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哪怕是一次也好,真想能有涉足杀人现场的机会。身历其境地站在血迹未干的现场,亲眼仔细观察一切——从开始写推理小说以来,我常有这样的企盼。
    我知道这种几近幸灾乐祸的想法实在是不应该。可是,我向同行的作家们探问的结果,发现他们也都着这样的企盼。所以,不应该的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而已吧?
    举例来说,在推理文坛上以极端尊重女性而闻名于世的相川哲,也对我的发问皱着眉头这样回答:“我没有这样的念头。由幻想的世界踏进现实里——这样的事情我不喜欢。我瞧不起有这种杀伐之气而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在这之后他压低声音,支吾其词地告诉我地却是这样地话,“不过……倘若被害者是个女人,而这个尸体又是一丝不挂地……这就另当别论了……这句话是纯粹站在艺术角度而言的……我不但不反对自己有这样的遭遇,甚至于盼望能有这样的机会哩。”说毕,他还眼睛充满光辉地握着我的手说:“但愿我们能早日有这样的幸运呢。”
    以前干过新闻记者的阿野洋对我同样的提问,不经考虑就回答说:“现场?我当然很想呀。实际上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尸体了。”接着他又说;“最好是案子刚刚发生后的现场——也就是说,自己是第一个发现事件的人。已有大批刑警人员赶到,那样的情形就没有意思。我希望的是自己第一个来到现场。我能很快地发挥自己的观察力和推理头脑——然后就是锐利的直觉。这一切都在刹那间进行。接着,我的唇角上泛起会心的微笑。我知道!这个家伙是‘三亿元事件’的党羽之—……要是遇上这样的事情,不是太惬意了吗?而实际上我们都在步电视或周刊杂志的后尘,实在叫人泄气哩。”这当中的前面一段,他是以神采飞扬的神态说的。
    “杀人事件?那太好了!”作家西村正太说得更是干脆利落,“可是,这种事情等着不一定会降到头上来的。干脆自己动手干,怎么样?你可以把太太拿来作为被害者,这样你就有亲临犯案现场的机会,同时也会尝到凶手会有的恐慌感觉——你不认为我这个点子很妙吗?”
    他当场提供这么宝贵的意见,实在令我太感激了。
    但,你当然不能全面接受他们所说的这些话。因为推理作家,包括我在内,一般来说都是胆怯而经不起刺激的。他们有写出血淋淋故事的本事,可是,当他们看到真正的尸体时,有几个不会吓得魂都没有呢?
    前述相川氏所说的“希望能有机会看到全裸美人的尸体”,其实也是他习以为常的违心话之一,他这个人是连活着的美人儿都不敢正视的。面对美人时,他总是要露出腼腆相而不敢抬眼——他就是这么个料子。
    因此,盼望有机会遇到杀人事件——这只是毫无现实性的空想而已。这些人明知道不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却以沉湎于无害的幻想而自得其乐。
    可是……
    这不可能遇到的事态居然发生了!我是说,杀人事件就在我的眼前展开了!
    有句话说至诚通天。可是,菩萨怎么会满足推理小说作家痴人说梦般的祈求呢?纵然是为了生活,却在纸面上杀害无数男女,更有些人还恬不知耻地歌颂完美犯罪的伟大之举——我想这是菩萨对像我这样的人的一种惩罚吧?
    总之,现实的杀人事件发生了。
    尸体就倒在我的眼前数步之外。
    站在犯案现场的我,一直直视着被害者的行动,将他直到毙命的情形全都一览无遗。
    而我却指不出凶手是谁!
    原来,推理小说作家的推理能力全部是骗人的。但我也有我的自负。我起码可以整理记忆,用来探索命案的蛛丝马迹。
    不管怎样,这个事件非早日破案不可。因为我已不是单纯的目击者,而是受到牵连被视为嫌犯,怎么能够不洗雪自己的冤情呢?
    这起杀人事件到底是怎么样发生的?
    下面就听我娓娓叙述详细的经过吧。

《舞台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