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新婚往事

  秦玉玺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他捂着胸口。显得呼吸有些困难。他一旁的孙子赶紧给他喂药,过了一会,才渐渐平复。
  
  他继续道:“冬娥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们感情是很好,但渐渐的我就发现,她有时候会突然脾气性格变得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对我冷若冰霜,有时发作几个小时,最长的时候会一天都不理我,过后又会恢复正常。仍然对我温柔有加。刚开始我还能容忍她,但时间长了我心里也老大不痛快,我在家里是三代单传的独子,从小被父母宠大,从来没人给我受这个气!”
  
  听秦大爷说到这里,我便问道:“当年她发作时,是否呆呆坐在椅子上。象入定一样,谁也不理睬,而且脸色晦暗,没有神采?”
  
  秦大爷却说:“不是这样子的。她人还是精神的,就是好像换了一个人,言谈举止都不象是她了。对我突然就很厌恶的样子。”
  
  我本以为秦玉玺说的就是我现在看到曹冬娥的情况,但看来那时她的状况跟现在还不是一回事。
  
  我说:“您继续讲,后来怎么样了?”
  
  秦大爷说:“她刚怀孕那会,我爹娘高兴坏了,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心想现在孩子都有了,她的心思应该都放到我身上了吧?可是她还是老样子,简直让我失望透了,过了年后,她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一天早上,她起床后又莫名其妙开始对我发作。我忍气吞声地劝慰她,让她一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可她竟然对我说,她不想给我生孩子!这句话把我惹毛了,我气昏了头,所以就对父母称去县城逛集市去了,其实就是离家躲避她。”
  
  我问:“她得知怀孕的时候,就感到不高兴吗?您觉得她是真的不想要孩子?”
  
  秦大爷说:“我当时是气昏了头,其实她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是很高兴的,平时也很注意饮食,看得出她其实很在意这个孩子。所以在台湾的这几十年里,我一直后悔自己太冲动,后来我有个医生朋友告诉我,冬娥可能患有间歇性的精神病。”
  
  我说:“那您到县里以后呢?”
  
  秦大爷说:“我到了县里以后,漫无目的地在集市上闲逛,一直逛到傍晚的时候,气也有点消了,就替家人买了些东西,也替她买了一只白玉手镯,就准备回家了。也就在这时,遇到国军抓壮丁,我就被带走了,我参军后后打了没几场仗,不久国军战败,退缩台湾,我也随部队去了,那时我们也不想去,但是根本没得选择,想回家都不行了。刚开始几年,耳朵里还经常听到政府要光复大陆,我觉得还有回乡的希望,后来光复大陆不提了,我就彻底死心,断绝了回大陆的念想,于是在台湾娶了我后来的太太,生了三个儿子,儿子成家立业后,又给我生了一群孙子,我们秦家在台湾倒是子孙满堂了。”
  
  秦大爷掏出一支泛黄的白玉手镯,说:“这只白玉手镯我一直带在身上,是我对她对这个家的唯一念想。我本来想回来亲自给她戴上,哪知她现在根本不肯认我!”
  
  我沉吟片刻,对秦大爷说:“据我观察,或许情况跟您想象的并不一样,您既然已经来了,就别急着回去,我帮你沟通沟通。”
  
  秦大爷感谢地说:“谢谢你,你和冬娥很熟悉吗?你贵姓?”
  
  我说:“您叫我小魏好了,前些日子我有个朋友租住在您家,所以我跟曹奶奶还是接触很多的。我现在再去看看她。”
  
  当我再次扒窗户看曹冬娥的卧室,发现她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
  
  我敲敲玻璃窗,她发现了我,对我笑笑。
  
  我用手指了指她的房门,然后我又绕到她门口去敲门,她知道是我,便开了门。
  
  我进屋后,她又把门插上了。
  
  “你来了?”她开口还是这句话,这似乎是她的开场口头禅。
  
  “嗯,来了。”我也每次只能这么回答。
  
  曹冬娥突然去翻柜子,翻箱倒柜一通,拿出一条白色手绢递给我看,我接过手绢,看到上面绣了一朵荷花,荷花下面有二条金鱼在嬉戏,整个图案看似还没完工。
  
  曹冬娥说:“好看吗?”
  
  我说:“挺好看。”
  
  曹冬娥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说:“我眼神不好,现在要想补上最后几针,已经无能为力了。你要是喜欢,这条帕子就送给你吧!”
  
  曹冬娥突然要送条没绣完的帕子给我,我很意外,但我不敢拒绝,就收下了。
  
  我说:“秦玉玺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见他?难道您真不认识他?”
  
  曹冬娥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她淡淡地说:“他跟我没有关系。”
  
  我问:“您是恨他当年丢下你,一个人去了台湾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们都这把年纪了,一起安度晚年吧!也好过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曹冬娥恼怒地:“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他跟我没关系!没关系的人,我恨他做啥?”
  
  我心想,曹冬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恨极了呢,还是对秦玉玺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看也劝说不了她,边拿着手绢走了出来。
  
  秦玉玺看我从曹冬娥房间出来,就问:“怎么样?”
  
  看着轮椅上行将入土的老人,我不忍心打击他,便善意地骗他说:“曹奶奶说,和您分开六十多年了,您突然回来,她不习惯。您给她点时间,让她慢慢适应。”
  
  秦玉玺狐疑地说:“当年她嫁过来时,我们从未谋面过,也没见她不习惯啊,说实在的,那时候她除了偶尔会冷淡我,大部分时间,我们也是恩恩爱爱的。”
  
  我怕秦玉玺不信,随手就把曹冬娥给我那条手绢掏出来,递给秦玉玺:“您看,这是曹奶奶当年给您绣的手帕,您失踪后,她就放起来了,所以没有绣完,现在她让我把这块帕子给你,这说明什么?她心里还是有您的!”
  
  秦玉玺接过帕子,颤颤巍巍地放到眼前仔细看,突然就老泪纵横:“冬娥,是我对不起你!”
  
  我说:“您把帕子藏好了,要是丢了,曹奶奶就真生气了。”
  
  秦玉玺把帕子放在贴身口袋里,用手抚摸着,过了一会,他突然说:“不对啊,我记得冬娥不会刺绣,她是绸缎庄的大小姐,一向娇惯得很,根本不会女红,有一次我衣服划破了一个口子,我让她替我逢一下,都补得歪歪扭扭的,哪里会绣这么精致的东西?”
  
  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后来曹奶奶就学会了刺绣,给您绣了这个。”
  
  秦玉玺说:“也是,看着帕子的绸缎,是那个年代的素缎,现在早就没有了。”
  
  看秦玉玺是信了我的话,但秦玉玺的话,在我心里却又多了一个疑问。
  
  关于曹冬娥的身世,我最感到不解的就是曹记绸缎铺的曹冬娥和豆腐孤女曹冬娥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现在最知情的,恐怕就数曹冬娥的丈夫秦玉玺了。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于是我说:“秦大爷,我心里有些疑问想问您,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
  
  秦大爷叹息道:“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不说都带进棺材里去了!”
  
  我问:“您对您老丈人家熟悉吗?你们两家原本认识还是后来媒人介绍?为何怀化县城曹记绸缎庄的大小姐会嫁到龙山村这个偏僻的地方?”
《剧组异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