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巧言令色
玄衣仙娘雪欺霜形影不离，与他挨肩而坐，身形半侧，取好角度，严密防范着丑吴用王德压门而逃。丑吴用王德见了心中只是暗笑，神色装得更是怡然自若，胡扯了一阵，待厅中紧张气氛道：
“王兄，方夫人诚心留客，你可千万不能尿遁脱身呵！”她把话挑明之后，竟也起身随后跟去。丑吴用王德常来方府作客，自然知道便所何在，三转二转，便出了大厅，只要再穿过一叶冬青矮树，就是厕所了。可是他走到冬青树边，便停下脚步，丑吴用王德回头一看，睁目露齿而笑道：
“岳阳四秀庄，经过了方少夫人三年的整顿，何异铜墙铁壁，仙娘大可放心，小弟不会自讨没趣的。”玄衣仙娘雪欺霜神色不动地道：
“王兄知道便好，我在此相陪，莫叫我久候了。”丑吴用王德诡笑道：
“这种待客之道，真是世间少有，小弟总算是开了眼界了。”脚下分寸未动，并无方便之意。
玄衣仙娘雪欺霜讶道：
“王兄………”一语未了，丑吴用王德马上接口道：
“厅中人多，小弟并非真要方便，只是想请仙娘出来，有事相商。”玄衣仙娘雪欺霜摇手道：
“小妹铁面无私，只怕王兄要白费心机了。”丑吴用王德笑道：
“仙娘不要会错了小弟的意思，小弟怎会放弃作客方府的光荣呢，刚才坚持欲去，不过是不愿让人家过份看轻了小弟而已。更何况小弟此来，其目的原在仙娘身上，岂会轻易离开？”
玄衣仙娘雪欺霜这回真的会错了意，哼道：
“呸！你也不照照镜子，就想打老娘的主意吗，丑吴用王德一脸庄色，恭维道：
“仙娘貌若花娇，美比天人，小弟自惭形秽，不敢心生妄想，但有一片愚诚……”
微微一顿，语音拉得又长又缓地道：
“小弟有一个极大的喜讯，欲报与仙娘知悉………”
丑吴用王德有心看着玄衣仙娘雪欺霜的反应，话说一半，猛然停住，双龋电射，注定在玄衣仙娘脸上，不稍一瞬。
玄衣仙娘雪欺霜先是一阵茫然，眼看对方一脸紧张之色，终于有些心动，脸色一舒道：
“不知王兄有何见教？”丑吴用王德更故意作了谨慎之状，转目四掠，低声细语道：
“小弟请仙娘先赐千金一诺！”玄衣仙娘雪欺霜见丑吴用王德如此鬼鬼祟祟地郑重其事，愈加好奇，耐性地问道：
“你要老娘发誓？”丑吴用王德察言观色，知道玄衣仙娘已经上钩，乃又细声道：
“正是，小弟拟与仙娘合作进行一事，但在我将事情说出之后，倘若仙娘无意参与，还请仙娘永不将此事泄于外人知悉。”如此一再故作神秘，玄衣仙娘果被逗得心痒痒的道：
“好，我答应你，但如果你有意把老娘消遣，可莫怪老娘对不起人了。”丑吴用王德正色胡扯道：
昨日小弟适经长沙，无意中发现一个中年秀士随身携有两本武功秘芨，小弟自觉一人力薄未敢妄动，特来邀请仙娘相助，得手之后，你我共同研参，一旦有成，岂不强似寄人篱下多多吗？”玄衣仙娘雪欺霜凝目沉吟有顷，忽然脸色一寒道：
“你满口胡言，谁相信你的鬼话？”丑吴用王德微微一惊，迅速恢复常态道：
“小弟一片好心，仙娘不信就算！”玄衣仙娘雪欺霜冷笑道：
“你还嘴硬？且让老娘指出你话中毛病教你心服口服，”丑吴用王德神气十足地道：
“小弟洗耳恭听。”玄衣仙娘雪欺霜怒哼一声道：
“以你的智谋，区区两本小书，还不是手到拿来，岂用求助于人，何况老娘功力有限，你吃不了的硬手，多老娘一人，又有何用？其次，老娘与你并无深交，凭你贪得无厌的性格，有此肥水怎能轻易分与老娘？由此两端，可知那中年秀士根本没有其人，而两本武功秘芨更是无中生。
你这不是胡说是什么？”言罢，庄严凝煞就要反脸动手。
丑吴用王德暗暗一笑，道：
“小弟尚有下情未曾说明，岂请仙娘暂息怒火，看看小弟是否真的胡言乱语。”说着面现惶急之色。
玄衣仙娘雪欺霜为人虽然泼辣，但心机胆识，与丑吴用王德相较，却难成比例，经此寥寥数语，立又被引得怦然心动。丑吴用王德解释道：
“那中年秀土功力颇高，小弟自量决非敌手，但小弟却发现他另有项弱点，克智之法，正是仙娘的独门绝学，是以非借重仙娘不可。”玄衣仙娘雪欺霜面显讶色道：
“什么弱点？你认为老娘能够克制？”
丑吴用王德在玄衣仙娘脸上注视刻片，吞吞吐吐地道：
“那人好的是‘酒’字下面的一个字，只要仙娘略施手腕，小弟可以打一百张‘包票’。”玄衣仙娘雪欺霜喜色厉地道：
“你把小妹看成什么人了？”丑吴用王德微翻眼皮道：
“仙娘菩萨化身，游戏人间，应非常人可比。”玄衣仙娘脸上现出桃红色的浮光，斜看了丑吴用王德一眼，摇头媚笑道：
“不，不！你的话可靠的成份并不太大。”说话的语气和表现的神态，绝不调和，令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意向。丑吴用王德诡计的一笑，道：
“仙娘真无合作之意么？那只有怨小弟看错了人，只好将这份人情送给方少夫人了。”神情一冷，转身便欲向大厅走去。玄衣仙娘雪欺霜忍不住柳眉一扫，低叱一声道：
“你是存心开玩笑的么！”丑吴用王德转身欲走，原是虚张声势，是以闻声便即停住身形，双肩微耸道：
“仙娘既然无意相助，小弟自然必须尽快报与方夫人知道，否则那人远扬之后，要追就难了。”玄衣仙娘雪欺霜哼了一声道：
“话不要由你一个人来说，须知，小妹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呢。”
丑吴用王德一点无可奈何之状，道：
“小弟愿听吩咐。”走回原处，怔怔的看着玄衣仙娘，玄衣仙娘雪欺霜忽然笑脸盛开，语气一转，道：
“那是两本什么武学秘芨？”丑吴用王德迅速答道：
“一本是‘五音神拳’另一本是‘穿云七巧’。”毫未思索，一口说出，显然早已胸有成竹。要知这两本秘芨，均是盛名早着，失传已久的绝学，“五音神拳”威猛绝伦，专走阳刚路子，“穿云七巧”轻灵曼妙，是轻功身法的最上乘工夫。玄衣仙娘点点头道：
“事成之后，‘穿云七巧’由小妹独得，‘五音神拳’归王兄所有，一刀割断，各无牵连，王兄能同意？”丑吴用王德故作不舍地道：
“这两宗武功都是不世绝学，依小弟之见，还是共同参研的好。”玄衣仙娘雪欺霜坚决地道：
“不，各取所需，”丑吴用王德微现失望之色，道：
“小弟轻功造诣最差，宁愿分得“穿云七巧”！”玄衣仙娘雪欺霜笑道：
“你笨得像双水牛，岂是修习‘穿云七巧’的材料，不要自不量力了。”丑吴用王德咬了一下咀唇道：
“那么小弟真是太吃亏了！”一双眼睛不住的在玄衣仙娘身上流转不定，似已存下人宝兼得的野心。玄衣仙娘轻蔑地一笑道：
“主意打定了没有？”
丑吴用王德咽了一口口水用尽了抑制之力，始将贪婪妄想的眼色变为无限委屈之色，叹了一声道：
“在仙娘面前，小弟只退一步想，认命了。”玄衣仙娘雪欺霜性急地道：
“王兄既能将就现实，我们现在就走！”
丑吴用王德一颗欢喜的心几乎要跳出口腔来，但他却并不操之过急，有意退居被动地道：
“方夫人处似应依礼造退一下，以留他日再见的退步。”玄衣仙娘雪欺霜横了他一眼，道：
“人道丑吴用心计多端，魄力过人，想不到竟会说出这一种不加思考的话来，真是教人泄气。”丑吴用王德心中暗笑，脚下却仍不动。玄衣仙娘雪欺霜一声轻笑道：
“亏你是个男子汉，看我的！”率先向庄外走去。丑吴用王德随在玄衣仙娘身后，走出了方府，不觉精神一振道：
“仙娘，趁方夫人尚未察觉之前，咱们且急赶一阵，然后隐起身来，好叫她摸清不清咱们行走的方向。”言罢，展开身形，疾步如飞。二人避开官道，飞驰了一阵，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处，丑吴用王德忽然驻足道：
“咱们就在这附近躲一躲如何？”说完也不待玄衣仙娘表示意见，掉头便向着林木浓密之处奔去。
玄衣仙娘雪欺霜心中有说不出的憋扭，为了“穿云七巧”，只好忍气不发，默然跟踪而入，丑吴用王德奔行不久，转入一处视界良好向又不易被人发觉的大石后面坐下，将头一缩，也不招呼玄衣仙娘。玄衣仙娘柳眉一竖道：
“一离开方府，你就神气起来了！”丑吴用王德神态冷漠地道：
“你也是数十年的老江湖，又不是初出道的雏儿，难道还要我照顾你不成！”玄衣仙娘大怒道：
“谁希罕‘穿云七巧’！老娘不干了！”
回身就走，原来，她心眼中有了新的计算，二人分享，何如个人独得？反脸就反脸，她可不在乎。丑吴用王德见了有点奇怪，冷冷地道：
“你当真不要‘穿云七巧’了？”玄衣仙娘雪欺霜霍的跃回，指骂道：
“少废话，须知此处尚未脱离‘四秀庄’势力范围，只要我一发信号，便有你的好看了。”
丑吴用王德毫无忧虑地道：
“那时候，只怕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你的情形与我完全相同！方少夫人就能饶过你吗，”玄衣仙娘雪欺霜不觉心神一冷，旋急恨恨地道：
“老娘先劈了你再说！”游身直扑，迎面劈出一掌，她急急出掌，劲力如潮，已用上了八成功力。丑吴用王德闪身避过，嘿嘿冷笑道：
“你自信胜得了我么？我劝你不要自讨没趣，让人家发现了，彼此都没有好处。”
玄衣仙娘雪欺霜叱一声：
“不见得。”
化掌为爪，五指箕张，展开师门绝学，一爪“桃花点点”，疾朝丑吴用王德当胸抓去。丑吴用王德无意争斗，这次仍不回手，闪身让开又道：
“人贵自知，我希望你能冷静地一想？”
说着功力猛提，巨大的手掌，顿时涨了一倍，黑气如雾，缭绕四溢。“断魂掌”！江湖上人见人怕的“断魂掌”居然会在丑吴用王德身上出现，玄衣仙娘骤见之下，不由心头大震，当时飞身疾退，莫知所措。也不知丑吴用王德是何居心，这时脸上一片冷漠之色，见收然变为微笑道：
“仙娘！我对你决无加害之意，事已至此我们理应同舟共济，共度危机才是！”玄衣仙娘已知万难为敌，当下只好卖娇，幽幽一叹道：
“你害得我好苦！”丑吴生王德伸手怀中，取出一本绢面小册子道：
“‘五音神拳’‘穿云七巧’虽是信口胡说，但这本‘紫气同归’却是货真价实之物，只要仙娘看得起小弟，小弟愿与仙娘相偕觅地共修，数年之后，武林形势，必将因你我二人而完全改变。”
丑吴用王德威胁之后，又来利诱，玄衣仙娘生性唯贪，意志薄弱，顿被弄得昏头转向，拿不定主张，丑吴用王德看在眼中，暗暗一笑，身形疾进，出手如电，就趁玄衣仙娘犹豫失神之际，扣住了她的腕脉，喝道：
“走！”
起步向幕阜山方向驰去。玄衣仙娘雪欺霜身不由已，只得跟着疾奔。
前面已到了幕阜山的一条支脉，只要一进入山区，便可安全地逃过四秀庄的追踪了。
乃知就在此时，忽有三条人影，由后面疾驰向来，其中一人娇喝道：
“你们还往哪里走！”玄衣仙娘雪欺霜心胆皆寒，尖声叫道：
“夫人！快快救我。”身子一瘫赖在地上。
就在瞬刻之间，锦心红线和方小竹已经分别落在他们前后，无肠项羽骆铁牛亦随后赶到，阻住了山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