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阳

  南华城。
    阴间的一座都城,灯火通明,鬼魂往来,倒显得有几许人间的烟火。可若仔细一看会发现,来往的阴魂皆是双脚离地,悬浮半空,行动起来竟是飘飘然。
    这些阴魂也是形态各异,有人形的,有动物形的,有植物形的,甚至还有岩石形的,但仍然人形的居多,这点与人间倒是一致了。人形的阴魂中,有的较为完整,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连头也没有。
    另外,阴魂们少有欢声笑语,多数都阴沉沉的,魂魄周围有一股阴气或怨气纠缠。一些阴魂保持着死前的形态,身上一直有血往外咕咕地冒,血腥而恐怖。如上吊而死的阴魂,总是耷拉着长长发青发紫的舌头,望之惊心……
    宋谦所在,是一处较为僻静之地,偶尔有阴魂飘过。此时,他双目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等待指引人间路的烟气出现。
    片刻。
    一股淡淡的青烟出现在宋谦的视线里,那股青烟仿佛从九天之上而来,袅袅烟云竟是逆行而下,直通他的脚底。
    “指引我的烟气!”宋谦一脚踏了上去,一瞬间,仿佛踩在了云端,轻轻软软,却能承受住他的身躯重量。
    “走!”不敢多想,宋谦立即沿着烟云往上快速跑去。
    就在这时,原本死气沉沉的南华城,瞬间喧闹,鬼声鼎沸,一个个阴魂叫喊着往宋谦这边飘来。
    “啊!我闻到了什么?那是阳间,那是人间的气息!”
    “怎么可能?我朝思暮想的人间,我再次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不管,我要回家,回到人间!”
    “那烟云上竟然有一个鬼魂,快,咱们也要快点过去,不能落鬼于后……”
    众多阴魂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叫嚣着抢上了那股烟云,一见有阴魂上去,其他的阴魂便不干了,各个抢夺起来,仿佛这烟云能通往天堂。
    “去你妈的!回人间哪轮得到你这小鬼,老子当鬼已经几百年了,道行高深,不是你能想象的!”一个强壮的大汉,浑身肌肉凸起,裸露出来的肌肤竟是死黑色的,而且他的脑袋与脖子之间有一道碗口似的刀疤,往外翻卷的肉已腐烂,显然是砍头而死。
    被大汉鬼揪出来的是个弱女子,此时她目露凶光,满脸腐烂的肉,狰狞而可怖,她死劲地抓着大汉鬼的胳膊不放,然后一口狠狠咬了上去。
    “去你妈的!”大汉鬼叫痛,两鬼斗在一起。
    “不!快看,那烟云正在消失,咱们快上去!”
    一个身材瘦小,目光猥琐的鬼立即一跃而起,踏上了即将消失的烟云上,他看到了正在往前跑,尚未跑远的宋谦,叫着追了上去。
    见有一个鬼如此,其他的鬼也个个效仿,先往烟云上跑,到时候再争夺,不然错过了时机,争也是白争。
    跑在最前面的宋谦,听到了后面的吵闹,回头一看,一个瘦小的鬼快追上来了,他暗叫不好,手却把含光剑一挥,一道剑气呼啸着飞出去,那瘦小的鬼来不及闪躲,身体立时劈成了两半。
    只是两半,并没有灰飞烟灭。
    这是宋谦的体力不行了,难以将鬼直接杀得魂飞魄散,同时也不想在此造杀孽,毕竟这里的阴魂是无辜的。
    …………
    人间。
    茅草屋。
    桌案上中间的香炉中,燃着一支粗壮的香,这香此刻已烧到一半。就是用这支香,连接阴阳,指引宋谦回归的。
    无德老人静静地看着水盆中的画面,松弛的毫无水分的脸蛋皮肤上微微堆成一个笑容。
    “师傅,您明明能直接把宋谦师弟接回人间,何必要让他在阴间受苦?”九娘不解地问道。
    “为师这是在磨炼他,一个人不经历磨难,是难以成就大业的。想必他也明白为师的心意。”无德老人淡淡地道。
    …………
    “啊!”
    宋谦一声大吼,击退几个想要拉他下去的阴魂,可转眼又有更多的阴魂不惧艰险地爬上来。
    “该死!”
    看着凶光闪闪的阴魂们,宋谦感到了些许无力,斗恶鬼韩大,迷失阴间路,又战阴魂,他现在真没有多少力气了。眼看烟云不断消散,他若不快点前行,只怕绝了回阳的希望。
    “我壮志未酬,必须回阳间,必须回阳!”宋谦握紧了拳头,丝毫不敢懈怠,一边击退那些妄想回阳的阴魂,一边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移动。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宋谦被逼得急了,一声大喝,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里涌出,灿若朝阳,在这无有光明的阴间格外刺目。
    “啊!啊!啊!……”
    冲在最前方的阴魂感到了剧痛,从那个魂魄身上喷出居然是正气,阴魂乃是阴物,怎么可能拥有与之相克的正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接着,魂魄便被正气照得魂飞魄散,彻底湮灭于三界六道。
    “快跑!快跑!见鬼,那是正气!”
    “妈妈呀,鬼的身上竟然有正气!我是不是眼花了……”
    后面的那些阴魂见到正气,像是老鼠见了猫,个个一脸惶恐,全无了先前的凶戾,玩命般地往后撒。但见,跑的慢的阴魂,全被正气洒在魂魄上,立时灰飞烟灭。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句诗表现了作者的大无畏,那种杀身成仁,宁死不屈的态度。
    这就是正气,人间有正气,浩浩天地间!
    大无畏,就是正,这种气节,就是正气!
    一句诗吼出,一下激发了宋谦身上的正气,让他爆发出可怕的力量,鬼神难阻。
    宋谦见此,不再理会那些逃跑的阴魂,立即往沿着指引的烟云往前跑。
    “斗胆!那个魑魅魍魉敢在我南华城闹事?”
    一个威严的怒声陡然响起,一股震撼心灵的气息降临在虚空之中。
    “谁?”宋谦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装暗色官袍的男子立在那里,冷冷地俯视着他。
    “生魂?”那穿官袍的男子露出疑惑神色。
    相对于已死者离体的鬼魂,还活着的人出体后的魂魄叫生魂,生魂是不允许出现在阴间的,即便出现在阴间,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管辖的城池,毕竟他的城池没有阴间的入口。
    “你因何来此?”那威严的声音隆隆震耳,让人耳朵发痛。
    宋谦立即弯下身,恭敬地道:“小生宋谦因……”立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哦。”那阴间官员盯着宋谦,道:“罢了,吾看你气运不凡,将来有福于人间社稷,便不为难你。去吧!”他袖袍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着宋谦飞速地往前移去。
    宋谦感到景物不断变幻,接着眼前一花,就看到了人间的景物,虽然是黑夜,但人间的气息完全与阴间的不同,他一下感觉出来了。
    “人间,我回来了,真好!”
    看到自己的身体,宋谦立即跑了过去,看着近在眼前的另一个自己,感觉无比的怪异。
    魂魄钻入肉体的瞬间,宋谦刚有一丝意识,便感到无比的疲惫,接着便没了意识。
《大明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