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回 接木移花成孽果 红灯碧血祸萧墙

话说太后将皇帝面前一班人,全都解决了。便在颐和园中逍遥快乐。这时一位出使英国大臣裕庚,号朗西的,是正白旗满洲人,其妻也是旗人。裕庚曾放过法国钦差大臣,娶了一位巴黎少一妇,两情相一爱一,生了一男两女。大女名叫德菱,次女叫龙菱,都生得天香国色。裕庚这年刚巧由英回京。太后闻得德菱、龙菱,十分艳丽,便召她二人进宫。这两位姑一娘一,颇得太后的一宠一爱一。便献了许多外洋造的新奇物件,什么钟表啦,照像机啦,话匣子啦。种种游戏物品,太后更为欣喜。裕庚的儿子,又常被召进宫,替太后照像。太后与李莲英合拍了许多离奇古怪的照片有时太后扮作观音,李莲英扮作韦驮,合拍一张像片。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直到如今,尚流传在外,做书人也不必细表了。且说这时太后听了荣禄之言,便下了一道懿旨,说皇帝病势甚重,命太医谨敬诊治。其实皇帝何曾有什么大病。太医们也不知脉理,全凭着西太后乱说。太后说皇帝有病,太医不敢说是无病,太后说皇帝衰弱成劳,太医也不敢说皇帝一精一神尚好。反正开方下药,全听太后的话。这时外边的谣言,一天多似一天,都说太后要废立之意。两江总都刘坤一,上了一本封奏。内称南方谣言四起,皆以废立鼓动人心,此事关系甚大,应请太后注意。刘坤一上了封奏之后。康有为这时正逃在檀香山,得了消息,便在英国发表一篇宣言,痛斥西太后囚禁皇帝实系篡夺的行为。现在又要废立,将来政体改变,于外交上亦有重大影响。康有为这篇宣言,英国的报纸,全都登裁出来。英国路透社又传到各国,各国的报纸,也都登了出来,因此引起各国政一府的注意,都纷纷电饬他们驻华的公使,向我国总理衙门询问。这时上海有位商会会长,名叫经元善的,见了康有为那篇宣言,当时就开了一个勤王大会。公共拟了个电报。电奏太后,说皇帝实在无病,都是御医捏造脉案,摇惑人心,以为将来废立之地步,皇帝即便稍有微恙,也不难速痊。太后无垂帘训政之必要。现在南方各省,民气激昂同深公愤,若不速定大计,皇帝倘有不测,南方各省,决非清室所有,且外人亦必干涉。太后览奏,勃然大怒,立饬各省严拿经元善,说并无此事,全是外边造谣。其实太后何尝没有废立之意呢?不过看看机会不好,便将那废立之心,暂且收起。每日仍在颐和园中取乐,那一天外国马戏,送进园内。太后率领众人,到了马戏场中,顿时场内音乐洋洋演起马戏来的是一个俄国人,名唤克米诺夫,还有他的妻子,和一个女儿,都会演戏跳舞太后见场中陈设着各种怪兽,十分可怖。那俄人便先演了一套狮子,是双狮对舞,舞得十分灵活。太后大喜,赏了二百两银了,那俄人格外高兴,又演了一套虎狮相争。场中四狮四虎,互相搏击,争打了一回。那俄人手中拿的钢棍,向上一指,口中大喝一声,那四狮四虎,都伏地不动。俄人向太后一鞠躬,那四狮四虎,也向太后鞠躬,太后大笑,又赏了四百两。接着那俄国妇女,又跳舞了一回,场内音乐齐鸣,音声娓娓。太后见了,真是喜逐颜开,十分快乐,又赏了四百两。这一日太后看了一天的马戏。次日又是电一影。一连热闹了半个多月。不必细说。且说此时有一个端郡王载漪,本是宣宗帝第五皇子亲王奕的次子。亲王奕,乃咸丰的兄弟,宫中都称他为五爷。文宗的母亲,与亲王的母亲,都是道光的贵妃。这两位贵妃,当年是同月身怀有孕。咸丰的母亲,据外间传说,是受孕在亲王的母亲后几日因为争皇嗣的原因,咸丰的母亲就吃了催生药,先几天养下了咸丰,为道光的长子,后来继承皇位。因此亲王心中郁郁不乐,以酒色自娱。咸丰帝死的时候,在大丧期内,生了一个儿子,照前清的家法,亲王是要革去亲王之职的。因为那时亲王正在辅佐同治帝,颇着勤劳。东太后不忍革他的爵职,只在命名的时候,命亲王在那孩子的名字上,加一个犬旁,隐寓着惩罚的意思,所以就取名为载漪。那载漪又生了一个儿子,名叫溥俊,俗称大阿哥。载漪的福晋,又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太后很欢喜她,时常召进宫去,和格格们一起值班。那福晋又善于伺候太后,更得太后的欢心。因此又将她儿子大阿哥引进宫去,大阿哥为人,很是愚笨,对于读书二字,看得比七世怨家还利害。只有一件长处,就是会唱戏。他年纪很轻,就拜谭鑫培为师,学了一肚子的西皮二簧。什么卖马,教子,三斩一探,都学得透熟,而且唱得极好。太后本是一爱一听戏的人,起初不知阿哥会唱戏。有一日,太后在介寿堂门前经过,忽听得殿内,有人唱打渔杀家,只听得里面唱道“父女们打渔在河下。”这一声音韵铿锵,十分可一爱一。太后忙走进去,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大阿哥,太后大喜,便叫他唱下去。又唱了珠帘寨,群英会,空城计,等等的戏。太后竭力称赞道:“嘿,这孩子真聪明。”

便拉着大阿哥回到乐寿堂,赏了许多物品。空闲的时候就叫大阿哥唱戏消遣。因此便将大阿哥时常留在宫内。日子多了太后便想立大阿哥为皇储这日太后与荣禄密商大事,太后故意装作发愁的样子,对荣禄说道:“皇帝的病,只怕不能好了,你看我将来怎么办呢?”

荣禄心中,早已猜出太后的意思,即沉吟了一会,对太后奏道:“皇上既无皇子,应该趁此立一个多拉吉阿格。”

那多拉吉阿格是满洲话,就是皇太子的意思。荣禄这时,不说汉语,却说旗语,是有用意的,恐怕说了汉语,被旁人听见所以改说满洲话。太后笑道:“荣禄呀,你真是我的忠臣啊,但是这件事有些违背祖制,又怎能办呢?”

荣禄道:“现在时势不同,太后要通权达变才好。”

太后道:“近支宗室中的小孩子,不知以谁为宜呢。”

荣禄又揣知太后的意思,便奏道:“端王载漪的大阿哥溥俊,说今年已十岁了,以支派论,也应该他承继。”

太后道:“你所奏甚是,明天我即命你去到载漪那里,说明我的意思。”

荣禄答应了,又谈些别的话,就告辞而出。荣禄出了颐和园,直奔端王府。见了端王载漪,把太后要立大阿哥为皇太子的话,对端王秘密说了。端王大喜,忙对荣禄作揖拱手连声称谢道:此事皆仗中堂的大力,将来犬子若登了大宝,定不能忘了大恩的,荣禄亦笑谢而去。次日太后便命端王成立虎神营,特别重用起来。太后召见端王又百般奖励。端王本是粗人,受了意外的荣一宠一,简直忘其所以,快活得了不得。荣禄奕匡等,又特别恭维端王,大有摇尾乞怜之势。外间的谣言又起,都说端王载漪,不日就要做太上皇了。端王训练虎神营,又巧立名目,奏请太后。将十处设军营,八旗骁骑营的一精一壮兵丁,各挑五百名,另发薪水津贴,编练成营。请派辅国公载澜,充督练大臣。载澜乃端王之弟,他二人兵权在握便大抖威风来了。太后却因端王毫无学识,易于驱使,便想利用他。到了这时,那废帝立储的计划,就算十分决定。这天晚膳之后,太后单独召见荣禄,又密商了半日,方才退出跟着就由内阁传出。次日早朝命王公大臣,六部九卿,十三科道,各旗都统,一齐预备召见,各王公大臣等次日遵旨上朝。只见朝门以外,满扎住虎神的军队,如临大敌一般。王公大臣们心中早料到会议废立的事。那端王澜公,早就进了内廷。其余荣禄、奕匡等,莫不眉飞色舞。只有一般忠臣,心怀不平之气,太后先召见庆王、礼王、荣禄、启秀、赵舒翘、王文韶等商议了一会,又召见众王大臣尚书侍郎大学士等,太后又说了一遍。然后再召见九卿,十三科道、各旗都统等,殿下堆着一大堆的翎顶,为乌黑黑挤跪在一处。太后对众臣等高声说道:“今天召尔等来并无别事,只因皇帝从前不能遵守祖制,体贴予心。反而勾结外人,欲谋陷害。我以国家祖业为重,再行训政。不料又是许久日子,皇帝现在病势沉重,据太医们都说,死在旦夕。现姑不论皇帝病体如何,但朝廷不可久虚君位。我拟立端郡王之子溥俊承继穆宗为嗣,立为大阿哥。一俟明年元旦,再请今上逊位。俾国有君主,此事关系甚大,所以召开尔等详加讨论。”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只有大学士孙家鼐侃侃奏道:“废立的事,非国家之福,古来列代历史,都可考证的。况今上皇帝,春秋未富又何必为穆宗立嗣。臣请太后不必交议,乃国家之大幸也。”

太后听了勃然大怒,说道:“孙家鼐住口,此乃我们家务的事,原用不着外臣干预,今日召见尔等,不过是体面的关系,你竟敢说我违背祖训,难道说君位可以久虚的吗?”

孙家鼐吓得不敢再说,其余大臣,更无人敢争。奕匡、荣禄等又依附太后的意思,奏了一番。太后便命军机大臣快些拟旨,孙家鼐等只好含泪而退,奕匡、荣禄等却兴高采烈的下来。奕匡到了军机处,荣禄问谕旨谁拟,礼王叹道:“这道上谕,真是难以措辞,不大好拟呢?”

荣禄对礼亲王笑道:“你懂得什么,我早拟了。”

说着就由靴页里取出一个手摺来,递给奕匡等观看,奕匡等见那手摺上写道:朕冲龄入承大统,仰蒙皇太后垂帘训政,殷勤教诲,钜细无遗,迨亲政后,正际时艰丞思振奋图治,敬报慈恩,即以仰穆宗毅皇帝付托之重,乃自上年以来,气体违和,庶政繁剧,时虞取胜,听夕焦思,惟念祖来至宏。宗社极重,前已恳请皇太后训政,一年有余朕躬总未恢复,郊坛宗庙诸大祀,不克亲行,兹值时事艰难,仰见深宫宵旰忧劳,不遑暇逸,抚躬循省,寝食难安,敬溯祖宗缔造之艰难,深恐勿克负荷,且入继之初,曾奉皇太后懿旨,俟朕生有皇子,即承继穆宗毅皇帝为嗣。统系所关,至为重大,忧思及此,无地自容,诸病何能望愈,用再叩恳圣慈,就近于宗室中,慎简贤良,为穆宗毅皇帝立嗣,以为将来大统之畀,再四恳求,始蒙俯允,以多罗端郡王载漪之子溥俊,继承穆宗毅皇帝嗣子,钦奉懿旨,欣幸莫名,谨敬仰遵慈训,封载漪之子为皇子,将此通谕知。钦此。奕匡看了,赞不绝口。礼亲王虽然心中不乐,但猜着荣禄一定是连日与西太后商议好了的,不然怎么会早就拟好了上谕呢?此时若得罪他,反不为妙,只好闭口不言。荣禄反问道:“有什么更改的地方吗?”

礼王笑道:“这是定稿,谁敢改呢?”

启秀道:“这篇文章做得再妥贴没有了,大概仲翁很费了一番心血呢?”

荣禄笑道:“这是我们大家的公事啊!”

王文韶道:“虽然是公事,这篇文章,总是仲华一手造成的大功呢!”

荣禄知王文韶是暗中骂他,忙笑着说道:“皇太后泽及于天下,谁还顾得百年以后的功罪呢?”

王文韶见荣禄这般无耻,也不便再说了,正是:移花接木非良策惹是招非种祸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皇清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