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人酒吧位于银座背后,铺面不大,在最近流行的酒吧云集的大厦地下室内。
    已经过了晚上10点,杂志编辑林田像在外面喝过酒似地红着脸进来了。野见山房子在别的包厢一见到林田,忙起身来到他的包厢。
    “林田先生,您来了!”
    林田正在喝他点的白兰地,对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啊……来,坐这儿,最近戏怎么样?”
    林田知道野见山房子毕业于新剧的研究所,已加入净是年轻演员的第二期会。
    “最近要到地方公演,这个月底就去。”
    “唔,那不简单呐,有那么多钱哪。”
    “大家积攒的。”
    “女演员都像你这样晚上在酒吧打工吗?”
    “打什么工的都有,所以,应该说,大家都很勤劳。因为有人出钱,才能到地方公演,多叫人开心哪……”
    “唔,你们找到的资助人不错,莫非就是你丈夫?”
    “哟,要是有这样的资助人,那就太高兴了。林田先生,您怎么样?”
    “我啊,就是想给也没有钱哪。”
    野见山房子啜了一口林田斟的加水威士忌。
    这个酒吧生意很兴隆,狭小的店铺顾客盈门。香烟的烟雾在淡淡的光线中卷起漩涡,迷漫着整个店铺。
    “哎,林田先生,您在出版社的文艺部工作,认识许多作家吧?”野见山房子问。
    “唔,当然,那是生意嘛。”
    “青沼祯二郎先生那里也去?”
    “青沼?唔,他那儿我也去。”
    “关系挺好?”
    “唔,不错,怎么……”
    “嗯,没什么。”野见山房子将酒杯端到嘴边,“哎,林田先生,您最近给老板娘说过青沼先生什么有意思的事了,是吗?”
    “什么事?”
    “喏,青沼先生同一个出版社女社长的事呀。”
    “啊,是这个。”林田湿润的嘴唇笑着说,“你真是消息灵通啊,是老板娘告诉你的?”
    “不是,她说话的时候,我在旁边的包厢里偷听到的。我心里正想,等林田先生来,要直接详细问问呢。”
    “是青沼那家伙得意的时候透露给我的。他说,有个出版社的女社长施用美人计让他写书。”
    “哦,真稀奇,这种办法很流行吗?”
    “哪里,很少有,最近有的小说家老奸巨滑,既贪财,又贪色。可是,青沼这家伙贪恋女色,对方看透了他的这一弱点。”
    “青沼先生竟是那样迷恋女人吗?”
    “他贪色也与人不同,比起年轻女性,他倒是更喜欢中年的。”
    “是上当受骗的?”
    “不,那不一定,对良家妇女好像没多大兴趣。比如这儿的老板娘、餐馆年轻的掌柜的,都是些比较妖艳的女人。”
    “真是个好色之徒哩。”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听说了这个女社长的事,我给青沼说,你好像都是喜欢服务业的女人,这次这个女社长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良家妇女,这是怎么回事?”
    “您问得真不客气呀!”
    “编辑同作家,没关系。”
    野见山房子想起了绀野卓一和他妻子的面容。
    卓一留着长发,每天呆在家里玩。虽说是诗人,却好像很善良。同他一交谈,便觉得尘世上的事情转眼间离得远了。他的眼睛像孩子一样温柔、天真。
    同他的妻子经常在路上遇见,那种类型的女性使人根本想不到会是卓一的妻子。漂亮的容貌,总是梳着后面向上卷的发型,突出前额的发际。作为一个女人,房子看了心中不禁有几分羡慕。也许是黑眼睛的眼梢微微往上吊,给人一种严厉的感觉。纤细笔挺的鼻梁下,线条优美的嘴唇紧闭着,下颚不胖不瘦。平素多穿和服,而且花色高雅。正好合身,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那个“诗人”的妻子。因为看上去不像个良家妇女,使人觉得她曾经做过服务业。可是,她并没有卑俗之感,倒显得十分爽快。
    作家青沼祯二郎喜欢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哎,林田先生,下次能把青沼先生带到这儿来吗?”
    野见山房子搂着林田的一只胳臂说。
    “把青沼先生带来?是啊,他是个大忙人,不知行不行呢。”
    “哎,一定把他带来哟!”
    “你太热心了吧。”
    “我很有兴趣。”房子红着脸说,“对青沼先生这样的人,好像很有精神。”
    “哎,你产生什么奇怪的念头了吧?”
    “不知道。我想引诱青沼一次。”
    “有意思,那种好色的家伙竟会引起女人的兴趣。”
    “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受到唐璜①的欺骗。”——
    ①西班牙传奇故事中玩弄女性的风流贵族。——译者注
    “是啊,我们这些跟女人无缘的人就更寂寞了。”
    “唔,您有您的长处嘛。”
    “你在安慰我。”
    “哎,怎么样?真的,能不能把青沼带来?”
    林田为了显示自己同流行作家的亲密关系,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林田忠实地履约了。两天后的晚上,青沼祯二郎高挑的身姿同林田一起出现在酒吧里。
    “呀,真高兴!”
    野见山房子第一次看到青沼,连忙到门口迎接。青沼的形象经常在报纸、杂志上出现,他本人更显老些,皮肤也更黑些,而且皱纹也格外地多。
    他绷着脸,闷声不响地同编辑坐在餐桌旁。长长的头发垂在额头上,身上的西装是进口货,领带也很时髦。总之,在装束上与到这间酒吧来的常客大不相同。此外,青沼喜欢在一些细小的地方花销。
    “就是这姑娘,先生。”
    以前在背后口口声声称那家伙、那家伙的林田这会彬彬有礼。
    “就是这姑娘叫我一定把您请来。”
    “是的。”
    野见山房子给青沼送上手巾。
    青沼干瘪的眼皮往上翻了翻,嘴唇这间微微露出了牙齿。
    “哦,喜欢我什么地方?”
    他悠然地擦着脸。
    “什么都喜欢!”
    野见山房子面色绯红兴奋地说。其实,,她内心里也想练习一下演技。
    “见到您很荣幸,没想到先生会光临这种寒伧的酒吧。”
    “林田君,”青沼语调庄重地说,“叫我无论如何要来一趟。”
    “林田先生,谢谢!”
    “我说话算数吧?”
    林田十分得意。
    青沼端着白兰地,林田端着威士忌,野见山房子端着啤酒,三人象征性地干杯。
    “先生的大作,我全都拜读过,写得真好!”房子说。
    “哦,爱读我的书?”
    “是的,是您的小说迷。”
    青沼好像心情并不好,脸上渐渐绽出了笑容。
    “先生不喜欢良家出身的女性吧?”
    “谁说的?”
    青沼直盯盯地瞅着林田。林田显得不好意思。
    “不是不喜欢良家妇女,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妓女我是喜欢的。”
    “啊,我不是妓女,虽然做酒吧女郎,但内心却是良家妇女。”
    “正好,我就喜欢这样的,虽然在做这种工作,却是个正正派派的良家妇女,这一点正合我的意。”
    “先生格调很高啊。”
    “是真的。”
    “不过,有时对良家妇女也会动心吧?”
    “是男人嘛,当然会动心,可是内心并不坏。”
    “啊,太好了,这么说,我有这种资格啰?”
    “是啊,良家妇女不大好办,未婚姑娘也不好办,还是妓女好,事后没有麻烦。”
    “可是,也不能光下这个结论,还是先生的爱好……先生,假如有个人不是在这种地方工作,比如以前曾经做过服务业,现在还是有夫之妇,仍像以前那样漂亮,您会喜欢吗?”
    “有夫之妇?”
    青沼祯二郎又朝林田看了一眼,那样子似乎是说:是你给说出去的。林田脸像喝醉了似地端着酒杯低着头。
    “是啊。”女人答复道。
    “要有这样的,那是最好不过了。你很符合我的爱好,起码可以体验一下上当受骗的冒险。”
    “先生,您好像已经猜到了,您刚才的话似乎含有切身感受,现在正在进行吧?”
    “这家伙说什么了吗?”
    青沼下颚指了指林田。野见山房子装作没听见不作回答,笑眯眯地从酒杯边上斜眼瞅着青沼。青沼有几分醉了。
    “既然泄露了,那也没办法。”他好像并不怎么不高兴,“现在同她正处于热恋状态。”
    “啊,真够呛!”房子放下酒杯拍了拍手,“您把这事告诉我吧。”
    “说了也没关系,你还是个孩子嘛。”
    “哪里,我都是大人了,而且,你把当时她的心理以及各种姿态告诉我,还能使我学到一些演技呢。对中年太太的心理我们还不懂,所以,那位太太如何利用身体表现内心的情感,请把您观察到的告诉我。”
    “可以作参考?”
    “我想是的。”
    “好吧。”青沼叭地一下将酒杯搁到桌上,“既然这样,那就坦白吧。”
    “恋爱的忏悔?”
    “说起来话就长了,简单地说,是这样,事情是从一件交易上开始的,后来,我便喜欢起那个女人来,于是答应了她的条件。虽然工作很忙,在交往中又产生了另一种欲念。”
    “那是啊,那种机会是少有的,女编辑都很严厉吧?”
    “严厉不严厉我不知道,不过,一出事就麻烦了,很快就会弄得尽人皆知。……她是什么人倒没关系。”
    “对对,还是话归正题吧。”
    “总之,我喜欢上她了。她也很高尚,同那些半职业性的妓女不一样。”
    “对不起。”
    “内心的感情,她在一起睡觉前和睡觉后完全不一样,就是说,分界线上起了变化。”
    “那么,她怎么样?分界线怎么样。”
    房子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中午前,野见山房子来到附近杂草丛生的空地上。那块地的主人一直不肯脱手,地上还留着一些树。阳光映照在树叶和草丛上。1600平方米的台地任其荒废,杂草自由生长。因此,颇有一种自然的情趣。周围是住宅街,一过中午就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
    野见山房子知道绀野卓一常到这儿散步。上午到那儿去,准能见到卓一,他不是坐在建筑物的水泥基础上,就是漫步在茂密的草丛中。
    房子看到这会儿绀野卓一正呆然靠在一棵树上,不禁喜上眉梢。
    卓一头发蓬乱,格条衬衫配上长裤,穿着木屐。
    “你好!”房子打招呼。
    “啊,”卓一回头笑了,半边脸上映照着阳光,一笑就露出了酒窝。
    “你怎么这么早?”他对走近前来的她说道。
    “早上9点起床的。”
    房子摇着身子来到卓一身旁。
    “真不简单,夜里工作到很晚,早上还要起得这么早?”
    “习惯了,排戏的时候,到研究所去要更早些呢。”
    “什么时候开始到地方上公演?”
    “下一个月。”
    “一时不能同你见面,我就寂寞啰。”
    野见山房子朝卓一投去了一丝微笑。
    “看你竟这么说,你有个漂亮的太太,怎么会寂寞?”
    “嗯,可是,她白天不在,工作又忙,一大早就要出去,夜里很晚才回来。”
    “你太太真漂亮啊!”
    “唔,漂亮。”卓一认真地答道。
    “不担心?”
    “一点儿也不。她爱我。”
    “夜里很晚回来也放心?”
    “那是为工作,而且,出版这项工作很不容易。”
    “你的诗集由你太太办的出版社出版?”
    “对。所以,她拼命工作。……我必须写出好诗,她为了让我写诗就让我玩,本来对她的工作我也帮不了多少忙。”
    “你太太那么爱你?”
    “我想是吧。我的诗别的出版社不愿出版,她说无论如何要自己出,因此,首先要创办一个像样的出版社。”
    “是恋爱结婚?”
    “当然啰。”
    野见山房子忽然不作声了。原来是因为卓一的话像孩子一样太爽快了。那是一副诚实的面容。在酒吧,每天晚上能听到那些男客敷衍的客套话和富有心计的私语,能看到那些男人的内心世界。在她的眼里,卓一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他是否知道太太同青沼祯二郎之间的关系呢?即使不知道青沼这个名字,在工作上会遇到这种危险,这一点他该知道吧?
    “你太太经常访问一些作家,是吧?”房子有些不耐烦了,心怀不善地往下问道。
    “是啊,现在社里没有编辑,她一个人到处跑,走访作家好像很辛苦,书稿很难到手,大家都想争夺一流的作家。”
    “这些事,都是你太太告诉你的?”
    “是的。”
    “青沼祯二郎的事也是她告诉的?”
    “青沼祯二郎?噢,这个人的名字常在报纸、杂志上见到,是个名作家。”卓一答道。
    “太太也到青沼那儿去?”
    “唔,具体的我不清楚,她好像说她去过。”
    野见山房子想起昨晚青沼祯二郎说的话。青沼的口气半吞半吐,好像同那位出版社的女社长已有关系,又好像没有。他本来就好色,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卓一的妻子回家后什么都告诉他,可是对青沼的事她具体地都说了些什么?青沼自己说:
    “她是个惊人的美人,为我服务得很周到,这样一来,在外面没答应的新书也只好给她写了。”
    “服务?服务到什么程度?”房子手里端着酒杯,偎着青沼问道。
    “这个么,不说你也知道。”
    “啊,讨厌。出版社不提供色情服务,作家就不给写稿?”
    “她同别人不一样。如果是一流出版社,只要付些稿酬就行了,而她是一个要创牌子的无名出版社,不那样服务,恐怕谁都不会给她写稿的。”
    “就是说,用身子来攻关?”
    “也可以这样说吧。”
    “您让她下水了吗?”
    “噢,这个还是不说为好。”
    青沼笑嘻嘻的。
    究竟卓一的妻子同青沼发生了关系还是并没有那种关系,抑或是青沼出于一种虚荣心而故作那番宣传?
    不论有无此事都可以认为,卓一的妻子正在拢络青沼。
    “这么说,在你太太的劝说下,青沼答应执笔了?”
    劝说两个字,野见山房子略微说得重一些。
    “她就是这样的人嘛。”卓一道,“不是实现了吗?在这一点上,我们这些男人也不及她。”
    野见山房子有些发急了。他妻子正在进行一桩危险的交易,这事怎么告诉他呢?青沼说得好像很自信,但房子猜测,还没到最后一步。但是,看来那也只是时间问题。反正又不能露骨地说,你太太现在危险。
    观察卓一的脸色,脸上没有丝毫的怀疑。他相信自己的妻子,看上去真像个菩萨,眼睛天真地流露出无邪的光。
    看到这些,房子好像感到触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每晚接触酒吧的顾客,于是便为自己那半嘲笑的风姿感到惭愧。
    卓一的妻子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触她丈夫的呢?他毫无顾忌地说,妻子很爱我。事实上,他脸上的表情像他说的那样十分满足。
    那位美貌的妻子好像是个小事业家,性格同卓一迥然不同。可以说,他是个只会写诗的无生活能力者。可是,即使对象是另一个人,她的事业也会很强的。在那略显严厉、近似冷酷的容貌背后,蕴含着对工作的炽热的火焰。
    正因为同青沼祯二郎这样的男人交往,她才会更爱卓一这样的丈夫。——房子在酒吧见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作为亲身感受,她作出这样的想象。被置于那种环境中的女人,反而要追求纯洁的东西。
    美也子到Y饭店访问谷尾重夫。在电话里,约好晚上10点钟来访。在总服务台通报了姓名,于是被告知在四楼一号房间。电梯里有许多外国人。
    敲了敲门,里面重重地应了一声:进来!
    谷尾重夫正在台灯下伏案著书。桌头堆着参考书。旁边,单人床上皱巴巴地铺着毛毯。谷尾也许是嫌头发垂到额头上麻烦,头上缠着布,不停地挥笔疾书。下颚上胡子又长又黑。身上穿着饭店里的浴衣,敞着前胸。
    美也子进到屋里,谷尾也不回头,便不声不响地坐到墙边椅子上。房间很大,也许是因为住着一个男人。屋里有一种气味。窗户全都紧闭着,窗帘开着。
    “还有一点儿。”谷尾眼也不抬,手握着笔说道。
    “您慢慢写。……工作时来打搅,实在对不起。”
    美也子无事可做,便悄然拿出香烟,打着了打火机。打火机的声音使谷尾蓦地转过脸来,他顿时停下了笔。
    “烟灰缸,这儿有。”
    这儿,是指谷尾办公桌的头上。美也子坐着的是会客家具,虽然有张小茶几,但没有烟灰缸。抬眼一看,原来两只都在谷尾的桌子上,里面全是烟蒂。
    “先生,我把烟灰给倒掉,好吗?”
    “不,不用。一倒干净我反而静不下心来。”
    说着,谷尾频频察看来到面前的美也子的脸。台灯光照亮了她鼻子以下的部分,眼睛以上的部分成阴影。那种明暗的差别却使谷尾感到了女人的妖艳。
    “好漂亮啊!”谷尾说。
    “哦,开玩笑吧。”
    美也子嫣然一笑。
    谷尾袖子里的手眼看就要伸过去了,她转身又回到刚才的椅子上。谷尾对哪个女编辑都会开玩笑似地动手动脚,这在记者同行中广为人知。美也子对这些也有耳闻。
    不知是把书稿暂停一下,还是因为有客不想写,他把笔搁在稿纸上,来到美也子面前。取下缠头布,长发像幽灵一样散落在额头上。
    “青沼那边的工作有进展吗?”他坐下来就问。也许是工作疲乏了,他面容黢黑,惟有一双眼睛在闪亮。
    “嗯,进展很快。”美也子鼓足气力说道。
    “噢!”
    谷尾像小看人似地用鼻子应了一声,转眼间现出精悍的表情。他心里产生了竞争意识。
    “嗯,我慢慢干吧!”他自信十足地说。那种若无其事的口吻显示出自己同青沼那种人并不一样的自负。
    “拜托了,能出版您的大作,我的出版社就有希望了,起码地位也可以提高一些。”
    谷尾对此并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美也子的脸。
    “哎,你不能同我约会吗?”
    他脱口而出,那表情既不像正儿八经,又不像开玩笑。谷尾的面容本来就与众不同,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特别是现在,正是工作最忙的时候,也许是疲劳了,脸色也不好。
    “哦,您开玩笑。”美也子莞尔一笑。
    “是真的。我早就想,要有你这样年龄的女性,就跟她约会。”
    “我已经是老太婆了。”
    “哪里,我不喜欢年纪轻的女孩子,不知为什么,最近同那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心里就没劲。”
    谷尾的语气好像被女人缠得没办法。
    “说真的,那些女性的魅力你全有。……哎,你,”他忽然改变了语调,“青沼对你动手动脚了吧?”
    “没有。”美也子优雅地吐着烟雾说道。“青沼先生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
    “唔,怎么说呢?那家伙对女人很有两下子。”
    谷尾好像一提起青沼便斗志昂扬。
    电话铃响了。
    谷尾朝电话机走去。浴衣的背后净是皱褶。
    “不行!”他对着话筒怒吼,“我有工作,不能去。什么,来了?……岂有此理,你呀,你去找个醉汉吧,这会儿别打电话来!”
    他叭地挂断电话,回到美也子面前,又开颜微笑了。
    “是个酒吧女郎,真烦人!”他高兴地咧着嘴笑了起来。
    “啊,先生,您很有人缘哪!”美也子笑道,“本来,像先生这样,女孩子是不会放过的。”
    “女孩子哪个都这样。”谷尾说,“哎,同我约会一次吧……”

《被玷污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