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慧眼识君

  第二天,重伤的六人运功疗伤后,伤势已好了四成,都能起床行走,吃喝聊天,恢复了正常生活。
  一早,楼上客室里,六人探讨起伤势转机的原因。
  第一,他们不知自己中的什么掌,因为六人分别和三个蒙面人交手,受的掌力不同,也看不出对方的来路。
  第二,世上只怕没有这样善的掌功,把人打得要死之后又会活转过来。
  第三,他们的真气已被震散,真气决不会自行一点点聚拢于丹田。
  他们一致认为,除非有人暗中替他们疗伤,否则,那就是天大的怪事。
  等皇甫霓虹、黄家兄妹、何玉龙上楼来探望他们时,他们把这番道理讲了,要这四个晚辈把昨口情形细讲一遍,这当中可有什么人来过,有些什么举措。
  四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没有人来呀!”
  但话出口后,皇甫霓虹马上想起了陈野。不过,她没说出口,因为爹爹和牛大哥见了他的面还说了话的。
  请老的谈话,使她十分震惊。
  她把和把黄、何等人的议论说了,被众老立即驳回,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哪有伤重到要死反而复苏的道理。
  说来说去,说不出个名堂。
  铁扇先生陶荣道:“各位,既然并无人与我等治伤,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救治我等伤势的高人不愿现身。”
  飞叉头陀福敬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还有不实之处。我们受伤后一路行来,这位异人不闻不问,怎么到了开封虎威镖局,才肯救治呢?”
  无极叟皇甫敬道:“这也不尽然,要是虎威镖局内有能人呢?”
  一指神龙何剑雄道:“这话不错,何不把颜镖主请来一问?”
  “不必不必,在下自己来了!?”颜世良正好从楼梯上来。
  昨夜他就得到众老好转的消息,心中这份高兴难以形容。
  多年来他与一指神龙何剑雄交情一直不错,然而镖务繁忙,好几年两人未见面了。现在不光是他带着儿子来了,还引来了这许多名震江湖的高手,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若能与这许多高手结下交情,无疑可使虎威镖局的名头更加响亮。
  他满面春风地向在坐者道贺,祝贺他们伤势转危为安。
  众人也向他道谢留客照料之情。
  话锋立时转人正题。
  颜世良听了诸老的话后,十分惊诧地说道:“能将各位伤势治好的高手,虎威镖局庙小,供不起这样的佛,即使镖局最近招了些新镖师,也决无一人有此能耐。”
  这一说,众人的一线希望落空。
  镖局既然无有,众人又猜测了一通。
  末了,议论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存疑。
  颜世良又问他们受伤情形。
  何剑雄作了简单叙述。
  原来,他们劫得佛宝后,不敢怠慢,一行人向目的地赶路。
  这天来到襄城县所辖地,从一片林了里突然出来了八人,衣服色彩不一,但一律蒙着面巾,一开口就要他们把佛宝留下,就像他们拦截钱达仁、韩天贵一样。
  不用说,双方动起手来。
  交手中,已方人分散,太行三老和几位朋友不知去向,他们这十人还是互相寻找才聚在一起的。
  他们五老受伤后,听见对方有人称赞飞鸿掌的威力,还称一蒙面人为“萧老哥”。
  所以,他们认定是钱达仁、韩夭贵一伙请的帮手,沿途追踪赶上他们。
  受伤后,他们便往回赶,来到开封已不支,只好到镖局养伤。
  至于佛宝是什么东西,何剑雄没有讲。他们为什么要护送佛宝,也没有讲。理由是不给镖局带来麻烦,以免影响镖务。
  何剑雄正讲事情经过时,皇甫霓虹偷偷溜了出来,她要去看看陈野到底病了没有。
  她为何要惦记着他,她自己也不明白。
  自从在河南边境的沁河镇与他分别,她就一直牵挂着他他是牛三为了瞒过钱达仁等人把他拖进这场纷争的,白白受了许多冤屈。后来他拂袖而去,身上却无分文,这日子又怎么过?
  她觉得自己一伙人对不起他,心下十分愧疚,虽然这并不是她的错。
  送佛宝的路上,她不时想起他,总觉待他太不公,把人家拖进是非圈里又不管了,要是钱达仁他们再遇上他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没想到在开封源局里又遇上他,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很高兴,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应该归还欠他的人情债。
  这人情债该怎么个还法,她也没底。
  从昨夜诸老的伤势好转后,她心头的石块放下了,心情愉快起来,对人都怀抱着好感,所以对他也十分关切。
  早上的这一番谈话,引起了她的疑心。
  既然爹爹等人的伤非人治才会好转,那么除了陈野还能有谁?
  不是他分别到了六人的病室,这六人才陆续好起来的么?
  特别是铁扇先生和飞叉头陀,陈野从他们房里出来,他们就清醒过来了。
  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么?
  可是,他这么年青,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和黄烈、何玉龙差不多,又怎会是那么吓人的高手呢?而且,他确实没有去治伤呀,他离爹爹还远呢,哪能隔着三尺助人运功疗伤呀?
  所以,决不可能是他。
  但是,他这人有股说不出的味儿。你说他不会武功,他却有一付硬骨头。而且聪明已极,能把人家的招式学下来,不然,镖局怎会招他为镖伙,说他只要调教一番,就能当个好越子手。
  如此说来,他的武功并不高明.否则,谁会委屈自己当个镖伙而不当镖师?
  一个只能当镖伙的人,能以内力替人治伤么?
  哎,治伤的决不是他。
  那么,瞧瞧他病了没有,病了就得给他请个大夫去。
  皇甫霓虹就这么想一通,去前院看望陈野,哪知院坝里,镖师正指点镖伙练功呢。
  陈野随大伙一招一招的比划,认真得很。
  她笑了,这样的功夫能派上用场么?
  灵机一动,她想起了个好主意;就让她教他一些功夫吧,这不是最好的补偿办法么?
  等散了队,皇甫霓虹问他:“想学功夫么要不要我教你几手?”
  陈野喜道:“要啊,多谢姑娘!”
  她把他带到后院花园,一招一式认真做给他看,她发现,只要比一遍他就会了,只是做得不规范。
  “哟,皇甫姑娘开门授徒么?这样一个徒弟不嫌太大了些?”何玉龙讪笑着说。
  “你瞧他比划出来多难看,皇甫姑娘自费了功夫!”黄烈不屑一顾。
  他二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花园。
  皇甫霓虹脸一红:“两位休要取笑,这不过是帮野哥儿一点忙罢了。”
  陈野住了手,看他们意存轻视,便不搭理他们。
  何玉龙道:“练功须从小开始,还要有灵性,要不,怎能成就一身功夫?像他这样,缺少根基,又不灵活……”
  皇甫霓虹怕他越说越难听,便轻声对陈野道:“练不成了,改日吧,好么?”
  陈野点点头,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皇甫霓虹追了上来:“哎,别走哇,练不成拳就在这里玩耍一会,我有话问你。”
  陈野道:“请说。”
  “你从小练过功么?”
  “练过,不过师傅没说是不是练功。”
  “怎么个练法?”皇甫霓虹有了兴趣。
  “打坐呀,大兴寺里的和尚每天都打坐。”
  “原来是坐禅。”她大失所望。
  她想了想,又道:“野哥儿,等爹爹伤好;我求他收你做徒弟,好么?”
  “只怕前辈不肯,我笨着呢。”
  “试试看,说不定能成。”
  “多谢姑娘。”
  皇甫霓虹停下了脚步,眼望着他走了。
  二
  第二天一早,皇甫霓虹又到前院瞧镖伙们练功。
  镖师让镖伙两人一对交手,他在旁指点。
  轮到陈野和郑六子放对,皇甫霓虹满有兴致地瞧着。
  郑六子道:“陈大哥,得罪了。”
  话音一落,抢步就是一拳。
  这小子身段灵活,拳脚上又有些根基,比陈野强多了,让皇甫霓虹担了心。
  可是,陈野随随便便一闪,让郑六子扑了个空。然后用手轻轻一带,郑六子往前跌了个狗抢食,把陈野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纷纷拍手大笑。
  皇甫霓虹则看傻了眼。
  陈野这一手非鹿非马。有些象“顺手牵羊”的招式,但又不成样子。可他使出来又极其自然,而且奏功,真是怪事。
  郑六子一下爬起来,道:“再来,我就不信!”
  陈野忙赔礼道:“小六子,我不是故意的,跌痛了么?”
  郑六子道:“没事,来,我要动手了。”
  说着左手虚晃,右拳一个“黑虎掏心\使得似模似样。
  陈野一急,将身一闪,顺手在小六子臂上一推,小六子象个纸糊的人儿,从横里跌跌撞撞冲出去五六步方才站稳。
  众镖伙又是一阵喝采。
  镖师觉得好笑,这人无招无式,怎么还把小六子摆平了,于是道:“你们谁下场和陈野过过招?”当即有人响应下场。
  不用说,他也跌了个背朝天。接连有几人下场,没有一个讨了便宜。
  皇甫霓虹又好笑又吃惊。
  镖师夸奖道:“陈野灵巧,善使巧力,你们可得学他。”
  皇甫霓虹却不这么想。
  她觉得奇怪,莫非陈野深藏不露?但看他那样子,似乎不像如此。
  她决心盘根究底。
  散伙后,她把他带到了花园角落里。
  “来,野哥儿,我们动手过招。”
  “啊哟,不行不行,我怎是姑娘对手。”
  皇甫霓虹不理,出手就打。
  她是何等身手,怎能与趟子手相比?
  她有意考较陈野,出手又猛又快,但她的拳头并未使上内力,怕伤了陈野。
  “啊哟!”陈野一声惊叫,急忙闪身避过。
  皇甫霓虹眼看一拳就要打个正着,心里一急正想借力自行闪开时,眼前失去了陈野的影子。这一惊非同小可,索性一口气连攻了五招,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上一点边儿。
  她仍然不停下来,”边攻边道:“你还手呀,不要老躲人!”
  陈野很听她的话,果然还了一招。
  这一下就糟透了,他虽然没有出力,手掌只在姑娘的香肩上推了一下,就把姑娘送出了一丈远,跌在地上来个仰面朝天。
  这实在是不雅之极。
  皇甫霓虹愣了,她想不出自己是怎么跌倒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野见她不起来,以为跌伤了,吓得赶紧跃过去,双手一抱把姑娘抱了起来。
  皇甫霓虹这一惊非同小可,怎么眼前一晃,人就被他抱起来了,急得小手狠敲他胸前:
  “你疯了么,快把我放下!”
  陈野赶紧手一松,把她放下了。
  皇甫霓虹脸红得似火,一双俊眼圆睁,板脸叱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我看走眼了!”
  陈野讷讷地慌不择言道:“我以为……跌伤了……一急就……阿弥陀佛,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打就……我不还手,你又叫还手……我……阿弥陀佛。”
  皇甫霓虹见他满脸惶急,不像做戏,更加莫名其妙,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了想,道:“原来你有功夫,故意瞒人,你说你这样做,是不是故意装出来骗人?”
  “啊哟,姑娘,我哪里装呀,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让魂灵下……”
  见他赌恶咒,姑娘心软了,忙制止道:“够了,谁让你赌咒来?我又不是不相信你。”
  陈野闭了嘴,一脸做错了事的羞愧样子。
  “你究竟练没练过功?”
  “练过啦。”
  “坐禅?”
  “是的。”
  “学过拳脚么?”
  “学过。不过,不成样子,师傅胡乱教的。”
  “什么拳?”
  “师傅从未说过。”
  皇甫霓虹眼也不眨紧盯着他,看他是不是撒谎。可他脸上除了羞愧,丝毫没有奸诈之相,让人不能不信。
  “来,我们再交手。”
  “不不,姑娘……”
  “你瞧不起我?”
  “这……阿弥陀佛……”
  “听着,傻瓜,你越是一招就打败我,我就越是高兴,知道么?”
  “为什么?”
  “你有本领,我怎么不高兴?你要是窝囊,我瞧着多憋气!”
  陈野高兴了:“真的么?”
  “谁骗你?”
  “好!”
  皇甫霓虹道:“注意了,看招!”
  她这回决不留情,施展出浑身解数,以家传无极拳,闪电般攻出一招。
  她一拳走空,赶紧一宿手,但她的手却没缩回来,就被陈野捏住了腕脉穴,全身一阵酥软,瘫了。
  陈野放开她,道:“算不算你输了?”
  她不由大恼,赢了还要在口头上占便宜,这小子也太狂。她一声不吭,跳起来就是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他的胸膛上。
  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根本就没打着他,她的手只略沾着他的衣襟。
  好胜之心油然而生,她立即飞起一莲足,又接连攻出五招,却是招招走空。她哪里能服气,一连串攻了三十招,出尽了全力,依然没沾到他的衣角。
  她又惊又喜又恼,停住了攻击。
  粉面含嗔,斥道:“你的功夫那么好,却装着不会武功来羞辱人,我从此不再理你!”
  说完,身一扭,把脊背亮给他,人却不走,看他怎么办。人么,还是要理的。
  陈野只有发誓赌咒的本事,张口就是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之类的恶咒。
  皇甫霓虹赶紧止住了他。
  她仍然摸不透他,但有了些了解。便问他小时起学艺的情形.听他说完,她也听不出个名堂,但模模糊糊感到,他没有撒谎,在他身上存在着的功夫,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这当真是件天大的怪事.
  他的师傅不是聪明得绝顶,就是糊涂得发傻,这世上谁会这么调教徒弟?
  不过,她信赖他,相信他有一身惊人本领。以自己的功夫来说,虽然不算一流身手,但他能比自己强,而且强得很多,就说明他已具有上乘身手,可他浑然不觉,叫人无法相信。
  所以,他只好不对人说。
  “知道么,你有一流身手,以后不用受人欺负了,懂么?”
  “我?一流身手?姑娘,别取笑……”
  “咦,你这人,谁取笑你了?你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
  “是是,在下不说了,阿弥陀佛!”
  毕竟是庙里行童出身,三句话不离本行.
  “你不要做什么镖伙了,我跟爹爹说,你跟我们走吧。”
  “要在下当伙夫么?”
  “咦,你这话何意?”
  “不干活,白吃饭么?湛蓝姑娘让我跟她去了碧痕庄,她爹爹让我到厨房帮手;她又让我当花匠。”
  “湛姑娘把你叫去?”她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那你还离开她,不让人伤心么?”
  陈野不懂这种酸话,老老实实说:“不知道,她见我要走,就说永远别回来。”
  皇甫霓虹一惊,但旋又放下了心湛姑娘要是发现了他一身功夫,岂会让他当花匠?
  她于是微笑道:“我让你跟我们走,是把你当客人,谁敢委屈你当什么伙夫?”
  “哟,两位在此谈得热闹呀!陈兄也来观鱼?”
  原来,她和陈野并肩坐在小池塘边,什么时候坐下的,为何并肩坐在一起,她并未发觉,陈野也不知道,等有人打扰,两人这才发现坐得距离太近了些,不禁十分尴尬。
  黄烈讥刺道:“二位促膝谈心,十分投契,可喜可贺,皇甫姑娘又交上了一个好朋友。”
  陈野不想理他们,站起来走了。
  黄霞过来与她坐下,轻声道:“妹妹,你怎和下人如此亲密?”
  皇甫霓虹脸热得搁不住,道:“别胡说,只不过说个闲话罢了。”
  “我哥遍处找你不见,没想到……”
  “啦,黄姑娘,我去看看爹爹起来了没有,还有事呢。”
  她不顾他们怎么想,走了。
  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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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野乐得心花怒放。
  他像走在云端,浑身轻飘飘的。
  皇甫姑娘说他有一流身手。
  和皇甫姑娘交手时,他使出了师傅教的逃避方法,姑娘一下也打不中他。
  看来,师傅并没有胡弄他。
  要是别人说,他还有些半信半疑。
  须知这是皇甫姑娘说的.
  她的话,他信,而且爱听。
  这世上,除了师傅,她是第二个能让他言听计从的人.她心地善良,对他又好,他真希望天天厮守在她旁边,听她说话,看她娇嗅。
  回到住处,小六子在铺上躺着:
  一见他,就跳了起来:“大哥,你去了哪儿,让我好找!”
  陈野根本没听见,心里还美滋滋想着皇甫姑娘的话,她要把他当客请到家里,不是让他当花匠火夫。
  “咦,你笑什么?”小六子奇怪地问道.
  “没笑呀,只是心里高兴。”
  “说来听听。”
  “不说不说,有什么好说的?”
  “不说就算,走,上街。”
  “不行……”
  小六子不由分说,死拖硬拉,把他拽上了街。两人东游西荡,到处瞧稀奇。
  来到菜市场上,只听锣鼓喧天,围着一大圈子人,小六于偏要去赶热闹,陈野只好由着他。两人挤进圈子一瞧,原来是卖艺的。
  只见一个壮汉似铁塔般站在场子中间,平抬着两只小腿般粗的胳膊,右膀上肘关节处,举着一根碗粗的巨竹,那竹子起码有两丈多长,一个穿红衣紫红绸带的少女,正抱着竹子往上攀缘。
  小六子兴奋地说道:“瞧,她要爬到尖尖上,把那只绸花解下来。”
  陈野从未瞧过这样的稀奇,对壮汉的臂力十分叹服,对小姑娘的胆量的也十分惊诧。
  只见红女少女已到顶,将绸花解下,忽然两手一松,从年上滑了下来,直惊得围观人众大声喊叫起来。哪知姑娘滑至半竿,双腿一夹,稳稳当当停住,然后双手攀缘,一忽儿到了尖顶,一个倒竖蜻蜓,一手伸在竿顶上,两只小莲足伸向蓝天。
  众人热烈喝起彩来,真个是彩声雷动。
  小姑娘忽然缩腰,将一只莲足踩在竿顶上,然后直起腰来,做了个“金鸡独立。”
  众人齐声喊好,不提防那少女忽然往下一跃,凌空两个空翻,落在壮汉的圆脑袋上,轻轻巧巧,姿式曼妙,接着轻轻落在地上,
  众人先是惊叫,后又化为喝彩,铜钱雨点般扔进了场里。
  壮汉将长竹杠放到地上,慢慢将它放倒。
  小六子嘴里喊着,手里扔着,不一会他把内袋掏个空空如也,再也摸不出来一个子儿。
  接下来,一个年约三十四五的中年妇女,也是一身大红衣妆,袅袅婷婷进到场中,举起了一个白瓷娃娃。少女背对妇女三丈,手中拿着十几只彩绸缠边的小圈儿。只见她右手朝后一扔,一个红圈儿不偏不倚套上了瓷娃娃的头,就像戴了只大项圈。
  “咦,莫非她背后长了眼睛?”小六子惊诧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
  “嗖嗖嗖”,不到一会,十只彩圈只只命中,又博得了一阵彩声。
  那少女笑盈盈地,朝四方作揖打躬。
  郑六子拉直嗓子喊好的声音惊动了她,她似笑非笑地朝他点了点头。
  郑六子高兴得忙让陈野摸出钱来,他抢过来就往场中扔。
  小姑娘注意到他扔了一把,又向他笑笑。
  郑六子道:“大哥,再掏出钱来,回去兄弟还你。”
  陈野道:“只有局里发的一两银子。”
  郑六子不管,接过银子拿在手中一晃,趁小姑娘朝她瞧来,便轻轻一抛,被小姑娘轻轻接在手里,两只俏眼儿微现惊讶,又向他点了点头。
  郑六子高兴疯了,唉声叹息地说:“唉,没钱了,真让人扫兴!”
  场中壮汉和妇女一起弯腰拾钱,小姑娘则取了个盘子,站在场中央。壮汉和妇女把拾起的钱一个个朝盘子里扔,头也不抬,没一个掉在盘外。
  原来,这也是一场表演。
  围观人众又喝起彩来。
  看样子,表演已结束,人们逐渐散去。
  小六子仍呆呆立着,舍不得走。
  陈野道:“该吃午饭了,回去吧。”
  小六子道:“忙什么,再等一会”
  这时,三个锦衣劲装汉子走到壮汉面前,中间那汉子把手一伸:“今日生意好呀,拿来”
  壮汉数了五十文钱,放到锦衣汉子手里。
  锦衣汉子手并未缩回,把钱掂了一掂:“够数儿么?”
  “张爷不是说好每场五十文么?”
  “是昨日的价码,今日你收了那么多,交十两银子也不算多吧?”
  “张爷,我们跑码头的,哪里交得起那么多?请张爷高抬贵手……”
  “姓华的,你琢磨着有几手硬功夫,要和龙头大爷抬杠么?”
  “不敢不敢,还请张爷……”
  “不敢就好,拿银子来。”
  “这……”
  “你不交银子也可以,想在开封府混饭吃那也容易,只要你答应把这小妞儿送到龙头大爷府上,包你……”
  华姓汉子脸一沉:“当家的,说话可要有分寸,我姓华的……”
  中年妇女见势不妙,急忙抢上来岔话道:“张爷,错过今日,我们明天到龙头大爷府上请安,请张爷……”
  “嘿,想蒙我张二爷么?要走现在就走,到明天,上哪儿找你们的影子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偌大个河南省没有龙头大爷去不到的地方,只要递个贴子,你们走到哪儿也要遭凶。
  依张二爷我说,还是识相些好!”
  郑六子听了气愤不过,张口就骂:“姓张的王八羔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讹人,还有没有王法?”
  这一嚷,惊动了卖艺的一家。
  锦衣汉子吃了一惊,待扭头一看,竟是个不起眼小子,这一下火冒三丈。
  “你是什么人,敢骂张二爷?给我打!”
  另外两条汉子立即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郑六子不知厉害轻重,将手袖一挽,吼一声:“郑六爷不信邪,今日就怕了你?”
  中年妇女急忙向他叫道:“小兄弟,快走,你惹不起爷们……”
  红衣姑娘也急得躁脚:“喂,你快跑呀!”
  郑六子听她们一嚷,英雄气概更为十足,非但不跑,还拉开了架式。
  陈野吓得得了,伸手拉他:“快走!”
  可是已经迟了,两条汉子已来到面前。
  “你小子什么人,敢亮出狗名来么?”
  “小爷郑六子,虎威镖局的,你两人是什么东西,报上字号来!”
  两个汉子一愣:“虎威镖局的”
  张二爷大骂道:“虎威镖局又怎么了?给我打!”
  两个汉子一边一个,向小六子扑来.
  小六子蛮劲上来就是个不怕死的,朝着一个大汉兜腰就是一脚.那大汉一声狞笑,不闪不避,“扑”一声踢个正着.那大汉却什么事也没有,一手抓着他的脚踝一扭,痛得他大叫起来.
  急怒中他挥起一拳,还没打着人家,就被人家顺手一送,摔了一大交.另一汉子没等他爬起来就给了他一脚,把他踢得滚出丈外..914.
  好小子,不声不响,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朝踢他的大汉冲去。
  这回他小心了些,和大汉交手三个回合,才被大汉打翻。
  张二爷吼道:“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小子,也敢来管闲事,你们把他废了!”
  红衣姑娘急了,嚷道:“爹爹,咱们不能袖手旁观呀!”
  她娘道:“珠儿,禁声。”。
  旋即对张二爷道:“二爷,求你开恩……”
  小六子从地上又跳起来,叫道:“不要求这个畜生,小爷死了也决不低头!”
  两条汉子又朝他冲来,他拉开架式吼道:“陈大哥,你呆站着干什么,快帮兄弟呀!”
  陈野被小六子的刚强所激励,心中正燃起一团火,一闻此言连忙挽起长袖要动手,。只听一声大吼,卖艺的汉子已一把揪住张二爷,命他招回两个打手。
  张二爷挣也挣不脱,急忙大声呼救,两个打手忙扔下郑六子不管,向华姓汉子冲去。
  中年妇女急叫道:“震东,放了张二爷!”
  华震东轻轻一搡,张二爷跌了个四脚朝天,嘴里大呼小叫,又是骂又是恐吓。
  两个打手朝华震东冲来,被华震东三把两招打扒下。
  张二爷见势不妙,溜了。
  华震东大步走过来,对郑六子道:“好兄弟,难为你了。”
  郑六子满面通红,道:“小子学艺不精,没帮上忙,惭愧了!”
  中年妇女向郑六千道谢一声,道:“我叫于翠莲,拙夫华震东,小女华珠。小兄弟,难为你见义勇为,不畏强暴,但这姓张的是开封府的地头蛇,开罪了他们在开封就难立足了。
  我们这就离开开封,小兄弟你可要小心。”
  华珠俏生生站在母亲身边,两只媚眼不住打量着郑六子。听娘说完,接嘴道:“郑大哥,先要练好功夫,方能仗义助人,小妹这是诚心话,郑大哥千万别领会错了意思。”
  郑六子满脸通红道:“妹妹你说得对,我郑六子若不下决心练出一身好功夫,枉自活在世上一场!”
  华震东道:“好志气,小兄弟,后会有期,我们得走了。”
  郑六子道:“我送你们一程。”
  华震东婉言谢绝,连竹竿也顾不得扛,便和妻女匆匆走了。
  哪十分惭愧,道:”小兄弟,我吓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郑六子道:“你功夫比我好,还怕什么?”
  陈野道:“我也不知道。”
  “走,我们暗暗送一程,小心姓张的又找麻烦!”
  陈野也来了英雄气概,道:“走,在下舍命陪君子!”
  郑六子大喜:“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两人远远跟在华家三口后面,弯过一条街,来到一家小旅舍,华家人进去。他俩便在街对面站着。
  果然,从一条小巷里忽然钻出来二十几条大汉,其中就有张二爷。
  他们成月牙形围住旅舍,吓坏了店老板。
  张二爷不断点头哈腰,向三个中年武师赔笑脸。看样子,今日这事不能善了。
  不一会,华家三人出来了,一瞧这个阵仗,走不了啦。
  小六子道:“大哥,冲过去,把人冲散,华大爷他们才走得脱!”
  这小子当真玩命说冲就冲。
  他跑到那群打手后面,一拳一脚,打痛了两人,却没打趴下。但他这一问,分散了打手们的注意力。
  郑六子嚷道:“华大爷,快跑!”
  陈野被小六子的侠骨热肠所染,双脚一点似阵风一般,已到了那些家伙跟前。他心慌意乱地左戳一指右戳一指,把那些人都点了穴,就连那三个为首的武师,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就觉得一个劲风一戳,穴位就给点啦。
  华震东正要出手,忽见打手们一个个木立不动,刚要开口询问。被于翠莲一把拉住就走,也忙不及给小六子打招呼·”
  小六子浑不知这些恶奴给人点了穴,挥动一双老拳,打得众恶奴东倒西歪,痛快之至.陈野也没想到这些人那么不中用,师傅教的法儿还真有用,看见华家三口走了,便一把拉住小六子,赶快溜之大吉。
  小六子正打得过瘾,哪肯歇手?但手被陈野捉住,他把吃奶的力气用出来却挣不脱。可陈野的手并未捏得多紧,这使他吃惊不已。
  他俩跑得飞快。在小六子来说,两条腿是自己飞快地动着的,他并未使劲在“跑”
  他只觉得身不由己,而且毫不费力,不多会就跑回了镖局。
  两人在卧室中坐定,互相瞧着大笑起来。
  笑毕,小六子道:“我要拜名师学艺,这镖伙不干也罢。”
  陈野道:“等在下替你向皇甫姑娘求情,让她老爷子收你为徒,好么?”
  小六子大喜,催着他赶快去说。
  陈野说饭后就去,两人手牵手到伙房吃饭,心中因为干了一件侠义之事而大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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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林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