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莫钦想去打鬼子,可穆氏兄弟说过他要避开战火顽强的活下去,于是他继续向南,终于到了首都南京。
在南京,莫钦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繁华,知道了国家的概念,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曾经喜欢的北平沦陷了,还知道在距离南京不远处,还有个更繁华的大城市叫上海,那里正在被攻打。
战争到底算什么?莫钦思考着,继续在街头帮人擦鞋,总是提醒着自己已经见过地狱了?
见过了吗?
见过了。
是的,见过了,一直到半年后的某天,爬上南京圣保罗公会教堂的莫钦,眼望着那一片废墟,眼望着那些穿着卡其色军装的鬼子,眼望着那些被鬼子残杀的人们,莫钦才知道什么叫做地狱。
“这才是地狱呀……”莫钦眼中又一次流出了血泪,泣不成声。
那天,是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11月13日。
那天,南京沦陷。
第五章(下)[孤军]
四年后,山东。
穿着破烂的莫钦一人慢慢走在山道上,右手攥着一把刺刀,胸前腹部各中了两枪。他慢慢挪动着步子,在勉强还可以称为外衣的东西上面擦拭着刺刀上的血迹。远处,五匹马五个人迎面奔来,扬起的尘烟顺着风吹向莫钦,瞬间就将他包裹在其中。
五人勒马停在莫钦跟前,最前那个长相凶狠的大胡子俯身下去问:“小子,干嘛一个人在这晃悠?和家人走散了?”
莫钦没有回答,径直向前走去,大胡子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攥紧的刺刀上面,正准备离开,马队中其中一个穿着中央军服装的年轻人却在前方的洼地中发现了鬼子兵的尸体。一共五具尸体,每具尸体的咽喉都被割断,旁边放着的三八大盖也被折断,五个鬼子兵死后还瞪大双眼,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一个八岁孩子的手中……
“胡子团长,这里死了五个鬼子!都是一刀毙命!”那个中央军打扮的男子喊道,胡子团长和剩下的三个人立刻奔了过去,仔细查看了之后,胡子团长想起了拿着匕首的莫钦,转身拔腿就向已经走远的莫钦跑去,直接拦在莫钦的跟前。
“你多大了?叫啥名儿?”胡子团长蹲在莫钦跟前,看着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问,也不愿意相信那五个鬼子是被他徒手杀死的,但当他蹲下来的刹那,看到莫钦通红的双眼,却有一种不得不相信的感觉,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
如果说兵是鬼子,那眼前这个孩子肯定是阎王,连鬼都怕的阎王!
莫钦绕过胡子团长,继续向前走着,掏出穆英杰给他的酒壶来,喝了一小口,又小心翼翼放在怀中。胡子团长立即起身,跟着莫钦的脚步就走在他的旁边,其他四人深感奇怪,只得牵着马跟在两人的身后就那样走着。
“那五个鬼子是你杀的?”胡子团长虽然心中已经相信了,但他还需要听莫钦亲口说出来。
莫钦还是不说话,胡子团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身后的人立刻停下脚步,没有再跟着走,胡子团长则又一次挡住莫钦的去路,蹲下来低声询问道:“要参军吗?”
“参军?”莫钦有了反应,四年前他曾经对某些人说过这两个字,但那些人只是好心地让他逃走,告诉他年龄太小了,不能参军,可实际上呢?那时候中国的军队中十岁左右的孩子一抓一大把,他知道那是怜悯,可他不需要怜悯。
莫钦指着胡子团长的双眼,又转身看向身后那四人,四人的军服样式都不一样,有穿着国民革命军中央军军服的,有穿着第十战区军服的,有穿着晋绥军军服的,还有穿着八路军军服的,看了一阵后莫钦又问:“参军干什么?”
“杀鬼子呀!”虎子团长简单地说,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像你刚才一样!”
“你们是什么部队?”莫钦又问,完全没有见过这种穿着不同军装的部队,而那个虎子团长虽然有军人的气质,但打扮看起来却更像是一个马贼。
“我们呀……”蹲在莫钦跟前的胡子司令,将大拇指向身后的山头一指,在那里忽然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队伍中有男有女,穿着打扮都不相同,都没有统一的军服,只是领头的一个模样比莫钦大不了多少的孩子高举着一面大旗,白色的旗帜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孤军!
胡子司令看着那面旗帜道:“我们叫孤军!孤军奋战的孤军!还因为我们队伍里,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是孤人一个,除了生命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
那支队伍走近了,队伍中的人都友好地看着路边的莫钦,胡子团长向着孤军的旗帜敬礼,而莫钦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面旗帜之上,才发现旗帜上面除了“孤军”两个黑色大字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小字,都是人名,什么山蛋、铁球、二丫、曾富贵、刘大全……一看就知道都是些普通百姓的名字。
“那些名字……”胡子团长看着旗帜道,“都是和鬼子作战牺牲的兄弟姐妹!”
“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名字写在上面?”莫钦看着愈来愈远的旗帜问。
胡子团长扭头看着莫钦道:“为了纪念。”
“纪念。”莫钦抬手来按住自己的胸口,“那为什么要纪念?”
胡子团长沉默了一阵道:“因为他们值得纪念。”
“不是。”莫钦摇头道,“人们要纪念,仅仅是因为人们害怕遗忘。”莫钦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像自己的手已经可以摸到心脏,他不断地念叨着还能记得的那些钦天村村民的名字,他每天都会在心中念叨一次,为什么呢?因为他怕忘了,他虽然怕忘了那些个名字,却在每天想尽一切办法遗忘掉地狱的模样。
胡子团长语塞,正准备招手叫人拿点钱和干粮给莫钦,让他离开时,莫钦却盯着旗帜消失的方向道:“我参军。”
“狗子!把你的德国毛瑟给我!”胡子团长下令道,还在等待中的那个穿着中央军军服的男子一愣,老大不情愿地将自己肩头背着的步枪抛给了莫钦。
莫钦抬手抓住,盯着枪身道:“我不会用枪。”
“我教你!”胡子团长抓过那支毛瑟步枪,先是朝天放了一枪,惊起了远处洼地中的乌鸦之后,再次拉动枪栓上膛,对准飞起来的乌鸦开了一枪,随即拉动枪栓又开了一枪,随后从空中掉下来了四只乌鸦。
远处的那四人见怪不怪地看着,脸上都露出骄傲的笑容。
“看,多简单!”胡子团长把步枪递给莫钦,“上子弹,拉膛,瞄准,扣动扳机就行了。”
后来,这个教会莫钦枪法的胡子团长,成为了莫钦人生中的第三个师父,和穆氏兄弟一样,直到莫钦和他分别时,他都不知道胡子团长的名字,不仅是他就连孤军中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人,最终连名字都舍弃,只剩下个头衔的男人。
再后来,莫钦知道这支队伍在八年抗战后解散了,因为胡子团长说:“咱们只是为了杀鬼子而存在的,现在鬼子没了,中国人打中国人的事情咱做不出来,大家都回家吧,种地的种地,做买卖的做买卖,都回家吧……”
都回家吧。
还有家吗?
有,只要有人在,家就在。
……
现在,山东龙口,东海度假旅游区古科学部安全屋内。
厕所中,莫钦洗去血泪,拿出贴身里衣中自己保存了好几年的那块写有“孤军”二字的臂章,用手轻轻抚摸着,眼前浮现的还是孤军作战时的场景,他转身将那块臂章递给了站在门口的胡顺唐,轻声道:“我的故事好听吗?比电视里放的那些抗日连续剧精彩吧?”
“孤军……”胡顺唐拿着那个臂章,只是拿在手上似乎都能闻到上面那股几十年都没有消散的血腥味,但这种血腥味却不让人恶心,“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什么样的队伍?”莫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拉开自己胸前的衣服,看着完好无损的皮肤,“这是一支没有载入史册的队伍,在那八年中有很多很多这样的队伍,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人记得,因为他们知道纪念是害怕遗忘,可他们不怕遗忘,只是怕更多的人和他们一样失去家人。”莫钦看着自己完好的胸口,他很想留下个伤疤什么的,这样至少可以让他怀念,也不至于让他每日念叨着那上百个名字,钦天村的、孤军的,还有一些其他人的。
“我可以回家了,我请你们去家中做客,我想那里现在应该不再是地狱了吧?”莫钦拉好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在自己身后站着的是父亲、母亲,以及很多很多以前熟悉的人,“爹、娘,吕千寻要回家了!”
早饭,姑且可以称为早饭。众人围坐在圆桌前,闷不作声地吃着,都在打算接下来怎么做,满街都是通缉令,汽车站、火车站、机场四处都是他们的照片,如果他们分开走,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又该如何联系?不分开走,几个人在一起的目标太大了,很容易被认出来。
“胡淼、莎莉还有修罗留下来,带着他们,你们的目标更大,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薛甲宏喝完碗中的粥,拿起餐巾纸擦了嘴巴,同时看着坐在对面的胡顺唐,“青衣会简单的易容术,我可以辅助她,我也会一点,不会有很多年没有用过了,需要的材料较多,收集也要几天的时间,况且你们这一去凶多吉少,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吧。”
“我必须得准备烙阴酒,否则我活不下去。”莫钦也放下碗筷,虽然他没有怎么动。
胡顺唐默默点头,尽力不去看自己左右坐着的莎莉和胡淼:“我们还需要新的身份,先生有办法吗?”
薛甲宏摇头,夜叉王却插嘴道:“我有认识的人,不过人应该在大连,我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他做点假证件,另外还需要钱,越多越好,做证件需要钱,其他的东西也需要钱,而且符咒纸之类的东西,普通神棍都是假的,真货不好找。”
“简单,符咒纸之类的东西我解决,你们去这个地方。”薛甲宏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来……
。
第六章(上)[薛先生的另一面]
薛甲宏所给的名片是双面的,而且名片还是塑料制品,最无耻的是那名片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写着:环保材料!
“江苏省茅山道院华阳洞分院驻山东省烟台市黄县办事处……”莫钦起身站在胡顺唐身边念着名片正面那一串文字,“陈玉楼主任?”莫钦念完抬眼看着薛甲宏问,“这什么意思?这人干嘛的?”
“他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他是干嘛的,背面还有呢。”薛甲宏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胡顺唐翻过名片的背面,莫钦继续念道:“四川省峨眉山九天玄女仙宫驻山东省烟台市龙口办公室……严玉蕾俗家?”莫钦看着下方那名字,一脸茫然,“一个叫陈玉楼,头衔是主任,一个叫严玉蕾,头衔是俗家,这什么跟什么呀!?”
胡顺唐摇头道:“薛先生,这两人靠谱吗?这一看就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呀,搞不好还是邪教分子呢!”
“实际上我是让你们去找他们的,那家伙叫魏玄宇,是个地师,手法高明,就是性格有点缺陷。”薛甲宏喝着粥,又拿出另外一张名片来,“但是这个地师行踪诡秘,要想找到他,必须先找到他的两个徒弟,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就算知道,也不知道他是地师。”
胡顺唐拿过名片,这次还没有等莫钦读出来,他就先念道:“环球房地产资讯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魏玄宇!”
“还环球?又是个做买卖的!”莫钦摇着头道,“不行,上次和那小金华打交道已经够让人憋屈了,这次又来个做买卖的,还是地师?”
“他真的是做买卖的,只不过公司就仨人,魏玄宇带着这对脱线有点秀逗的表兄妹,说是房地产资讯,实际上就是炒房客,低价买入,自己清理清理,再高价卖出,只不过他很少碰新房子,除非那新房子不干净……”薛甲宏吹着碗中粥表面的那层薄膜,抬眼看着桌旁都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众人,笑笑道,“说白了,就是哪儿有闹鬼的房子,他就上哪儿去,因为那样的房子价格低于市场价,因为出过事儿,卖不出去,他再向房主压价,压到别人都快跳楼了,这才买下来,接着把里面不干净的东西清理出去,再以市场价卖出,从中赚取高额差价,谋取暴利。”
“有意思,我对这个人感兴趣。”胡顺唐觉得这个叫魏玄宇的人很有点意思。
一直默不作声的夜叉王开口道:“为什么要找他,其他人不行吗?”
“其他人?”薛甲宏苦笑道,“异术者躲的躲,改行的改行,就连这个魏玄宇都有了个掩藏的身份,不光这样,听说他还与古科学部之间有某种联系,传闻说他有古科学部颁发的什么免死金牌,只要不犯大错,用这种方式赚钱,古科学部不会拿他怎么样。况且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这家伙只认钱,不认人,也不讲交情,十足的财迷,当然也讲信用,在他那买东西,都是好东西,不会骗人,认识他的人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和鬼做买卖的王八蛋!”
“和鬼做买卖的王八蛋?这个绰号也太长了吧。”胡顺唐反复看着手中那张并不出彩的名片,简单的东西下面往往隐藏着让人意外的惊喜,这个魏玄宇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更重要的是还与古科学部有联系。
“薛先生,我有个疑问,能解答一下吗?要不然我真睡不着觉。”莫钦举起手来,像是课堂上的孩子。
薛先生起身来收拾碗筷,莎莉和胡淼沉默着帮他收拾,薛甲宏干脆坐下微笑道:“我尽力解答。”
“薛先生对古科学部看来有一定了解呀,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而且这里还是古科学部的安全屋,他们能借给你?”莫钦问这话的时候,双眼却故意看着夜叉王。
夜叉王玩着手中的匕首,挑着指甲缝,也不抬头,虽说他知道莫钦在看着他,而且对他来说,莫钦是个很恐怖的家伙,虽然满脸笑容,总是坐着不正经的事情,说着不正经的话,但却有意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我曾经是他们的线人,确切的说我父亲是他们的线人,我理所当然也是。这样说吧,当初我救下夜叉王的时候,也是受古科学部委托的,但委托的人是谁,我不知道,而且……”薛甲宏长叹一声,“我有段时间也是他们的民间顾问,拿特殊津贴的那种人。”
薛甲宏说完后,整个屋子内静下来了,这恐怕是连夜叉王都没有猜测过的事实,莎莉和胡淼端着碗筷站在厨房门口,侧身看着薛甲宏。
胡顺唐盯着薛甲宏,就那样看着,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眼下这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们知道一点:古科学部中有人在帮他们,而且詹天涯也帮了他们,虽说他们遭受要挟,但最终还是想出了牺牲自我的办法。
薛甲宏见众人都不说话,笑道:“怎么了?觉得被出卖了吗?同时也开始看不起我了?认为我是古科学部的走狗?”
“不,没有,只是很吃惊,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胡顺唐笑笑道。
“不用掩饰,有什么话就说吧。”薛甲宏轻叹道,“你们就算看不起我,也在意料之中。”
“先生,我们没有这么想。”夜叉王说,说罢动了动胳膊肘碰了下葬青衣,葬青衣会意起身来帮胡淼和莎莉收拾着桌子,算是用行动来缓和屋子内奇怪的气氛。
“好吧,你们相信我,我很高兴,那么接下来你们去找那对兄妹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应该在海边有座小屋子,平日内卖点饮料,烧烤,出租游泳圈什么的,同时也兼职抓鬼,你们去了之后就说是我介绍的,剩下的事情就看造化了。”薛甲宏起身来,穿上外套道,“我去搜寻下易容的材料,你们接着休息,因为接下去你们会很累很累。”
又是休息,胡顺唐有些烦了,虽说这种感觉很好,不再绷紧神经想着即将面临的突发情况,但事情并没有解决,是什么东西?明明可以看到的,但因为阎王刃中的烙阴酒缺失的原因,没有完全开启,而且成品烙阴酒在那个天街之内,再找也是不可能的。好像真的应了吒翰死前说的话,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他可能不救莫钦吗?不可能,不救莫钦的话,莫钦会死,但黑衣人依然杀不死李朝年;反之莫钦活着,炙阳简就无法开启不说,莫钦还会“帮助”李朝年履行合同的最后一条,救他一命,但是那根本只是李朝年为了自己打不开炙阳简而启动的计划而已,根本不是为了莫钦,因为黑衣人杀不死他,他很清楚,莫钦的帮助只是为了掩饰而已。
那个老头儿的计划算得太精细了,比世界上最高端的电脑还要准确。还有尖端技术局,他们为什么要突然拿0021部队的尘封档案来换白骨或者胡淼呢?换胡淼是为了制约自己,那换白骨又是为了什么?
“古科学部……尖端技术局……”胡顺唐躺在沙发上,念叨着,思考着,就这样过了一天,一直到深夜,浑身脏兮兮的薛甲宏才回来,同时还找回了一些莫钦需要制作烙阴酒的东西,随即两人分别去了次卧和主卧忙碌起来,剩下不忙碌的人又继续休息,无所事事。
五天后,在胡顺唐的不断催促下,薛甲宏和莫钦都表示已经完成了,于是开始了离开前的易容,同时也确定了这次离开的人只有胡顺唐、夜叉王、葬青衣和莫钦四个,胡淼和莎莉以及修罗都留下来,等风头过了再说,薛甲宏也交给了胡顺唐一个电话号码,告诉他如果下次他们回来在这里找不到他们,就打这个电话。
胡顺唐从未想过易容一个人竟然要花上足足一上午的时间,而且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扣上一张人皮面具了事,那东西就和特效化妆看起来有点类似,只是比那个更神奇,当完全弄好了之后,你站在镜子面前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而且摸上去不管皮肤还是毛发都和真的一模一样。
第三天的清晨,葬青衣才终于把莫钦的那张脸给改变了,胡顺唐早已等得不耐烦想要出发,而莎莉和胡淼各自拿了胡顺唐的钉鞘和准备好的行囊就站在门口,等待着送别。
“我走了。”胡顺唐站在两人的跟前,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也许对两人都是,说完之后莎莉和胡淼两人也是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说完也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胡顺唐背过钉鞘来,钉鞘已经被薛甲宏改良过了,表面是个三角包的外形,免得惹人怀疑,就算是过安检扫描也只能看出里面伪装的物件。胡顺唐整理好东西,侧目看了一眼身后等着他开门的三人,又低声道:“你们两个……好好相处。”
“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胡淼开口了,依然是那个问题,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至少对她来说是那样。莎莉听到这,转身离开,一只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是胡顺唐,而是胡淼。胡淼就那样抓着莎莉的手,却是看着胡顺唐,希望他给一个答案,一个交代,让三个人都得以解脱。
你选择谁?
第六章(下)[离别]
“你们好好相处,我会很快回来的。”胡顺唐还是这句话,说完抬脚就准备离开,胡淼却抬起右臂挡住他的去路,同时莎莉也轻轻掰开胡淼的手进了里屋。
“别逃避了,你以前不是告诉我,不会再逃避,而是会认真面对吗?不管是什么事,都应该这样。”胡淼轻声道,双眼却是看着别处,看向胡顺唐的那双鞋子上,她也在心中祈祷,祈祷着胡顺唐的选择能和自己一样,因为那是她期盼许久的未来,“不要去找什么真相了,你把东西交出去,给詹天涯,给古科学部,那是他们的责任,不是你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就应该过普通的生活……”
“胡淼,他已经不是了!回不去了。”夜叉王插嘴道,“但是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带他回来,这是我欠你们的。”
“你欠我们的……”胡淼抬眼来看着夜叉王,凝视着他那张脸,那张脸看起来那么陌生,但在她眼中依然是那个可以操纵小鬼,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变态医生,“你说的对,这是你欠我们的,如果不是你,我们还安安稳稳在那个小镇开着店,过着日子,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她给占据了身体,如果不是你,胡顺唐根本就遇不到她!什么都是因为你!你以为认错道歉就能解决了?就能再次将胡顺唐从我身边带走,你妄想!”
葬青衣、莫钦、薛甲宏都沉默着,修罗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趴在门口不起身。胡顺唐依然不回答胡淼的话,只是摸着修罗的脑袋说:“修罗,拜托你好好的看着他们,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修罗“呜呜”的低鸣着,抬眼来看着胡顺唐,随即又看向自己的主人葬青衣,葬青衣朝修罗缓缓摇头,示意它走开。修罗起身来,绕过众人,来到沙发边上,有气无力地将脑袋垂在那。胡顺唐却没有起身,看着修罗先前趴着的地方,低声道:“有些事,我必须得去做,在扎曼雪山有个叫吒翰的前辈告诉我,命运是无法逃开的,镇魂棺事件开始前,我抛下你,自己一个人离开,我很愧疚,真的很愧疚,我每天都在想,如果能够时光倒流,我肯定会守在你的身边,绝对不离开,对什么事都不会关心,可是……”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对吧?”胡淼没有去看胡顺唐,“去吧,我不会再阻止你了,不过你记得你的话,时光不会倒流,所以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你答应我会活着回来,说出来的话就不要想收回去,我会等着你,就像你曾经也等着我一样。”
胡淼离开,进了厨房,站在厨房的水槽前,打开水龙头,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就那样看着水龙头中流出来的水,似乎现在水龙头已经代替了她的泪腺,其中流出的自来水全是她的眼泪。
无尽的眼泪。
开门,走出去,胡顺唐踩着楼梯慢慢走着,夜叉王、葬青衣、莫钦慢慢跟在他的身后,门在被莫钦关上的刹那,莎莉推门出来,拿着一根围巾,那是条很普通的围巾,在地摊儿上随处可见,价值不超过五十块钱。
这是莎莉悄悄托出门去搜集材料的薛甲宏买的,还说花了多少钱,她将来一定会还,凭自己的能力赚到钱来还。
“顺唐,记得早点回来,戴上这个,薛先生说,你们下一步去的地方很冷,比扎曼雪山还要冷。”莎莉将围巾递出去,脚步却没有挪动,而楼梯下的胡顺唐只是伸出手,也没有转身回去,于是那条围巾从莎莉手中递给了莫钦,莫钦递给了葬青衣,葬青衣又给了夜叉王,夜叉王拿着围巾交给胡顺唐的时候,却听到厨房内的胡淼大声喊道,“贺昌龙!你一定要把胡顺唐平平安安带回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叉王将手中的围巾递给胡顺唐,却是看着胡顺唐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把胡顺唐平平安安带回来的。”
众人离开,走下楼,打开安全门远去。
薛甲宏和莎莉站在阳台上看着人影渐远的四人,修罗趴在落地玻璃上“呜呜”地低鸣着,莎莉抱起修罗来,看着胡顺唐的身影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每次出门玩的时候,我父亲都会告诉我,早点回来……后来,慢慢的我也学着父亲那样,每次他出门,我都会站在窗台大声对他说,早点回来,不管他去做什么了,我都当他只是出门散步,很快就会回来。”
“那你也当胡顺唐他们出去散步了吧,很快就会回来。”薛甲宏说,冲莎莉笑了笑。此时,厨房中的胡淼依然盯着哗哗流着的水龙头,就那样看着,一直到薛甲宏进厨房,伸手将水龙头关闭,她才反应过来,喃喃道:“对不起。”
“除了浪费水资源之外,其他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薛甲宏挽起袖子来,拿出砧板和菜刀,“把冰箱里的牛肉拿出来吧,今天做番茄牛柳。”
“我没胃口。”胡淼没有挪动步子。
薛甲宏转身开了冰箱,拿出牛肉来放在砧板上:“知道人活着最基本的就是要吃饭吗?你让胡顺唐好好活着,等他回来,虽然他没说,但同样他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对吧?”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薛甲宏放下手中的菜刀,立即闪身出来对着莎莉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来。莎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放下修罗站在门的一侧,胡淼则冲出来,满怀希望,心中认为胡顺唐肯定是回心转意了。
薛甲宏抬手也示意胡淼不要出声,接着凑近门上的猫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外面,同时一只手已经摸在他挂在门口的那柄长剑上面。从猫眼看向门外,半个人影都没有,但敲门声却依然不断传来,虽然不急促,却很有节奏,像是一种讯号,危险的讯号。
“谁呀?”胡淼低声问,刚说完莎莉却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胡淼斜眼瞪着莎莉,而同时薛甲宏却听到门下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他贴着门慢慢蹲了下去,同时明白门口肯定有个人,而那个人是蹲在那的,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蹲下来?
声音像是那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敲着门边,一声又一声。这是大白天,谁这么大的胆子?不过这个东海度假区虽说算是住宅区,但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养老的老头儿老太太,其他人都要在放大假的时候才会开车前来,平日内的确没有太多人,可保安在干嘛?这里在没有人引领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轻易进来的。
声音停止了,薛甲宏慢慢起身,又朝猫眼看着,那柄长剑已经紧握在了手中,正在此时,一个脑袋突然从门下冒了起来——那是一张扔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的大众脸,平凡无奇,只是他鼻孔还塞着纸团,像是刚流了鼻血。
那人就那样低着头站在猫眼口,似乎故意让门内的薛甲宏看见一样,薛甲宏反手示意莎莉和胡淼回到卧室中去,就在莎莉和胡淼刚离开的时候,门突然又被敲响了,这次的敲门声很急促,吓了贴门的薛甲宏一跳,可是……
可是薛甲宏明明看到那个人的双手垂在两侧,他是用什么敲的门呢?
“呼——”门缝中冒进浓浓白烟来,薛甲宏用外套捂住口鼻,向后退着,转身进了浴室中,用水浸湿了毛巾,扔给莎莉和胡淼道:“捂住口鼻,可能有毒!”就在薛甲宏刚说完的时候,却发现在阳台的落地窗外竟贴着一个人,那人也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可表情很猥琐,明明看到室内的薛甲宏,却还是一副贴在玻璃上用双手罩着双眼,窥视屋内的模样。
这可是大白天呀!这些是什么人?那家伙又是怎么贴在玻璃上的?薛甲宏提了提手中的长剑,示意莎莉和胡淼躲好,自己则贴着墙面,看着大门,又看着落地玻璃外的那个怪人。
门缝下的浓烟依然翻滚,瞬间就笼罩了整扇大门,如同是门本身变成了雾状体一般,就在此刻,一只脚从门外踏了进来,随即是另外一只脚,紧接着就是门外那人的身体。
门没开!也没有被破坏!只是浓雾,那家伙是怎么……薛甲宏提剑挡在胸前,目光不断地在两个怪人身上跳动。
“你好。”门口进来的怪人向薛甲宏鞠躬道,“请问您就是那位薛先生吗?”
甲宏简单地答道,立即反问,“你是谁?为什么要闯进来?”
“那就好!”怪人又鞠了一躬,转身朝着门口玻璃上贴着的那人高举自己的拳头,同时口中念叨着,“剪刀、石头、布……”
薛甲宏看到贴在落地玻璃外的那人也举起拳头,这种时候两人竟然玩起游戏来?落地玻璃外的怪人出了剪刀,而门口进来的怪人则出了布,门口怪人看着自己的手掌,显得很失落,低声说着:“怎么又是我输了?没有办法了,就这样吧。”话音刚落,那怪人突然像猴子一样翻身贴到了天花板上面,而落地玻璃窗外那人也抬起手来用指甲将玻璃慢慢给割开,接着跨了进来,漫无表情地盯着薛甲宏。
“莎莉!带着胡淼跑!”薛甲宏朝着卧室中喊道,可当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已经多了两个人,两个同样长相平凡,但手中却多了两根磨得锋利铁片的男子,他们站在胡淼和莎莉的身后,手中的铁片边缘轻轻地靠着她们的咽喉……
第七章(上)[海边的格格]
“没有挑战,不是说薛先生很强吗?”贴在天花板上的怪人扭动着脑袋看着薛甲宏。
“情报应该没错。”屋内制住莎莉的那人说,“但不应该呀,他说薛先生真的很强,强到可以在一瞬间……”那人话说到这,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喉咙周围已经被寒冰冻结了一圈,随即那寒冰像是有生命一样向脑袋上蔓延而去,瞬间包裹了他整个头颅。
那人倒下之后,变成冰块的脑袋顿时被摔成碎片。制住胡淼那人立即抓着胡淼靠着墙壁,怒视着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右手的莎莉,喝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冰棍,喜欢吗?”莎莉抬眼看着那人,双目之中的眼球变成了乳白色,同时转身慢慢朝那人走去,那人一把抓紧了胡淼,举起手中的铁片指着莎莉道,“不要过来!”
“不行呀,你换个地方杀了她,我可能管不了,但在我眼前我必须管。”莎莉伸出自己的食指,用指尖点着那人的铁片,一股寒气立即顺着指尖向铁片爬去,那人立即扔掉铁片,推开胡淼,跳窗而逃,可为时已晚,等那人落下的瞬间,全身已经被冻结,落地后变成了一块块碎冰。
胡淼惊魂未定,看着浑身皮肤变得雪白的莎莉,眼下这个屋子中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来袭者,而是莎莉!
“呀!和猜测中一样呢,他们都完蛋了,我对主人说过了,不要雇佣这些本地异术者,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多少真正的实力。”天花板上的人在那感叹,下方的人则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点点头,忽然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着对面的那栋楼,伸手指着,却又不说话。
天花板上的怪人慢慢爬行着,来到落地玻璃窗口,朝外看着,问:“你看到什么了?主人来了吗?”
下方的怪人摇头,薛甲宏看着莎莉挥挥手示意她带着胡淼出来,莎莉点头,抓着胡淼的胳膊就向外走,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站在地上的那人飞速跑了过去,挡在门口,刚站定,咽喉处就被一直藏在沙发后静等机会的修罗一口咬住,随即狠狠地撕下来一块肉,连同咽喉中的气管食道等一并拉了出来。
那人没有倒下,天花板上那人也没有回头来,只是看着对面的房子,双眼瞪大,眼中印着恐惧,虽然在扭头,但眼睛却依然盯着对面的方向,口中道:“喂,我觉得咱们还是……”
“呯——”一声巨响,如同打了一个炸雷一般,整栋楼的玻璃都被震得嗡嗡作响,那声音响起的同时,落地玻璃窗被全部震碎,天花板上那人也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击中,除了紧紧扣在天花板上的四肢,剩下的部位全部变成了肉酱,“稀里哗啦”地从上至下滴落着。
“啊——”胡淼吓得大叫起来,莎莉倒是很冷静,抬手拨开那个已经被修罗咬死却还站着的怪家伙,正准备开门离开,却迟疑着要不要将手伸进被浓雾包裹的门内,却听到接连的“咔嚓”声后,整扇门被一双大手给拆下来了,手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防毒面罩,穿着黑色战斗服,全副武装的奇怪男子。
敌人!?薛甲宏立即提剑挡在莎莉和胡淼跟前,那人却没有任何敌意,看着地面那扇已经彻底变形的门道:“明明是在门上开洞,还故意用烟雾裹着,让人以为是穿门而入,装神弄鬼!”淡蓝色的防毒面罩下,根本无法看清楚里面是一张什么样的脸,那人进屋后抬头看着天花板上还挂在那的四肢,按下通话器道:“化尸!你做过头了,这里没法收拾了,只能马上撤!”
“那家伙一向独来独往,能让他参加这次任务已经很不容易了。”一个声音从卧室中传来,众人回头,见一个几乎相同打扮,只是身材没那么强壮的男子从里屋走进来,手中还捏着从地上捡起来的一块碎冰,捏碎后蹲下来,侧头去看对面的楼房顶端,同时按住通话器说,“化尸你先撤吧,目标已经安全了,地方警察快来了,我和碎尸也得赶紧走了。”
薛甲宏看到那人除了右腿小腿上那块黑得发亮的钢板之外,其他的装备和穿着都与先前拆门的那个被称为碎尸的人一模一样,没有错,他们就是上次在绵阳袭击了自己屋子的那群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意思!以为可以痛痛快快干一仗!没想到全都是这种五流货色!”碎尸转身出门,却在转身时发现那弓着身体对着自己发出“呜呜”声的修罗,便笑道,“这群杂碎还不如这只尼泊尔山狼!”
“他们本来就是送死的蝼蚁,当然没意思,而且我们的目标不是作战,而是营救,这是局长的命令。”对化尸和碎尸下命令的那人起身来,走到薛甲宏的跟前,伸出一根手指拨开薛甲宏挡在胸前的长剑,“先生,我们是尖端技术局特殊战术部队苍穹a组,我是队长嚼尸,在对面楼顶的是负责掩护的化尸,这位是碎尸,我们受命保护你们,请跟我们走吧,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尖端技术局!?”薛甲宏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想起上次他们的袭击,他却没有挪动步子,相反后退一步,很警惕地看着嚼尸道,“上次你们袭击我的屋子,这次又救我们,到底想干什么?”
“袭击?”碎尸发出沉闷的笑声,看着嚼尸道,“队长,他们将那次演习当做是正儿八经的袭击!”
“你听到了,那只是演习而已,不是针对你。”嚼尸伸手指着门口的那具尸体,“如果你们不走,接下来这种异术者会越来越多,你也应该知道,虽然这群家伙可怕,但仅仅也只是三流货色,可下面的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了,你们必须跟我们走,没有选择。”
“那走吧!”莎莉却是在松开胡淼之后,第一个出门,胡淼迟疑了一下,看着满是内脏和鲜血的客厅,也扭头下楼,薛甲宏打量着嚼尸,知道僵持下去只会带来危险和不必要的麻烦,也转身离开。
“简单清理一下。”嚼尸吩咐碎尸后,跟在薛甲宏身后离开。碎尸“嗯”了一声,打开自己战斗服一侧,从其中拿了个瓶子出来,直接扔在客厅的地面上,瓶子碎开,里面的液体流淌出来,接触空气后腾起阵阵烟雾,不一会儿就笼罩了整个屋子。
距离小区十分钟路程的海岸边,坐在四角放波石上的谷崎一雄听到耳机中传来的阵阵杂音,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一群蠢货。”
“的确是蠢货。”谷崎一雄身后的女人点起一支烟来。
谷崎一雄并没有回头,只是将耳机从耳中取出来,直接扔进海中,谁知道刚扔进去就看见浮漂沉了下去,又浮了起来,反复数次之后,谷崎一雄才抓起海竿慢慢收线,接着伸手死死握住上钩的那条巴掌大的鲅鱼,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不远处几个钓鱼的人向其投来羡慕的眼光,因为他们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上钩的鱼充其量只有食指那么长,其中离谷崎一雄最近的老头儿开口问道:“你刚才扔的那是什么东西呀?扔进去就上钩了!”
谷崎一雄只是笑着,看着掌心中的鱼,慢慢从其口中取下鱼钩,扔进旁边的桶里,蹲在那看着桶中痛苦挣扎的鲅鱼道:“您说这条鱼够几个人吃?”
“够一只猫吃,还是小猫。”背对太阳方向站着的女人道,又将双指夹着的香烟放入口中,“绝对不够人吃。”
“是呀,不够人吃。”说罢,谷崎一雄忽然看向先前问话的那个老头儿,大声道,“老人家,我刚才是用四个蠢货钓上来的这条大鱼!”
“啊?”老头儿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哈哈,嘀咕着“有病”继续盯着自己在海面上的浮漂,不再说话。
“人们总是不愿意相信真相……”谷崎一雄坐下来,慢慢收起自己的鱼线和海竿,“对吗?婉清小姐。”
一旁站着的王婉清则凝视着海面,迎着一股股吹来的潮湿海风,深深地吸着海风中带着的腥臭。两人沉默了许久,王婉清扔掉手中已经烧尽的香烟,将谷崎一雄水桶中的鲅鱼放回大海之中,又伸手戴好架在额头上的墨镜,侧头看着谷崎一雄道:“叫我格格吧,我不喜欢亲人之外的人直呼我的名字,还叫这么亲热,我们只是暂时合作。”
“好的,格格殿下。”谷崎一雄眯着眼睛看着刺眼的太阳,又从保温壶中掏出一根自制的冰棍来,撕开包装纸递给旁边的王婉清,却发现她已经走远了,在远处的沙滩上与几个游泳的孩子嬉戏着,虽然没有摘下墨镜,却依然能看出她脸上的表情不再冷漠僵硬。
“格格吗?大清没了,末代皇帝还在,满洲国没了,末代格格也在……真的很有意思呀!比钓鱼有意思多了!”谷崎一雄起身来,慢慢向海边公路走去,转身的刹那在周围警戒的保镖一部分立即上前收拾着海竿和水桶等物件,一部分则跑向海滩恭敬地邀请王婉清一同离开。
几小时后,被的东海度假区突然闯入了几辆黑色的福特越野车,担任外围警戒的警察立即一拥而上,围住那几辆车,喝令车中人下车接受检查。车是停了,但人没有下车,只是头车的车窗摇下三分之一后,伸出一只拿着证件的手……
第七章(下)[绝对零度]
安全屋内外,已经四处都拉起了警戒线,当那几辆黑色福特越野车停在楼下后,车内下来的便装探员立即接手了现场,原本勘查现场的地方警察也陆续上车返回,只留下了一少部分拿有勘查资料的警察做着手续移交的工作,脸上都挂着不满的情绪。
“这个案子看来没那么简单,莫名其妙来了一群人,听说是国安的?”一个刚交出相机储存卡的年轻警察坐在车内,从车窗玻璃窥视着外面那群神秘的便装探员。旁边一个年龄较大的警察打趣道:“国安?他们是国安,我们是山东鲁能,咱们都属于中国足球超级联赛的队伍。”
在金龙客车周围检查的探员敲了敲司机的门,示意车可以走了,司机这才点点头发动汽车向度假区外面走去,很快除了担任外围警戒的SPC(武警特警,不同SWAT特警)之外,其他警察全都陆续离开。
安全屋楼下,叼着半支烟的詹天涯仰头看着落地窗被震碎的六楼,又转身看向对面那层楼,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扬手准备叫人来,却意识到了现在自己的身份,只得对身边的宋松说:“宋指挥,我认为应该去查查对面的楼顶。”
在詹天涯旁边对着周围探员下命令的宋松,叹气道:“总指挥,我这个指挥只是暂时性的,等过了风头,你迟早会官复原职的。”
“但你现在毕竟是指挥,而我只是个顾问而已,连枪都不能佩戴。”詹天涯故意拉开自己的外衣,露出什么都没有的腰带,却显得很轻松,“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写报告了。”
“总指挥!以前的报告十个有八个都是我写的!你有点良心好不好?”宋松说完抓起对讲机问,“安全屋的情况怎么样?”
詹天涯笑道:“但十个都是经由我最终修改敲定的,走吧,上去看看。”
两人转身上楼,来到安全屋门口,詹天涯只是站在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就肯定的说:“胡顺唐他们走了之后这里才遭受的袭击,估计是冲着薛先生他们来的,其他的情况怎么样?”詹天涯问在屋内脱下防化服的探员。
探员刚要回答詹天涯的问题,詹天涯又意识到自己只是个顾问,赶紧回头看着宋松,宋松轻叹一口气,向那探员重复了一遍詹天涯的话。探员听完,先是说:“总指挥,不管怎么样,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废话少说!说案子!”詹天涯皱起眉头来,不想听手下安慰自己的废话。
“屋内无生命特性的有机物都消失了,应该说是蒸发了。”探员摇头道,“猜测是一种生物细菌,对存活的生命体没有任何威胁,但是对已死的人或者动物有吞噬性,像是熔尸液,只不过从先到的地方警察手中拍摄到的资料,看起来那种生物细菌应该是接触空气后形成细小颗粒的气体状。”说到这,探员示意詹天涯和宋松跟他进厨房,指着砧板上的一块血红色的印记道,“这里应该有一块牛肉,看样子是屋内的人在遭受袭击前拿出来的,旁边的水渍可以证明牛肉是保持冰冻形态,但接触到那种气体就蒸发了,应该说被细菌瞬间吞噬了。”
三人又返回客厅,客厅内其他的探员并未脱下防化服,还在四下仔细地勘查着。先前那名负责现场勘查的探员说,从现场的血印来看,在整个屋内的死者有三人,但怎么死的,用什么方式杀死的,完全不知道,因为失去生命特性的尸体已经被那种细菌吞噬了,最奇怪的是在卧室中的一具尸体,虽然没了,但从尸体消失的血印轮廓可以看出,死前脑袋已经没了,只剩下身躯和四肢,而在血印旁边还有冰块熔化的痕迹。
“冰块?”詹天涯蹲下来,戴着手套拿着镊子,去夹在水渍之中已经融化得差不多的一小块碎冰,放在鼻前闻了闻,刚要说话,探员便道,“我们已经将较为完整的冰块取样了。”
“没有脑袋……”詹天涯刚说完,宋松手中的对讲机又响起了起来,是在楼下勘查的探员,“指挥,在楼下又发现一堆碎冰,因为在树荫下面的草地中,还没有完全融化,看得出来是个人形,好像一个人被瞬间冻结了?”
“下楼看看!”詹天涯转身下楼,那名探员看着宋松笑着摇摇头,宋松很无奈,张嘴无声地说:看吧!他还是总指挥!
楼下花园的树荫下,无数块粉碎的冰散落在四周,詹天涯在周围走了一圈,又回到冰块前来,抬头看着六楼,思考着,自言自语道:“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