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行者假名降怪犼 观音现像伏妖王

第七十一回 行者假名降怪犼 观音现像伏妖王
    悟一子曰:《敲爻歌》曰,“纵横逆顺没遮拦,静则无为动是色。”常人不解其妙,谓“静则无为”,是道;而“动是色”,非道也。不知静无动,动无静,物也;静而动,动而静,神也。又曰:“酒是良朋花是伴,花街柳巷觅真人,真人只在花间现。”又曰:“只因花酒悟长生,饮酒带花神鬼哭。”“神鬼哭”者,六贼三尸之鬼,不能猖狂也。古佛云:“汝知得老婆禅否?汝明得皮壳子禅否?”又云:“袈裟下大事不明最苦,裙釵下大事不明更苦。”皆言“动是色”之妙谛也。篇首“色即空兮,空是色,人能悟彻色空禅,何用丹砂炮炼?”即是此义。学人不仔细搜寻,而反视为痴愚,不知痴愚中之妙用,有非智者所能及。
    行者变痴苍蝇,而妖王不能窥其踪迹,所谓“微妙圆通,深不可识,大智若愚”者是也。此金铃妙道,非得真师附耳低言,终难解识。行者到娘娘耳根后悄悄的叫道:“你可再以夫妻之礼哄他进来安寝,我好脱身行事,别作区处救你。”此即附耳密传之要诀。先次作夫妻,金铃得而未识;再作夫妻,金铃解而可得。分明两次夫妻,而有颠倒反覆之妙用。娘娘闻言,惊疑不信,如下土闻道而见疑,以为鬼话也。行者曰:“我也不是人,我也不是鬼,如今变做个痴苍蝇儿在此。”噫!妙哉!他篇行者会变苍蝇,乃其常技之变相;此处变蝇儿,则系变体之正谛。非神非鬼是蝇儿,明金丹入手,全在结婴儿。变蝇儿而嘤嘤呼应,金丹灵悟之象也。娘娘道:“你莫魔寐我。”入在娘娘手中,方解惑而不疑,正形容结婴入手之妙。
    三丰祖师曰:“打开门,说与君,无酒无花道不成。”纯阳祖师曰:“也饮酒,也食肉,守定烟花断淫欲。”盖酒足破除万事,道家不禁,故行者道:“只以饮酒为上。”春娇者,花也。春为花朝,娇为花容,原是假相。“行者变作她模样,在旁伏侍,却好下手。”此花中之理,真天机下手之秘。“假春娇在旁执壶道:‘大王与娘娘今夜才递交杯盏,穿个双喜杯儿。’”“娘娘与妖王专说的是夫妻之话,一片云情雨意,哄得妖王骨软筋麻,只是不得沾身。”俱是实事,即“守定烟花断淫欲”之的旨。
    夫妻作合,先天宝贝自现其中。然宝贝在其腰间,如何到得我手?必须伺其切肤受啮,不能自主之际,而后可以乘机窃取。故行者变三样怪物,以攻其肤体;而妖主不觉自惭出丑,解脱金铃矣。从旁伏待之假春娇,着意观看,因得下手得来。此有法有候,至妙至神,祖祖相传之正法眼、大作用,《悟真》曰:“《复》、《姤》自兹能运用,金丹谁道不成功”是也。金铃入手,弃假认真,金圣娘娘自当复合,外丹还返之法象如是。若执一身而寻取,则非以假易真、阴阳顺逆之至道。故行者又自称“外公”,“还我金圣娘娘来”一节,以演其义。此道原系教外别传,故娘娘以“外受傅训”一语以明其旨,弗看作俚谑之词,博粲笑而已。
    既得之后,须加温养保护之功,切要防危虑险,故又以战喻。夫战者,危事也,杀机也。惟能守雌而不雄,方可保守而不失。行者道:“二三如六循环转,我的雌来你的雄。”盖雄,故失;雌,故得也。妖工恃摇铃而自雄,不知已被守雌者所算,有而忽无,雄固所难得;行者守雌而摇铃,不知亦犯自在者所戒,无而忽有,有而忽又无,雌亦不易守也。不立有无之名,并泯雌雄之迹,方为观音自在之宝相。“只闻得空中厉声高叫:‘孙悟空,我来了也!’”岂不是托净瓶,拂甘露,霎时间烟消火灭之真空处耶?
    金毛犼反本还原,紫金铃仍归自在;射雀还如自射,拆风即是伤雏;灾因自作,亦因自消,犼无尤也。即如金丹至道,失之由我,得之亦由我,故曰;“犼项金铃何人解?解铃还问系铃人。”此乃紫阳真人之的传,得之于金圣还宫之时,特显其象,以示宗旨。“宗”字加“木”,穿挂金圣之身;金木交姤,光生五彩,乃是真宗。天下后世所当绍衣而披服者也。服之三年,脱之一日,夫妻才得重谐,雌雄不失其群,阴阳不失宗位,金丹始终之义备,而大丈夫能事毕矣。朱紫浮荣,何足贵哉!故曰:“有缘洗尽忧疑病,绝念无私心自宁。”

《西游真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