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303号房间

    1
    在岩国观光宾馆住下来后的第二天,浅见去参观了锦带桥,还坐缆车上了岩国古城,总算品尝到了旅游的滋味。
    在图片中经常能看到锦带桥,浅见一直认为这只是一个文化遗产,给周围风景增添色彩的装饰品罢了,但这次实地游玩后发现这个木结构的鼓桥每年竟然吸引了七、八十万人来这里参观,作为岩国市的观光资源为该市创汇不少。据说以前曾几度遭到破坏,但乍看上去,似乎还完全保留着往昔的风貌。
    登到山上的古城后才注意到,山脉从西往东地延伸到锦川河里,像个海角。锦川河从南北将古城所在的山头围绕起来,在东侧的山脚划了个u字形,转了个很大的弯朝下游流去。
    从天守阁往下望去可以清楚地发现,岩国市的街道都展开在三角洲地带上。在远处三角洲地带的一端,美军的飞机正在起飞。
    稀稀落落地能看见一些来此参观的游客。大多带着家人,周围是一片祥和的景象,但由于听说这一带常有人买卖毒品,浅见总觉得气氛有点异样。
    浅见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出来游玩了,傍晚时分他再次回到柳井市。他想在随后的一、两天里再察访一下东尾静江的行踪,同时也希望在此期间红叶谷杀人案的侦破工作能有所进展。
    在柳井市,他还住在前天住过的那个宾馆。与岩国观光宾馆相比,这里的费用要便宜得多,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只要他节约饭钱,即便在这里住上两、三晚,经费也还绰绰有余。
    目前还不知道东尾静江究竟住在柳井市的什么地方,但如果她的确来到柳井的话,那总能找到一点线索的。
    而且静江工作地点不论是医院、老人院,还是住家,那里肯定有需要照顾的老人。尤其是私人家庭,如果想雇佣一个有经验的女护工,就必须有相当的经济实力。虽说柳井市有上万户人家,但能具备这样的条件也是有限的。
    进入宾馆的房间,浅见给东京家里打了个电话。须美子曾要求浅见每天都给家里打个电话,保持联络,但他经常忘掉。这两天就没给家里打过电话。果然不出所料,当须美子听出是浅见的声音,就显得有点不开心。“你今天又在什么地方?”声音阴阳怪气的。
    “我现在在山口县的柳井市,家里有什么事吗?”
    “藤田总编打了好几次电话来。”
    “总编?有什么事吗?不是离交稿还有一段时间吗?”
    “但人家不担心吗?连我都非常担心。你就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音讯全无。”
    她年纪不大,讲起话来却像个老人,明显是受到妈妈雪江的影响。
    “还有一个叫峰泽的老人打电话来了。”
    “峰泽?是柳井市的峰泽老人吗?”
    “他没说那么详细,只是说想让你和他联系联系。”
    “明白了,谢谢。”
    乘她还没来得及唠叨,浅见就挂了电话,然后再打到峰泽老人家。
    “哎呀,是你呀。”
    听起来峰泽很想念他。
    “你现在回到东京了吗?”
    “不,我还在柳井市。”
    “哎?是吗?怎么样了,你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了吗?”
    “很可惜,我还没找到。昨天我去了岩国市…啊,对了,上次你帮了我大忙,非常感谢。”
    浅见拿着电话,鞠了个躬。
    “那算什么,像我们这样的老家伙本来就是闲着没事,你如果太客气,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昨天我在柳井站看到了冢山议员。当时我听周围的人讲他是去看望原总理宫藤的。”
    “对,报纸上好像也是这么写的。怎么了?”
    “是这么一回事,我找的那个女人,就是叫东尾静江的那个人在益田市的时候,宫藤因为急症住进了当地的日红医院,而东尾曾被他雇去照顾起居。当时东尾干得很卖力,受到了宫藤的欣赏。东尾曾和别人说过要去柳井市,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她当时良好的表现而被宫藤带回了柳井。”
    “是啊,你这么认为也是有道理的。”
    “我通过调查发现宫藤自己的家在东京,而祖籍的确在山口市。我想那里也有大医院,在柳井市有没有符合宫藤身份的大医院了?”
    “没有,在咱们柳井市没有那样的大医院。”
    “那这一带有没有宫藤的别墅呢?”
    “没有,我没听说过。”
    “那么冢山议员究竟去哪儿看望宫藤呢?”
    “这个,是啊……”
    峰泽陷入了沉思,浅见等了一会。
    “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这样的了。或许东尾静江所说的柳井,实际上并不是柳井市,而是柳井这一带。例如柳井市附近的城市。因为这些城市可能比较小,即使说名字,别人也不一定知道。因此我想从周围城市查起,我想峰泽先生您说不定会知道一二。”
    “这个,如果这么说的话,也许是那里吧……”
    峰泽显得不是很有自信。
    “什么地方?”
    “旭光医院,那是个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医院。但这个医院不在柳井市,而是在平生市,因为外地很多人不知道平生市,所以当地有些人就说是柳井市的旭光医院。那个医院建在山冈上,面朝大海,设备豪华。像是一个医疗设施完善的宾馆。有些人说那是宫藤为自己颐养天年而命令建造的。”
    “应该是那里,对,肯定是那里。”
    浅见有点兴奋,用几乎很肯定的语调说着。
    “那个医院只对政治家和有钱人开放,对吧,这与我的想象完全一致。”
    “大概就是那个医院吧。我对这个医院的具体情况不清楚。”
    “非常感谢,明天早晨我就去看看。到时我向你汇报一下结果。”
    挂断电话后,浅见就更兴奋了。因为嫂子收到那封怪信,自己才出来找人,如今就要找到对方了——浅见在心里想着。
    那封信里的照片以及“只要野鸡不叫……”这些文字中隐藏着发信人的阴险意图,而照片中的东尾静江和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谜就要被揭开了,浅见自信地琢磨着。
    平生市占据了室津半岛的西半边,整个城市细长。从北到东与柳井市毗邻。从地图上看平生市紧紧地贴着柳井市。正如峰泽老人所说的,讲那里的地名或建筑,前面如果加上“柳井市的……”这样的定语,外地人反而容易明白,一些不负责任的外地人甚至觉得这两个城市干脆合并算了。
    第二天浅见破天荒地起得很早,九点半的时候离开了宾馆。他对出租车司机说:“去旭光医院。”对方立即就明白了。出了柳井市市区,越过半高的丘陵就进入了平生市地界,沿着海岸边的道路南下,不久上了左边高地上的道路。
    眼前出现了一栋建筑物,其豪华的外表简直让人会误认为这是个宾馆。中间矗立着金字塔式的圆屋顶,左右两边对称分布着三层建筑,就像大鹏展翅一般。这个建筑会让人联想到国会议事堂。树篱大门和停车处之间是个长几百米的大院子。
    浅见让司机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了大门。
    穿过两道玻璃自动门,来到像宾馆一样宽敞的大厅。地面上铺着淡蓝色的地毯,从天花板上垂下枝形的吊灯,墙壁上挂着名画家的杰作。
    要不是微微有点药味钻入鼻孔,都会让人忘记这里是医院。益田市的日红医院已经相当不错了,但与这里是无法相比的。很明显,这里除了具备医院本来的功能和用途外,还能满足特权阶层的要求。
    浅见朝大厅正面的接待处走去。与宾馆的接待员不同,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白衣。一个男的,两个女人,朝着浅见职业性地微笑着。
    “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东尾静江的女土?”
    浅见单刀直人地提出问题。他曾考虑过许多询问的方式,最后觉得除此之外,别无良策。
    “东尾女士……是病人吗?”
    男人四十岁左右,体格魁梧,与其说是医院的职员,倒更像个门卫。
    “不是,应该是病人的陪护。最近从岛根县的益田来到这里的。”
    “啊,是不是三桥君啊?”
    那个较为年轻的女孩爽朗地说道。
    “对,对。她结婚前姓三桥,婚后改姓东尾,丈夫死后,可能又改回原姓了。”
    浅见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的兴奋。由于静江原本就没有户口,所以她改姓也没费什么麻烦,她可能想把这个夫姓和自己的过去一起忘却。
    “那她在吧?”
    浅见又问了一声,那个男人用右手拦住说话的女子说:“对不起,”眼神很冷酷,“你是谁?”
    “我是……”
    浅见掏出名片。这是没有头衔的名片。男人看名片后面什么都没印,觉得奇怪,歪着头。
    “我是自由撰稿人。”
    “自由撰稿人?和新闻界有关系吗?”
    “有关系,但这次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工作。我嫂子和东尾,不,和三桥女士相识,她让我来拜访一下,所以我乘出差就顺便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这样……”
    男人想了一会,说:“请稍等一下。”冲两个女人使个眼色(少说废话),就钻到里间去了。
    “这里的环境真好。”浅见望着玻璃门那边。两个女孩子不知该不该搭腔,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那个看上去爽朗的女孩点点头,像是说让我闭口可真受不了。她刚刚二十岁出头。另一个女孩子二十五、六岁,给人的感觉很老实,她不知道该怎样应付这个不速之客,只好对着别的方向。
    “三桥女士说来这里工作真好,果然是世外桃源啊。难怪这里值得宫藤总理骄傲。”
    提到宫藤的名字,果然产生了相当大效果。浅见觉得那个年长女子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一点。
    “三桥女士以前在益田市工作过,那里夏天炎热,冬季寒冷,好像非常难熬。她没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说过,除了这个,还听说她丈夫在大雨中由于山崖崩裂而被砸死了。”
    “是啊……”
    浅见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东尾静江的丈夫真的是在大雨中被砸死的吗?
    “她真可怜……你们医院现在有多少病人啊?”
    “目前……”
    那个年轻女子正准备讲,年长的女子摇摇头,阻止了她。
    这时,刚才那个男子从里间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你们把里面收拾一下。”他们将两个女人赶走了。随后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对着浅见说:“我们这没有叫东尾的女士。”
    “不,是叫三桥,她已经恢复旧姓了。”
    “我们这也没有叫三桥的人。”
    男人看看浅见的名片,翻着眼睛又看看浅见,没有任何表情地说着。而后嘴巴抿成一条线,那张脸扁平得就像濑户内海里的螃蟹,一点不讨人喜欢。
    “哎?可刚才那个女孩还说三桥女士在你们医院,对吧?”
    浅见傻乎乎地嚷着,希望先前那个男人能肯定自己的说法,但对方只是看着天花板,装作不知道。
    “那可能是弄错了。那个女孩刚来不久,对这里还不熟悉,不是非常了解情况。”
    这个男人态度生硬,像一堵墙一样,不接受任何提问。好长一会,浅见张着嘴,盯着对方,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她不在你们这里,是吧?”
    “看来真的是个误会。或许正因为有误会,这个世界才变得有意思了。”
    那两个男人本来以为浅见肯定会表示不满,但没想到他竟然说出如此通情达理的话,不禁手足无措起来。他们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复杂的苦笑。于是浅见形式上地感谢了一下,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大门走去,但心中却怒不可遏。
    与此同时,浅见也感受到这里决非一般的医院。如果这里像峰泽老人所说的那样,是在宫藤的斡旋下建造起来的话,那么肯定只为政治家和一部分特权者提供服务的。而且通过接待人员那对于一般客人拒之千里的态度,可以感受到这里正从事着非法活动。说不定那些非法活动和这次的杀人案还有牵连。
    浅见让出租车在旭光医院的外围转了一圈,再次发现这里占地很广。旁边有个叫“杉浦”的园艺场,是专门栽培盆景和花卉的,看上去面积不大。在面向西南的平缓斜地上,绿地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到处都有防盗设施。不仅建筑物本身显得很庄严,而且建筑物的外墙体和窗户上也装潢得很细致。
    这里的病床不多,而现在各家医院的经营状况都不好,但这个豪华的医院却能维持下来,真是让人觉得离谱之极。浅见下了出租车,就去了海岸边一个相当漂亮的餐厅吃中饭,顺便从店主那里了解到一些有关旭光医院的情况。随后他又在附近向当地居民询问了有关情况。
    将他们所讲的话综合起来分析,浅见觉得正如峰泽老人所说的那样,这座医院是为了方便原总理等政界、财界的大人物看病以及老后疗养而建造起来的。“这是为大人物建造的设施,我们是可望不可及啊。”当地人揶揄地说着,但话语中多少还带有一点骄傲。
    但是究竟是哪个团体在经营着这个医院?究竟有多少医生、护士呢?住院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几乎没有—个人能回答这些具体的问题。据说平生市的当地人在医院中能揽到一些粗活,比如建筑物维修、土木工程以及修整庭园等。
    浅见就跑去问这些工作人员,但他们仿佛接到了言论箝制令,说都不愿说清楚,而且这些人看起来对医院的内部情况也不是非常了解。
    2
    波里萧芭蕾舞剧团的公演的确值得一看。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里香对外山玲子说:“老师,那个演出真是太棒了。”从演出结束,这句话里香已经说了好几次了。对于老师从众多弟子中挑选出自己和她一起来看这么高水平的演出,里香是打心底感激的。我能背叛这么好的老师吗?里香又开始琢磨起这个问题。
    “看完那么高水平的演出后,才发现自己的技艺是多么的粗糙。”
    里香直率地发表着感想,玲子也点头同意:“我也感到了挑战。”
    “但与我们年轻时相比,你们现在是碰上好时候了。既能看到这么高水平的演出,而且指导老师的数量和质量也大大提高。最主要的是你们本身的素质,比如身体比例等也丝毫不逊色于欧洲人。”
    “老师您的体形挺好的。”
    “哈哈哈,我只是又高又瘦罢了。”
    外山遗憾地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胳膊。
    “怎么样,看了这场演出,你是不是有点动力了?”
    “是的,我要努力。”
    “那太好了。今后我希望你能多努力一点。”
    里香点了下头,觉得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让自己接她的班,但当她想到母亲为自己绘制的未来蓝图时,心里不禁一阵刺痛。
    那天外山玲子要去拜访老朋友,里香可以自由活动一天。
    里香在宾馆里问了一下,知道千代田区外神田离这里并不是很远。据说就在秋叶原电器一条街的附近。里香正好想到那里买个收录机什么的带回去。
    在地铁的末广街站下车,往神天明神的方向走了不一会就遇到一个上坡路。这条路的周围杂乱地排列着小商店和半高的楼群。在这条路边,有一条小路,其一角就是妈妈所讲的那个公寓。这是一栋八层高,精巧别致的公寓。里香从公寓前慢慢地走过,没看到有人进出。
    往前走了一段,里香又转过身,索性进了大门。门厅不是很大,但给人的感觉不错。墙壁上钉着邮箱,一层有五家,在三楼的五家中只有303房间的邮箱上没有任何标志,而其它的邮箱上几乎都有住户的姓名或事务所的名字,整个公寓只有四家的邮箱上没有标志。
    里香坐电梯上了三楼。一般公寓的走廊都是开放式的,但这个公寓走廊的外侧有墙壁,每隔两米就镶嵌着一个小窗户。看上去像是个学校。也许是因为东京市中心的空气污染严重而特地这么设计的。在楼道里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噪音,空气也不像大街上那么浑浊。
    303房间的大门上有没有任何标志。“303”这个数字冷冷地看着来客。犹豫了片刻,里香还是摁下了门铃。等了一会,里面没有回应。里香感到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去,但突然感到门里面有人,甚至感到猫眼里有只眼睛在看自己。
    里香假装若无其事地歪了歪头,准备回去。这次她可真想早点离开这里了。
    “哪一位?”
    里面有人问着,里香这下可无法再演戏了,一下子站在那里。一瞬间,她想我该怎么办?如果自己就这么走开,反而会让对方产生疑心。
    没办法,她只好转过身,冲着猫眼问道:“请问,这里是……”但脑袋里竟想不出合适的人名来,慌乱之下,“这里是浅见先生家吗?”这是妈妈所给名片上的人名。
    “哎?”
    对方好像也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声音一下就卡住了。
    (该不会就是浅见家吧)里香有点心虚。在相声表演中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些蠢贼常在住家的门前喊“有人在家吗?”以探听虚实,当里面有人出来时,就会胡诌一句,“请问你知道xx家吗?”,当对方说“我就是xx”时,他们无计可施,只能束手就擒了。
    如果这就是浅见家的话,自己该如何应付呢?
    门被打开一条细缝,一个凶巴巴的男人露出脸来,“你是谁?”
    “我,我叫冈村……”
    在这种场合下,自己为什么要说真名呢?里香觉得自己太愚蠢了,心里很着急。
    “……看来,这里不是浅见先生家喽。”
    “有什么事吗?”
    那个男人也不回答是不是,只是一个劲地追问。里香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你不回答,我干吗要告诉你!
    “既然你不是浅见先生,那我就告辞了。”
    “等一下。”
    看到里香掉头要走,那男人急忙打开门喊住她。那男人穿着米色的西装,扎着藏青色的领带,一副绅士的打扮,但他的目光逼人,让人联想到所谓的知识型流氓。
    里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和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备对方有不轨举动时可以大声呼救。但心里还是担心得不得了,在这个鸦雀无声的公寓里,到底有没有人住啊?
    “我们这是事务所,里面也有叫浅见的,但不知道你叫冈村什么,请告诉我你的全名。”
    男人依然穷追不舍。
    “如果这样,就算了,因为我找的浅见先生不在事务所工作。”
    里香渐渐地感到害怕,说了声“不好意思,打扰了。”就走开了。
    “你稍微等一下。”
    男人从门里窜出来,大步跟在后面。里香又不好撒腿跑,在电梯口被他追上了。
    “你叫冈村,对吗?叫冈村什么呢?”
    “算了,我不是已经说算了吗?”
    “这可不好,我必须问清楚。你是关西人吗?住在什么地方?”
    电梯来了,里香跨进去,而男人也跟着进去。里香赶忙又出来,那个男人用手挡住将要关闭的电梯门,催促道:“怎么了?这电梯是下去的。”
    就在这时,有个女人出现在走廊上。
    “怎么了?”
    她来回扫视着里香和那个男人,目光中充满疑问。
    “没,没什么。”
    男人就那样挡着电梯门,说道:“请进,冈村小姐,我们下次再联系。”
    里香跟在那个女人后面进了电梯。当电梯门关上后,她缓了一口气,(总算得救了!)那个男人究竟有没有伤害之意,里香不很清楚,但刚才那一幕还是挺心有余悸的。
    “刚才,那个人干什么呀?”
    女人问道。她三十五、六岁,体格结实,表情严峻。
    “也没什么。”
    “这最好。刚才那个人是303房间的吧?那个房间里,有许多人都怪怪的。”
    “你要去哪?”
    “我要回帝国饭店。”
    “哎呀,正好。我也要去日比谷。我们一起坐出租车,怎么样?就这么定了。如果再有什么怪人出现就不好办了。”
    上了大街,那个女人叫了一辆出租车,让里香先进去,随后自己也上了车,对司机说:“去帝国饭店。”这一切来得太快,里香都来不及拒绝。
    “你既然住在帝国饭店,肯定是从外地来的,是什么地方呢?”
    “岩国。”
    “岩国?”
    那个女人看起来搞不清楚岩国在哪。里香就加了一句,“是山口县的岩国市。”
    “哎?啊!山口县的岩国市啊,那里的锦带桥非常有名。”
    “对,对。”
    “那你可是住在一个好地方啊。”
    “哪儿的话,我们那是农村。”
    “那里根本就不是农村,我真羡慕你,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玩一玩。”
    “欢迎。我妈妈在宾馆工作,也许可以帮帮你。”
    “真的?我真想去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冈村,我妈妈在岩国市观光宾馆工作。那个宾馆就在锦带桥的前面,你一去就能找到。”
    “是吗?我叫竹内,竹内美津子。如果有时间我会去你们那玩,到时请多关照。”
    里香也自我介绍一番,随后便与她融洽起来,在到达帝国饭店之前,向她说了很多。
    比如自己这次来东京的目的是为了观看外国芭蕾舞剧团的演出,自己也是一名芭蕾舞演员。现在在外山玲子的门下当指导教练,逐步地想独立开办自己的芭蕾舞学校等。虽说心中也在嘀咕能说这样的大话吗?但仍然把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对方。
    “是吗?你可真了不起。”
    竹内美津子非常佩服,显得很惊讶,表情有点夸张。她很会与人交谈,善于倾听别人的讲话,举止很泼辣,由此里香估计她可能是银座一带某个大俱乐部里的女老板。
    “一般是什么人住在那个309房间里呢?”
    总是回答对方的问题,里香又讲了一会后,也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都是些怪人。门上也不贴标志,根本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人住。有时能看见从未见过的人在那里出出进进……对了,你想找谁啊?”
    “其实我也不是找什么人,只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住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有什么目的吗?”
    美津子觉得奇怪,看着里香。
    “这怎么说呢……”
    正当里香不知如何解释为好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帝国饭店。竹内美津子冲司机说:“你等一下,我马上还去樱田门。”随后先下车,握着里香的手,亲热地道别,“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目送竹内美津子所坐的出租车离去后,里香从大门走进了饭店。
    回到房间,拉开花边窗帘,正下方就是人声鼎沸的东京宝冢剧场。里香心头突然袭来很强烈的孤独感,觉得楼下的芸芸众生与独处的自己很遥远。
    离开窗边,坐在床上,里香感到自己从饭店到那个公寓折腾了一圈,简直就是白跑,就连顺便去秋叶原电器—条街逛逛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那到底是怎么同事?)
    里香将事情的经过又重新回顾了一遍。自己进入公寓,乘电梯到了三楼,站在303房间的门前……这一切与剧本中的情节几乎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从坐上地铁到竹内美津子送自己回来,这一切可谓是一气呵成。如果不是过了两个多小时,自己真会怀疑这只是个错觉。
    妈妈为什么要让自己去那个公寓呢?里香对此又产生了疑问。“如果可能的话,帮我看看那里究竟住着什么样的人。”里香想起了妈妈的这句话。妈妈和住在那个公寓里的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如果当时美津子不出现的话,那个男人会干什么,事态将会怎样发展?这都是未知数。为什么妈妈要让自己的女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里香的脑海里又想到了红叶谷公园的杀人案。
    还想到妈妈那个“一千万、两千万”的豪言壮语。
    妈妈回家时令人费解的言行。
    里香越想越觉得可怕,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看看手表,早就过了一点,妈妈已经出门上班了。今天晚上不管多晚,都要向她汇报一下……
    想到这里,里香突然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来到一楼餐厅,点了最便宜的牛排咖喱饭。
    隔着雕花玻璃窗,形形色色,穿着迥异的人们步履匆匆地走过。就这样看着大都市的繁华而一个人发呆,真有点浪费时间。
    外山玲子直到傍晚也没回来。里香吃完饭就又去街逛了。
    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信步走去,自然而然地又来到了地铁车站,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外神田大街。顺便买买收录机——也许是这个牵强的借口把她带到这儿的吧。
    里香想那个大楼里应该会有管理员,如果问他的话,就可以知道究竟是哪些人住在303房间了。
    在上坡道上的左手方,有一条小路,在小路的入口处,里香一下子站住了,随即就躲到电线杆后面。
    那个男人出现在公寓门口,而让人吃惊的是紧跟在后面出来的是竹内美津子。
    两个人站在门口,说着什么。他们表情很冷峻,笑都不笑,但看得出他们并不是互相敌视的邻居。
    两个人在那里站了一会,随后从公寓旁边,可能是停车场开来一辆黑色轿车,在门口停住。先是竹内美津子,然后是那个男人,依次上了车,随后朝这里开过来。里香慌乱之下,急忙躲到旁边的一栋大楼里。
    那辆黑车,出了胡同左拐,沿着上坡道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香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破裂了。那个男人竟然和美津于是同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香突然想明白了。
    自己没有告诉那个男人的事情统统地向竹内美津子坦白了。竹内美津子将自己从那个男人手中“救出”,还叫了出租车,而自己被这一切“善举”所蒙蔽,丝毫没对她产生疑心。
    现在想想,那都是他们设计好的圈套。先将自己稳住,然后再慢慢地套出秘密。
    怎么办?
    里香觉得自己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但目前还不知道这个错误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况且她还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算不算犯错误。
    但直觉告诉她将会有不幸的事发生。
    里香慌不迭地离开那里,从末广街车站上了地铁。去秋叶原电器一条街买收录机的事情又被抛在脑后了。
    回到饭店,一进房间,她就把大门锁好。现在能保护自己的地方只有这个饭店了,它就像古代的城池一样值得信赖。只要对方不是恶魔,是不会闯入这个房间的。里香越想越觉得可怕。
    里香颤抖着手从皮包里掏出名片。妈妈曾说过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名片上的这个人。
    浅见光彦
    里香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怎么办?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决定给浅见打电话。
    是个年轻女人接的电话。“这里是浅见家。”听到这句话,里香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是浅见光彦先生家吗?”
    “是的。但是少爷现在外出了……请问,您是哪一位?”
    少爷?里香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听妈妈讲这个人应该有三十多岁了。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家庭啊?
    “我叫冈村。”
    “叫冈村什么?”
    刚想说是岩国市的冈村,念头一转,里香急忙改口:“我现在住在帝国饭店。”她接受了上回的教训。
    “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
    “不必了。算了,你只要告诉他我打过电话就行了。”
    对方还没讲话,里香就挂断了。
    3
    回到柳井的宾馆,浅见就给峰泽打电话,将事情的经过向他汇报了一下。
    “那可真奇怪,说实话,我们也不清楚那里有什么,从事着什么。”
    在悠闲的濑户内海边的城市里,退出现役,悠然自得,随心所欲地生活着的这个老人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如果我调查到一些情况,就及时向你汇报。”
    “我也调查调查,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浅见感谢完峰泽,挂断电话,就又打回了东京的家里。本来想向嫂子汇报一下事情的进展,但接电话的却是须美子,“少爷,刚才有找你的电话。”
    “谁打来的?是藤田总编吗?如果是他,你就说稿件还没完成。”
    “不是的,这次是个女人。”
    “女人?叫什么名字?”
    “她自称叫冈村。”
    “冈村?是岩国市的冈村吗?”
    “这我不知道,但从语音听,好像是关西人。”
    “那就对了,是岩国宾馆的服务员。”
    “不是岩国宾馆,是帝国饭店,而且好像是个挺年轻的女孩。”
    “不年轻了,有四十五、六岁了,是个大妈。”
    “别瞎说……蛮年轻的。”
    明显感到须美子的话中带刺。一旦少爷交往的对象是年轻女子,她就会不开心。
    “我瞎说什么了。算了,算了,有什么事?”
    “我问她有什么事,她什么也不说就挂了电话。让人感觉有点不礼貌。”
    这也是须美子不开心的原因之一。
    随后浅见让须美子喊嫂子接电话,他将迄今为止的情况作了汇报。听说三桥静江——东尾静江的半生都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电话那端的和子不住地叹息。
    “但这些与那封信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浅见告诉她寄那封信的并不是东尾静江本人,而是一个身份不明的老人,以及自己一直追到柳井市,在这里查到了旭光医院。浅见还将旭光医院工作人员那让人费解的言行以及当地人的传闻告知了嫂子。
    “事情非常蹊跷。三桥静江可能卷入了某个事件中了。”
    “这么说来,光彦你不是也很危险吗?你就到此收手吧。”
    “没事,我没事的。”
    “不行,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那就糟了。正因为我是瞒着阳一郎托你办的,所以我非常担心你的处境。真的算了,请你赶快回来吧。”
    “明白了。那我再待一天就回去。”
    浅见安慰了嫂子一下就挂了电话。
    随后又拿起电话,打到了岩国观光宾馆
    冈村三枝子不在那里。据说还没来上班。时间已经四点多了,浅见虽然不知道宾馆的工作安排,但估计三枝子肯定是迟到了。浅见对接电话的人说:“如果她来上班了,请她给我打个电话。”他把宾馆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对方。
    冈村三枝子到底为什么事而打电话给自己呢?浅见有点放心不下。
    浅见在岩国市观光宾馆登记住宿后,曾经暗示过三枝子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当时浅见询问的方式接近于威胁。即便那样三枝子还是像贝壳一样严缄双唇,而且晚饭的时候就让别人来送饭,对自己敬而远之。
    这么固执的一个人究竟为何会改变想法呢?到底有什么事呢?她专门给自己打电话,说明有什么紧急情况——说不定她真预感到自己面临着危险了。
    浅见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早知道这样,当时要是告诉她这两天自己在柳井活动就好了。
    一直等到六点,三枝子也没有打电话来。也许别人没有传话给她,也可能此时是宾馆最繁忙的时候,她无暇抽身给他打电话。
    浅见觉得不必等了,先去吃饭。此次出来,这已是第五天了,无论是钱包还是信用卡上的余额都不多了,因此尽可能去便宜的餐馆,吃炸猪排之类的份饭。
    走在柳井的街道上,随处可看到金鱼灯笼。也许这是该市的特产。形状看上去像河豚,灯笼上只有简单的红白二色,反而很可爱。浅见买了一个小号的,准备作为礼物送给侄女。有时一时兴起,买这买那,也能慰藉一下因长途漂泊而疲倦的心灵。
    回到宾馆,看了看电视,等到九点,又给岩国观光宾馆打了个电话。
    “麻烦你找一下冈村女士。”
    “请稍等一下。”总机将电话转到另一个地方,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是浅见先生呀,请等一会。”
    浅见又在电话里等了一会。
    听着电话转接时发出的声响,浅见预感到那里有点不对劲。虽然总机和随后的那个男人都故作镇静,但从语调里能听出他们都很紧张。
    那个男人在电话里说道:“浅见先生,您在柳井的宾馆里吗?”
    “哎?是的……冈村三枝子不在吗?”
    “她现在出去了,过一会让她打给你,行吗?你能稍微等一下吗?”
    “可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那我就让她过会打给你。”
    对方急忙将电话挂断了,浅见有点生气。对方难道怀疑自己吗?还是他们误会了自己?总之心里觉得不舒服。
    虽然对方说过一会打电话来,但一直没有反应。过了十点,正当他气呼呼的时候,门铃响了。
    打开门一看,依田侦探站在走廊上,后面还有两个男人,就像保镖一样。
    “啊,依田君……”
    浅见真的大吃一惊,连寒喧都忘了。“怎么回事?”语气有点责难的味道。
    “打搅了。”
    依田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然后浅见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就挤进来。三个大男人一来,房间就显得非常局促了。
    “发生什么事了?”
    浅见意识到气氛不对,皱着眉问道。
    “是这么一回事……”
    依田刚想说,就被斜后方的那个男人制止了,只见那人一步迈到依田前面。
    “我是山口县警察局搜查一科的濑川。”
    那人打开记录本,问道:“你就是浅见先生吧?”他其实早就清楚了,还要再确认一番。从他的态度看,其官衔应该在依田之上,可能是警长助理,说不定还是警长。
    “是的,我是浅见。”
    “你认识冈村吗?就是冈村三枝子。”
    “是的……”
    浅见一边作答着,一边看着依田。(你和依田一起来的,当然应该知道的。)依田低着头,无精打采的。
    “冈村女士怎么了?”
    “冈村三枝子死了。”
    濑川紧盯着浅见,想观察他的反应。
    “死了?”
    浅见吃惊不小,觉得后背都冻起来了。
    “……是被杀死的吗?”
    “嘿……我可没说她是被杀死的。”
    濑川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奸笑。
    “你凭什么说她是被杀死的?”
    “身体那么硬朗的冈村三枝子突然死去,又来了三个刑警,而且看看你那张脸,我就明白她是被杀死的?。”
    濑川皱皱鼻子,看着别处。
    “依田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田听到浅见的问话,为难地瞄了一下濑川的侧面。看来他的处境也不妙。
    “这个先不着急。”濑川开口了。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干什么了?”
    “我就呆在这个宾馆里。”
    “哪都没去吗?”
    “不,出去吃饭了。”
    “几点?”
    “六点多出去的,大概是八点左右回来的。”
    “然后呢?”
    “然后一直呆在房间里。”
    “一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这么小的房间,如果有两个人在,就会让人觉得氧气不足。”
    他暗示现在房间里挤着四个人,但对方好像没听懂。
    “哈哈哈,像浅见先生这样的男人,我还以为是和美女呆在一起了。”
    濑川说着很没品位的玩笑,而他的眼神让人觉得可恶。
    “有人可以证明你在这个屋子里吗?”
    “这个……没有。但工作人员可以证明我没离开过宾馆。”
    “哈哈哈,我就料到你会这么回答,刚才在楼下我就问过了。据总台讲这个宾馆不会按时关门,人员出入也比较自由。有许多让这里的工作人员难以发现的办法。你在这都呆了两天了,难道会没发现?”
    “我才不知道这些玩意。当然即便我这么说,你也不会相信的。”
    “我很难相信。”
    濑川毫不客气地歪着脸,看着天花板,装聋作哑。
    4
    “你和冈村三枝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濑川又换了问题。
    “什么关系?不就是宾馆客人和服务员的关系吗?这一点依田君应该了解。”
    “的确你是和依田君一起找冈村三枝子的,但是依田君回去之后,你又将三枝子留下来,单独和她待了很长时间,那时你都做了什么?”
    “也没干什么……只是听她讲了一些情况。”
    “听了什么情况?”
    “就像依田君告诉你们的那样。”
    “现在和依田君没有关系,你必须亲口告诉我们。”
    濑川渐渐地有点盛气凌人了。
    “我问了有关红叶谷公园杀人案的情况。听说冈村曾为被害者服务过,所以我想从她那了解一些死者的情况。冈村告诉我死者生前也没什么反常的地方。”
    “但是你认为她在撒谎,是吗?”
    “我没有认为她撒谎,只是觉得她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这不是一回事吗?”
    “不一样,撒谎和隐瞒是不一样的。”
    浅见噘起了嘴。
    “这我们就不争了。总之你向冈村刨根问底,追查情况,是事实吧?”
    “追查这个词有点过分,我又没有像警察那样对当事人进行调查。我们只不过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交谈而已。”
    “但是从那次谈话以后,冈村就让别人替她为你收拾房间,据说这也是因为你纠缠、盘问所致。这与警察的审讯又有何区别呢?”
    “怎么能说审讯呢?”
    “不管怎样,你承认自己盘问过冈村吧?”
    “我是问过,但不是盘问……”
    “一回事,行了。”
    濑川说话态度很强硬,自我满足地点点头。
    “另外,浅见先生对红叶谷公园杀人案似乎异常关心,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是关心,但谈不上异常。这件事我不作回答,可以吧?依田君!”
    猛地被浅见一问,依出在那里支吾着:“啊?啊!这怎么说呢……”
    平时,依田相当热情,但此时为了防止惹祸上身,变得很冷酷。这也许就是当差人的处世哲学吧。
    “你又不是警察,只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却要刨根问底地了解死者的有关情况,这不是很反常的情况吗?”
    濑川讲话的方式很蛮横。
    “这是你主观认为罢了。我只不过感兴趣才会问问的。”
    “什么兴趣呢?”
    “有一点很巧合,那就是前年严岛神社的死者和本次案件中的死者去的都是红叶谷公园。”
    “这也许只不过是个偶然,你将两者结合起来考虑,难道知道些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
    “因此要问。”
    濑川舔了舔舌头,接着说道:“你小子曾经去红叶谷公园卖土特产的店里,向老板询问过有关这个案件的一些情况,对吧?”
    他对浅见的称呼从“你”变成了“你小子”。
    “是的,我去问过。”
    “是吗?果然是你……据说当时你小子提到了毒品,对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是提过的。”
    “你小子终于承认了。”
    “是啊,我的确是说过呀。”
    “你小子现在带着毒品吗?”
    “哎?你开什么玩笑?!”
    浅见呆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
    “我可没说笑话。让我们检查一下你随身携带的物品,可以吗?”
    “请等一下。你们凭什么这样做?首先你们没有搜查令,简直就是不讲理。”
    “在情况紧急、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就会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一旦确认嫌疑犯就可以使用搜查的权力。”
    “嫌疑犯?……”
    濑川根本就不理会浅见满脸的怒容,向部下抬了抬下颚,命令他们搜查浅见的包,自己也在房间里翻来翻去。
    他的那两个手下搜查得非常仔细,将包查了个底朝天,又看了看床底,便冲到浴室里了。
    “岂有此理,根本就不可能有毒品嘛。”
    浅见已经非常愤怒了,向傻站在旁边的依田问道:“依田君,冈村是什么时候,在哪被害的?”
    “尸体是在今天下午六点左右被发现的。”
    看起来毒品搜查是无功而返了,依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浅见的事还没了结,他紧锁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刚才他为什么问我有没有昨夜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呢?”
    “据说案件发生在昨夜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犯罪的第一现场在被害者的家中,室内的物品被翻弄过。”
    依田的神色中充满歉意,而濑川在一旁粗鲁地接着说下去。
    “所以,你小子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就很重要了。”
    “那就奇怪了。”
    浅见皱着眉。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们说案件发生在昨夜,对吧?但今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有个叫冈村的人给我在东京的家中打过电话。”
    “哎?……”
    三个警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相互对视着。
    “哈哈哈,怎么会有这种怪事呢?那肯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濑川晃动肩笑着。
    “再怎么差劲的法医也不可能把下午四点的死亡时间提前到昨天夜里吧?”
    “但据我家佣人说,打电话的人自称叫冈村,是关西一带的口音。”
    “关西叫冈村的女人有五万多,那肯定是别人。”
    “那倒也是,但我家佣人说那个人像是个年轻女子。”
    “是吗?”
    “但我的朋友中没有叫冈村的女子。”
    “那说不定是死者冈村三枝子的女儿。”
    依田在一边插嘴。
    “冈村三枝子有个叫里香的女儿,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她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呢?”
    “说不定在哪遇难了,需要你去英雄救美。”
    濑川又说起粗俗的玩笑了,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浅见。浅见耸着肩,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心里琢磨,如果冈村真有女儿的话,可能就是她给自己打的电话。
    但是,为什么要打电话呢……
    浅见设想了许多状况,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这么说,冈村的女儿还没有和警方接触喽?”
    “是这样。”
    濑川哭丧着脸。
    “她女儿目前还在东京的帝国饭店。我们刚才和她联系上,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坐新干线或飞机赶回来了。只能在明天中午左右才能到达岩国市。”
    “那你们能否问一问,是不是她给我打的电话?”
    “是应该问一下。”
    濑川昂了昂脖子说:“你去问一下。”他的部下随即便出门打电话了。
    “犯罪现场在什么地方?”
    浅见回过神后,又冲着依田问道。
    “冈村的尸体是在她家中发现的。宾馆里的人看冈村一直没去上班,又没有任何联系,就非常担心,傍晚时去看了一下,发现她倒在自家的起居室里。至于死因嘛……”
    “依田君,不要再说了!”
    濑川依然哭丧着脸打住了依田的话头。
    “浅见先生现在还是主要的嫌疑人,不要将我们所掌握的内容都告诉他。”
    “是……”
    依田点点头,对这个比自己年轻的上司显然不满。房间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濑川的部下回来报告:“冈村里香说的和这个人讲的一样。”
    “我们问了冈村里香,在今天下午四点钟左右,她的确给浅见先生家中打过电话。”
    “是吗?”
    濑川觉得无趣,但很快似乎又发现了新的目标。
    “浅见先生和冈村三枝子的女儿是什么关系呢?”
    “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说关系了,我连冈村三枝子有没有女儿都不清楚。”
    “如果不知道的话,她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呢?”
    “我曾经将自己的名片给过冈村三枝子,她肯定因为某种原因将我的名片交给了她女儿。”
    “某种原因?什么原因呢?”
    “这个……”
    浅见歪着脖子苦想着,他觉得冈村三枝子肯定托付了女儿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呢?不管怎么说,三枝子已经感到生命受到威胁了,这一点是肯定的。想到这,浅见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