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到劳伦斯后,斯莫尔立即根据线索进行调查,但却一无进展。星期一他在摩里根酒吧逗留到深夜,违章饮酒,偶尔与女侍和法学院的学生们交谈几句,结果却只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但星期二一早。他却吉星高照,一举中的。他拜访的那个女人名叫吕蓓卡,几年前在堪萨斯大学读研究生时,曾在摩里根酒吧和克莱尔·克里门特一起当招待。而且据斯莫尔的老板提供的消息,她们还是亲密的朋友。吕蓓卡目前在市中心一家银行里担任部门经理。斯莫尔在作自我介绍时,有点笨拙,她立刻生了疑。
    “几年前你和克莱尔·克里门特一起工作过了?”他眼睛望着手上的拍纸簿问。两人分别站在她那办公桌的两侧:他是不速之客而她又很忙。
    “也许?谁想了解?”吕蓓卡问,双手交叉叠在脑前,头歪向一边,身后某处的电话蜂鸣器在发出嘟嘟叫唤,她服装整齐,该有的不少一件,与斯莫尔构成了鲜明对比。
    “你知道她现在何处?”
    “不知道。你干吗问?”
    斯莫尔只好把记熟了的故事背了一遍,除此以外,他就没有辙啦:“嗯,你知道,她可能要在一件大案中担任陪审员。敝公司受托对她的背景作一次深入调查。”
    “案子在哪儿开庭?”
    “这不能告诉你。你们在摩里根共过事,对吗?”
    “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是从何处来的?”
    “这重要吗?”
    “嗯,这个嘛,老实告诉你,我这张调查表上有这么个问题,我也就只好照着问啦。不过是核对一下,明白吗?那么,你知道她来自何处?”
    “不知道。”
    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因为克莱尔的线索开始出现和消失都是在这个劳伦斯市:“你肯定?”
    她把头侧到另一边,眼睛瞪着面前的这个笨蛋:“我不知她是从哪儿来的。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摩里根上班。最后分别的时候,她还在那儿上班。”
    “你最近和她通过话吗?”
    “过去4年一次也没有。”
    “你认识杰夫·考尔吗?”
    “不。”
    “她在劳伦斯有哪些朋友?”
    “不知道。听着,我很忙,你这样问只是在浪费时间。我跟克莱尔不是很熟。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但也只是仅此而已,我们并不太接近。对不起,我正忙着呢。”她一口气说完,便用手指着门。斯莫尔虽不情愿,也只好告退。
    斯莫尔走出银行后,吕蓓卡关上办公室的门,拨通了圣路易斯一个公寓的电话。对方录音电话机发出的是她的朋友克莱尔的声音。她俩每个月在电话上至少要聊一次,尽管两人已1年未见面。克莱尔和杰夫过的是一种奇怪的生活,他们喜欢到处飘泊,从不在一个地方呆很久,也不太乐意透露自己的行踪。只有他们在圣路易斯租的那套公寓依然没有变。克莱尔曾经对她说过,可能会有人来找她调查,提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还曾不止一次地暗示她和杰夫正在替政府效劳,干着某种神秘兮兮的事。
    听到电话录音机发出的声音后,吕蓓卡留了一个短短的口信,把斯莫尔前来调查的事告诉了她
    马莉每天上午都要听一下电话录音机上的信息。从劳伦斯传来的消息使她手脚冰凉。她拿起一条湿毛巾擦了擦脸,竭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
    她打通了吕蓓卡的电话。尽管嘴干舌操,心脏在胸中怦怦乱跳,她的声音却控制得和平时没有两样。是的,那个叫斯莫尔的男人,一个劲儿打听克莱尔·克里门特。而且还提到了杰夫·考尔呢。在马莉催逼之下,吕蓓卡设法把谈话的内容全部复述了一遍。
    吕蓓卡知道不便多问:“你没有事吧?”是她提的唯一问题。
    “哦,我们都很好,”马莉让她放心道,“在海边上住了一阵子了”
    在哪个海边?但吕蓓卡忍住没有问。克莱尔的事,谁都不可能了解得很细。她们像往常一样相互叮嘱保持联系,道了再见。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尼可拉斯,都无法想象他们会被人追踪调查追到劳伦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于是成堆的问题,像一滴滴雨点,敲打着她的头。是谁发现了他们?是费奇还是罗尔?多半是费奇,因为他有更多的金钱,也更加狡猾。他们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对方从比洛克西是如何找出他俩过去的踪迹的?他们已经知道了多少?而且对方还将走多远?她必须和尼可拉斯商议商议。然而,他此刻却在墨西哥湾泛舟,和别的陪审员们一起钓着青鱼!
    费奇当然不是在钓鱼。事实上,在过去3个月里,他一天也未休息。他正坐在案头,整理着桌上一摞一摞的文件。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哈啰,马莉,”他对着话筒,招呼着他日思夜想的那位姑娘。
    “喂,费奇。你又丢了一个啦!”
    “一个什么呀?”他问,一边咬住舌头,不让自己喊出她的芳名克莱尔。
    “一个陪审员哪。洛伦·杜克被罗比利奥博士迷住啦。她现在正领着大伙儿,准备给原告颁奖哩!”
    “可是我们证人的证词,她连一个字都还没有听到呢。”
    “不错。你现在有4杆烟枪喽,魏斯,费尔南德斯,泰勒·塔特姆和伊斯特尔。你猜猜看,他们当中有几个是在18岁以后才开始吸烟的?”
    “猜不出。”
    “一个也没有。他们全是在18岁以前开始的。霍尔曼和赫雷拉以前也抽烟。你知道他们开始的时候是多大年纪?”
    “不知道。”
    “一个14岁,一个17岁。他们占了陪审团的一半呢,费奇。而他们全是在未成年时就开始吸烟的。”
    “你要我怎么办?”
    “继续撤谎,我想,喂,费奇。你看咱们有没有机会碰碰头,一起聊聊天?当然只是你和我两人私下聊聊,可不能让你的那些笨蛋躲在树丛里旁听。”
    “机会有的是。”
    “你又在撤谎啦。咱们这么办。咱们聚一聚,谈一谈。假如我的手下看到附近冒出几个你的人,那么这就是咱们的最后一次交谈。”
    “你的手下?”
    “谁都可以雇几个笨蛋嘛。费奇,这一点你还不明白?”
    “成交啦”
    “你认识凯撒拉吧?比洛克西码头边上那个小小的海鲜饭馆?门外边摆着几张餐桌的那一家?”
    “我能找到。”
    “我现在就在这家饭店里。所以你从码头上走下来的时候,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我只要发现谁有一丁点儿可疑,咱们的交易立即告吹。”
    “什么时候?”
    “就现在。我在等着呢”
    在靠近那个小小码头的停车场上,乔斯放慢了车速,不等车子停妥,费奇已经跳下了那辆豪华的大轿车。车子随即开走,费奇独自一人,沿着码头大步向下走,脚下厚厚的木板在海水中轻轻起伏微微晃荡。马莉背对着大海,面向着码头,坐在撑着一顶遮阳伞的木桌旁。离供应午餐的时刻还有1小时,饭店里空空荡荡,没有顾客。
    “你好,马莉,”费奇开口招呼道。他走到桌旁,在她对面坐下她穿着牛仔裤和劳动布衬衫,头上扣着一顶钓鱼帽,脸上架着一副墨镜。
    “看到你很高兴,费奇。”她说。
    “你总是这样戒备森严吗?”他问,一边把又粗又肥的身体塞进狭窄的坐椅。微微笑着,拼命装出一副友好的姿态。
    “你身上有窃听器吗?”
    “没有呀。当然没有啊。”
    她从一只鼓鼓的包中,慢慢取出一架与小型电话录音机相似的薄薄的黑颜色机器,按下一颗电钮放在桌上,对准费奇圆桶似的腹部:“对不起,费奇,我得检查一下,你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在什么地方放了个窃听器?”
    “我不是说了?我没有带窃听器。你请便吧,”费奇非常轻松地说。康拉德倒是提过建议,要他在身上带个微型发射器,再在码头附近停一辆装备齐全的小面包。但时间匆促,费奇没有答应。她注视着这台遥感扫描机头上的微小的数字监测器,看完以后随手又把机子放回包中。费奇咧开嘴巴笑了,但只笑了1秒钟。
    “我今儿早上接了一个从劳伦斯打来的电话,”她说。费奇一听,立即紧张起来,“你显然是派了几个木头疙瘩,到那儿去挖地三尺,翻箱倒柜。”
    “你在说什么呀!我一点儿也听不懂嘛。”费奇说,但这句话说得有点迟迟疑疑,缺少信心。
    是费奇干的!他的眼神已经把他出卖啦!瞧他那两只眼睛,眨巴个不停,一会儿垂下,一会儿抬起,一遇到她的目光马上迅速避开。这一切尽管是发生在转瞬之间,但已足可证明她逮着他了。他呼吸急促,肩膀微微抽搐。他被逮着啦!
    “这可是好得很哪!我的老朋友们再给我打一次电话,你就永远也别想再听见我的声音。”
    他已经从经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劳伦斯到底发生什么事啦?”他委屈地问,仿佛他的人格受到了不应有的怀疑。
    “你算了吧,费奇。把那几条狗撤回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耸耸肩,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行。啥都行。我要是能明白你讲的是什么意思,叫我干啥都行!”
    “你完全明白。再有一个电话,一切都玩儿完,明白?”
    “明白。一切照办。”
    费奇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他可以感到它们正在那两块厚厚的镜片后面,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她沉默了一会儿。一个男招待正在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忙忙碌碌,却没有过来为他们服务。
    费奇俯过身子朝她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不再需要玩这样的游戏呢?”
    “现在。”
    “好极了!你想要什么?”
    “钱”
    “这我早就猜到了。多少?”
    “我以后再给你开价。我想,你是准备做一笔交易的。”
    “我一辈子时时刻刻都准备做交易。可是我得先弄清楚,给我的回报是什么?”
    “很简单嘛,费奇。这取决于你要的是什么。你也知道,陪审团可以得出4种结果。它可以通过一个对原告有利的裁决。它可以达不成一致意见,把案子挂起来,一走了之,让你在1年后回到这儿把这场戏再演一遍。可罗尔并不需要烦神离开比洛克西。它也可以9票对3票,通过一个对被告有利的裁决,让你大胜而归。它还可以来个12比0,让你的委托人太太平平过几年。”
    “这我全明白”
    “你当然明白喽。假如我们把对原告有利的裁决排除在外,我们还可以有3种选择。”
    “你能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包括对原告有利的裁决。”
    “如此说来,对方愿意放点血喽”
    “我们谈的是你和我的事。别提什么对方不对方。”
    “你是在开拍卖会吧?把裁决拍给出价高的一方?”
    “我乐意怎样就怎样。”
    “你倘若能离罗尔远一点儿,我的感觉会好一些。”
    “你感觉如何,与我无关。”
    附近冒出了另一个招待,注意到了他们。他走到桌边一脸不快地问他们要不要喝点儿东西。费奇要了一杯冰茶,马莉要了一听不含糖的可乐。
    “告诉我,这笔交易怎么个做法?”招待转身离开后,费奇问。
    “很简单。我们先对你想得到的裁决内容取得一致,这你只要看着菜谱,订菜立即可成。接着再就价格达成协议。你把钞票准备好,放在一旁等着,一直等到最后律师们发表了结案辩护,陪审员关起门来对案子进行集体审议。这时我将向你发出汇款的有关指令,叫你把钱立即汇到一家银行,比如说,一家瑞士的银行。我一拿到银行已经收到这笔款子的确认证,陪审团就立即把你要的裁决送到你面前。”
    费奇曾经花过许多时间对操作程序进行研究,而且得出的结果与此极为相似,但现在听着马莉如此冷静而又准确地一一道来,他的心仍不由地开始猛烈跳动,脑袋开始晕眩。将要赢得的这一有利的裁决,在他从事厮杀的历史上,很可能是得来最不费功夫的一个呢!
    “这不行!”他得意洋洋地说,语气那样干脆,只能出于他这样一个做过多次裁决交易的人之口。
    “是吗?可罗尔说,这能行!”
    妈的,她真厉害!她非常清楚,该在哪儿捅你一刀。
    “你没有法子给我保证呀。”他反驳道。
    她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双肘向桌上一搁,倾身向前:“费奇,你信不过我?”
    “话不能这么说嘛。你的开价我想肯定不会低。我把一大笔钞票划给你之后,却只能希望、只能祈祷你的朋友能控制住陪审团。可是,陪审团是说变就变,谁也无法作出正确预测的啊!”
    “费奇,即使在我们谈话的此刻,我的朋友也已经牢牢地控制住陪审团了。不等律师们把嘴完全闭上,他早就把他想得到的票数掌握在手里啦。”
    费奇愿意付款。一周以前,他已作出决定,只要她开了口,叫他付多少都成。他当然知道这笔钱从“基金”中划出后,并无相应的保证。但他并不担心。他相信他的马莉。她和姓伊斯特尔或者鬼知道姓什么的那个朋友,一路耐心地追踪烟草巨头,好不容易才到了目前这祥的地步,他们俩会高高兴兴地以适当的价格出售这个裁决的。他们一直期待的,不就是这一时刻?
    哦,他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他很想知道这是谁的主意。是谁如此足智多谋,如此阴险狡猾,制定了研究诉讼的计划,跟着烟草官司走遍全国,最后设法打入了陪审团,成功地干起了出售裁决的买卖?此人算得上是个鬼才!他愿意花几小时,甚至花上几天的时间,磨碎嘴皮,向她了解详情细节。但他知道他是不会得到任何答案的。
    他同样也知道她会按照合同交货,她已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她决不愿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计划破产。
    “你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也不完全是个孤家寡人。”他说,仍然不想松口。
    “你当然不是啦。我完全可以肯定,费奇,你已经布下了足够的陷阱,至少让4个陪审员落了网啦。要不要我报出他们的尊姓大名?”
    侍者送来了饮料,费奇把冰茶猛喝了一口。不,他不希望她说出他们的姓名。他不想和一个手上掌握了确凿事实的人猜谜。与马莉谈话,简直是与陪审团的头儿谈话。虽然费奇珍惜这一时刻,但这场谈话似乎却像单方面的发号施令。他怎么知道她是在虚声侗吓,还是在讲真话?这样的谈话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觉得你对我能否控制陪审团还有怀疑。”
    “我对什么都怀疑。”
    “我来干掉个把陪审员,你看如何?”
    “你已经把斯泰拉·赫利克干掉啦!”费奇说。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隐隐约约的微笑。
    “我还可以再干一次。假如我决定把隆尼·谢弗打发回家,你觉得怎么样?这能给你留下一点印象吗?”
    费奇差点儿让刚喝到嘴里的冰茶呛了一口。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说道:“我想隆尼会很高兴的在12个陪审员里,恐怕就数他对这个案子最不感兴趣了。”
    “那我就把他打发回家?”
    “不,不。他是不会有什么害处的。再说啦,咱们不是要合作嘛,我们还是把隆尼留下吧!”
    “他和尼可拉斯常在一起谈心,你可知道?”
    “尼可拉斯和人人都谈心?”
    “是的,不过深度不同。你给他一点儿时间。”
    “你似乎信心很足嘛。”
    “我对你那帮律师的本领信心不足。可对尼可拉斯却是充满信心。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他们不声不响地坐着,等待那两个招待铺好隔壁那张桌子。午餐将于11点30分开始,这小小的饭店已开始活跃起来。招待忙完走开后,费奇说:“我不知道条件,是不会拍板成交的。”
    她毫不犹豫地回敬道:“你不立即停止对我过去情况的调查,我是不会拍板和你成交的。”
    “有什么需要遮遮盖盖的吗?”
    “没有。可我有朋友呀,我不喜欢他们老给我打电话。你立即住手,我们今天见了面,下次还可以再见。要是再接到一个电话,我决不会和你再说一句话。”
    “话别说得这么绝嘛。”
    “我是认真的,费奇。把那些狗撤回来!”
    “他们不是我的狗呀!这我可以发誓。”
    “你怎么发誓我不管,反正得把他们唤回来。要不然,我就在罗尔身上多花点儿时间。他蛮可能很想做成这笔买卖呢。可是他拿到了有利的裁决,就意味着你要失业,你的委托人要损失几十个亿喽。这个担子你是挑不起的呀,费奇。”
    这一点她说得一丝不差。不管她开出一个什么样的天价,与原告获得有利裁决造成的损失相比,都将微小得不值一提。
    “咱们最好动作快一点,”他说,“案子拖不了多久啦。”
    “多久?”
    “被告方面三四天足够!”
    “费奇,我饿啦。你干吗不离开这儿往回赶?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
    “真是巧极了。我也饿啦。”
    “不,谢谢你,我要一个人吃饭。而且,我还要你立即打这儿走开。”
    他站了起来,说:“我听你的,马莉。你说什么我都照办。再见。”
    她望着他沿着码头,从容不迫地走到海滩边的停车场,站住脚,掏出手机打电话。
    吉米·黑尔·蒙克给霍皮打了许多次电话,可一次也没找到他。星期二下午,他直接冲到杜勃雷房地产经纪公司,一个睡眼惺松的接待员对他说,杜勃雷先生就在后面某个地方。她转身去找霍皮,可15分钟后回来时,她却抱歉道:她弄错了,杜勃雷先生不在办公室,而是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啦。
    “他的车不是还停在外面嘛,”吉米·黑尔指着门外小小的停车场说。一点不错,停车场上停着的正是霍皮的那部旧旅行车。
    “他搭的是别人的顺便车,”她说,明明白白在撤谎。
    “他到哪儿去啦?”吉米·黑尔问,那说话的口气,像是跟着就要去找霍皮似的。
    “克里斯廷通道附近。具体是哪里,我就说不上了。”
    “他为啥不给我回电话?”
    “我不知道。杜勃雷先生很忙。”
    吉米黑尔把两只手朝裤袋里一插,低头瞪着这个女人说:“你告诉他,我来过了。我很生气,他最好给我个电话。明白了吗?”
    “是的,先生”
    他出了办公室,钻进那辆福特客货两用车。她一直注视着他,等汽车开走了好一会儿,这才返身走到后面,从堆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解放出了霍皮。
    那艘60英尺长的游艇,由船长西奥掌舵,航行在离岸50英里的海面上。晴空万里,微风拂面,陪审员们放下钓丝,等着青鱼上钩。安琪·魏斯一辈子没有坐过一次船,也不会游泳,离岸刚刚200码,她就开始晕船。但在一个老水手的帮助下,喝了一瓶晕海灵,她居然很快恢复了正常,而且还打响了第一炮,钓上了一条小鱼。莉基穿着短裤,亮出了晒得黑红的两条大腿,显得特别动人。上校和船长一见如故,兴趣相投,一转眼两人已并肩站在舰桥上,聊起了战斗故事和海军的战略战术。
    两名水手端出了丰盛的午餐盐水虾,油炸牡蛎三明治,蟹脚,外加一份热气腾腾的海鲜杂烩汤。啤酒猛喝,唯有莉基只饮矿泉水,她是滴酒不尝。
    在阳光照射下,甲板上越来越热。整个下午,啤酒一直喝个不停。钓鱼的人时而发出一阵激动的欢呼,时而又沉闷无声。这艘游艇很大,可以找到不受干扰安安静静谈心的地方。尼可拉斯和杰里打定主意要和隆尼·谢弗痛痛快快地聊一聊,他们以前可还没有交过心。
    隆尼有个叔父,曾经在一艘捕虾船上干过许多年。这条船后来在一次风暴中沉没,船员无一生还。隆尼小时候曾和这个叔叔一起下海捕过虾,但老实说,他对这种行当并不喜欢。实际上,还很蔑视。因而许多年来,一直没有下海坐过船。尽管如此,与乘车去新奥尔良相比,他还是宁愿坐船出来消消遣。
    喝下了4听啤酒,才扫清外围,让隆尼的舌头变得灵活起来。
    他们爬进顶层的一个小间,把四面窗户统统敞开在下面的主甲板上,莉基和安琪正在看水手们开膛剖肚,把钓到的鱼儿洗净。
    “不知道被告方面还要传唤几个专家作证呢!”尼可拉斯话题一转,几乎是又怨又恨地说。杰里闭着眼睛赤脚躺在一张塑料行军床上,手里拿着一瓶冰啤酒。
    “就我而言,他们根本无需再找什么人来作证。”隆尼凝视着下面的海水说。
    “你已经受够了,啊?”尼可拉斯问。
    “真他妈的荒唐!抽烟抽了35年,死了还不是活该!可还要讨个几百万,留给寡妇作遗产!”
    “瞧,我说的不错吧,”杰里说,他懒得睁开闭着的双眼。
    “你说什么?”隆尼问
    “杰里和我估计你倾向于被告一方。”尼可拉斯解释道,“不过,我们的估计也不一定正确,因为你一向沉默寡言”
    “那么你呢?”隆尼问。
    “我?我还没有肯定的看法呢。杰里倒是倾向被告,对吧,杰里?”
    “我没有跟谁讨论过这件案子。我没有跟谁有过不合法的接触。我没有受过谁的贿赂。我是哈金法官可以感到自豪的一位陪审员。”
    “他是倾向于被告的,”尼可拉斯对隆尼说,“因为他尼古丁已经上瘾,无法戒掉这一恶习。可他还自认为什么时候想戒就能戒呢。他是戒不掉的,因为他意志薄弱。不过,他还是想成为赫雷拉上校那样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有谁不想呢?”隆尼说。
    “杰里认为自己如果真想戒烟就一定能戒成,尽管他自己戒不了,别人却应该可以戒成。所以他觉得,雅各布·伍德得癌症之前,早就应该戒烟。”
    “你的话大体正确,”杰里说,“不过你说我意志薄弱,我可是不能同意。”
    “你说得很有道理,”隆尼说,“你自己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定的看法呢?”
    “嘿,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证词还没有全部听完吧。对!是这个原因。法律上不是说,在出示全部证据之前,我们不该先得出结论嘛,我这样说,你们二位可别见怪。”
    “谁会怪你呀?”杰里说,“不过,现在该轮到你去拿酒啦。”尼可拉斯一饮而尽,下了狭窄的舰梯,朝主甲板上的冷藏舱走去。
    “你放心”杰里说,“投票的时候,他准和我们站在一边。”

《失控的陪审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