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 回 人心莫测
绝后,武功也是一代名家,这时虽惊恐而乱,猛然一提真气,一声老龙清吟,身形在空中有
如巨鸟牟往上直升,左掌以内家真力硬插入山壁,始化险为夷,隐如壁虎悬于崖壁。
那边辛夷内功虽不妙算子精纯,但身为崆峒派掌门人,武学自是不弱,当下曲腕如钩,
横身翻,勾住本崩的小径,借势纵身一跃而上。
妙算子看准落足之地,右掌一撑崖壁往上一翻,头下足上,冲霄而起,然后飘身跃落,
喝道:“辛夷子你挡我去路是何居心?”
辛夷子只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忽然怪啸一声,声音绕谷不绝。
妙算子不知他葫芦里卖些什么药,惊异地游目四顾,不由一惊,原来对面峰上,这时出
现两个老道,原来是崆峒四子中的白修子和赤成子。
突听唐秀雄惊呼一下,妙算子一震,随目瞧去,崆峒四子最末一位紫霞子,已如幽灵般
由身后飘飘而来。
唐秀雄年逾半百,一身武功得乃师真传,阅历甚深,忽见崆峒四于幽灵般的分围而来,
心知不妙,忙撤出佩刀戒备。
崆峒四子的老大辛夷子,傲然冷笑道:“陈兄神算之学与机关布置,天下闻名,当不难
揣测出目前情势?”
妙算子不理会对方的讥讽,缓缓走前,道:“道见如此劳师动众,上途抽劫,何否仅为
着佛光玉像?”
一面说着,一面发挥最高机智,度测目前情势,考虑脱身和退敌方法,但险径狭小,不
及一尺,实在无法脱身,除非硬将故方击落深壑。
辛夷子拂尘一摆,道:“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妙算子冷笑道:“道见等如此作为,看来存心与陈某过不去?”
唐秀雄也怒不可抑,喝道:“前辈乃执一派掌门之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此事一旦传
扬开去,只怕令人齿冷?”崆峒派乃为天下十大名派之一,享誉江湖,日后若真由唐秀雄等
口中传,崆峒派以众寞,抽路抢劫,名誉必因此一落千丈。
最后现身的紫霞子,见大师兄脸色不对,忽红忽白,显然已有退意,连忙大声叫道:
“大师兄,性命比名誉更重要你不能因一时为世俗之见,而丧掉咱们兄弟的性命啊!”妙算
子乃是极聪明之人,紫霞子话中含意,如何能瞒得过他,暗忖道:“难道崆峒四子这次倾师
来劫宝,并非出自所愿?而系幕后有人威助他们前来不成?”
辛夷子经过一番考虑后,又道:“贫道再问一句,你倒底将不将佛光玉像献出?”
紫霞子冷冷道:“大师兄,今日之局,已非言事所能说得开,还是……”
话音未毕,背后突然来一阵劲烈破空的劲风,宛发雷迸发,紫霞子出其不意吃那阵劲风
震得身躯凌空向外飞去。
崆峒四子其余三人看很清楚,都为之骇然失色,辛夷子见师弟危在旦夕,骇出一身冷
汗,奋不顾身,抢救而出。
辛夷子尚未捞住他师弟身形,猛见一道灰影凌空飞坠,突然一掌向他的胸前,辛夷子慌
不迭地举掌以迎。
两掌甫交之际,辛夷子但觉那逼来劲力,其势不但迅快绝伦,而且劲道大异常,激厉中
蕴含着阴寒如冰的阴风,砭人肌骨。
辛夷子立时觉出不对,正想抽身退避,已是迟了一步,全身如浸冰窖雪谷,寒颤几下,
劲道顿失,一头翻落深谷。
这时,对面山峰上白修子,赤成子居高临下,看很清楚,都为之骇然失色,同是打量来
人是何方高手。只见那人身躯娇小,婀娜玲珑,虽以白巾蒙面,却可看得出是个女娃儿。
妙算子对于那蒙面女的身法,并不陌生,脱口说道:“你是……”
妙算子惊语方出,那蒙面女人突然一族身,两道莹莹神光,宛如寒星般的直逼着妙算
子,阴侧恻的道:“你如敢乱说出姑娘的名字来,怪姑娘不顾及你是我师父的至交。”
妙算子素知她残酷成性,杀人如同儿戏,闻言心头顺时泛上一股寒意,才敢再说下去。
蒙面女子阴沉地笑了一下,转向地峰,叱道:“姑娘今天性情不大好,你们两个牛鼻子还不
快滚!”
白修子听得毛孔发寒,知道凭自己微技,决非人家敌手便欲退走。赤成子突然大声道:
“要叫我们离开不难,只要你报上名儿来!”
那蒙面女人突然格格纵声娇笑,道:“这个还不简单。”转头向妙算子道:“你替姑娘
介绍,介绍。”
妙算子忽然想起这怪女人的性性,愈是高兴的时候,愈是杀人不眨眼,同时凡她报名给
对方后,必把对方活活弄死,妙算了故此心头一凛,大声道:“崆峒四子,你们若不想离开
天柱峰,陈某不妨告诉你们这姑娘的芳名。如你们想多活几年,赶紧离开不要多问。”
赤成子不知内幕真情,误以为妙算子故意出言讽刺,当下怒道:“妙算子你看错了人,
我们既敢出手劫宝,岂是怕事的么?”
白修子恐激怒那个蒙面女人,忙在他的耳畔道:“那女人一出手便把大师兄四师弟震落
深壑,身手超绝不凡,我俩决非她的敌手,还是走为上计,免得惹火焚身。”赤成子听了火
起,大声道:“要走你自己滚,倘如不晓得她的名字,回去怎样回覆南魔?堂堂江湖上有姓
有名人物这般败阵空回,就是南魔宽恕我们,自己还有何面子在江湖上活道。”
他的话音不小,清晰可闻,妙算子陈智中心头微微一震道:“什么?那失踪三年的南魔
陆步深又再度出现?”
那蒙面女人更是娇躯颤动,激动地道:“他他……”
倏地,峰颠传来一声轻叹。
诸人抬头一瞧,只见一个白髯淡金脸色的老人,屹立在峰颤的岩石上,白色长衫迎风飘
拂,好像好乘风而去,那双眼睛半睁将闭,朦胧的目光透视天空,红尘滚滚,独处世外感到
一切皆是独和凄凉。最令人感到惊的,就是那个白衣老人背后,插着一根三尺多长的“招魂
幡”。
那支“招魂幡”虽随风飘动,但诸人眼光锐利,隐隐可看出上面写着:“招引南魔,步
登极乐”。白底黑字,甚是显明。
妙算子陡见那白衫老人,惊喜道:“陆兄!”
白修子和赤成子一见白衫老人出现,如释重负,长长吁了口气,可是这时却没人注意到
那个蒙面女人,在白衫老人叹息时,她也如响斯应,微微呻吟一声,全身颤抖,娇软乏力。
白修子高声道:“陆大侠,贫道师兄弟已尽全力,而且还牺牲了两位,可是佛光玉像仍
然……”白衫老有“哦”了一声,慢慢移下目光,清瘦的脸颊,依稀还可看出当年的潇洒。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的成功与否?人力勉强不得,道长们确已尽力,老朽铭感
五中。”
白修子和赤成了长长吁口气,像放下一付重担。
妙算子脸色一变,仰头道:“陆兄,崆峒四子这次围攻在下,要夺取佛兄玉像,是你主
使的?”白衫老人叹口气,道:“对不起,老朽不是姓陆,南魔陆步深早在三年前已离绝人
寰,武林中已没有这个字号,你若不信且看这个。”说着抽出背上那根“招魂幡”,那八个
大字“招引南魔登极乐”赫然展现眼前,白幡飘飘,阴气沉沉,令人心有一股怜伤的味道。
白衫老人自己望着那白幡,目光更变得朦朦胧胧,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三年前被洛普
挫败的那幕耻辱又映现在眼前。
蒙面女人望着白幡痴痴出神,突然仰面望天,疯癫大笑,显然她心中有着无比的激动,
但却又似不能立即发泻出来,但闻那格格狂笑之声,愈来愈是奇异,由凄厉悲伤而变成法锐
高亢,响彻长空,绕耳不绝,静寂中激荡众人的心弦,教不觉微感寒意。
疯狂笑声中,蒙面女人王掌微扬,掌心蓦然发出万道银丝,光华耀目,逼得众人忙闭上
眼睛,待众人再度眼开眼睛时,那蒙面女人的芳跃已失。白衫老人身躯震动一下,脸色微
变,但倒底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立即回覆原状,道:“妙算子,那个蒙面女娃是何门
派?”
妙算子打个寒噤,道:“这个怒小老儿不能奉告。”
白衫老人苦笑一声,道:“这个由你,我也不勉强,可是老朽隐隐可推测出,她并不是
中原武林中的人物,而是东夷扶桑……”
妙算子闻言一阵颤栗,心胆破裂。白衫老人见状,更证实自己所猜无误,沉吟一阵后,
转移话题道:“妙算子,请你将佛光玉像献出。”
妙算子怒道:“南魔,我们论交数十年,情非泛泛,虽然数年不见,但自你退隐之后,
我无时无刻不思念你,今日你居然说出此语,岂不叫人心冷。”
白衫老人感激地一瞥,但立刻又悄然一笑,道:“你深重之友宜,南魔陆步深在九泉之
下有知,必万分慰怀,感激人世上还有这么一位重义友人。不过,南魔和根本风马牛不相
及,请你不要胡乱牵连在一起,还是赶紧把玉像献出,我无暇在此久留。”
妙算子气的脸色铁青,张口结舌,终于气极反笑,老泪纵横道:“想我陈智中性情孤
僻,生平一中,很少朋友,只有南魔陆上深及陇左云一平两位和我相交莫逆。不料云一平身
中奇毒,命在旦夕,南魔人面兽心,不但反脸无情,甚而见死不救。陈智中呀!陈智中,人
世就是如此么?”说着喉头发出只有他自己才可听到的哀呜,这不是骂,但比骂更悲惨万
倍。
要知一个生性孤僻,不喜和人交往之人,其内心蕴藏感情,也许较常人更为丰富,一旦
此种感情遭遇外力破环,其痛苦情况,远非常人可及。
白衫老人外表虽然毫无变化,但其内心实紊乱无比,妙算子的真情,使得他为之感动莫
名,真情激奋,已如槁木死灰的情宜,复又燃炽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衫老人似乎决定什么,喃喃低声自语道:“时间自会证实一
切,我现在不能小不忍而乱为大谋……”想着,定定神志,长吸口真气,猛然跃出山峰,身
形便如陨星般直下来。
妙算子正沉于非哀中,但蓦然见到这些景像,也不禁为之一愣,骇然惊住,众人更是惊
怔不已。
须知那峰颠至少高有十余丈,峰下又是暗雾沉沉的深壑崖壁长满了青苔,又湿又滑,毫
无着力之处,因此不要说是山逢颠跳下来,就是沿壁攀援下来,也会失手坠落于那暗沉无底
的深壑中。
然而白衫老人端的有意想不到的轻功,只见他倏然抖发丹田之气,清啸一声,有如鹤鸣
九天,清啸中但见他陡地一卷白幡,罡风如幕,下党速度为之一缓,又是一声清啸,那面白
幡“呼”地一响,好像一朵白云托在脚下,轻飘飘地落在小径上。
众人不由得瞠目结舌,佩服得五体投地。方才白衫老人使的身形,正是南魔昔年震惊天
下“凌云御空”的轻功,就是妙算子,白修子,赤成子也仅仅在群雄齐聚古琴。
峰论剑见过一次。原是因南魔剑术已登峰造极,根本不须施展这种绝艺,并且南魔那次
使用过种功夫,尚不及今日的精深妙绝。
白衫老人缓缓走到妙算子身前,那两道蒙胧眼光,突然像闪电一般明亮锐利,正色道:
“智中兄,必须请你谅解!并浊老朽有意跟你为难,硬在夺取佛光玉催,而是为着……”
“为着什么?”妙算子冷冷地道:“数十年的好友,不期相遇,不念旧情,还有何话可
说!”
白衫老人叹口气道:“智兄,老朽再三说明南魔陆步深远在三年前被剑鹰帮之文兵堂主
洛普挫败后,已含恨永绝人寰,你总是不相信。误认老朽就是南魔本身,其实老朽仅不过面
貌与他略似而已。”
话毕,把那根白幡一摆,“招引南魔,步登极乐。”这八个字在风中翻滚恍动,宛如南
魔的灵魂幽幽出现,众人心中登时感到阴森寒冷,不由的打个寒噤。
妙算子不觉大为踌躇,暗忖:“他若是南魔,焉有自超渡自己之理?但若不是,为什么
面貌形态那般相似?”
白衫老人深深感慨道:“虽然我不是昔年的南魔,但却和他极有关连,以后你自然知
道。喂!闲话多说无益,剑鹰帮的人员,可能很快就跟着追来,还是快把玉像暂交给我。”
唐秀雄一听大急,道;“师叔,不要被他骗走!”
白衫老人面色一沉,道:“住口,此等大事那有你插嘴余地。顿了一顿,突然转向晕迷
不醒的陇右云一平,厉声道:“姓云的,你的玩把戏能够欺骗别人,骗不了我南……今日若
不揭穿你的假面具,妙算子一生清誉,将被你连累得耻见武林同道!”
唐秀雄听他骂着自己授业恩师,不觉愤怒莫明,就是崆峒四子中的白修子、赤成子,也
一时猜不出他的用意何在?但妙算子究竟机智过人,闻言骇然大惊,猛的一转身,伸手一搭
已晕数天的云一平,颤声大叫道:“老弟,你……你敢骗我?”
白衫老人接口道:“云一平,苦肉计已被识破,装什么蒜?”
说也奇怪,白衫老仍这几句话比灵药更有效力,云一平突然哈哈大笑,身待真比一只惊
弓之鸟更快,刹那间纵出十余丈,徐徐飘落崖边,双目露出凶光,厉声道:“你既能看破我
苦计,当然知道我是受谁之托,如能趁机将佛光玉像献出,我自当在那人面前替你们缓
颊!”
白衫老人纵声大笑,道:“云一平你看错人啦,我既敢过问,岂是怕事的么?因你是妙
算子生平好友,老朽今日宽怒你初犯,回去向那人说,老朽警告他立即返回东海,他倘若不
听,仍然妄想在中原茶毒生灵,那时别怪老朽不客气。”
云一平面色大变,止要交代几句场面话后立即离开,妙算子突然仰面望天,惨笑一声,
两产冷电般的眼神,死盯在他的身上,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枉费我陈智中拼死
找来佛光玉像,却换了如此的恶果!但我决不会怨恨别人,只怪自己有眼无珠,交友不慎的
报应。云一产,去吧!请不要再增添我心中的痛苦。”
唐秀雄道:“师父,你今日居然干出这种忘思负义,卖友救荣的勾当,以后还能立足世
上吗?不过世上谁人无过,知过能改就圣人。师父!你虽然骗了我和师叔,但若能仟悔向师
叔道歉,相信武林中人物,必会谅解师父的苦衷。”
云一平面色一沉,道:“住口,好大的口气,竟敢信口雌黄教训起我来了。今日若不是
时间急迫,我一定好好的教训你一顿。”转向白衫老人,冷笑道:“今日承你一番爱惜,姓
云的在世的一天,必会报答你的大恩。”陡然转身,疾速地离去。他的话激得白衫老人怒火
填胸,作势欲追,就是白修子和赤成子都温然不悦,冷哼一声。
妙算子赶紧挡住白衫老人的身形,黯然道:“他的天性并不恶劣,目前虽受人影响而恶
梦未醒,但相信总有回头是岸的一天,请你放他自去。”微微一顿,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
盒,凄然道:“里面便是名驰天下的佛光玉像,请你转交给北神龙大侠,并向他说陈智中此
生无颜再见他。”
白衫老人沉声道:“情感像吹动帆船的风力,理智则是把持方向的舵手,没有了风力尚
力靠自己两臂力量去划,但失却了舵手便会迷失方向,请你不要因情感的冲动和消沉,而摧
毁了理智。”说时,自己心先不自在,三年来如果自己能体会这些话的含意,何意至此!
妙算子凄凉一笑,道:“兄台肝胆照人,陈某感谢之至可惜……”
白衫老人明白他这句段的深意,淡淡一笑,道:“虽然我不是昔年的南魔,但如不嫌
弃,咱们是一见如故,如同知已。”
妙算子将玉盒塞在白衫老人掌中,自己踉跄离开,白衫老人怔怔然目送他消瘦的背影,
却发觉他好像已经苍老了不少,不由心中顿觉枪然。
唐秀雄恨恨一咬嘴唇皮,悄悄跟踪云一平追去。待白衫老人回头时他已走远,因此并不
加以注意,乃转向崆峒二子道:“若不是那蒙面女突然出现,破环老朽的计划,你们师兄弟
便可硬夺走玉像,云一平的阴谋便会无声无息的失败,妙息子也不致于饮痛到这等地步,同
时他们二位兄弟更不会……唉!在劫者难逃,天命如斯乎?”
自修子赤成子听了,同由悲悼,白衫老人又接道:“你们师兄弟的仇恨,待我调查蒙面
女人的真相后,再作打算。目前切勿轻举妄动。”
白修子讶道:“难道蒙面女人的身上,藏有什么惊世秘密?”
白衫老人叹道:“是的,蒙面女人的门派,如我所猜不错,从引中原多事。在我调查此
秘密其间,道长师兄弟请代为保密为要。”
话间前落,白影一闪,阴风峭峭,白衫老人已去踪迹竟不知从那一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