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北京之战

一、清军在津京间的防御部署

天津失陷后,清廷一面令从天津撤离的部队在北仓、杨村等地设防,一面调派其它部队增强北京及其附近地区的防御。其时,马玉昆部十五营、聂士成余部四营、吕本元部五营、何永盛部五营、安卫军二营共约一万五千人退至北仓,宋庆部十三营退至杨村。芦台有武卫前军冯义和部十七营、胡殿甲部五营;北塘守军如前。此外,部分勤王之师也陆续到达:杨柳青有记名总兵蒋尚钧部豫军五营,北京附近有湖北提督张春发部武卫先锋左翼十营,江西按察使陈泽霖部武卫先锋右翼十营,总兵夏辛酉部嵩武军六营,总兵万本华部晋威军四营,陕西布政使升允部陕军八营,甘肃布政使岑春煊部甘军六营,北京城内有驻军六七万人。总计京津间兵力不下十万。此外,还有义和一团一七万余人,其中北京城内约有五万,另二万余人分散在津京间的交通沿线。

为阻止联军沿北运河北上,退至北仓一带的清军万余人在马玉昆的统率下,于北仓以南横跨运河构筑了两道防御阵地。第一道由刘家摆渡(今刘家码头)、韩家树(今韩家墅)、火药局(今杨家咀附近)、刘家房、唐家湾、穆庄(今天穆村)等据点组成,构筑了火炮阵地,埋设了地雷,由武卫左军、武卫前军及淮军、练军等九千人防守。第二道以北仓南的王庄为中心,构筑向左右各延伸三公里的垒墙,并在各要隘埋设地雷。在北仓东南和西北构筑了火炮阵地,分别配置十门和十四门火炮。北仓东南地势空旷,于马家庄筑坝开沟,引水淹灌。第二道阵地由武卫左军四五千人防守。此外,北仓附近尚有一二千人作为预备队。

宋庆以杨村车站为中心,跨北运河构筑了正面约五公里长的垒墙,由五千人驻守;并沉大船二三十只于运河中,以堵塞水道。

7月18日,清廷派翼长长麟、文瑞分统北京义和一团一两千余人前往通州及其以南地区,挖壕筑垒,令其“扼要助剿,勿任敌兵北犯”①。

二、联军北犯

八国联军占领天津后,立即派兵占据各要隘、炮台,修整工事,防御清军及义和一团一的反攻,并成立“都统衙门”②,以维护其侵略秩序。同时,继续调兵遣将,准备进犯北京。

7月底8月初,联军在天津的兵力已增至三万四千人,北上作战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8月3日,侵略军召开指挥官会议,协调了彼此间的意见,拟定了进攻北京的计划,准备集中兵力,攻占北运河两岸各战略要点,最后夺取北京城。

8月4日夜,联军除以部分兵力留守天津、大沽等地外,集中一万八千余人及八十一门火炮,从天津出发,沿北运河两岸向北仓进犯。运河右岸为日、英、美军,共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人,携带火炮五十三门;左岸为俄、德、法、意、奥军,共四千八百五十四人,携带火炮二十八门。8月5日2时许,联军接近并进攻清军第一道防御阵地的刘家摆渡、韩家树、火药局等据点。清军稍事还击,即溃散撤退。5时左右,第一道防御阵地即被敌攻占。之后,日军从西侧,英军从中部,美军为后援,进攻清军的第二道防御阵地。日军由西侧“绕道十余里,出马军后”,马玉昆部“尽失其险”。①在联军前后夹击下,清军腹背受敌,且战且退。当清军同联军接战时,附近义和一团一数千人赶来助战,虽然给联军以不小的打击,但也未能阻止敌人的进攻。当日上午9时,北仓防线及北仓据点全被敌人攻占。北运河左岸的联军因徒涉水淹地,行动迟缓,战斗结束后才赶到北仓。此战,联军共死九十五人,伤五百四十人。

8月6日晨,联军乘胜分路进攻杨村的清军阵地。俄、法军攻清军右翼,美军攻左翼,英军从正面进攻,日军为后应。宋庆军一触即溃,与马玉昆残部一起,向通州方向败退。直隶总督裕禄逃至南蔡村后,自一杀而死。8月8日,南蔡村失守。

在清军丢失北仓、杨村前,清政一府命李秉衡统率“勤王师”前往河西务御敌。李秉衡曾任山东巡抚,奉命进京前为巡阅长江水师大臣。7月25日陛见慈禧时,他自动请求赴前线杀敌。次日,清政一府即任命他为帮办武卫军事务大臣,“所有张春发、陈泽霖、万本华、夏辛酉四军均归该大臣节制”②。8月6日,李秉衡率四军离京,7日抵马头,8日抵河西务。李秉衡令张春发部十营、万本华部四营驻守河西务;陈泽霖部十营驻守河西务西侧;自率夏辛酉部六营驻守河西务西北八里之羊房。9日晨,清军防御阵地尚未构筑完毕,两路联军即已包抄河西务。战斗打响后,张春发部稍战即退南苑,陈泽霖部也大部溃逃。万本华部虽同联军接战多时,但因兵力不足,无法击退联军的进攻。李秉衡督率夏辛酉部迎敌,升允也率马队两旗助战,经激战后均退马头。马玉昆率败退的清军路过河西务,竟遇敌不战,一直溃逃到南苑。该部同宋庆败军一起,沿途焚掠洗劫,人民深受其害。李秉衡目睹数万清军不战而逃,颇为愤慨,但又无法阻止。8月10日,李秉衡由马头退至张家湾,次日即吞金自一杀。联军随即夺占张家湾,并派兵袭击通州。该城守军有险不守,弃城逃京。

8月12日晨,联军不战而据通州,尽获库中军械、粮饷。除留德、法军一部驻守外,联军直扑北京。

从8月5日至12日八天之内,不足两万人的侵略军竟然连续攻占了数万清军防守的北仓、杨村、河西务、通州等战略要地,直接威胁北京。这种情况的出现,主要是清军已被失败情绪所支配,战术上又采取了分兵守点的单纯防御,同时,各要点未构筑起足以阻敌前进的坚固阵地,结果在敌人并力猛攻下全线崩溃。李秉衡虽请缨上阵,无奈军心已散,所统各军又皆临时应命之师,不能同心协力御敌,以致无法挽回败局。

三、北京的陷落

通州失守后,清军七八万人齐集北京:宋庆、马玉昆部万余人驻南苑;董福祥部二十五营驻广渠门、朝一陽一门、东直门;荣禄部三十营驻西华门、棋盘街;八旗、绿营两万余人驻内城九门、外城七门;虎神营、神机营等三十九营驻守各门城楼;八旗前锋和护军守紫禁城。义和一团一五万余人分别守卫东西河沿、东西珠市口、菜市口、花儿市等六大区。全部城防由荣禄负责,与徐桐、崇绮、奕、载漪等共商重大事宜,实际上没有形成统一的指挥。

8月13日夜,联军一万五千余人携火炮百余门,分三路冒雨进一逼一北京:日军七千二百人,携火炮五十四门,从通州出发,经八里桥、定福庄、红庙、关东店,先头部队于14日7时半抵达朝一陽一门外东岳庙附近;俄军三千四百八十人,携火炮二十二门,沿通惠河北岸经八里庄、八王坟、郎家园,于14日黎明前抵近东便门;英军两千二百五十人,携火炮十三门,沿通惠河南岸经苏家沟、关厢附近,于14日上午11时抵近广渠门;美军一千八百二十人,携火炮六门,随英军后开进;法军四百人,携火炮十八门,循俄军路线开进。另有三千联军从天津出发,以为后援。

俄军先头部队于8月13日午夜到达东便门,因途中未遇任何抵抗,认为可以轻取城门,遂提前攻城;讵料清军和义和一团一“守护极严,急切未能得手”①,只得向日军求援。日军派步兵一个大队前往助攻。日军于14日上午8时在朝一陽一门、东直门外一千五百米处开炮轰城,遭清军炮火还击。董福祥在得知上述三门受到攻击后,即调广渠门守军往援。上午11时左右,英军抵广渠门,乘虚攻城,14时进入城内。英军得知水门处河道枯涸,便涉淤泥进入内城,15时左右首抵使馆区,并分兵一部占领天坛。美军随英军之后,于17时许进入使馆区。进攻东便门的俄军在部分美军配合下,一部于14日午后从城门洞隙处匍匐而入,一部攀上城墙,打退守军,进入城内。进攻东直门的日军,不断以炮火猛烈轰城(发弹万余发),摧毁城墙上的清军一火炮;然后派两个工兵队携带炸药包,于21时许对第一、第二门连续爆破,21时40分占领东直门。接着,日军北占安定门,南攻朝一陽一门,于22时许破门进入城内。法军也于14日午夜入城。联军入城后,被围近两个月的使馆区及西什库教堂之围随之解除。

8月14日,在京城即将被联军攻破时,慈禧欲召集六部九卿议事,但无一人应一召,只得同入值大臣载澜商量出走事宜,并令载澜护卫。载澜借口无兵而推辞,并建议张白旗投降。8月15日晨,当联军进攻东华门时,慈禧挟持光绪帝出逃,分别着青衣素服,同载澜、载漪、奕、刚毅等王公大臣以及内监李莲英等人,在两千余名八旗兵的护卫下,仓皇出西华门和德胜门,经颐和园、居庸关等处,往太原方向出走。

联军进城后,清军大部溃散,仅义和一团一和部分一爱一国官兵筑起街垒,继续同侵略军战斗。8月15、16日,联军攻占了各城门和紫禁城,17日占领全城。

此役,联军死伤四百五十余人,内有校以上军官二十五人。清军伤亡四千余人,义和一团一民牺牲甚众。

联军攻陷北京后,纵兵抢劫三日,皇宫、官邰住宅、商店无一幸免。“自元明以来之积蓄,上自典章文物,下至国宝奇珍,扫地遂颈①。尚留在城内的义和一团一及不少无辜百姓,惨遭屠一杀。侵略者无恶不作,一奸一婬一掳掠之事,不可胜计。随后,联军成立“北京管理委员会”,将京城划为十一区,分别由各国侵略军占领。同时,联军继续增兵,加强京津间战略要地的守卫,并对北京周围五十公里以内的重要村镇巡回扫荡,沙河、八大寺、玉泉山、芦沟桥、良乡、庞各庄、礼贤镇等地先后被占。为了便于控制,联军在占领区内迅速恢复了铁路交通和通信联络。

9月25日,联军总司令瓦德西到达大沽,10月17日进京,设总司令部于紫禁城的仪銮殿。此时,联军在华兵力已逾十万,驻京部队超过三万人。

防守北京城的清军四倍于敌,但在数日之内,清王朝的统治中心竟落敌手。之所以如此,除了清廷政治腐败,军队士气不振这一根本原因外,从防御部署看,主要存在以下问题:首先,没有在联军进攻方向的正面和两侧集结必要兵力,阻击和侧击敌人,而是将七八万兵力密集于城区,使联军得以长驱直进,迅速兵临城下。其次,清军虽然装备了不少近代槍炮,但其守城战术仍然是过去的一套旧法,以八千名士兵分别守卫各城门的城楼和城垛,将近九百门新旧火炮配置于城上,冀以居高临下的炮击,阻止联军的进攻。结果,城上火炮被敌炮击毁,城墙遭敌工兵连续爆破,无险可守。城内各区守军,也因没有在主要通道口构筑巷战工事,以致东三门被联军突破后,全城很快沦陷。此外,北京的失守,还在于缺乏有权威、会指挥的最高统帅,以致各部分区防守,互不统属,互不策应。结果,东城各门被联军分别攻破,其它各门、各区的守军也很快不战而散。
   

《中国近代战争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