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污水直排的后果

    我的命是师父救的,所以无论多危险我都要替师父去做,但实际上我心里很害怕,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也怕死。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永远不当英雄,做一个路人甲、路人乙就好。
    师父拿了一小杯浆糊追过来,我明白他的心意,假如我有什么不测,他在我身边能立即救应。
    我怕我想太多了会失去行动的勇气,所以我迅速挖了些浆糊涂在一张符的背面,“啪”的一声压在大樟树上……
    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气息,大樟树也没有任何动静,我和师父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这妖树完全放弃抵抗么?实在有些不合情理啊!远远围观的人们明显松了一口气,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用符法镇住之后,妖邪就等于水牛被穿上了鼻子,翻不了天了。
    我一边涂浆糊一边贴,动作飞快,不到两分钟就把十几张符箓贴到了大樟树上,各个方向都有,顺利得出人预料。
    师父脸上有些疑惑,但还是回头大声道:“过来砍树,可以动手了!”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不仅没有人往前走,反而在努力地往后挤。昨天傍晚的事在场的人基本都亲眼见到了,范强只是撒了一泡尿,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惨叫声响澈半个村子,现在还晕迷不醒,谁能不怕?
    师父道:“树灵已经被我用符法镇住,不能害人了,大家放心过来砍!”
    众人还是畏畏缩缩,不敢向前,我有一股想骂人的冲动,***,最危险的事我都冲在最前面了,现在都镇住了你们还怕个鸟?
    “我来!”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抢过了身边一个人手里的斧头。这个人脸上虽然没有多少皱纹,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斯文瘦削,还戴了副眼镜,正是范强的父亲,当医生的老范。
    人群一阵骚动,他第一个出手是应该的,但要是他也遭到什么不测,就可怜复可叹了。
    老范为人不错,与胜玉婆虽然是夫妻,却不信鬼神,从不参与造神运动,平时看病也不欺不诈,诚实守信,大部分村民都是挺尊敬他的。如今他儿子半死不活,老婆濒临疯狂,这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也愤怒了,他敢于向一切妖魔鬼怪挑战。
    老范大踏步走到大樟树前,毫不迟疑狠狠砍下……
    “呯!”
    声音不像是砍在木头上,倒像是砍在某种坚硬的石板上,同时斧头也弹跳起来,老范用力过猛,身体随着斧头的反弹力转了半圈才停住。
    大樟树上面仅是一个浅浅的印痕,连树皮都没有破。我和师父愣住了,就是石头雕刻的树也要出现缺口了,难道大樟树比石头还硬?老范也愣了一下,举起斧头又狠狠砍了下去,这一次用的力气更大。
    “呯!”
    斧头脱手飞出,老范向后一个趔趄跌倒,但立即就跳了起来,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有几个比较骠悍的壮年男子见老范这样的文弱医生都敢动手,也动了悍勇之气,冲了过来,挥起刀斧就砍,其中一个还笑道:“真是当医生的,抓鸡的力气都没有……”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然后所有人都傻了眼,没有一个人能砍破树皮,这显然不是力量的问题了。
    更多人冲了过来,有人吼道:“砍不动就挖,把它挖倒!”
    我和师父都摇头,大樟树可能白天受到某种限制,无法发威,但它有自保的方法,砍不动肯定也挖不倒。俗话说树有多高,根就有多深,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这样大的树,根有多深、多广可想而知,只剩不到一天时间了,未必能挖倒。
    村民们的勇气爆发出来了,恐惧转变为力量,锄头铁镐乱挥,没带工具的人也帮忙搬石倒土,整个大树底下忙碌起来。自从八十年代分田到户之后,就没出现过这样壮观的劳动场面了。
    没挖多久,突然有人挖到了一个洞,一股腥气之气中人欲呕。等到腥气稍散,把洞口扩大,却是一个深沟,里面有大量乌黑的腐烂物,很难分辨是什么东西,但有不少发毛可以辨别出来,那是猪毛!
    我猛然想起,那天我看到了屠夫的妻子把杀猪之后的血水和污秽之物冲入水沟之中,水沟正是流向这边,距离只有二十来米,这些东西必定都是从水沟里面流过来的。
    师父也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原来如此,原如来此!杀猪的血水天天流到这里,大樟树本来就已经有了灵性,吸收了大量污血秽气,本性渐渐迷失,变得噬血暴躁,护村的神树因此变成害人的妖树!”
    屠夫也在场,闻言吓得全身发抖,其他人则向他怒目瞪视,究其根源,所有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这后果岂是他能承担得起?
    屠夫“扑通”一声跪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
    我师父道:“你确实是无心之失,但是八年前你建房子时,我就劝过你不能建在这儿,你不信反而骂我,才有今天的祸事!”
    屠夫不敢说话,朝着我师父连连磕头,我师父当然不会与他计较,扶他起来:“磕头是没有用的,快帮忙挖吧。”
    有一个人突然惊叫起来:“地面好像变高了?”
    我低头一看,果然,刚才挖了不少浅坑,这时却差不多与地面齐平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升高的。众人都傻了眼,如果地面会自动升高,泥土自动补满,怎么可能把树挖倒?
    有个村民问:“周先生,用黑狗血能破邪吗?”
    师父急忙道:“绝对不行,这棵树就是吸收血水和秽物才变成妖树,它最喜欢的就是鲜血,黑狗血不但破不了它,还会让它妖力倍增!”
    众人七嘴八舌问:“那可怎么办?”
    师父拿着桃木剑走到大樟树前比划了起下,再一剑砍下……还是没有半点损伤。师父挥了挥手:“大家都后退,等我破了妖法再来砍树。”
    村民们急忙后退,师父还是挥手叫他们后退,直到他们退出几十米外才停下来。我以为师父要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术,师父却把大樟树上的符全部取了下来,用他卤鸡爪似的手扯着我来到桌子,神神秘秘地说:“来,你把这些符全部重新画一遍。”
    我以为我听错了,愕然瞪着师父,师父脸上露出些赫然之色,在我耳边低声道:“不是这些符没用,而是我的灵力散掉了,符法没有威力,现在你要沟通你身体里面那位,借用它的灵力画符……”
    我更加错愕,急忙道:“我没办法沟通它啊,而且我从来没有正式画过符,连止血符都还没有试过,哪里能画这些高难度的符?”
    师父脸一板:“难道你要看着师父出丑?看着全村人等死不管?如果天黑之前不灭了它,所有人都要死!现在希望就在你的身上,想办法沟通妖狐,然后集中全部精神开始画,每道符的结煞秘语和手诀我会教给你,这也是活学活用,现炒现卖,实践出真知……”
    我哭笑不得,还现炒现卖呢,现在就是把我炒得外焦里嫩也不能一步登天画出高级的符法来吧?他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师父见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说:“你大胆地画,就像临摹字帖一样,你书法得过一等奖,照着葫芦画瓢没什么困难的。符文的样子差一点儿没关系,‘符无正形,以气为灵’,只要你能借到它的灵气,结煞时有足够灵气和精神力,符就有威力。”
    有几百人在围观和等待,我想逃也不行啊,只能苦着脸说:“可是我根本不能与它沟通啊!”
    “你静下心来,集中所有精神和意念,想着它的样子,念着它的名字,自己感觉良好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画了。”
    听起来倒是挺容易的,但是我真的很“痛恨”师父这种临阵换将,赶鸭子上架的做法,所以没好气地说:“我没见过它的样子,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啊……”师父顿时傻了眼,但很快就露出了老神棍应有的奸笑,“这是一场大功德啊,诛杀千年老树妖,拯救全村四百余口,平常行善十年也积不了这么多功德。嗯,嗯,你一定会有办法的,从你回来那一天起,我就觉得你是化解大灾的契机。”
    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如果我能做到,根本不需要他威逼利诱,我自己和亲人都处于危险之中,哪能不尽力?
    我闭上了眼睛,开始集中精神想着封印在身体里面的妖狐,但我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师父的期望,母亲和其他亲人的安危,妖树的恐怖实力,从来没有画过的高难度符法,还有数以百计的人在盯着我……我鸭梨山大啊!
    我对妖狐的容貌确确实实没有印象,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没有与它进行过感情上的交流。事实上我对它一直是怀着恐惧之心的,直到师父说它不会害我之后,我才放下心来,所以到现在为止我对它都没有好感,它对我来说是陌生和遥远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没有感应到妖狐的存在,反而越来越紧张。精神越紧张就越无法集中,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心跳和呼吸越来越快。这时是上午八点多,阴霾遮天,天气并不热,我额头上却开始出现汗水。
《狐狸精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