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纸人邪降(4)
陈木升听后,脸色煞白,吼道:“方老板,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干嘛要害我?”
方老板颤声道:“我没有啊!”
师父摆了摆手,说:“不关方老板的事,应该另有其人。方老板,昨天还有没有什么人来过你这里?”
方老板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这附近一带,只有他这一家卖殡葬用品的店,最近由于气侯反复无常,暴毙的人挺多,再加上有些祭祀的,昨天就有四五个客户。
“那你想一想,这些客户里面有没有比较特别的?”
特别的…方老板冲外面喊道:“阿生,进来!”
刚才那个学徒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什么事啊,师父。”
“昨天中午我在吃饭时来的那两个客户不是你招呼的吗?”
“嗯,一个租寿衣的,一个买纸钱的,怎么了?”
师父道:“他们有没有动过店里的纸人?”
“没有啊。”阿生睡眼惺忪的说。
“那你想一想,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阿生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说:“哦,我想起来了,买纸钱的那个男的身边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的。那女的笑起来很甜,还跟我聊了一会儿天…”
说到这里,阿生眼睛发亮,舔了舔嘴唇。
“聊些什么?”师父问。
“聊些店里生意怎么样啊之类的,聊着聊着,她忽然问我,今天有没有订纸活的?我说有,听说村里有户人家院子里挖出三口棺材,那家人派了个一瘸一拐的儿子过来,订了两个纸人和两只纸牌坊。说着,我朝墙角指了指说,诺,这就是那家订的。”
师父会意的点了点头,陈木升急切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给他们拿纸钱了,出来时,我看到那男的手指破了,流了很多血。我惊讶道,唉呀,你的手怎么破了?那男的笑了笑说,不要紧。他从我手里抽出一张纸钱,擦了擦血。”
陈木升正要开口,师父摆了摆手,问道:“他们是不是开车来的?”
阿生点头道:“嗯,是一辆白色的子弹头。”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师父笑了笑说:“你去忙吧。”
阿生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方老板,方老板冲他摆了摆手。
阿生走后,师父说:“看样子,阿生取纸钱的时候,他们在纸人身上下了降。”
“纸人降?”陈木升眼睛瞪的像铃铛一样。
“这种,是纸人降里的血降。”
师父说,一般时候,降头师想要害人,必须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用特制墨料写在纸符上,然后,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洒在上面。到了子时,降头师将纸符烧掉,默念毒咒,对方就会突然发病,病情程度与降头师的功力有关。功力深厚的降头师,可致对方死命。
如果不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唯有近身下降,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那就是纸人降了。不过,这种降极为罕见,坊间流传甚少,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因为,降头师必须要趁对方家里有人亡故时,把降下在随葬的纸人上。凡随葬物品,皆属主人家之物,纸人性阴,而且,它们是作为侍仆来陪葬的,所以,和主家一脉相连。更重要的,它们是主家自主选择并且烧掉的。
降头师把血咒下在纸人身上,便可以用探阴术,通过纸人的眼睛看到主家的一举一动…
听到这里,我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到那纸人盯着我看,原来,它真的能看到东西…想到这里,我后背一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它怎么害人呢?”陈木升问。
师父说,降头术里有一种最邪的法术,名叫丝罗瓶。传说,降头师修练到最高境界,头会从脖颈上断开,连肚肠一起飞升而起,夜间到处游荡,这种东西,就叫丝罗瓶,凡给它选中的人,只要被唤一声名字,马上就会死。
如果降头师功力浅,那么,就只能养婴童作为自己的丝罗瓶,这种丝罗瓶法力比较低,只能咬人。丝罗瓶和普通降一样,害人时,必须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这样才能找到对方。
但纸人降不用,被下了血降的纸人,头颅不会燃烧,躯体被烧掉之后,它会变成降头师的丝罗瓶,供其驱使,不过,它们只能害自己的主家…
陈木升吓的半死,“这,这么说…”
师父点了点头,说:“不错,那纸人被降头师下了血降,其目的,就是为了害你。”
陈木升踉踉跄跄,差点摔倒,被我一把扶住了,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这老头挺可怜。
“谢谢。”陈木升轻升道。
师父说:“看样子,他们最少盯了你好几天了,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偏巧,昨天你家里有人下葬,他们就把降下在了纸人身上。”
“那为什么,它并没有害到我?”
“看样子,它是被什么东西给阻住了,所以,没能够破门而入。”师父说,“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是降头,因为我从来都没接触过,后面虽然想到了,但也不敢确定。现在看来,的确是了,我们回你家里看看吧…”
陈木升被吓的够呛,走路弓腰驼背,就像一只虾。那方老板是个多事之人,心下好奇,也要跟去看,把门面交给徒弟阿生照看,便尾随我们走了出来。
路上,师父问陈木升是否得罪过什么人。陈木升想了半天,颓丧的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话说到一半,却咽了回去,警觉的看了看方老板。
我和师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说,可能是那帮人贩子干的。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反过来害陈木升呢?…从这老儿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自己也很纳闷。
太阳悠悠的爬上半空,照的四下里明晃晃的,天高云淡,树摆风轻,今天是个好天气。然而,临江村里却安静的让人心慌,空气中,隐隐有一种肃杀之气。远远望去,每一片树影幽暗之处,都仿佛潜藏着某种令人不安的东西…
来到一个路口时,迎面碰到了晨星等人。晨星和凌志飞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萧山和那两个大师。晨星穿一件黑色上衣,脸上薄施粉黛,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和风丽日下,发柔如水,清丽动人。她和穿白衬衫的凌志飞站在一起,当真是珠联璧合,郎才女貌。
我心头一痛,眼睛似乎被阳光刺的火辣辣的。整个人马上变的局促起来,低下头,一根一根的数着手指头。
“喂,阿冷,你昨天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晨星直直的看着我,目光深邃,似乎要把我看穿。
“我…”我鼻子一酸,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吭哧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晨星‘噗哧’一乐,“看你那傻样儿。”随即,向师父问好,并把师父介绍给萧山等人。
师父同几人握了握手。萧山面目慈和,那两个大师却像雕塑一样,毫无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轮到凌志飞时,满脸含笑,风度怡然。
闲谈中得知,萧山等人住在村长给他们安排的房子里,晨星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几人刚刚吃过早餐,准备进山拜祭晨星的父母。
晨星冲我扮个鬼脸,笑道:“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叫你一起吃早餐的,后来又想,你这懒蛋肯定还没起床,哟,没想到起的还挺早…”
凌志飞在晨星头上轻轻一拍,“这么不淑女,怎么可以称呼人家为懒蛋呢?”
晨星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笑道:“对他不用淑女。”
凌志飞拍那一下,就好像当头给了我一枚炸弹,炸的我眼前一黑。
陈木升早就等不及了,连声催促。师父和萧山客套几句,便告辞而去。晨星和凌志飞一路说笑,去的远了。
方老板啧啧称奇,小村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对金童玉女…一句话,戳到了我的痛处,黯淡神伤…
那只纸人头被装进了一只箱子里,放在了屋檐底下,被烟火熏的乌黑的脸上,两只眼睛模糊可辨。
陈木升站在一旁腿都在抖,小心翼翼朝箱子里面看去,似乎害怕那纸人头突然从里面飞出来似的。
“大师,这个东西还会不会害人?”陈木升问。
师父摇头道:“一次害不成就不会再害人了,不过,法术并没有被破,只是,纸人头已不再被驱使。看样子,它是被什么东西给阻住了,所以,进不去你家的门,会是什么的?”
师父来到门口,上下查看。
这时候,陈木升抄起一把铁掀就来到那只箱子前。
“你干什么?”师父问。
陈木升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狠狠的说:“砸了它狗日的!”
师父摆手道,这样是破不了术的,对降头师没有丝毫影响。师父说,凡降术,皆有一个最大的弊处,那就是,一旦法术被破,降头师就会被降头反噬。纸人降也不例外,一旦被破,降头师就会突发头痛,无药可医,必须要找到纸人烧剩的身子,把纸灰撒在符水里,喝下去才能好。
“那大师能不能破?”
“我试一试吧。”
师父先令陈木升取来一些锅底灰,涂抹在了纸人头的眼睛上。
方老板站在一旁,看的饶有兴趣,一张肥脸上,一对小眼睛闪闪发光,“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懂得这么多东西?”
师父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样,也是开殡葬用品店的,不过,我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殡葬师。至于风水道术之类,都是家传的。”
“那你家里是…”
师父微笑不答。
陈木升听说纸人头已不能害人,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强笑道:“这位大师很厉害,我家院子里的棺材就是被他找出来的。”
方老板看着师父,啧啧称奇。
为了恭维师父,陈木升继续说道:“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大师不要丝毫报酬,不像香港有些大师,我听说出价特别昂贵…”
我撇了撇嘴说:“你记着,真正的大师都是民间的隐者,由其修道之士,驱邪济困,在他们看来是自己的本分,与人为善,助己修行,帮人算命看相,也只是一种娱乐,但凡收费的,几乎都是骗子,或者是心术不正的修行者,有的骗财,有的骗色!你把这句话告诉所有你认识的人,就说是一个叫阿冷的人说的,传到那些大师耳朵里,如果对方不爽,让他来找我!”
师父眉头微皱,斥道:“冷儿!”
我抿了抿嘴,转过了头。刚才看到凌志飞和晨星以后,我心里颇为失意,很不痛快,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刚才说那一番话,就像跟谁赌气似的。
陈木升陪笑道:“小冷师父说的对,呵呵,大师,您看,是不是可以作法了?”
师父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说:“要等到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才可以。”
说着,师父测量了一下方位,来到院中一处,指着上面的树枝说:“把这些树枝砍下来,要使阳光能够照到我站的地方。”
陈木升叫来几个民工伐树枝,随后,吩咐陈阿旺沏上茶,我们几人慢慢的坐喝。
日头越来越高,树枝被砍掉以后,院子里亮堂了许多。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师父将那只纸人头脸朝上放在了院中。
师父对陈木升说:“现在,我需要八个成年男子。”
“做什么?”陈木升问。
“借阳。”
所谓借阳,是道家用来驱邪或者镇妖时所使的一种法术。师父这里的借阳,是以纸人头为中心,于九步开外画一个圆圈,选八名成年男子,站在圈上,分列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个方位,用八人身上的阳气,激发九宫八卦之中的罡气,用来破解降术。
陈木升家院子很大,不一会儿,师父就用锅灰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至于成年男子,也不难找,那几个民工忙完以后,正蹲在树底下抽烟。他们听说以后,面有忧色。
师父宽慰道:“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陈木升咳嗽一句:“等下一人一包五叶神,外加老白干一瓶。”
“我来,我来…”
四个民工,加上陈木升,方老板,还有我,还差一个,陈木升喊来正在做饭的陈阿旺,刚好八人。
待众人站定,师父道:“陈老板。”
“嗯?”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师父微微一笑:“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