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78 列传第六十八

夷貊上
    海南诸国
    海南诸国,大抵在交州南及西南大海洲上,相去或四五千里,远者二三万里。其西与西域诸国接。汉元鼎中,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开百越,置日南郡。其徼外诸国,自武帝以来皆朝贡。后汉桓帝世,大秦、天竺皆由此道遣使贡献。及吴孙权时,遣宣化从事朱应、中郎康泰通焉。其所经过及传闻则有百数十国,因立记传。晋代通中国者盖鲜,故不载史官。及宋、齐至梁,其奉正朔、修贡职,航海往往至矣。今采其风俗粗着者列爲海南云。
    林邑国,本汉日南郡象林县,古越裳界也。伏波将军马援开南境,置此县。其地从广可六百里。城去海百二十里,去日南南界四百馀里,北接九德郡。其南界,水步道二百馀里,有西图夷亦称王,马援所植二铜柱,表汉家界处也。其国有金山,石皆赤色,其中生金。金夜则出飞,状如萤火。又出瓄瑁、贝齿、古贝、沈木香。古贝者,树名也,其华成时如鹅毳,一抽一其绪纺之以作布,布与紵布不殊。亦染成五色,织爲斑布。沈木香者,土人斫断,积以岁年,朽烂而心节独在,置水中则沈, 故名曰沈香,次浮者栈香。
    汉末大乱,功曹区连杀县令,自立爲王。数世,其后王无嗣,外甥范熊代立,死,子逸嗣。晋成帝咸康三年,逸死,奴文篡立。文本日南西卷县夷帅范幼家奴,尝牧牛于山涧,得鳢鱼二化而爲铁,因以铸刀。刀成,文向石祝曰:“若斫石破者,文当王此国。”因斫石如断刍稿,文心异之。范幼尝使之商贾至林邑,因教林邑王作宫室及兵车器械,王一宠一任之。后乃谗言诸子,各奔余国。及王死无嗣,文僞于邻国迓王子,置毒于浆中杀之,遂胁国人自立。时交州刺史姜庄使所亲韩戢、谢幼前后监日南郡,并贪残,诸国患之。穆帝永和三年,台遣夏侯览爲太守,侵刻尤盛。林邑素无田土,贪日南地肥沃,常欲略有之。至是因人之怨,袭杀览,以其一尸一祭天。留日南三年,乃还林邑。交州刺史朱藩后遣督护刘雄戍日南,文复灭之,进寇九德郡,害吏人。遣使告藩,愿以日南北境横山爲界。藩不许。文归林邑,寻复屯日南。文死,子佛立,犹屯日南。征西将军桓温遣督护滕畯、九真太守灌邃讨之,追至林邑,佛乃请降。安帝隆安三年,佛孙须达复寇日南、九德诸郡,无岁不至,杀伤甚多,交州遂致虚弱。
    须达死,子敌真立,其弟敌铠携母出奔。敌真追恨不能容其母弟,舍国而之天竺,禅位于其甥。国相藏驎固谏不从。其甥立而杀藏驎,藏驎子又攻杀之,而立敌铠同母异父弟曰文敌。文敌复爲扶南王子当根纯所杀,大臣范诸农平其乱,自立爲王。诸农死,子一陽一迈立。一陽一迈初在孕,其母梦生儿,有人以金席藉之,其色光丽。夷人谓金之一精一者爲一陽一迈,若中国云紫磨者,因以爲名。宋永初二年,遣使贡献,以一陽一迈爲林邑王。一陽一迈死,子咄立,慕其父复曰一陽一迈。
    其国俗,居处爲阁,名曰干阑。门户皆北向。书树叶爲纸。 男一女皆以横幅古贝绕腰以下,谓之干漫,亦曰都漫。穿耳贯小环。贵者着革屣,贱者跣行。自林邑、扶南以南诸国皆然也。其王者着法服,加璎珞,如佛像之饰。出则乘象,吹螺击鼓,罩古贝伞,以古贝爲幡旗。国不设刑法,有罪者使象蹋杀之。其大姓号婆罗门,嫁娶必用八月。女先求男,由贱男而贵女。同姓还相婚姻。使婆罗门引婿见妇,握手相付,祝曰“吉利吉利”爲成礼。死者焚之中野,谓之火葬。其寡一妇孤居,散发至老。国王事尼干道,铸金银人像大十围。
    元嘉初,一陽一迈侵暴日南、九德诸郡,交州刺史杜弘文建牙欲讨之,闻有代乃止。八年,又寇九德郡,入四会浦口。交州刺史阮弥之遣队主相道生帅兵赴讨,攻区栗城不克,乃引还。十二年、十五年、十六年、十八年,每遣使贡献,献亦陋薄,而寇盗不已。文帝忿其违傲,二十三年,使交州刺史檀和之、振武将军宗悫伐之。和之遣司马萧景宪爲前锋,一陽一迈闻之惧,欲输金一万斤、银十万斤、铜三十万斤,还所略日南户。其大臣愺僧达谏止之。乃遣大帅范扶龙戍其北界区栗城。景宪攻城克之,乘胜即克林邑,一陽一迈父子并挺身逃奔。获其珍异,皆是未名之宝。又销其金人,得黄金数十万斤。
    和之,高平金乡人,檀凭之子也。以功封云杜县子。孝建三年,爲南兖州刺史,坐酣饮黩货,迎狱中女子入内,免官禁锢。后病死,见胡神爲祟。追赠左将军,諡曰襄子。
    孝武孝建二年,林邑又遣长史范龙跋奉使贡献,除龙跋扬武将军。大明二年,林邑王范神成又遣长史范流奉表献金银器、香、布诸物。明帝泰豫元年,又遣使献方物。齐永明中,范文赞累遣使贡献。梁天监九年,文赞子天凯奉献白猴,诏加持节、督缘海诸军事、威南将军、林邑王。死,子弼毳跋摩立,奉表贡献。普通七年,王高戍胜铠遣使献方物,诏以爲持节、督缘 海诸军事、绥南将军、林邑王。大通元年,又遣使贡献。大通二年,行林邑王高戍律陀罗跋摩遣使贡献,诏以爲持节、督缘海诸军事、绥南将军、林邑王。六年,又遣使献方物。
    广州诸山并狸獠,种类繁炽,前后屡爲侵暴,历世患之。宋孝武大明中,合浦大帅陈檀归顺,拜龙骧将军。檀乞官军征讨未附,乃以檀爲高兴太守,遣前朱提太守费沈、龙骧将军武期南伐,并通朱崖道,并无功,辄杀檀而反,沈下狱死。
    扶南国,在日南郡之南,海西大湾中,去日南可七千里。在林邑西南三千馀里。城去海五百里,有大江广十里,从西流东入海。其国广轮三千馀里,土地洿下而平博,气候风俗大较与林邑同。出金、银、铜、锡、沈木香、象、犀、孔翠、五色鹦鹉。
    其南界三千馀里有顿逊国,在海崎上,地方千里。城去海十里。有五王,并羁属扶南。顿逊之东界通交州诸贾人。其西界接天竺、安息徼外诸国,往还交易。其市东西交会,日有万馀人。珍物宝货无不有,又有酒树似安石榴,采其花汁停瓮中,数日成酒。
    顿逊之外大海洲中,又有毗骞国,去扶南八千里。传其王身长丈二,颈长三尺,自古不死,莫知其年。王神圣,国中人善恶及将来事,王皆知之,是以无敢欺者。南方号曰长颈王。国俗,有室屋衣服,噉粳米。其人言语小异扶南。有山出金,金露生石上,无央限也。国法,刑人并于王前噉其肉。国内不受估客,有往者亦杀而噉之,是以商旅不敢至。王常楼居,不血食,不事鬼神。其子孙生死如常人,唯王不死。扶南王数使与书相报答。常遗扶南王纯金五十人食器,形如圆盘,又如瓦塸,名爲多罗,受五升,又如碗者受一升。王亦能作天竺书,书可三千言,说其宿命所由,与佛经相似,并论善事。
    又传扶南东界即大涨海,海中有大洲,洲上有诸薄一柄一,国东有马五洲。复东行涨海千馀里,至自然大洲,其上有树生火中,洲左近人剥取其皮,纺绩作布,以爲手巾,与蕉麻无异而色微青黑。若小备洿,则投火中,复更一精一洁。或作灯炷,用之不知尽。
    扶南国俗本一裸一,文身被发,不制衣裳,以女人爲王,号曰柳叶。年少壮健,有似男子。其南有激国,有事鬼神者字混填。梦神赐之弓,乘贾人舶入海。混填晨起即诣庙,于神树下得弓,便依梦乘舶入海,遂至扶南外邑。柳叶人衆见舶至,欲劫取之。混填即张弓射其舶,穿度一面,矢及侍者。柳叶大惧,举衆降混填,填乃教柳叶穿布贯头,形不复露,遂君其国,纳柳叶爲妻,生子分王七邑。其后王混盘况以诈力间诸邑,令相疑阻,因举兵攻并之。乃选子孙中分居诸邑,号曰小王。盘况年九十馀乃死,立中子盘盘,以国事委其大将范蔓。盘盘立三年死,国人共举蔓爲王。蔓勇健有权略,复以兵威攻伐旁国,咸服属之,自号扶南大王。乃作大船穷涨海,开国十馀,辟地五六千里。次当伐金邻国,蔓遇疾,遣太子金生代行。蔓姊子旃因篡蔓自立,遣人诈金生而杀之。蔓死时有一乳一下儿名长在人间,至年二十,乃结国中壮士,袭杀旃。旃大将范寻又攻杀长而代立。更缮国内,起观阁游戏之,朝旦中晡三四见客。百姓以蕉蔗龟鸟爲礼。
    国法,无牢狱,有讼者,先斋三日,乃烧斧极赤,令讼者捧行七步。又以金鐶、鸡一卵一投沸汤中,令探取之,若无实者手即烂,有理者则不。又于城沟中养鳄鱼,门外圈猛兽,有罪者辄以餧猛兽及鳄鱼,鱼兽不食爲无罪,三日乃放之。鳄大者长三丈馀,状似鼍,有四足,喙长六七尺,两边有齿利如刀剑,常食鱼,遇得獐鹿及人亦噉之,苍梧以南及外国皆有之。
    吴时,遣中郎康泰、宣化从事朱应使于寻国,国人犹一裸一,唯妇人着贯头。泰、应谓曰:“国中实佳,但人亵露可怪耳。”寻始令国内男子着横幅。横幅,今干漫也。大家乃截锦爲之,贫者乃用布。
    晋武帝太康中,寻始遣使贡献。穆帝升平元年,王竺旃檀奉表献驯象,诏以劳费停之。其后王憍陈如本天竺婆罗门也,有神语曰应王扶南。憍陈如心悦,南至盘盘。扶南人闻之,举国欣戴,迎而立焉。复改制度,用天竺法。憍陈如死,后王持灾陀跋摩,宋文帝元嘉十一年、十二年、十五年,奉表献方物。齐永明中,王憍陈如闍邪跋摩遣使贡献。梁天监二年,跋摩复遣使送珊瑚佛像,并献方物,诏授安南将军、扶南王。
    其国人皆丑黑拳发,所居不穿井,数十家共一池引汲之。俗事天神,天神以铜爲像,二面者四手,四面者八手,手各有所持。或小儿,或鸟兽,或日月。其王出入乘象,嫔侍亦然。王坐则偏踞翘膝,垂左膝至地,以白叠敷前,设金盆香炉于其上。国俗,居丧则剃除须发。死者有四葬:水葬则投之江流,火葬则焚爲灰烬,土葬则瘗埋之,鸟葬则弃之中野。人一性一贪吝无礼义,男一女恣其奔随。
    十年、十三年,跋摩累遣使贡献,其年死。庶子留陀跋摩杀其嫡弟自立。十六年,遣使竺当抱老奉表贡献。十八年,复遣使送天竺旃檀瑞像、婆罗树叶;并献火齐珠,郁金、苏合等香。普通元年、中大通二年、大同元年,累遣使献方物。五年,复遣使献生犀。又言其国有佛发,长一丈二尺。诏遣沙门释云宝随使往迎之。
    先是,三年八月,武帝改造阿育王佛塔,出旧塔下舍利及佛爪发,发青绀色,衆僧以手伸之,随手长短,放之则旋屈爲蠡形。按僧伽经云:“佛发青而细,犹如藕一茎一丝。”佛三昧经 云:“我昔在宫沐头,以尺量发,长一丈二尺。放已右旋,还成蠡文。”则与帝所得同也。阿育王即铁轮王,王阎浮提一天下。佛灭度后,一日一一夜,役鬼神造八万四千塔,此即其一。吴时有尼居其地爲小一精一舍,孙綝寻毁除之,塔亦同灭。吴平后,诸道人复于旧处建立焉。晋元帝初度江,更修饰之。至简文咸安中,使沙门安法程造小塔,未及成而亡。弟子僧显继而修立,至孝武太元九年,上金相轮及承露。
    其后,有西河离石县胡人刘萨何遇疾暴亡,而心犹暖,其家未敢便殡,经七日更苏。说云:“有两吏见录,向西北行,不测远近。至十八地狱,随报重轻,受诸楚毒。观世音语云:‘汝缘未尽,若得活可作沙门。洛下、齐城、丹一陽一、会稽并有阿育王塔,可往礼拜。若寿终则不堕地狱。’”语竟如坠高岩,忽然醒寤。因此出家名慧达。游行礼塔,次至丹一陽一,未知塔处,及登越城四望,见长干里有异气,因就礼拜,果是先阿育王塔所,屡放光明,由是定知必有舍利。乃集衆就掘入一丈,得三石碑,并长六尺。中一碑有铁函,函中有银函,函中又有金函,盛三舍利及发爪各一枚,发长数尺。即迁舍利近北对简文所造塔西造一层塔。十六年,又使沙门僧尚加爲三层。即是武帝所开者也。初穿土四尺,得龙窟及昔人所舍金银环钏钗镊等诸杂宝物。可深九尺许至石磉,磉下有石函,函内有铁壶以盛银坩,坩内有金镂罂盛三舍利如粟粒大,圆正光洁。函内有琉璃碗,碗内得四舍利及发爪。爪有四枚,并爲沈香色。至其月二十七日,帝又到寺礼拜,设无碍大会,大赦。是日以金钵盛水泛舍利,其最小者隐不出,帝礼数十拜,舍利乃于钵内放光,旋回久之,乃当中而止。帝问大僧正慧念曰:“见不可思议事不?“慧念答曰:“法身常住,湛然不动。”帝曰:“弟子欲请一舍利还台供养。”至九月五日,又于寺设无碍大会,遣皇太子 王侯朝贵等奉迎。是日风景明净,倾都观属。所设金银供具等物,并留寺供养,并施钱一千万爲寺基业。至四年九月十五日,帝又至寺设无碍大会,竖二刹,各以金罂,次玉罂,重盛舍利及爪发内七宝塔内。又以石函盛宝塔,分入两刹刹下,及王侯妃主百姓富室所舍金银环钏等珍宝充积。十一年十一月二日,寺僧又请帝于寺发般若经题。尔夕二塔俱放光明,敕镇东邵陵王纶制寺大功德碑文。先是,二年改造会稽鄮县塔,开旧塔中出舍利,遣光宅寺释敬脱等四僧及舍人孙照暂迎还台。帝礼拜竟,即送还县,入新塔下,此县塔亦是刘萨何所得也。
    晋咸和中,丹一陽一尹高悝行至张侯桥,见浦中五色光长数尺,不知何怪,乃令人于光处得金像,无有光趺。悝乃下车载像还至长干巷首,牛不肯进。悝乃令驭人任牛所之,牛径牵至寺,悝因留像付寺僧。每至夜中,常放光明,又闻空中有金石之响。经一岁,临海渔人张系世于海口忽见有铜花趺浮出,取送县,县人以送台,乃施像足,宛然合。会简文咸安元年,交州合浦人董宗之采珠没水底,得佛光焰,交州送台,以施于像,又合焉。自咸和中得像,至咸安初,历三十馀年,光趺始具。
    初,高悝得像,后有西域胡僧五人来诣悝曰:“昔于天竺得阿育王造像,来至邺下,逢胡乱,埋于河边。今寻觅失所。”五人尝一一夜俱梦见像曰:“已出江东,爲高悝所得。”悝乃送此五僧至寺,见像嘘欷涕泣,像便放光,照烛殿宇。又瓦官寺慧邃欲摸写像形,寺主僧尚虑损金色,谓邃曰:“若能令像放光,回身西向,乃可相许。”慧邃便恳拜请。其夜像即转坐放光,回身西向。明旦便许摸之。像趺先有外国书,莫有识者,后有三藏那跋摩识之,云是阿育王爲第四女所造也。
    及大同中,出旧塔舍利,敕市寺侧数百家宅地以广寺域,造诸堂殿并瑞像周回阁等,穷于轮奂焉。其图诸经变,并吴人 张繇运手。繇丹青之工,一时冠绝。
    西南夷诃罗陀国,宋元嘉七年,遣使奉表曰:“伏承圣主信重三宝,兴立塔寺,周满世界。今故遣使二人,表此微心。”
    呵罗单国都闍婆洲,元嘉七年,遣使献金刚指环、赤鹦鹉鸟、天竺国白叠、古贝、叶波国古贝等物。十年,呵罗单国王毗沙跋摩奉表曰:“常胜天子陛下,诸佛世尊,常乐安隐,三达六通,爲世间导,是名如来,是故至诚五体敬礼。”其后爲子所篡夺。十三年,又上表。二十六年,文帝诏曰:“呵罗单、婆皇、婆达三国,频越遐海,款化纳贡,远诚宜甄,可并加除授。”乃遣使策命之。二十九年,又遣长史婆和沙弥献方物。
    婆皇国,元嘉二十六年,国王舍利婆罗跋摩遣使献方物四十一种,文帝策命之爲婆皇国王。二十八年,复遣使贡献。孝武孝建三年,又遣长史竺那婆智奉表献方物,以那婆智爲振威将军。大明三年,献赤白鹦鹉。大明八年、明帝泰始二年,又遣使贡献。明帝以其长史竺须罗达、前长史振威将军竺那婆智并爲龙骧将军。
    婆达国,元嘉二十六年,国王舍利不陵伽跋摩遣使献方物,文帝策命之爲婆达国王。二十六年、二十八年,复遣使献方物。
    闍婆达国,元嘉十二年,国王师黎婆达呵陀罗跋摩遣使奉表曰:“宋国大主大吉天子足下,教化一切,种智安隐,天人师降伏四魔,成等正觉,转尊法一轮,度脱衆生。我虽在远,亦沾灵润。”
    盘盘国,元嘉、孝建、大明中,并遣使贡献。梁中大通元年、四年,其王使使奉表累送佛牙及画塔,并献沈檀等香数十种。六年八月,复遣使送菩提国舍利及画塔图,并菩提树叶、詹糖等香。
    丹丹国,中大通三年,其王遣使奉表送牙像及画塔二躯, 并献火齐珠、古贝、杂香药。大同元年,复遣使献金银、琉璃、杂宝、香药等物。
    干陀利国,在南海洲上,其俗与林邑、扶南略同,出斑布、古贝、槟榔。槟榔特一精一好,爲诸国之极,宋孝武世,王释婆罗那邻陀遣长史竺留陀献金银宝器。梁天监元年,其王瞿昙修跋陀罗以四月八日梦一僧谓曰:“中国今有圣主,十年之后,佛法大兴。汝若遣使贡奉礼敬,则土地丰乐,商旅百倍;若不信我,则境土不得自安。”初未之信,既而又梦此僧曰:“汝若不信我,当与汝往观。”乃于梦中至中国拜觐天子。既觉心异之,陀罗本工画,乃写梦中所见武帝容质,饰以丹青,仍遣使并画工奉表献玉盘等物。使人既至,摸写帝形以还其国,比本画则符同焉。因盛以宝函,日加敬礼。后跋陀死,子毗针邪跋摩立,十七年,遣长史毗员跋摩奉表献金芙蓉、杂香药等。普通元年,复遣使献方物。
    狼牙修国,在南海中。其界东西三十日行,南北二十日行,北去广州二万四千里。土气物産与扶南略同,偏多栈、沈、婆律香等。其俗,男一女皆袒而被发,以古贝爲干漫,其王及贵臣乃加云霞布覆胛,以金绳爲络带,金环贯耳。女子则被布,以璎珞绕身。其国累砖爲城,重门楼阁。王出乘象,有幡旄旗鼓,罩白盖,兵卫甚严。国人说,立国以来四百馀年,后嗣衰弱,王族有贤者,国人归向之。王闻乃加囚执,其锁无故自断。王以爲神,因不敢害,乃逐出境,遂奔天竺。天竺妻以长女。俄而狼牙王死,大臣迎还爲王。二十馀年死,子婆伽达多立。天监十四年,遣使阿撤多奉表。
    婆利国,在广州东南海中洲上,去广州二月日行。国界东西五十日行,南北二十日行。有一百三十六聚。土气暑热,如中国之盛夏。谷一岁再熟,草木常荣。海出文螺、紫贝。有石 名坩贝罗,初采之柔软,及刻削爲物暴干之,遂大硬。其国人披古贝如帊,及爲都缦。王乃用斑丝者,以璎珞绕身,头着金冠高尺馀,形如弁,缀以七宝之饰。带金装剑,偏坐金高坐,以银蹬支足。侍女皆爲金花杂宝之饰,或持白毦拂及孔雀扇。王出以象驾舆,舆以杂香爲之,上施羽盖、珠帘。其导从吹螺击鼓。王姓憍陈如,自古未通中国,问其先及年数不能记。自言白净王夫人即其国女。
    天监十六年,遣使奉表献金席等。普通三年,其王频伽复遣使珠智献白鹦鹉、青虫、兜鍪、琉璃器、古贝、螺杯、杂香药等数十种。
    中天竺国,在大月支东南数千里,地方三万里,一名身毒。汉世张骞使大夏,见邛竹杖、蜀布,国人云市之身毒,即天竺也。从月支、高附西,南至西海,东至盘越,列国数十,每国置王,其名虽异,皆身毒也。汉时羁属月支。其俗土着与月支同,而卑湿暑热,人畏战,弱于月支。国临大江,名新陶,源出昆仑。分爲五江,总名恒水。其水甘美,下有真盐,色正白如水一精一。土出犀、象、貂鼠、玳瑁、火齐、金银铜铁、金缕织成金罽、细一靡一白叠、好裘、毾憕。火齐状如云母,色如紫金,有光曜,别之则薄如蝉翼,积之则如纱縠之重遝也。西与大秦、安息交市海中。多大秦珍物,珊瑚、琥珀、金碧、珠玑、琅玕、郁金、苏合。苏合是合诸香汁煎之,非自然一物也。又云大秦人采苏合,先笮其汁以爲香膏,乃卖其滓与诸国贾人,是以展转来达中国不大香也。郁金独出罽宾国,华色正黄而细,与芙蓉华里被莲者相似。国人先取以上佛寺,积日槁乃粪去之,贾人以转卖与他国也。
    汉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来献,汉世唯一通焉。其国人行贾往往至扶南、日南、交址。其南徼诸国 人少有到大秦者。孙权黄武五年,有大秦贾人字秦论来到交址,太守吴邈遣送诣权。权问论方土风俗,论具以事对。时诸葛恪讨丹一陽一,获黝、歙短人。论见之曰:“大秦希见此人。”权以男一女各十人,差吏会稽刘咸送论,咸于道物故,乃径还本国也。
    汉和帝时,天竺数遣使贡献,后西域反叛遂绝。至桓帝延熹三年、四年,频从日南徼外来献,魏、晋世绝不复通。唯吴时扶南王范旃遣亲人苏勿使其国,从扶南发投拘利口,循海大湾中正西北入,历湾边数国,可一年余到天竺江口,逆水行七千里乃至焉。天竺王惊曰:“海滨极远,犹有此人乎!”即令观视国内,仍差陈、宋等二人以月支马四疋报旃,勿积四年方至。其时吴遣中郎康泰使扶南,及见陈、宋等,具问天竺土俗,云:“佛道所兴国也。人敦庞,土饶沃,其王号茂论。所都城郭,水泉分流,绕于渠堑,下一注大江。其宫殿皆雕文镌刻。街曲市里,屋舍楼观,钟鼓音乐,服饰香华,水陆通流,百贾交会,器玩珍玮,恣心所欲。左右嘉维、舍卫、叶波等十六大国。去天竺或二三千里,共尊奉之,以爲在天地之中。”
    天监初,其王屈多遣长史竺罗达奉表献琉璃唾壶、杂香、古贝等物。
    天竺迦毗黎国,元嘉五年,国王月一爱一遣使奉表,献金刚指环、摩勒金环诸宝物,赤白鹦鹉各一头。明帝泰始二年,又遣使贡献,以其使主竺扶大、竺阿珍并爲建威将军。元嘉十八年,苏摩黎国王那罗跋摩遣使献方物。孝武孝建二年,斤陀利国王释婆罗那邻陀遣长史竺留陀及多献金银宝器。后废帝元徽元年,婆黎国遣使贡献。凡此诸国皆事佛道。
    佛道自后汉明帝法始东流,自此以来,其教稍广,别爲一家之学。元嘉十二年,丹一陽一尹萧摹之奏曰:“佛化被于中国,已历四代,而自顷以来,更以奢竞爲重。请自今以后有欲铸铜 像者,悉诣台自闻;兴造塔寺一精一舍,皆先列言,须许报然后就功。”诏可。又沙汰沙门罢道者数百人。孝武大明二年,有昙标道人与羌人高闍谋反,上因是下诏,所在一精一加沙汰,后有违犯,严其诛坐。于是设诸条禁,自非戒行一精一苦,并使还俗,而诸寺尼出入宫掖,交关妃后,此制竟不能行。先是,晋世庾冰始创议欲使沙门敬王者,后桓玄复述其义,并不果行。大明六年,孝武使有司奏沙门接见皆尽敬,诏可。前废帝初复旧。
    孝武一宠一姬殷贵妃薨,爲之立寺,贵妃子子鸾封新安王,故以新安爲寺号。前废帝杀子鸾,乃毁废新安寺,驱斥僧徒,寻又毁中兴、天宝诸寺。明帝定乱,下令修复。
    宋世名僧有道生道人,彭城人,父爲广戚令。道生爲沙门法大弟子,幼而聪悟。年十五便能讲经,及长有异解,立顿悟义,时人推服。元嘉十一年,卒于庐山,沙门慧琳爲之诔。
    慧琳者,秦郡秦县人,姓刘氏。少出家,住冶城寺。有才章,兼内外之学,爲庐陵王义真所知。尝着均善论,颇贬裁佛法,云:“有白学先生,以爲中国圣人经纶百世,其德弘矣,智周万变,天人之理尽矣。道无隐旨,教罔遗筌,聪叡迪哲,何负于殊论哉。有黑学道士陋之,谓不照幽冥之涂,弗及来生之化,虽尚虚心,未能虚事,不逮西域之深也。”爲客主酬答,其归以爲“六度与五教并行,信顺与慈悲齐立”。论行于世。旧僧谓其败黜释氏,欲加摈斥。文帝见论赏之,元嘉中,遂参权要,朝廷大事皆与议焉。宾客辐凑,门车常有数十两。四方赠赂相系,势倾一时。方筵七八,座上恒满。琳着高屐,披貂裘,置通呈书佐,权侔宰辅。会稽孔觊尝诣之,遇宾客填咽,暄叙而已。觊慨然曰:“遂有黑衣宰相,可谓冠屦失所矣。”注孝经及庄子逍遥篇文论传于世。
    又有慧严、慧议道人,并住东安寺。学行一精一整,爲道俗所 推。时斗场寺多禅僧,都下爲之语曰:“斗场禅师窟,东安谈义林。”
    孝武大明四年,于中兴寺设斋,有一异僧,衆莫之识,问名,答言名明慧,从天安寺来。忽然不见。天下无此寺名,乃改中兴曰天安寺。大明中,外国沙门摩诃衍苦节有一精一理,于都下出新经胜鬘经,尤见重释学。
    师子国,天竺旁国也。其地和适,无冬夏之异。五谷随人种,不须时节。其国旧无人,止有鬼神及龙居之。诸国商估来共市易,鬼神不见其形,但出珍宝,显其所堪价。商人依价取之。诸国人闻其土乐,因此竞至,或有住者,遂成大国。
    晋义熙初,始遣使献玉像,经十载乃至。像高四尺二寸,玉色洁润,形制殊特,殆非人工。此像历晋、宋在瓦官寺,先有征士戴安道手制佛像五躯,及顾长康维摩画图,世人号之三绝。至齐东昏遂毁玉像,前截臂,次取身,爲嬖妾潘贵妃作钗钏。
    宋元嘉五年,其王刹利摩诃遣使奉表贡献。十二年,又遣使奉献。梁大通元年,后王迦叶伽罗诃黎邪使使奉表贡献。

《南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