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绝路

  听了绿绿的话,周冲就像被人砸了一闷棍——没错儿,他们又被送回那个“多明镇”了!

  离开京都之后,直升飞机并没有朝东飞,而是一直朝西飞!

  两个人只顾享受“白金五星级”待遇了,竟然忽略了他们一直在追着太阳飞行。

  直升飞机在快速降落,周冲感觉耳膜在响,五脏六腑似乎要从口腔冲出来。他猛地回过头喊了一声:“服务员!”

  帘子被掀开了,冒出两个壮男,他们穿着黑制服,戴着黑墨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接朝周冲走了过来。周冲站起身,想反抗,两个壮男几下就把他制服了。

  绿绿大声叫起来:“你们干什么!”

  其中一个平静地回答了她:“白金五星级绑架。”

  另一个拿出绳子,把周冲的两只手捆了个结结实实。接着,他又用黑布蒙住了周冲和绿绿的眼睛。

  此时此刻,两个人眼前一片漆黑,万念俱灰。

  绿绿哭了,哭着说:“周冲,对不起……”

  她听见周冲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别哭!”

  她赶紧把抽噎声咽进了肚子里。

  直升飞机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就一动不动了,显然它着陆了。

  一个壮男架着周冲,一个壮男架着绿绿,从直升飞机里钻出来。风很大,他们都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是西南地区的豆花面,那是噩梦里的味道。

  毫无疑问,他们就是回到了“多明镇”。

  走过一片平地,登上几级台阶,进入一扇玻璃门,又踩着地毯走进了一个房间,那好像是个电梯,电梯开始降落,最后他们被架出来,又走过一片平地,进了另一座房子……

  绿绿一边在黑暗中感觉着脚下的路,一边在努力回忆——她认为直升飞机就降落在了“多明镇”那个宾馆的门前,他们登上了那几级台阶,走进了那扇玻璃门,走进了恐怖的109房间,然后又下降到了地下十八层……

  她猜对了。

  眼罩被摘下之后,她发现她和周冲就站在那间地下的老屋里,她又看到了那张老式的八仙桌,上面摆着香烛和瓜果。田丰坐在其中一把太师椅上,脸上不见了网络巨头的那种优雅,也不见了非男非女的那种悲戚,他静静地望着周冲和绿绿,表情有些古怪。灯光昏黄,斜着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极其可怖。

  地上依然铺着那块画着白框的地毯,它只盖住了中间一块面积,四周露出了砖石地面。

  田丰对那两个壮男说:“把他的绳子解开。”

  一个壮男立即走过来,把周冲手上的绳子解开了,扔到了老屋的一角。

  田丰又对那两个壮男说:“你们出去吧,我不叫你们你们不许进来。”

  “是。”

  两个壮男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关上了。

  鬼气森森的老屋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田丰朝棚顶看了看,轻轻地说:“人间的风很大,不过这里很安静。”

  绿绿不敢说话,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田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看了看周冲:“你用茶水泼过我的脸。”

  周冲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田丰:“不过,今天我们不谈那件事。我之所以又把你们请回来,只有一个目的,你们两个必须死一个。给你们拍婚纱照的影楼也是我们情网旗下的,他们正等着把你们的婚纱照制作成冥婚照片,只是他们不知道哪个是活的,哪个是死的。”

  绿绿微微一抖。

  田丰:“我测试了五对情侣,他们都给了我满意的答案。虽然我永远无法得到你们的爱情,但是我不难过,因为爱情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绿绿注意到了他用的字眼——得不到,你们的,爱情。

  田丰的眼睛里一点点射出了冰冷的光,口气却还是那么轻:“可是,你俩却告诉我,爱情是至高无上的,为了它可以抛弃生命!你们知道吗?这个结果令我多么痛苦!我拥有一切,唯独没有爱情!我不希望爱情是这样的!我必须要摧毁这种完美的东西!因此……你们必须死一个,就在今夜。”

  绿绿感到,她和周冲的末日真的到了。

  她的肠子都悔青了!假如,她听了周冲的话,不再搭理这个怪人,两个人坐着火车去看大海,多幸福的旅行!正因为她贪图享乐,又招来了杀身之祸……

  田丰:“两位注意,这次不是假死了,因为在实验中,你们没有按照我的愿望去选择,所以现在规则改变了。不过,不管你俩谁让对方死,都不会背负任何刑事责任,屠宰交给我们的人。活下来的那一个,还将得到1000万人民币。”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周冲:“如果你选择让你的女朋友死,我们马上就会让她死,只要你一句话,而你活着,并且成为大富翁。”

  他又看了看绿绿:“如果你选择让你的男朋友死,我们马上就会让他死,只要你一句话,而你活着,并且成为大富翁。”

  绿绿和周冲一言不发。

  田丰:“当然,如果你们都选择对方死的话,那就只有抓阄了。”说到这里,他呵呵地笑起来:

  “今天夜里,你俩究竟谁会死呢?这真是一个吊人胃口的谜,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要不,你俩商量商量?”

  绿绿和周冲还是不说话,都静静地看着他。

  绿绿不可能让周冲去死,她相信周冲也不可能让她去死。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不了,她和周冲一起死。

  田丰:“我要数数了,当我数到10的时候,想让另一个死的那个人举手——1,2,3……”

  绿绿感觉周冲在颤抖。

  田丰:“4,5,6……”

  绿绿感觉周冲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田丰:“7,8,9……”

  突然,周冲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卡簧刀,“嘭”一下弹开了,同时发疯地扑向了田丰。绿绿傻住了,只听见周冲咆哮了一声:“我操你妈!——”然后一刀就刺过去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绿绿不知道他这把卡簧刀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那两个彪形大汉捆绑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搜出这把刀。田丰看到周冲扑上来,也呆住了,最终也没有说出那个“10”。

  周冲用力太猛了,绿绿甚至听到了刀锋穿过骨头的声音。刺的位置有点偏左,不过依然刺穿了田丰的脖子,站在绿绿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脖子后露出了一截刀尖。

  周冲没有把卡簧刀拔出来,他转过身,一把拽住绿绿的手,大声说:“跑!”

  绿绿没动,她傻傻地看着田丰。

  周冲叫起来:“快他妈跑!”

  绿绿还是不动,似乎吓掉了魂儿。

  周冲感觉她的神态很不对头,猛地回过头去,也傻了,眼前的一幕差点吓疯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田丰低着头,两只手抓住卡簧刀的刀把,正在用力往外拔,竟然把它拔了出来!接着,他慢慢抬起头,盯住了周冲,他的眼睛变成了绿色,闪着阴森的光。他把脑袋朝上仰了仰,露出了脖子上那个很小的刀口,黑糊糊的,只出了很少的血。

  周冲和绿绿好像置身在电影里,一下都手足无措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那应该是导演的事。可是导演在哪儿?

  田丰从太师椅上走下来,一步步逼近了周冲,继续轻柔地说:“你不该打断我,还得重新数一次——1,2,3……”

  更吓人的是,那个刀口在一点点缩小,最后竟然不见了!田丰用袖口擦了擦脖子,依然那么白皙。

  周冲本能地拽着绿绿往后退。

  后面是老屋的墙。

  田丰盯着他们,继续逼近,口气依然那么轻柔:“4,5,6……”

  周冲和绿绿靠在了坚硬的墙上,无路可退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那块画着白框的地毯,站在了砖石地面上。

  田丰还在地毯上,脚步无声无息,他还在数着:“7,8,9……”

  遇到危险,男孩确实比女孩冷静。周冲突然蹲下身,抓住那块地毯的边沿,猛地提起来,地毯上的田丰身体倾斜了一下,就重重地摔倒了。周冲迅速把地毯蒙在了他的身上,推着他骨碌了一圈,他就被地毯包在了里面……

  第二次,田丰还是没有说出那个“10”。

  周冲回头对绿绿喊:“把那根绳子递给我!”

  绿绿慌乱地朝八仙桌跑过去。

  周冲说:“方向错了!”

  绿绿四下看了看,越着急越找不到那根绳子在哪儿。

  门开了,那两个壮男跑了进来,他们脸上的墨镜不见了,看五官,两个人好像是亲兄弟。

  周冲顿时就泄气了。

  绿绿也绝望了。

  其中一个壮男迅速捡起了那根绳子,冲过来,用一个膝盖顶住地毯里的田丰,开始手忙脚乱地捆人。另一个壮男也冲过来帮忙了。

  周冲愣愣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壮男气喘吁吁地说:“刚才我们都看见了!差点吓死!我们也是打工的,根本不知道老板是个怪物!快捆哪!”

  三个人把田丰捆起来之后,那两个壮男撒腿就跑。

  周冲也站起来,拽起绿绿的手,紧跟着他们跑了出去。外面黑咕隆咚,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109房间。

  跑着跑着,周冲回头看了一眼,头发顿时竖了起来——借着老屋昏黄的灯光,他看见那捆地毯竟然立起来了,一蹦一蹦地追上来,就像卷着尸体的席子……

  四个人冲进109房间,一个壮男按下按钮,房间就快速升了起来。

  18秒之后,它回到了地面上,回到了宾馆109房间的位置。两个壮男继续朝外跑,周冲和绿绿也跟着他们跑。跑过前台的时候,周冲和绿绿又看到了那一高一矮两个女孩,她们站得直直的,脸上依然挂着职业的微笑。

  其中一个壮男对她们喊道:“快跑!”

  两个女孩愣了愣。

  壮男没时间跟她们解释,自顾自地冲出去了。

  周冲和绿绿也冲出去了。

  夜风更大了,所有的树都弯下了腰。

  四个人冲出暗巷,来到了匕首小街上,这次,周冲没看到那个推着婴儿车的老婆婆,也没看到那个冒牌的高个子警察,街上人不多,都在大风中慢悠悠地行走。他们都是演员!

  两个壮男冲到一辆半旧的桑塔纳轿车跟前,用胳膊肘捣碎了车窗玻璃,把门打开了,然后一个坐在了驾驶位置上,一个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周冲拽着绿绿跑过去,连问都没问,直接打开后门,把绿绿推了进去,接着他也钻了进去。

  驾车的壮男回头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

  周冲先说话了:“大哥,生死与共,把我们带上!”

  那个壮男没说什么,把车发动着,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另一个壮男降下了车窗玻璃,朝着外面大声呼喊起来:“老板不是人!大家赶紧逃命!”

  桑塔纳冲过一个个岔路口,朝着筒晃奔去。

  绿绿一直死死抓着周冲的手。

  周冲回头看看,月色朦胧,狂风呼啸,无眠公路一片死寂,没看到那捆地毯追上来。
《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