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三把火全熄

  “好戏文,我张龙还是第一次听到,好!”
    张龙在台下格外的精神,手都拍得有点疼了,心想,什么夜色深,此地善,应该是现炒现卖吧,不过说得真准。现在正是深夜,有钱的老爷掏钱请人唱戏,确实是善举啊。
    他随后又去想后半句的戏文,快离开,莫贪欢,是说我吗?我怎么感觉是在说我,为什么这样说?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只顾认真看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叫他张龙。那声音也不能说是弱,只是透着莫名的诡异,慢又拉长了音,听着怪吓人的。
    “谁啊?”张龙也不怕,便转头看了一眼,反正台上有活人,没好什么好怕的。
    突然间,一阵冷风袭来,他登时打了一个寒战,感到自己的身子一下坠入冰窖之中,同时,觉得左肩头一凉,居然听见灯烛被吹灭的声音。
    “谁啊?”他又喊了一声,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一排排桌凳,和桌上的吃食,再看不见其他。
    偌大的场地,满桌的吃食,独独无有一人,张龙但觉心惊胆战,不敢去想。
    没过多久,他的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哎呀一声,连忙捂住了肚子,“不好,肚子疼……这可怎么办?不行了,我得去!”而后,便一手捂着肚子,低着腰往外边跑去。
    …………
    他没走几步,便在一个土丘附近蹲了下来,顿时一股臭味弥漫开来,他连忙捏住了鼻孔。
    “一定是那茶水坏了肚子,真是倒霉,喝水都能拉肚子!大人,给我说过,一个人气运低下时,走路都被小石子滑倒,喝水都能呛了嗓子疼痛半日,我这是不是也算气运低下……”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没错。”
    “嗯,应该是的。”张龙随口说道,可他话一出口,只觉背后生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盯着他,一股冰凉的感觉游遍全身,鸡皮疙瘩瞬时长了出来。
    “这里只有我一人,那一声‘没错’是谁开的口?”他在心里恐怖地想到。
    “是我啊,张龙。”那声音又开口了,不咸不淡,没有任何感情,仿佛是从死尸嘴里吐出。
    张龙一个激灵,一下坐到了自己的便上,全身发冷,不能自已。
    “嘿嘿……”忽然,一阵冷笑传来。
    张龙下意识地往右边看去,忽的一声,无名的风吹来,吹在他的右肩,冰寒刺骨,仿佛一下把人冻成渣渣。
    那声音又传来:“别找了,我在前面,不是右面。”
    此时夜色沉沉,居然无一点光亮,属于后半夜的月亮竟没站在星空。
    风,带着哨子刮来。
    张龙的牙齿登登地打着架,他看到自己的前方竟然是一块碑,一座丘。
    这是坟!
    他的脑袋里灵光一闪,马上想到这是什么地方了,难怪有种熟悉的陌生。熟悉那是因为此地是县效的一处坟地,这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坟,大的小的,高的矮的,新的旧的。
    听出几个月前这里闹过鬼,一般没什么事白天也没人愿意来这鬼地方。
    这真的是个鬼地方。
    他又感到陌生,是因为戏台子建在离这不远,一下改变了坟地的场景,又是黑夜使他没能一下认出来。
    “兄弟,你屁股脏,要纸不要?”那声音幽幽飘来,像是风一样,听得张龙阵阵发冷。
    张龙喘着大气,一句话也不敢说,他稍稍抬了抬身子,顿时,一个又一个的土丘映入他的眼帘,这还没望到边,更深处还是坟,比这里的更多更密。他小半辈子只来过一次,那次回家还做了场恶梦,烧了半个月才好。
    现在呢,他居然一个人在七月十五的后半夜来此,敢在这里拉屎,那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不敢想了,真想一下晕倒过去,可惜的是,他没有晕倒,头脑反倒更清楚了。
    “兄弟,你到底要不要啊?”那声音似乎有点不满了,一阵阵阴风从旁边的土丘刮来,好像这坟成了风的源头。
    “要,要,我要还不行吗?”张龙几乎哭着说了出来,真可谓是乐极生悲,之前还因为升官、定婚的事高兴,而转瞬到了这般田地。
    这时,他不由想起谢老人说过的话,“老夫劝你一句,今年的后半年千万不能好奇心盛,不然你一定会出事的。”
    七月,十五,正好属于后半年,果然出事了。
    张龙很是后悔没听谢老人的话,就在暗自悔恨时,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同时带起白哗哗的一片东西。
    他随手一抓,仔细打量着,赫然是一个崭新的圆形方孔的纸钱。
    忽然,一个个纸钱不要命地向他扑来,重重打在他的脸上,尤其他的额头……
    “兄弟够不够啊,这可是我亲人刚刚烧给我的,你可不能给我用完啊!”那个单调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满了兴奋。
    …………
    “什么,你说有活人过来看戏,随后又无声地消失了?”戏班的班主吃惊地问道,尽管他已听清,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女戏子使劲点了点头,她没了台上的从容,一脸的慌张之色。
    “让我想想。”班主眯起了眼,使他那本就很小的眼睛更小了,从外面一看似是睡着了。
    女戏子见他如此,催道:“当家的,人命关天,咱们得快点想个法子才行啊。”
    班主闻声,嘿嘿笑了两声,眼睛成了很细的一条缝,同时伸出手来迅速的在女戏子的翘臀上搓了一把。
    那女戏子一惊,赶紧退后几步,但还是被揩了油。她瞧着身材矮胖,满脸横肉的班主,心里很是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班主笑了起来,嘴角的黑痣也跟着乱抖,怪怪地道:“你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当家的,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你怎么能胡乱说?若被我夫听到,让我如何处身?”女戏子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偶尔被占了便宜,尚能够接受,但有些话却不能乱说。
    见此,班主收起了调笑,正言道:“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半夜的往坟地里跑,但咱们这儿死了人终归不好,只怕会影响名声。罢了,我去找一找他吧,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他无奈地下了决定。
    …………
    张龙摇晃着脑袋往戏台子那边走去,现在他头脑晕晕的,忘记了是怎么离开恐怖的坟地,只记得大片大片的纸钱,像雪花一般吹打过来,吹得他头昏脑胀,似是魂魄离了身体。总之,一阵又一阵的迷糊,让他差点忘了自己叫什么。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轻了,脚步也轻了,整个好像没了重量。
    可怜!他不知道,他身上的三把阳火已被全部吹灭,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人了。
    当他来到戏台子前的空地时,一下子愣了。
    戏台子下好多的人,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看上去连个缝隙也找不到。
    “我*!才一个方便的时间,这里就被人占满了,哈哈,这些人真够可以的,比我还狠,大半夜成群结队地过来看戏!”他哈哈笑道。
    在他前面看戏的人,似乎听到了声音,无声的转过身,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兄弟,你是个新人吧?”
    张龙被这人的动作吓了一跳,此人的转身转得太快了,他的身子一动,已然正脸对着他。
    “喂!兄弟,你别愣着啊,我在这儿是第一次见到你,这里所有的我都很熟悉,唯独你面生。”那人笑着道。
    张龙嘿嘿了两声,没有说话。眼前这人怪怪的,虽然是在笑,笑声里透着一股寒凉。另外,这人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真是瘆人,完全不用打扮,就可以装鬼吓人!
    “兄弟,你看我是不是怪怪的,浑身不自在啊?”这人仿佛看穿了张龙的心思。
    咯噔一声,张龙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话一说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阴沉沉的,毫无生气,跟死尸嘴里挤出来的一样。
    那人笑了几声,便不再理会张龙。
    张龙见此松了口气,忙往前走去,他可不想与这样的怪人接触。他在人群中穿梭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人全都一脸的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孔,眼里直愣愣的,也没有什么神采。
    他一路挤过去,没人有什么怨言,这要是换作以前,说不定有人跟打了起来。
    “奇怪?今天的人怎么都怪怪的,一点人气也没有?这么好的戏,连个鼓掌叫好的也没有。”他心里想到。
    不时,他来到原来的地方,可惜这里已经被人占了,不过他没有指望有座位。因为前面看得清,听得也清,他才一路挤过来。
    他刚刚站定,坐在长凳上的人发出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之前,坐在这儿的,是不是你小子啊?”
《大明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