炮气急败坏地站在那,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知道当家的发威了,再不住手就有可能持枪乱射,赶紧散开。乌三炮接着握紧驳壳枪走近那匹白马,在伸手抚摸到酒坛的时候,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好像马背两侧放的不是酒坛,而是两名绝世美女,口中低声念道:“我勒,都我一个人勒!”
就在乌三炮作势要扑上去的时候,却被紧跟其后的李世坤一把抓住,附耳低语道:“当家的,酒方在手,酒永远喝不完,再说了,难道咱们以后做买卖只靠自己?现在你独占了这两坛子酒事小,兄弟们心散了事大!”
乌三炮一听有道理,斜眼扫着身后的那些喽啰们,有些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有些则毫不掩饰地怒视他。的确,这些人跟随他多年,一起出生入死,如果这时候他的自私完全表露无遗,只会导致手下人哗变,不要说酒了,就连自己的命都有可能没了。
乌三炮想到这,脸色一变,高声道:“兄弟伙些听到!不要说老子乌三炮不近人情!但你们要晓得!现在和前几年不一样唠!做啥子事都要守规矩,我们现在是在镇里头,不是人山里头……喝酒嘛!那就一个个勒来!不要抢,也不要闹……!”
乌三炮说完那番道貌岸然的废话后,看了李世坤一眼,李世坤冲他笑了笑,转身走到大堂正门右侧的角落,找了张干净的桌子旁坐下,看着乌三炮命人打开酒坛,紧接着一碗一碗地盛出酒来,分别递给那九个彪悍的手下,然后第一个带头喝下酒去,大吼了一声“好”,随即众土匪也纷纷喝下,喝完后不约而同大呼“好酒”。
李世坤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掏出了自己那块西洋怀表,轻轻放在左侧的桌面上,又侧头去听着怀表中指针跳动的声音,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五卷】烙阴酒 第四章[鬼宴]
怀表内的指针一格格跳动着,从马背上取下来的那两坛子酒也逐渐见底。在场所有人,除了李世坤之外,就连在旁边伺候着的老板和店小二都各自赏了一碗,一饮而尽后都惊呼真是极品佳酿,堪比仙境之酒。
酒醉后,所有人都遗忘了在此办酒席的目的,是为了宴请十天前得罪的刘家人,都坐在那张桌子前吃着菜、喝着酒、划着拳。老板和伙计也加入其中,和那些土圌匪一样伸手抓着盘中的菜肴,大口喝着酒,可酒已见底,老板豪爽地将店中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供大家饮用,谁知道开坛一闻便连连呕吐,都称老板的酒比粪水还臭。老板不信,自己一闻,也直接呕吐了出来,随即大家都感叹人间美酒当属烙阴。
时间继续一分一秒地走着,李世坤依然在那冷眼旁观,还拿出一个账本模样的东西在那仔细地记录着。
众人当中就数乌三炮喝得最多,到最后已经抱着那个青瓷梅瓶坐到了桌子的下面,像个不倒翁一样前后摇晃着身圌子,红着脸打着酒嗝带着像傻圌子一样的笑容憧憬着未来,想象自己成为了四川,不,全国第一富豪之后,和蒋委圌员长一起同桌喝酒的情景。
乌三炮笑着笑着,忽然看到桌腿处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定睛一看那东西是红色的,便伸出一根手指去蘸了点放到嘴里尝了尝,随即绽放笑容道:“嗯!好酒!好酒!哪个勒酒?还有没得?”
刚问完,乌三炮就听到一个低沉带着回响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回答:“有——出去喝吧——”
“要得!”乌三炮应声道,抱着那青瓷梅瓶爬了出来,坐在一张长凳上,扫了一眼桌子,抓起在旁边的一个酒坛就大口饮了起来,喝了一阵后一抹嘴巴大吼道:“好酒!”
角落中,李世坤撑着下巴冷冷看着。乌三炮手中的酒坛,在李世坤的眼中却是一个颈部被割断的人头,而乌三炮爬出来所喝的也仅仅是人头颈脖处还在流淌的鲜血。而在乌三炮周围,九个喽啰已经身首异处,有几具无头尸还在那如触电般抽圌搐着,可桌旁还剩下的老板、伙计和乌三炮三人却视而不见,各自抱着一个人头在那豪饮着鲜血。
尸体布满了桌子周围一圈,遍地都是喷洒出来的鲜血,还混着一些碎肉,也有断裂成块状的气管、食管、耳朵。乌三炮抓起桌子上一颗眼珠,往旁边凉拌鸡丝的汁汤中蘸了蘸就塞圌入了口圌中,连称这水晶肉丸做得美味。
差不多了。李世坤拿起怀表放入口袋中起身来,抬眼却看到从里屋端着菜出来的老板娘和厨子两人,两人看见大堂中的情景后完全傻掉了,手中的食盘落地摔得粉碎,老板娘一声未吭便晕死了过去,而那厨子双圌腿颤圌抖着,裤裆处湿圌了一片,尿圌液顺着裤筒滑落下来,流了双脚周围一圈,都能从尿圌液的倒影中看到他那副恐惧的模样。
李世坤慢慢走到正门口,牵着那匹白马走出饭馆的大门,又转身来顺手将大门关上,在两扇大门合上的时候,他从门缝中看到饭店老板和伙计两人按住还在嘻嘻笑着的乌三炮,各自操圌起碎了一半的盘子非常缓慢地割着他的颈脖处,张口饮着颈脖处喷圌出的鲜血,一脸的满足。
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在打开酒坛的泥封,嗅着那喷圌出的雾状酒香而已。
“谁说好酒不会上头?”李世坤笑了笑,将门关死,转身上马拍马慢慢走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中间,径直向远处那座只有两层的小楼疾驰而去。
那两层小楼中间的阴暗小屋的窗口处,刘氏家族的管家独自一人站在那,用望远镜将饭店内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一直看到李世坤关好大门向自己这里走来后,这才放下望远镜,但发圌抖的手却没有抓稳,将望远镜跌落在地上。自己俯身去捡时,才意识到自己双圌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随即用双手抓圌住自己的双圌腿,试图停止抖动,抓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圌抖。他多次反复深呼吸,抓起那望远镜准备转身离开时,却看到李世坤已经出现在小屋门口。
李世坤冲管家一笑,接着拿出手绢来蹲下小心翼翼地擦着鞋子前端那团血渍,半晌才抬头看着管家问:“老圌爷圌子没来是对的,估计他老人家看不得这么血圌腥的场面吧?”
管家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甚至后悔前来观看李世坤所说的这出“醉鬼戏酒”的大戏,这哪里是戏?分明就是人圌间圌地圌狱!
“乌三炮这块心病我帮老圌爷圌子解决了,以后这里的烟膏和私酒买卖都是老圌爷圌子的了。烙阴酒的功效是什么模样,想必管家会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圌爷圌子,当然了因为只有十天的时间,烙阴酒只能做成这模样,头酒劲大谁都知道,我只需要稍微改良一下,只要不致圌死,那就是人间极品佳酿中的佳酿,什么江阳窖、五粮液都统统滚蛋,而且人们不喝还不行,就像是鸦圌片一样!”李世坤慢慢走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管家身前,将自己手中的手绢塞圌进他的大褂中,又轻轻拍了拍,“回去和老圌爷圌子商量一下,烙阴酒的买卖咱们一块儿做,能赚大钱,说不定买个国圌民政圌府的总统都行。”
管家依然没有说话,已经完全傻了,李世坤笑笑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转身竖圌起一根手指头凭空画了个圈说:“噢,别忘了叫封住街口的那些警圌察和军圌队进去收拾收拾,洗洗地什么的,新生活运圌动嘛,呵……”
李世坤不知走了多久,管家才反应过来,失圌魂落魄地从那间小屋中离开,下楼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