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蛤蟆神功
欧阳锋向来人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人正是他跟兄长先前遇到的那老者,心道:“怎么又撞上这了老儿?这可麻烦了。”那老者向他横了一眼,便不理会,兀自向陆无敌道:“陆师哥,多日不见,你别来无恙罢?”陆无敌冷笑道:“我自然安然无恙,苏师弟是不是有些大失所望?”那老者道:“陆师哥说哪里话来?咱们总是师兄弟,自是盼望师哥安然无恙,这‘大失所望’四字,真是从何说起?”陆无敌道:“如此说来,你的良心倒好。”
欧阳锋心中却在寻思:“这姓苏的老儿怎么不来跟我要经书了?啊哟,难道哥哥身上那两卷经书都教这老儿夺了去?当真如此,只怕哥哥也也已性命不保,这可糟糕之极!”但他转念一想:“说不定哥哥智计过人,总有法子摆脱这老儿的,经书给这老儿夺去,那也罢了,只盼哥哥别出事才好。”心下忐忑不安,想要出言质问那老者,但见他跟陆无敌言词针锋相对,自己哪里插得上口?
只听陆羽裳说道:“苏老儿,你又来跟我爷爷过不去,是不是?”那老者名叫苏不败,他有个绰号叫做“毒手神剑”,是陆无敌的师弟,他跟师兄向来不和,是以经常来找陆无敌比武斗毒,但每一次都是败在师兄手下,心中自然大是不服,他这次来岳州除了想得到《九阴真经》之外,便是来跟师兄为难,他一听陆羽裳这话,哼了一声,两道目光在陆羽裳脸上一扫而过,冷冷的道:“我跟陆师哥说话,也轮得到你这小丫头插嘴?”陆羽裳怒道:“怎么轮不到了?你这老儿也配来教训我?”
苏不败向陆无敌道:“陆师哥,你这个孙女可越来越刁蛮了,小弟可要替你管教她一下!”也不待陆无敌答话,右袖飘动,向陆羽裳身上拂去。
陆无敌冷笑一声,说道:“苏师弟,你这‘丧命粉’也难我得倒么?”长袖也跟着摆动,朝苏不败的衣袖拂了过去,苏不败大吃一惊,急忙向后跃开,脱口叫道:“红蛤散!以毒攻毒!”陆无敌道:“正是。苏师弟,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啊!”苏不败片刻即转宁定,说道:“那也难我不倒。”陆无敌道:“怎么?难道苏师弟还有什么更高明的毒药?”
欧阳锋初时听他们一个说什么“丧命粉”,一个又说什么“红蛤散”,心下茫然不解,寻思:“师父跟苏老儿在搞什么鬼?”待得听到“毒药”二字,这才恍然大悟,暗忖:“原来他们师兄弟却是在斗毒,苏老儿想来‘丧命粉’加害陆姑娘,却被师父用‘红蛤散’化解,想来他们定是将毒药藏在袖中,使将出来之时,手法又极是巧妙,是以我先前没有瞧出来。”
只听得苏不败道:“怎么没有?”伸手入怀,取出三只小瓶子,拨开瓶塞,从每只瓶子里倒出一点粉末,乘在掌心之中,说道:“陆师哥,你可知小弟手中这三种毒药叫什么名目?”欧阳锋见状,心中暗道:“苏老儿居然将毒药拿在手中,也不怕把自己毒死。”转念一想:“这老儿既然擅长用毒,自然有法子解毒,这三般毒药倒也毒他不死了。”只见陆无敌的目光在苏不败掌心一掠而过,见每一种毒药都有一种颜色,分别是红、黄、蓝三色,陆无敌眉头微皱,随即说道:“红色的是‘断魂毒’、黄色的是‘锁喉散’、蓝色的是‘鹤涎粉’。是也不是?”苏不败面色微变,说道:“陆师哥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正是这三种毒药。”他顿了一顿,又道:“现下小弟将这三种毒药混合在一起,便可化解陆师哥的‘红蛤散’了。”陆无敌略一沉吟,点头道:“果然高明。”
苏不败又道:“不知陆师哥又有什么高明的法子化解小弟这三般毒药?”
陆无敌道:“这有何难?”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也从瓶里倒出一些粉末,放在苏不败掌心之中,跟那三般毒药混合在一起,苏不败掌心中顿时升起一缕五颜六色的烟雾,待得烟雾散开,苏不败定神一看,掌心中的毒药尽皆无影无踪,不禁又惊又奇,神色间又有几分佩服之意。
陆无敌满脸得色,说道:“苏师弟,你可知我用的是什么毒药么?”苏不败顿时被他难住,道:“这个这个,小弟愚鲁,还望陆师哥赐教。”陆无敌哈哈一笑,说道:“我若不说,谅你也猜不到,这是我昨日才配制的毒药,还未给它起名,现下我倒想到一个名目了。”苏不败问道:“什么?”陆无敌笑道:“就叫做‘败苏散’罢,苏师弟,你说这个名目贴不贴切啊?”欧阳锋一听,心下暗暗好笑:“苏老儿姓苏,师父却给这门毒药起名叫做‘败苏散’,分明便是在讥讽苏老儿了。”
苏不败既无喜色,也无怒态,脸上仍是冷冰冰地,说道:“陆师哥果然厉害,小弟自愧不如。”陆无敌嘿嘿笑道:“你早就该这么说啦。”顿了一顿,又道:“你既然输给了我,这就滚蛋罢!”苏不败道:“陆师哥想赶小弟走么?只怕没这么容易。”陆无敌道:“你还待怎样?”苏不败道:“小弟的用毒之术虽然输给了师哥,拳脚功夫却未必会输。”陆无敌道:“如此说来,你是要跟我在拳脚上过了高下了?”苏不败道:“正是。”陆无敌道:“好,先接我一招!”他说打便打,连使两招,向苏不败攻到。
苏不败见招拆招,待得化开两记敌招,提起右腿,向陆无敌下颚踢到,他知道这位师哥武功卓绝,委实不敢轻敌,是以右腿刚刚踢出,便即抡起左掌,劈面直扫过去,陆无敌身形晃动,让开师弟的腿踢掌劈,随即还招进击,着着逼向要害,他们虽是师兄弟,但向来没有半分兄弟之情,是以各自使出狠辣招数,均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斗到紧处,陆无敌突然蹲下身来,口中咕咕大叫,双掌平推而出,欧阳锋见状,心下奇怪,禁不住向陆羽裳问道:“陆姑娘,你爷爷使的是什么功夫啊?”陆羽裳面现得色,说道:“这门功夫叫做‘蛤蟆功’。”欧阳锋道:“蛤蟆功?”陆羽裳道:“是啦,这是我爷爷生平最得意的武功。”说话之间,陆无敌已跟苏不败四掌相交,两人的身子都是一震,苏不败面色微变,说道:“陆师哥,你这‘蛤蟆功’果然了得!”当下运劲于掌,一道又一道的真力,如波涛汹涌般向前猛扑,但他的掌力愈是增强,陆无敌的“蛤蟆功”功力也随之猛强,直是无穷无尽。
过了一阵,苏不败只觉陆无敌的功力愈来愈强,自己的胸间却是气血翻涌,直如要吐出血来一般,心知不妙,当即提起一口丹田气,奋力抽回双掌,唰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剑光一晃,剑尖平平指向陆无敌前胸,陆无敌仰向后跃,避开长剑,大声道:“苏师弟,又想跟我比试兵刃么?”苏不败答道:“不错。”话声甫歇,长剑抖动,一招紧似一招,朝陆无敌直逼过来。
陆无敌道:“好,我便陪你比划比划!”
身影飘忽来去,避开一记记剑招,左足一点,跃上空中,右手倏探,从一株大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当作剑使,凌空向苏不败刺落。
苏不败哼的一声,长剑上撩,向树枝斜削而至,陆无敌心知树枝究竟不如长剑,自是不敢以用它跟敌剑相交,当下树枝刚刚沾到长剑,便即一滑而过,跟着树枝摆动,扫中苏不败腰肋,苏不败踉跄退了几步。
陆羽裳拍手笑道:“喂,苏老儿,你打我爷爷不过的,快认输罢!”苏不败恍若不闻,仍是跟陆无敌斗得难分难解。陆羽裳向欧阳锋道:“欧阳锋哥,你知道苏老儿叫什么名字么?”欧阳锋听她称呼自己为“锋哥”,心下暗喜,当下摇头道:“这倒不知。”问道:“苏师叔叫什么名字啊?”陆羽裳俏脸一沉,呸的一声,道:“这老儿也配来做你师叔?你再叫他做师叔,我可不来理你啦!”欧阳锋心中对苏不败本就不敬,一听她这话,心头一喜,说道:“好,我不叫他做师叔便是。”又道:“苏老儿叫什么名字?”陆羽裳微微一笑,说道:“这才是了,告诉你罢,苏老儿的名字叫做苏不败,你说这个名字该不该改一改啊?”欧阳锋已料到她的用意,笑道:“自然要改一改。你瞧,这老儿跟师父动手过招,没有一次取胜,这‘不败’二字,如何用得?”陆羽裳笑道:“是啊,你说该怎么改才贴切?”欧阳锋略一沉吟,说道:“于我之见,这‘不败’二字,大可改为‘大败’,不知陆姑娘意下如何?”陆羽裳拍手道:“苏大败,这个名字倒是贴切得紧了!”两人一问一答,表面是在讥讽苏不败,实则是要引得他分了心神,让陆无敌有机可乘。
那知苏不败对欧阳锋和陆羽裳的话,毫不理会,兀自凝神待敌,拼斗之下,陆无敌手中的树枝已被长剑削去半截,冷不防,后肩中了一剑,鲜血立时流了出来,苏不败当即向后跃开,说道:“陆师哥,得罪啦!”陆无敌哼的一声,说道:“好,这一次算你厉害。”又道:“不过你自己也不见得讨得了好去。”苏不败道:“怎么?”陆无敌道:
“你瞧瞧自己的手掌罢。”苏不败不由得伸起那只先前拿毒药的手掌一看,只见掌心发黑,显是中了剧毒之象,不禁大吃一惊,道:“陆师哥,你你”陆无敌嘻嘻一笑,说道:“我配制的‘败苏散’适才化解了你的三般剧毒,毒性却仍留在你掌上,谅来你是料想不到的了。”苏不败道:“原来如此。”
陆无敌笑道:“我这‘败苏散’的毒性可厉害得紧了,你若是想保住性命,这就来求我赐解药罢,我念在咱们师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说不定会给你解药,也未可知。”苏不败素性傲慢,要他向师兄弟求取解药,那真是千难万难,便道:“小弟虽然无能,却不见得便解不了这剧毒。”陆无敌道:“好啊,你倒试试,倘若你有本事解这‘败苏散’之毒,便由你来做师哥罢。”苏不败一哼,径自扬长而去。
陆羽裳道:“爷爷,苏老儿中了你的毒,还兀自不知,你的法儿真好!”陆无敌笑道:“这个自然。”当下祖孙俩携手而行,欧阳锋心下对陆无敌大是钦佩,既然决意拜他为师,当下便跟随其后。
过不多时,欧阳锋跟随陆无敌和陆羽裳来到一座屋子之前,细看之下,这座屋子是用大石砌成的,陆羽裳向欧阳锋道:“我和爷爷便住在这里了。”欧阳锋点点头,向陆无敌道:“师父,你老人家几时教弟子武功?”陆无敌道:“这可难说得很了,我现下没空,等我有空再来教你罢。”欧阳锋道:“是。师父,你老人家的武功盖世,弟子只盼望能学到你的一成功夫,那便心满意足了!”陆无敌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很会说话,很像我,很像我!”语音一顿,说道:“好罢,我现下先教你一套‘蛤蟆功’。”
欧阳锋大喜,道:“多谢师父!”
陆无敌当即向欧阳锋传授了“蛤蟆功”的要诀,随即将这门功夫使了出来,欧阳锋聪智过人,一点便通,待得陆无敌将这门功夫使毕,欧阳锋已会了一半,再经陆无敌点拨教导之后,过了几个时辰,他已将一路“蛤蟆功”学了个周全,陆无敌见自己果然没瞧错人,自是心中暗喜。
过得一日,欧阳锋和陆氏祖孙在石屋中吃饭,忽听得有人在门外叫道:“陆师哥!”
欧阳锋心道:“是苏老儿的声音,难道他又来找师父为难来了?”陆无敌听得叫声,嘿嘿一笑,走出门去,欧阳锋和陆羽裳跟着走了出来,果见“毒手神剑”苏不败站在门外,兀自愁眉苦脸,跟昨天的傲然之态相图较之下,直是大有天壤之别。
陆无敌冷笑道:“怎么?苏师弟,你又来找我打架么?还是又配制了什么毒药,要来跟我教量一番?”苏不败道:“陆师哥,你别误会,小弟决无此意。”陆无敌道:“既然如此,你却来找我做什么?”苏不败满脸惭色,说道:“陆师哥那那毒药果然厉害之极,小弟想了许多法子,只能暂时抑制住毒性发作,却始终无法解毒。”
陆无敌嘿嘿笑道:“苏师弟,你说我那毒药厉害之极,却不知你说的是那一种毒药啊?”苏不败心下恚怒,暗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但他有求于人,倒也不敢发作,说道:“便是那败败苏散之毒。”陆无敌哈哈一笑,说道:“原来苏师弟是来跟我要解药的。”苏不败铁青着脸道:“小弟就是这个意思,求陆师哥念在咱们师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赐小弟一些解药。”陆无敌道:“你若是在昨日求我,说不定我会将解药给你,现下却是不能的了。”苏不败脸上色变,道:“陆师哥,你当真见死不救么?”陆无敌道:“是又怎地?”
苏不败想了一下,说道:“小弟想用一件物事换师哥的解药,不知师哥肯是不肯?”
陆无敌问道:“什么物事?”苏不败从怀中取出两卷册子,说道:“便是这部经书了。”陆无敌向那两卷册子看了一眼,心头一震,脱口而出:“九阴真经!”欧阳锋听到这四个字,心头也是一震,暗道:“经书果然给苏老儿夺了去!”他再也忍不住,当即向苏不败大声质问:“苏老儿,你把我哥哥怎样了?”苏不败横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只是向陆无敌道:“陆师哥,换是不换?”
陆无敌早已久闻《九阴真经》之名,一听师弟这话,自是怦然心动,说道:“我怎知这经书是真是假?”苏不败道:“小弟的性命便掌握在陆师哥手中,又怎敢用假经书相欺?”陆无敌冷笑道:“人心叵测,何况我最信不过的人便是苏师弟你了,倘若你两卷假经书换了一条性命,岂不是教你占足了便宜?”苏不败道:“这话倒也很是。不过陆师哥要怎样才肯相信?”陆无敌道:“那也不难,你把经书拿来给我瞧瞧,便知是真是假了。”苏不败略一沉吟,道:“好罢。”顺手将经书递给陆无敌。
陆无敌正要伸手去接,却听得陆羽裳叫道:“爷爷,这老儿狡计多端,可别上他的恶当!”欧阳锋接口道:“是啊,说不定他在经书放了毒药,也未可知。”苏不败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的性命还掌握在陆师哥手中,我若要害他,岂不是等于害死自己一般?”陆无敌心想这话不错,何况自己是个用毒的行家,苏不败当真在经书上用毒,也未必毒自己得死,当即伸手接过经书翻阅起来。
这《九阴真经》上记载着诸般上乘武功,陆无敌一看之下,果然发觉上面所载的功夫精妙非常,心下暗暗赞叹,正自看得出神之际,忽听得陆羽裳惊叫起来:“爷爷,小心啦!”话音刚落,陆无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禁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只见一柄匕首已然插入自己前胸,握在匕首柄上的是苏不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