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折戟沉沙
风尘二怪的死,令众人心头蒙上阴影。但此时无暇处置后事,由张元顺命镖伙去办棺木,大家聚在小院里议事。
早早就回到镖局的冯二狗,正坐立不安地等待诸侠归来。一见众人死的死、伤的伤,慌得他拉住吴小东问经过情形。
吴小东道:“说来话长,你为何龟缩于家?也不来相府助战!”
皮怀志道:“莫错怪了他,他得手了呢!”
正好大家抬出凳子,纷纷坐下,凌晓玉急不可待地问他有没有找到凭证。
冯二狗得意地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凌晓玉接过一看,不禁大喜,道:“二狗兄,真有你的,竟拿到了胡相爷谋反的铁证。”
众人一听,忙问是什么凭证。
凌晓玉道:“这是元太子的亲笔信,盖了印的,可谓铁证如山,这下好了,大功告成!”
吴小东道:“怎么找到的,说来听听!”
冯二狗道:“说起来一凭运气,二凭我二狗天生的聪明……”
侯四姑骂道:“讲正经事,谁耐烦听你自吹自擂,你那点道行,谁人不知?”
冯二狗装听不见,续道:“我说凭运气,自是有所根据。我们进入相府后,只见到巡丁,十分容易地就摸到了相爷书房,书房附近只有四个护院伏在院子里。我一进去,他们便跳了出来,立即就被跟在我后面的如澄大师、皮前辈治穴点倒,使我轻易进入书房。和那天一样,我东翻西找,三娘四姑郎戈也都帮忙,可还是找不到有用的东西。我一时火冒,把那放在墙角里的茶几击了一下,那茶几居然纹丝不动。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我二狗的聪明了。要是换了别人,哪里会注意到,不动就不动嘛,红木制的,岂能不重?可我二狗聪明绝顶,马上就想:咦,这茶几岂不是有些古怪么?凭我二狗的功力,哪有击它一下而不动的?我马上把这只茶几端详了个仔细,从头看到脚,发现茶几也没什么异样,便又推了推,依然不动分毫,我马上猜出四条几脚是埋在板下的,一定有机关。便蹲下来查看,发现四只几脚全栽在一块圆木板上,圆木又嵌进了地板,经用漆一刷,不仔细还看不出来。我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放在茶几上,往左一扳,纹丝不动,往右一扳,喝!动了。便一个劲转动茶几,书柜后有了喳喳声,柜后的墙升了起来,缩进天化板里去了,你们说怪是不怪?其实,说穿了也不稀奇,那墙是木板制的,刷了石灰,看不出来,用它把一室隔成了二室。我绕过书柜一看,秘室里有两只木柜,上着锁。这自然难不倒我二狗,当即取百宝钥匙开了锁,柜子里放了不少书信之类的玩意儿,我请四姑、郎姑娘来找,自己又去看了另一只柜,那里面尽是珠宝,真是爱煞人,便一把抓起来往百宝囊里塞,这封元太子的书信,就是在一只珠宝箱里找到的。如愚大师命我揣信先回镖局,他们到后园去接应你们,于是我就先回到镖局……”
凌晓玉道:“我把我们被擒的经过说个大概。小东兄他们进去后便没了声音,我和如玉、四星女进屋时,不见了小东兄几人——”
吴小东插话道:“我与田兄进了右侧室中,见是一间书房,便把蜡烛置于桌上,正待搜查,忽觉足下一动,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觉一个身子下坠,和田兄同时跌进一张网内,正欲挣扎便被人点了穴,连哑穴也被治住。”
张劲风道:“我与劲竹进到左室,那是一间卧室,有床有桌有椅,我们也把烛火置于桌上,正待翻查,脚下踩空,跌到了网里……”
凌晓玉接着道:“遭遇一样,不再赘述,那房间里的地板是活动的,受机钮控制,我们进养心斋,人家早已知道,所以一个个着了道儿。我和如玉跌下去之后,地下室已点起了火,小东兄等人都在,已被上了绑,奚玄机和两个儿子把我们从地道押了出来,旨在动摇我方军心。你们正僵持之际,如愚大师等来到,便趁所有人专注于斗场之时,突施袭击杀了弓弩手……这些先行放下不提,我感到最不解的是相府何以知晓我们夜里要去养心斋?这消息是周熊副主事亲自告诉我的,命我千方百计到养心斋找出相爷谋反凭证,这其中必有古怪!”
东野焜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若不把高手全都派到养心斋潜伏,二狗兄他们就不那么容易得手了。”
雷霄道:“凭证仍是从书房查找出来的,养心斋只是相爷应急出逃的通道,根本就不放置什么机密在里面,足见要我等到养心斋去,是一个圈套。多亏白姑娘要我们兵分两路,致使对方弄巧成拙,反而成全了我们。”
梁公柏道:“凌姑娘,这个周熊是不是相爷的走卒,和相爷串通一气谋害我们……”
正说着,白艳红来到,众人忙请她坐下。
白艳红道:“我不能耽搁,是偷跑出来的,昨夜我们被相爷派人叫醒,叫我们速到相府,合力围歼凌姑娘、东野兄一伙钦探。我这才明白,相爷前两天与于庄主他们密商的就是这事,各位怎会上了当的?”
凌晓玉匆匆将前后经过说了,末了道:“白姑娘,我这就将元太子密信交给万松婆婆,圣上必会派羽林卫到相府捉人,姑娘和令尊应及时规避,以后可到太湖总寨相聚。”
白艳红道:“我们早上刚要小睡,相爷便遣人叫我们速去相府,爹爹去请于庄主他们,我乘机过来一趟,若有机密,我会告知各位。至于爹爹,我定设法劝他逃离京师……”说着站起来道:“我这就去相府,暂与各位告别。”
雷霄送她出门,她道:“雷兄你好武功,居然与三君子之首平分秋色,只是伤得重么?”
雷霄道:“不妨事,调息两个时辰可恢复。事已急,艳妹要小心。若令尊愿逃,就来镖局暂避,以后我们一同出京师如何?”
白艳红低声道:“一切都要依靠你雷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小妹听你的。”
“好极,妹妹千万保重!”
白艳红答应着,匆匆走了。
凌晓玉等钦探回府,众侠当即歇息。如澄、严壮行等伤较重,各自调息治伤。
东野焜也感内腑疼痛,入室打坐,他只需两个时辰就能治好内伤。
凌晓玉一回到家中,便立即去见婆婆,正值婆婆与周熊、蔡民杰两位副主事在客室议事。
一见她来,万松婆婆便沉下了脸:“一大早你就不知跑哪儿去了,有事也找你不着……”
凌晓玉道:“昨夜属下去了相府……”
万松婆婆一听,这还得了,叱道:“放肆,你竟敢夜入相府,替老身招灾引祸,你……”
凌晓玉岔断她道:“属下有要事禀告!”
当着两个副主事,她居然顶撞自己,气得万松婆婆一拍茶几:“大胆!你竟敢……”
凌晓玉毫不畏惧,再次岔断她道:“属下并非空手而回,望婆婆明察!”
万松婆婆一听,把骂人的话连忙吞了下去,道:“你这话何意,莫非查到了凭证?”
凌晓玉道:“正是,属下有了凭证。”
“什么凭证,说清楚些!”
“相爷谋反凭证!”
蔡民杰道:“凌姑娘,坐下慢慢说!”
周熊道:“什么凭证,可是真的?”
凌晓玉便在一张空椅上坐下,也不等万松的口谕。气得婆婆眼珠子一瞪:“凌晓玉,你好放肆,目无尊长……”
话未完,周熊道:“婆婆,快看看是什么凭证,其他事以后再说!”
万松虽然极不高兴,但似乎也不愿得罪了他,只好又对着凌晓玉吼道:“快拿出来!”
蔡民杰和颜悦色道:“凌姑娘不顾危险,入虎穴出生入死,取这凭证不易,在下佩服!”
这话有些人味,使凌晓玉又想起昨夜生死一战的紧张情形,鼻子一酸,掉下了两滴泪珠,哽咽道:“风尘二怪两位前辈殉职……”
蔡民杰“啊呀”一声,道:“什么?这两位前辈——唉!为国捐躯,一片丹心……”
万松婆婆无动于衷,催促道:“快拿出凭证来,此乃大事,岂容你磨磨蹭蹭!”
凌晓玉取出包好的元太子书信,双手呈上。万松婆婆急不可耐一把抢了过来,双目一扫书信内容,不禁兴奋得手也抖了起来。
这份凭证千真万确!
元太子和相爷相约,相爷举事时,他率军越过大漠,进军中原……
周熊见她一脸喜色,忙道:“写些什么?请拿与下官一观。”
婆婆喜形于色,把书信递给周熊,周熊脸色一变,又递给蔡民杰,蔡民杰边看边咬牙道:
“好个胡惟庸,皇上待你不薄,竟敢谋反,不顾天下苍生刚脱出刀兵之灾……”看完递给万松婆婆道:“请婆婆速送宫中!”
周熊道:“下官与婆婆一同前往!”
万松婆婆喜滋滋道:“两位与老身一同去吧,最好能于今日面呈皇上。”
周熊道:“只要交到王公公手上,今日定能面呈皇上,不必担心!”
说走就走,万松婆婆命金花叫人备车,让凌晓玉回去歇息。车一备好,三人立即进宫。
凌晓玉回到绮香楼,回忆着周熊和蔡民杰的一举一动,觉得周熊有些可疑。但蔡民杰是否和他一鼻孔出气,谁又知道呢?反正凭证已到手,由婆婆交到宫中,一了百了。只等圣上传旨嘉奖时,请婆婆解救双亲。只要双亲重见天日,她就可带走双亲,与东野焜离开京师,到太湖总寨去安家,到时婆婆也拿她无法……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她沉沉睡去。
且说白艳红此刻已到了相府,见爹爹和陈副使、于庄主、伍副庄主等人也刚到,遂放下心来。相府二总管追魂刀鲁方和总护院霹雳掌伍岱接待了大家,请众人到平日相爷待少量客人常用的小花厅奉茶,说相爷马上就到。
昨夜一夜折腾,除陈智外,余人皆无精神,若不是相爷召见,早已上床大睡。
不一会,相爷由总教习麻雄陪了来,大家赶紧站起行礼问候。
相爷笑道:“各位不必拘礼,请坐下说话。昨夜劳动各位大驾,本不该再惊忧大家,实因情势紧急,只好烦劳各位。”略一顿,续道:“下官今日上朝,获知两项机密。一是边关报奏大漠旧元残部蠢蠢欲动,皇上下诏晓喻边关将士,待命出征……”
陈智一听大惊,忙问道:“相爷,可知何时出征,此事非同小可……”
胡相爷摇头道:“何月何日发兵,要待兵部议妥后上奏,但下官估计就在最近,陈副使可着人星夜赶往大漠,及时报呈贵国太子。”一顿之后又道:“二是皇上得钦探密报,说旧元不少部众潜伏在京,皇上命羽林卫即日盘查,不得放走一人。因此各位处境危殆,请陈副使和各位搬至相府,暂避一时,以防万一。”
陈智连忙点头:“多谢相爷恩典!”
此时下人已摆放碗筷,相爷请大家入席。
片刻之后菜肴纷纷上桌,又有四名美姬侍酒。胡相爷笑盈盈举起杯,祝元太子安康。
白艳红心想,这老儿难道不知失了机密?
大祸即将临头,他还在陶陶然,真是老糊涂!等饭后回家时赶紧告知爹爹,不能进相府留住……一边想一边把酒喝了下去。
胡相爷又殷勤劝菜,等美姬斟满酒杯,陈智便向相爷敬酒,大家又满饮一杯。
这酒芳香浓醇,入口而化,堪称极品。
酒过三巡,白艳红忽觉天旋地转,不禁一惊,心想自己今日怎如此不胜酒力,念头一转,失去了知觉。
胡相爷瞧着所有人都倒下了,满意地站起来,笑道:“想不到竟这般容易,你瞧他们,一个个瘫成了一堆泥!”
慕容石从屏风后走出,命鲁方治穴,又叫来侍卫,将陈智等人关押在养心斋的地牢。
慕容石道:“相爷,这些人若被解往刑部,只怕会供出真情。”
胡相爷道:“这倒不难,本官会点刑部亲信审理此案。”
麻雄道:“可那封信怎么办?要是钦探交到皇上手中,岂不……”
“这也好办,本官只说信未交到本官手中,是以本官不曾见信,陈智只是试探本官,试图贿赂,便被本官拿下,这书信他并未带在身边。至于书信怎会落到钦探手中,本官不知。”
麻雄、伍岱赞道:“相爷高见,佩服!”
秦玉雄从外间回来,撞见白艳红等人被侍卫抬着往后园走,惊得赶到小花厅去见相爷,相爷方才对他说了原委。
原来一清早相爷便知道了书房遭劫一事,他上朝归来后去书房查看,发现元太子书信和珠宝被窃,惊得他魂飞天外,立即招请慕容石、鲁方等人计议,这封书信要是被呈交给皇上,这还得了?慕容石也颇感意外,东岳三君子都受了伤,一个个无精打采,出不了主意。
胡相爷十分恼怒,但又不好发作,昨夜设下圈套击杀钦探,结果反蚀了本,胭脂四尊者溜得不见踪影,大概跑回西北去了。司徒天鹏则魂归地府,就连张渊也被青衫客击杀……
半晌,还是相爷自己想出了主意,先下手为强,把元太子的副使陈智抓了来,上奏朝廷,反咬一口,洗清自己,同时提前举事,以免夜长梦多,遂定下方略,派人去请陈智……
秦玉雄听完,吓出了一身冷汗。幸而相爷智慧超人,否则岂不是招来了弥天大祸。
忽然,他对白艳红动起了心思,便道:“爹爹,那白艳红也要交刑部问罪么?”
胡相爷道:“那是自然,怎么,我儿莫不是被这丫头美色所惑?”
秦玉雄鼓起勇气道:“她年岁尚小,不知多少事,不如劝说她父女投靠爹爹……”
“现值用人之际,你若能说得他父女心回意转,这白艳红就赐给你吧!”
秦玉雄大喜,连忙行礼道谢。
慕容石冷冷道:“秦堂主,事情已到了紧要关头,你最好把分掌的人全都召到相府听候调用,莫被女色诱昏了头,小心上当失足!”
秦玉雄连忙低头道:“是,遵命!”
他匆匆往外走,去金刚门召人,心里总排不开压抑之情。早上凌晓玉等退走后,他就心神不定,思绪如一团乱麻。他万万没想到东野焜的武功竟然这般高得吓人,天魁二魔和断魂手竞死在他一人手上!想当年他若跟了如澄和尚去,这身武功不就是他的了么?唉,一念之差,使他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也怪赵鹤这老家伙,他把风火刀法吹得天花乱坠,自己年幼无知,相信了他的话,结果……唉,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事过境迁,时光不再,还是想想今后的事吧!照这样看来,金龙会并无把握胜得了东野焜他们,这样斗下去究竟鹿死谁手也未知。一年多来,金龙会精英伤亡殆尽,如今还剩得了多少人呢?如果相爷近期举事,失败了又怎么办?自己总该找条后路呀!
这样一想,他想起了霍东家。借着告诉他昨夜一场拼斗的情形,顺便探探他的口风,他对相爷举事有几分把握,有什么打算……”
于是,他出了相府,徒步前往霍府。到了大门,敲了一阵无人理睬,不禁十分奇怪,平常只要一敲就有人开门,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又往钱庄去,发现钱庄关了门,一问房边的店铺,说是五天前就不见开门了。咦,莫非出了什么事不成?他又返回到霍府,拍响了门扣。这回有了脚步声,门拉开一缝,有人间他找谁,他说找霍东家,他是秦公子,莫非不认识了?于是门开了一扇,一个陌生的家人打量他一眼,道:“此屋已改名换姓,霍东家将屋售给了我家老爷,公子莫非不知道么?”
天,连府第都卖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如堕五里雾中,走完了一条街,他才猛省过来,霍东家溜走了!难怪他上次被霍东家叫去就是为了这事,结果他一口咬定自己忠于相爷,霍东家便改口说试探于他。
由此看来,霍东家对相爷举事能否成功并无把握,甚至根本不相信能成功,否则他何必携带着万贯家财逃离京师呢?要是自己愿跟他走,这一辈子过的是富足的生活,可无权无势无名,日子长了也是乏味,不如跟着相爷冒一次险,成者为王,败了则逃,自己保自己的命还保不住么?……
他想将这事对相爷说,还没说就碰上了白艳红的事,只好暂时放在心里。
此时,他已到了金刚门,把周涛周涌叫了来,把昨夜的事讲了讲,命他们进相府,另外派两个人去雅庐把绿荷接来,这几日他把她给忘了。周涛周涌听说张渊被青衫客击毙,惊得瞠目结舌,心中倒抽冷气。
秦玉雄见他们呆楞着不动,催促道:“快去收拾东西,把方玉豹、胡昌叫上,举事迫在眉睫,正是用人之际,所有弟子都去!”
周涛喏喏答应,振了两人赶车去接绿荷,自己和周涌溜到后院说话。
周涌道:“听见了么,这一去若是举事失败,我周家老少满门抄斩,断子绝孙……”
周涛道:“你说该怎么办?”
“这相府去不得,赶紧逃吧!”
“拖儿带女,再加门人弟子……”
“门人弟子让他们自找出路,家眷现在就收拾细软,半个时辰就可出门……”
“要是被金龙会查知,还有命么?”
“他们自顾谋反,哪里顾得上我们,大哥,别再犹豫,当断则断!”
“好!我先把秦玉雄打发走,你去内宅……”
周涌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走。
周涛道:“慢,出了京师又往何处去?”
周涌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到哪里安家这一路上尽可商议!”
周涛一想也对,便往前院来。
秦玉雄道:“何时可召集门人弟子?”
周涛道:“有的上街去了,有的回家,还得一一把他们找回来,请堂主先回相府吧,至多两个时辰我就带人前来……”
秦玉雄道:“等绿荷来我就走。”
周涛无奈,把一些门人弟子叫到后院,吩咐他们如此这般,门人弟子分头行事去了。
不久,接绿荷的马车回来了,说雅庐根本没人,绿荷不知上哪儿去了,秦玉雄大骂这贱人没心肝,居然逃走了,遂乘车去相府。
他这会一门心思放在白艳红身上,回到相府,兴冲冲去养心斋找白艳红。
守门的卫士见公子来了,不敢怠慢,带着他走到院子里,掀开角落里的一块石板,露出了个口子,有石级通往地下。
秦玉雄走下十级台阶,就见壁上挂着灯,又走下十级,便见有条通道直通养心斋房屋方向,通道两边有一间间铁栅隔开的囚室。通道口有四名带刀卫士坐在凳上,有好几盏风灯挂在他们身后壁上。一见他来,四名卫士跳了起来向他行礼。其中两人从壁上摘下灯,一前一后照路,带他巡视牢中囚徒。
牢房一共四间,只关着白艳红等人,她独自一人关一间。再往前走,估计是养心斋房屋下面,他取过一盏灯,走了几步举灯一照,发现有个通道在右边,推想昨日凌晓玉等人被擒后,就是从这个通道押出去的,可能通往相爷书房附近,有空时不妨来打个转。
他命侍卫退开,自己提着风灯来到最末一间牢室,透过铁栅缝隙往里一照,只见白艳红坐在地上,脚被姆指粗的铁链锁着,神情萎顿,两只手一只被铁链拴在一棵矮桩上。
“白姑娘,委屈了!”他轻声唤道。
白艳红眯着眼望了望他,把头转向一边,道:“敢问秦公子,把我等拘押起来是对待结盟朋友的礼节么?堂堂相国,居然背信弃义!”
“白姑娘,我是刚知晓这事的……”
言未了,临室的于铁勇、白远昌等人听见声音,就叫道:“秦公子,请过来答话!”
秦玉雄装听不见,对白艳红道:“白姑娘,在下从见到你之日起,就对白姑娘有了情意,那还是在虎威镖局的时候……”
白艳红岔断话头道:“秦公子,为何将我等拘押,你还未回答我的问话呢!”
“白姑娘,长话短说,我对白姑娘钟情已非一日,只要白姑娘答应与我结亲,我便请相爷放了白姑娘,当然也放了令尊,只要令尊投靠相爷,忠心不二……”
“这是你开出的价钱?”
“不,这不是做买卖,姑娘处境危急……”
“怎么,相爷要杀我们?”
“比这还糟,所以白姑娘你……”
“相爷为何拘押我们?”
“这个么,等你出来我自会告诉你……”
“不,现在就说,我要知道原因!”
“这里不便说,相信我,白姑娘,这是我救你出狱的唯一办法,否则……”
“否则怎样,说下去!”
“你答应与我……”
“你先说清拘押我们的原因,我再回答你。”
“这……好吧,”秦玉雄无奈,压低了声音,“相爷要上奏朝廷,将你们交刑部审问……”
“这就奇了,把我们交给刑部,不怕供出我们与相爷结盟谋反么?我不信!”
“哎,白姑娘,刑部也有相爷的人……”
“我们何时得罪了相爷?昨夜还为相爷卖命,窦护法、端木副庄主……”
“相爷这般做,也是情非得已。”
“究竟为了什么,你说清楚!”
“不能说呀,等你允了婚出来,我……”
“你不说明缘由,那就免谈!”
“唉,你……好吧,我说,相爷书房被盗,元太子书信失窃,这定然是凌晓玉那班人所为,若将书信呈递上去……”
“我懂了!相爷怕机密败露,就倒打一耙,将我们交给皇上请功,以推卸罪责。”
“这个不必说了吧,我求白姑娘允婚,只要白姑娘答应,包你和令尊无事……”
“我要是不允呢?”
“唉,白姑娘,你好好想想,若是奏明了圣上,午门凌迟处死不说,在刑部还要用刑……”
“你要是先放了我出来,其余事尚可商议。”
“你说放你出来就允婚?”
“我没说,我说的是放我出来后再议。”
“这……相爷跟前不好交待。”
“那么你是乘人之危逼婚么?”
“不是不是,在下仰慕姑娘才艺已久……”
“你是相爷堂堂义子,我白艳红是相爷的阶下囚,两种身份相差天地,能议婚么?”
“情非得已,只能从权……”
“我爹也是阶下囚,世上有这样议婚的么?”
“那……你想怎样?”
“把我爹和我先放出来,其他事再议。”
“放你出来不允呢?岂不是……”
“这个,要等放我出来后再说。”
“你只要答应一声,我马上就放你!”
“免谈,你省省心吧!”
“别太固执,拖延了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走吧,免谈!”
“你不答应,那可是自寻死路!”
“你以为姑娘怕死么??
“别逞能,押到刑部堂审,三十六般刑具,任你是铁打的人也只怕经受不起,只有乖乖招供,凌迟处死,一刀剐一片肉……”
“住口!你休想唬住姑奶奶!”
“你年纪轻轻,死了太冤,是我怜香惜玉,求得相爷恩准,给你一线生机,嫁与我公子爷,也并未辱没了你,我劝你好好想上一想……”
“你和你那义父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姑奶奶从未将你们放在眼内,你死了这条心吧!”
“咦,什么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滚,你这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秦玉雄大怒,冷笑一声:“白艳红,你以为公子爷真是来求你的么?实话告诉你,公子爷既然相中了你,你不从也得从,如今你身陷囹圄,插翅也难飞,公子爷把你武功废了,让你做个贴身丫头……”
“无耻小人,你休想得逞……”
“我偏要得逞,你休想保住清白之身,到时你就是一头撞死也为时已晚,不信等着瞧!”
秦玉雄提着灯笼走了,白艳红又惊又怒,又气又急,不禁哀哀哭了起来。秦玉雄说得出做得到,本就是个无耻小人,这该怎么办呢?
关押在隔室的白远昌、于铁勇、陈智等人都听见了这番对话,方才明白胡相爷把他们拘禁起来的原因,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几个看守走了过来,不准他们吵嚷。
秦玉雄出了囚室,想求相爷将白艳红赐给他,便匆匆往书房去。走到书房门前,被一个侍卫拦住,低声道:“公子,有位太监公公来,相爷在书房会见公公,不准任何人进去,请公子稍后再来。”
秦玉雄无奈,便在走廊里徘徊,想起了心事。举事迫在眉睫,势在必行,可相爷并未透露举事的日期和步骤,把人闷在葫芦里。到举事那天,莫非率着金龙会那班地痞,杀进皇宫么?抑或是胡光禄率他的羽林左卫去捉皇帝老子,和金龙会的乌合之众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攻占了皇宫,一刀切下皇帝老儿的脑袋,胡相爷便大摇大摆走进皇宫,登上龙位……到那时,自己又将是一番什么模样呢?封王还是封侯?做文官还是做武官?看来做什么都成,到时派人将爹娘迎来京师,不不不,应该衣锦还乡,惊动地方官吏赶来迎接,人人恭候王爷的大驾,喜得爹娘老泪直流,亲戚街坊一个个争相巴结,那光景实在是美妙无比……
他随意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想入非非。
忽然,有人唤他:“秦公子,相爷有请。”
他正想得入神,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二管家鲁方,忙站起来。鲁方并不多言,匆匆往书房去,只见已坐满了人。慕容石、慕容星耀、东岳三君子、三少君、奚玄机父子、幽冥三凶中的老二余沛、相府的总护院、总教习全都到场,张天龙、张媚红兄妹也在座。
胡相爷脸上一片喜色,道:“人已到齐,本官有个喜讯要告诉诸位。”略一顿,又道:
“万松老太婆已将元太子给老夫的信送到宫中,呈报给一位内侍太监,老太婆颇为得意,以为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殊不知这书信已被公公压下……”说到这里一顿,双目扫视大家,见众人似乎都舒了口气,不禁一笑,但马上又板起了脸,续道:“但公公说,知道此事的钦探有三人,除了万松老太婆,还有周熊、蔡民杰两人,周熊自不必说,是自己人,唯对姓蔡的有些不放心。因此书信暂不能毁去,也不能退回,要本官及时举事,以免夜长梦多……”
又一顿,道:“明日本官上朝时奏明圣上,本官宅第中一口水井,于昨夜突然成了一口酒井,就是说变水为酒,不知何因,真乃天下奇闻……”说到这里顿住,又拿眼扫视大家,面呈得意之色,见大家十分惊愕,不禁笑了起来。
秦玉雄心想,这不太荒唐了么,世上哪有这等怪事!还敢奏明圣上,不怕被问个妖言惑众处斩么?真不知他那肚子里装的什么主意。
胡相爷见众人大惑不解,,忍不住呵呵笑道:“怎么,你们觉得荒唐是么?本官欲请皇上驾临观赏……”略一顿,道:“各位意下如何?”
秦玉雄不禁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话。水井变酒,无异痴人说梦,还要请皇上驾临,这更是石头缝里挤水,异想天开!
胡相爷见众人不作声,又道:“本官请皇上光临,皇上必来,到时就看各位的手段了!”
秦玉雄念头急转,皇上若驾临相府,那真是瓮中捉鳖,取皇上性命易如反掌。皇上既然归了天,群臣还敢不服么?
这样一想,心跳加快,兴奋起来。原以为举事就是杀向皇宫,需要许多人马,哪知相爷施的是一条妙计,真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他忍不住道:“义父,此计妙不可言,只是皇上会亲临相府么?”
胡相爷笑道:“本官既然相请,园中水井又发生这般怪事,皇上是定然要来观赏的,这你们不必担心!”
慕容石道:“相爷只要能请来皇上,老夫定将皇上首级割下,保管万无一失!”
胡相爷又问其余人:“各位有何高见?”
王斯平道:“把皇上引来相府,这确是条好计,要杀皇上易如反掌,请相爷放心。”
胡相爷道:“听说三位负伤,明日若与羽林卫以及大内高手动武,会不会……”
王斯平道:“我们只要坐息一夜,明日就能恢复如初,区区大内高手,不在话下。”
胡相爷道:“皇上亲随太监中,有好几位武艺高强,各位不可掉以轻心!”
慕容石道:“无妨,相爷不必多虑。”
胡相爷高兴得直点头:“明日要多多仰仗各位,成败在此一举。一旦大功告成,各位就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流芳千古!”
慕容石道:“相爷洪福齐天,必登龙位!”
胡相爷笑着走了,还有贵客要会见。
慕容石道:“半个时辰后大家在议事室会集,老夫分.派各位差务。从现在起,不能走出相府一步,违者重处!”
秦玉雄心情激动,独自出来闲走。明日只要杀了皇帝老儿,自己就成了王爷,这是何等的荣耀,到时衣锦还乡……”
他沉入到美妙的幻想之中。
且说东野焜等人一个个坐息醒来,已经过了中午时分,匆匆用了午膳。
雷霄对东野焜道:“白姑娘去相府到现在还没有来,叫人放心不下,会不会被白帮主关在家中,我欲前往一探,你看如何?”
东野焜道:“走,我与雷兄去。”
严仁君道:“我也去。”
梁公柏道:“不妥吧,伏虎帮那伙人把我们当死敌,一见面免不了动手,岂不令白姑娘为难?我看叫上郎妹妹去,她着上女装,不引人注目,人们也不认识她。”
雷霄道:“好主意,请郎妹妹走一趟。”
郎戈不惯女装,只偶而穿一穿,出外有事她都要换上男装,故梁公柏才有此说。
郎戈欣然换上女装,那张彦礼、张逸鹏也要跟着去,一行人便前往通济门外的白家走去。
快到白家时,众人站下,由郎戈前往。
郎戈走到门前敲门,开门的是王莲英。
“你找谁?”王莲英打量着她问。
“白姑娘在家么?”
“不在。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与白姑娘相识,却不认识你,你是谁?”
“咦,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白姐姐!白姐姐!”郎戈不睬王莲英,尖着嗓子大声呼叫。
“嚷什么,告诉你不在,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不信,你骗人!”
“哟,哪里来的野丫头,去去去!”说着要关门,被郎戈用力推开。
“咦,你要撒野?我……”
王子升听见吵闹,忙从屋中出来探视,道:“吵什么,有话好好说。”
郎戈道:“老人家,我找白姐姐,这丫头说不在,一点规矩没有!”
王子升道:“白小姐真的不在……”
雷霄等听见吵闹声,连忙从隐身处出来,东野焜抢上两步道:“王香主,多时不见!”
王子升一见是他,惊得就要关门,王莲英却不怕他,双手叉腰嘟着嘴道:“你要报仇么?
自管来好了,我打不过你,由你杀吧!”
东野焜道:“莲妹妹,你说些什么呀,我怎会加害你和令尊呢?”
王莲英道:“真的么?你不骗人?”
东野焜笑道:“自然是真的,白帮主在家么?多时不见,特来问候。”
王子升狐疑地瞧着他:“东野少侠,你我各为其主,是以成了敌人,少侠今日是来捉拿我们的吧,何妨直言!”
雷霄笑道:“白香主,你看我们这样子,像是来寻衅的么?请勿误会为好!”
王莲英道:“爹,请他们进来吧。”
王子升犹豫道:“要是被白副帮主于庄主他们知道,怪罪下来……”
东野焜道:“前辈不必为难,我们就不打扰了,白小姐若在,请出来一见如何?”
王莲英道:“真的不在,一大早就被叫走,说是去相府,到现在还未回来!”
东野焜等人互相看看,只好告辞。
王莲英道:“这就走么?也不留下话?”
东野焜道:“在下有两句话奉劝两位,旧元大势已去,大明当兴,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倒转乾坤,胡相爷谋反野心一旦败露,后果堪忧,望两位及时打点行装,逃生去吧!”
王子升叹口气:“多谢少侠好心,但白帮主待我父女如同家人,不忍弃之而去……”
王莲英道:“爹爹,我们总不能跟着去死吧,白姐姐心思我知道,她也不愿再受于庄主他们的摆布,我们就走吧!”
王于升道:“你说得容易,往哪儿走?于庄主岂会放过我们?”
王莲英道:“智敏禅师不也走了么?他带走了窦护法的骨灰,说是不再过问世事。”
雷霄道:“胡相爷阴谋已败露,两位再不走,只怕走不脱了。”
东野焜道:“两位若无去处,可愿和我们在一起?等事情过去,两位愿去哪儿都成!”
王莲英大喜:“真的?你愿接纳我们?”
东野焜道:“出于真心,一片至诚!”
王莲英忽又皱起眉头:“那白姐姐怎么办?她回来一个人孤零零的……”
雷霄道:“放心,我们会来找她的。”
王莲英把门打开道:“快进来,等我们收拾了东西就跟你们去!”
王子升只此一女,向来视为命根子,他怎舍得让女儿跟他去为恢复故国拼命。因此心里虽觉有些对不住白远昌,但也只好顺从了女儿。当下匆匆收拾衣物,又叫上杨启、赵喜等亲信,随东野焜等人去虎威镖局。
傍晚,经商议,东野焜等又随王子升父女回去,依然不见白远昌父女返家。
众人在客室坐下商议,都觉得事情蹊跷。
王子升道:“待我去邻室的伏虎帮总舵打听,看看他们可知道内情。”
去了一会回来,道:“于庄主、伍、段两位副庄主还有几位护法都没回来。端木玉龙兄妹送端木副庄主的骨灰回复仇山庄,其余人除了几个侍卫,全随副使陈智去了相府。”
雷霄道:“莫不是将他们留在相府,又在筹划对付我们的方略。”
梁公柏道:“要么就是准备举事,白姑娘无法脱身。要么就是什么事没有,用过晚膳才回来,我们不妨多等一会。”
东野焜道:“那信该已送呈皇上,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凌姑娘也没来报消息,这都是怪事,莫非又出了纰漏不成?”
众人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才熬了一个时辰,依然不见白远昌父女回来。一个个正心焦,忽听敲门声,不禁松了口气。王莲英跑去开门,带回来的却是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和冯二狗、沈志武、吴小东等人。
凌晓玉听王子升说了帮中情形,便道:“听万松婆婆说,信是她亲自交到王公公手上的,下午皇上准会派大内高手和羽林卫捉拿胡相爷,可直到晚饭后也没见动静,婆婆又去宫里查询去了。依我推测,只怕事情有变,胡相爷在宫中有不少亲信,这信只怕还未呈给皇上。胡相爷自然知道失去了书信,会不会反脸无情,把陈副使等人拿下,以图报功掩其罪责?这事虽有些不可思议,但不能不作种种设想,因此今夜我们到相府去,看看白姑娘他们在否。”
众人都赞成此议。
快近三更时分,凌晓玉等六女和东野焜、雷霄、严仁君、梁公柏、郎戈、张彦礼、张逸鹏前往相府,事先说好由东野焜、雷霄、严仁君进府内探查,其余人在附近房头潜伏接应。
东野焜等人从西侧小门处越过墙入内,发现巡丁增加了不少,还有护院武士自成一队参加巡逻,戒备比往常严密得多。
三人伏在墙角,不知该往何处去,如果白艳红他们在相府住宿,谁知他们住哪一间?
雷霄小声道:“偌大个相府,不下数百间房屋,到哪儿去寻白姑娘?不如找个人问吧。”
严仁君道:“士卒多半不知,要捉就只有捉个护卫之类的人,兴许才问得出来。”
东野焜道:“这里捉人,容易惊动巡丁,不如到养心斋那边去,那儿僻静,好下手。”
于是三人忽而上树,忽而伏于草丛,不多一会便到了养心斋附近,远远就看见一片亮光,养心斋居然灯火通明。
三人跃到大墙上,靠近养心斋时,藏于一棵树上,向里探望。只见小院外门坊上挂了四盏灯笼,八个带刀武士在门前转悠。院子里四处都挂有灯笼,把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有七八个武士在天井里坐着。
派那么多人守卫养心斋,为的什么?
忽然,沿砖砌小道走来一人,脚步无声,走得飞快,是个高手。走近院门时东野焜等看得清楚,竟是秦玉雄,不禁十分惊讶。
八名侍卫齐向他躬身行礼,口称见过公子爷。秦玉雄一指院门,有个侍卫立即敲门,大声道:“秦公子要进地牢,开门!”
院门当即开后,秦玉雄走了进去。
东野焜等人在树上看得清楚,有个侍卫在一进院门的左边角落处掀起一块石板,秦玉雄便走了下去,一会消失不见。
雷霄轻声道:“原来这里有个地下入口,通往地牢,只不知这地牢里关着什么人。”
东野焜道:“索兴等上一等,待秦玉雄走后,我们把门前八个侍卫治住加以审问。”
约摸等了盏茶功夫,只见地道入口处有两人出来,两人紧靠在一起,是一女一男。男的正是秦玉雄,女的被他夹住胳膊拖着走。出院门时,三人这才看得清楚,竟是白艳红。只见她神情萎顿,任由秦玉雄夹持着走。
三人大吃一惊,白艳红竟被关在地牢!
雷霄急道:“白姑娘被治了穴,不知被秦玉雄要带到何处去,夜半三更保准不安好心!”
东野焜道:“你二人等我把门口的那八个侍卫制住,就拦截秦玉雄。”说着摸出豆粒,从树上往前一跃四丈,到了离小院只有二丈远的另一株树上。要治住侍卫们的穴道不难,可要连哑穴都治住就有些难了。他瞅准正往前走来的两名侍卫,手一挥,六粒黄豆分袭两人,每人头上被三颗豆粒打中,痛得一下昏了过去,往前栽倒,其余六人吃了一惊,忙着跑来探问,但脚未动已被豆粒打中穴道,动弹不得,惊得张嘴欲喊,晕穴被人一指戳中,昏了过去。
东野焜先打出豆粒,紧接着掠下树来,将六人都点了晕穴,一个个栽倒在地。
此时秦玉雄已掠出七八丈,雷霄严壮行从树上猛地一跃,落在了他前头三丈处。
雷霄恨声道:“秦玉雄,你好卑劣,快把白姑娘放下!”
秦玉雄一见二人,吃了一惊,但他心念一动,把一只手按在白艳红头上,喝道:“快闪开,否则本公子将这贱婢一掌击死!”
雷霄严仁君没想到他来了这一手,一时不敢动弹,呆楞在原地。
秦玉雄喝道:“快闪开,让路!”
他声音不大,不想惊动巡丁,只希望八个侍卫来助阵,缠住两人自己好脱身。
雷霄骂道:“秦玉雄,有种的决个雌雄,别耍无赖,你难道是个街头混混不成!”
秦玉雄无心与他争胜,叱道:“公子爷有事,改天再取你首级,你再不让路,我就……”
话未了,忽觉身后有了轻微动静,惊得他急忙转身,可身子还未转过来,肋下一麻,已被人治了穴道,手一松,白艳红被人拉开。
他又惊又怒,骂道:“卑鄙小人你……”
东野焜又点了他哑穴,方才为白艳红解开哑穴,白艳红见是他,心下大慰,忙说出自己被治的穴道,被东野焜顺手一拂,穴道顿开。
雷霄、严仁君也急忙掠了过来,白艳红一见雷霄,眼泪就滚了出来,道:“快去救我父和陈副使他们……”说着就往回奔,才跑了几步又站住,回头道:“杀了这畜牲!”
东野焜叹道:“白姑娘,他是我师兄……”
白艳红道:“好,饶他一命,快救人!”
严仁君一把抓起秦玉雄,把他送到墙边躺着,然后再去追他们。
东野焜等人到了门口,纷纷从墙上跃进去,八个侍卫吓得跳了起来,但立即就被人家治了穴道,一个个昏睡过去。
搬开石板,白艳红打头走下,其余人跟在后面。只见地道里十分昏暗,有四个侍卫靠在壁上打瞌睡,不费吹灰之力就治了穴,从一个侍卫身上搜出钥匙,取过灯笼来开栅门。
“爹,东野兄他们来救人!”白艳红叫道。
白远昌、陈智、于铁勇等十来人惊醒过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看着,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东野焜道:“各位怎会被关押在此,等出去后再说,各位还能走路么?”
白远昌道:“能走。快开锁!”
于铁勇道:“慢。你们是钦探,大明皇帝的走卒,落到你们手里也是个死,又何必要走?
你们不过是抢个头功罢了!”
东野焜道:“于庄主,错了,打开铁链后,各位爱朝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在下并无把各位交给钦探的意思,只想告诉各位,胡相国谋反之事已经败露,各位逃生去吧。”
说话间,严仁君已把各人锁链打开,正开脚链,第一个脱身出来的是白远昌。
雷霄道:“艳妹,扶住老伯,跟我先走。”
白远昌道:“不敢劳驾,我父女要与陈副使、于庄主共进退,你走自己的吧!”
白艳红急了,道:“爹爹,孩儿被秦玉雄悄悄带出囚室,治了孩儿哑穴,你们竟然一点不知,多亏碰上东野兄雷兄他们,女儿才算获救,又请他们来救爹爹,胡相国背信弃义,爹爹是知晓了的,若是不走,岂不是死在……”
白远昌道:“不必多说,为父岂能抛下副使、于庄主……”
雷霄岔话道:“解了锁链,大家都走,谁也不会被抛下,前辈何虑之有?”
此时陈智等人脚链已除,一个个舒展腿脚,从牢室中走了出来。
陈德道:“快走,出去再说!”
副使说走,于铁勇自然只能听令。一行人刚从石阶上到地面,就听见脚步杂沓,有许多人正往小院跑。
雷霄忙道:“回地牢,从地道出去!”
有人在墙头接话道:“你还想走么?”
紧接着墙上跃下了十数人,为首的竟是慕容石,后面是三君子等人。
雷霄一惊,忙道:“快冲出去!”
陈副使等人忙去拾院中护卫扔下的兵刃,这片刻间墙上已站满了人,手持弓弩直朝他们对准。忽听几声嚎叫骤起,墙上的人滚落下去好几个,紧接着又是喊声迭起,墙上已没了人,全都跌下去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便朝墙外跃去。他们不知是东野焜用黄豆打的,跳到墙外又被侍卫围住,便奋力突围。
此时雷霄亮出惊魂笛与慕容石动上了手,东野焜把墙上的弓弩手打下去之后急忙来斗慕容石,只有他不怕老魔掌的毒。但三君子已围了过来,雷霄和严仁君便联手抵御。三君子一上来就施用掌力,想以内功取胜,雷霄和严二君不敢对掌,边打边退。
东野焜和慕容石交手两个回合,彼此都十分小心,并未使出全力拼掌。
雷霄道:“快走,到外边打去!”
他与严仁君心灵相通,说走就走,话声未落,两人已跃出墙外。
王斯平喝道:“哪里走!”紧跟着追去。
东野焜顺手撒了一把黄豆,惊得三君子连忙闪避,没能追上雷严二人。
院子里还有三少君和几名护卫,也跟着三君子跃出墙外,院内只剩东野焜和慕容石。
又交手两个回合,慕容石忽然退开,低声道:“你走吧!下次再和你一见高低!”
东野焜一楞,眼前的慕容石便失去了踪迹,不禁大是奇怪。此刻墙外人声鼎沸,他顾不得多想,又抓了把黄豆,跳到墙上观看。
只见到处都是灯笼,护卫兵丁不下数百人。雷霄严仁君已不再和三君子动手,正帮着白艳红白远昌杀开一条道。陈副使等人被奚玄机所率的人拦住,左冲右突,难以脱身。
他当即一个纵跃,落在严雷身前不远,右手连挥,每次打出几粒黄豆,眨眼间便倒下了一片。只要他一挥手,前面就有几人倒下,因此离得近的人吓得转身就逃,空出了场地。
他打头冲了过去,嘴上喊道:“跟我走!”
雷霄等离他近些,立即跟了过去,陈副使等人陷入重围却走不掉。东野焜见状,跃起半空,手臂连挥,把围住陈副使、于铁勇的人打倒了好几个,这才脱出了身,跟着他飞跑。
一行人刚冲出二十来丈,秦玉雄、鲁方等人率一批卫士从树后闪出来拦住了去路,后面东岳三君子和三少君已经追到,只好分头迎敌。于铁勇、伍庆隆都非庸手,截住三君子大打出手。前面秦玉雄与雷霄力斗,严仁君对上了鲁方,东野焜则与伍岱、麻雄交手。
于铁勇被关了一天,粒米未进,功力上自然打了折扣,与王斯平打了十个回合就落了下风,但他仍然能暂时自保。伍庆隆则非柳南秋之敌,十个回合后被柳南秋一掌击毙。
于铁勇猛听惨呼之声,一扭头瞧见伍庆隆惨死,心中一惊分了神,被王斯平一掌击在肩上,当场毙命。其余几个护法,也相继被丁善、三少君等人杀死。
正在危急之际,凌晓玉和宣如玉率四星女从院墙一侧冲了出来,护住白艳红父女和陈副使往院墙处冲。张彦礼、张逸鹏、冯二狗、吴小东、牛安、沈志武也随后赶到,立即加入战团。但他们并不恋战,边打边走。
东岳三君子、奚玄机等人紧追不舍.忽听慕容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各位不必穷追,请回来议事,由他们去吧!”
但王斯平追上了陈副使,一掌把他震毙。还想去追白远昌,却见东野焜回身押后,突然想起青衫客本是和慕容石交手的,怎么毫发无伤就从小院中出来了,再联想慕容石不让再追的话,这才省悟过来,忙命三少君停止追赶。
徒弟杨禾低声问道:“师傅,总提调为何不让追击,今夜定可将来人一网打尽!”
王斯平道:“敌方高手尽出,我等若与之硬拼,明日又怎能派上用场?”
柳南秋道:“不错,明日的事才是大事,岂能为这几个小卒坏了大局!”
秦玉雄和雷霄交手十合,他恨不得立即宰了雷霄,但雷霄身手之高,他只有施出绝招才有可能取胜,正待施为之际,凌晓玉等人杀到,宣如玉把那如意珠直往他身上砸,他哪里还顾得上施什么绝招,只有败下阵来逃避。
忽然,他听到慕容石的命令,不要追击,心头不禁火起。如果老魔头率慕容星耀、张媚红、张天龙上阵,今日凌晓玉等人就走不脱。可是老东西非但不动手,还说放对方走,这实在是岂有此理,叫他心头一口恶气怎么出!
他被点穴治住,扔到了墙角边,动也不能动,喊也喊不出,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片刻后,十名巡丁举着灯笼走了过来,有个巡丁把灯举高,向大墙一带查看,但并没有走过去。另一个巡丁也学他的样,高举起灯笼,边走边往墙下看,忽然,他好像见到墙下有捆东西,便叫弟兄们看。打头的便率大家走了过去。
“咦,有人躺着哩,这墙根脚怎会有死人?”
“不会吧,恐怕是哪个王八喝足了老酒,醉倒在这儿纳凉!”
几人边说边走到他面前,认出了是秦公子,惊得把他扶了起来,只见他睁着两眼,可手脚直僵僵的,不会动也不出声。
一个士卒道:“糟,公子爷定是中了邪,你瞧他不说不动,眼珠子却会转……”
另一个道:“赶快送到前面,再叫人去请两个道士来念经祛邪!”
秦玉雄骂道:“你老子才中邪,还不快把公子爷抬回卧室,声张开来还有脸面么?”
可惜,他说什么别人都听不见。
—个道:“快去找总护院,迟了恐怕难救,你我担待不起!”
秦玉雄大叫道:“不准去找总护院,快送公子我去卧房!”
此刻,他只想在僻静处躺着,一个时辰不到他就能运功冲开了穴道,这些该死的无知蠢汉,却把他从墙角下抬出来,还要送去总护院霹雳掌伍岱处,这不是让他丢尽颜面么?
他又急又气,,可是毫无办法。
伍岱被从床上叫醒,以为出了什么事,出来一看,只见几个士卒抬着个人,凑近一看是秦玉雄,听士卒讲了经过,不禁呵呵大笑起来,叫士卒们自去巡逻报警,已有外敌侵入,不然秦公子爷不会遭人暗算。他故意要出秦玉雄的丑,所以说得详尽,一面又解了秦玉雄的穴道,使他长出了口气,一下跳了起来。
几个士卒吓了一跳,连忙鸣锣报警去了。
秦玉雄羞愧难当,伍岱问他怎会遭到暗算,他只好支支吾吾撒谎。本来,他半夜三更去把白艳红带出囚室,安的自然不是好心,没想到会碰上雷霄等人,使他丢尽了颜面。
所以,秦玉雄恨不得今夜杀光了这班人。
可是,总提调的话又不敢不听,遂退了下来,一瞧到处是弓弩手,便高声喊道:“放箭、放箭!射死这班叛贼!”
喊声一落,只听弓弦声四起,一排排弩箭如飞蝗般向雷霄、东野焜等人射去?
白远昌体力不支,躲闪不及,身上中了五六箭,白艳红大惊,挥舞扑刀挡箭,一面去搀扶爹爹。东野焜急忙撒出了几把黄豆,打翻了数十名弓箭手。雷霄则一把将白远昌拉来背在背上,这才摆脱了弓弩手,越出大墙之外。
回到镖局,白远昌已奄奄一息。
临终,他只看着东野焜问道:“老夫……只此一女,可望托、付与、谁?”
东野焜忙道:“雷兄与白姑娘情投意合,请前辈放心,我们也会相互关照!”
雷霄下跪道:“若伯父不嫌弃,愚侄愿与白姑娘结秦晋之好。”
白远昌微微点头:“有雷、少、堡主、照顾、小女、老夫、也、放、心……”
雷霄立即叩头:“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他叩了三个头。
白远昌微微一笑,十分欣慰,合上眼离世而去。白艳红、王莲英、王子升大哭起来。
众人也陪着掉泪,当夜设了灵堂,明早就得安葬。白艳红、王子升父女守灵,雷霄、东野焜、冯二狗、吴小东等人也在一旁相陪。
凌晓玉等见天已快亮,便告辞回去。
东野焜静坐灵堂,又想起慕容石罢斗的事。今夜若彼等全力以赴,己方必有大损伤,死的不止是旧元部将,慕容石为何下令收兵呢?这其中必有古怪,原因究竟何在?
他想了一阵没有结果,便静心调息。
翌日,众人吃了早饭,商议出殡的事,都说不能声张,只能悄悄埋葬。不一会,张劲风张劲竹买来了一具上好棺木回来,匆匆收殓完毕,由王子升、王莲英、白艳红、雷霄送行,其余人分散开来,跟在后面。埋葬完回来已是巳时末,众人一夜未能安睡,都感到困乏,正欲各自回房歇息,忽见青梅杨杏匆匆赶来。
一进院子她就大叫道:“不好了,大家快去救驾,迟了皇上就没命啦!”
这无头无脑的话惊得大家慌忙跑了出来,如澄叫她慢慢说,别急,把话说清楚。
杨杏深深吐纳数次,道:“皇上所胡相爷说,相府里一口水井昨夜突然变成了酒井,请皇上前往相府观赏。皇上十分惊奇,当即答允所请,退朝后便率了几位大臣前往相府。”
严壮行道:“你是说皇帝老儿听信了胡相国的鬼话,亲自往相府去了?”
“不错。这是万松婆婆和蔡民杰去宫中打听到的,万松婆婆急急赶回,要我们去救驾。”
如澄道:“阿弥陀佛,皇上居然也信妖邪之说,世上哪有水变酒之理。”
雷霄遵:“皇上已到相府了么?”
“正在路上。所以婆婆命我们赶往相府,凌姐姐她们已经去了。”
冯二狗骂道:“真是个蠢家伙,这不是自投罗网么?不过,话说回来,胡相爷敢在大白天里,当着许多朝臣的面杀害皇帝老儿么?”
东野焜道:“我看这是胡相国设下的圈套,诱使皇上到相府来,正好一举除之。记得昨夜的事么?慕容石本可以围住我们的,他却下令放了我们,他自己在养心斋院子里也不与我动手,现在我明白了,他要保存实力用在今日,以清除皇上的随驾侍卫。各位,快走吧!”
杨忍道:“皇帝老儿当真糊涂,他要是一命归阴那叫做是活该!我们管什么闲事?”
如澄道:“皇上一死,胡相国篡位,必为百姓引来刀兵之灾,看在万千子民份上,我们赶快走吧!”
众侠纷纷去取兵刃,片刻后在院子里聚齐,如澄把人作了分配,好相互照应。
此时又见汤燕气喘吁吁赶了来,众人心里一紧,莫非皇上已经受戮,不及救驾了么?
汤燕道:“快去……羽林卫已经……还有大内高手……把相府围住了……”
严壮行道:“别急别急,皇上被杀了么?”
“没有呀,皇上回宫去了……”
“咦,怎么回事?”
“皇上刚至西华门,忽又移驾回宫,也不知何因,但下令羽林卫去捉拿胡相国!”
杨忍道:“回来再说,快走快走,迟了就赶不上这场热闹了!”
于是,众人急忙出门风风火火往正阳门方向赶,虽未施展轻功,却似奔跑一般。
赶到相府时,只见羽林卫已将相府围住,凌晓玉和宣如玉等人正焦急地等他们,一见来了喜得直叫,和羽林卫头目打过招呼,便和大家越墙而入,直奔内宅大院。
相府内乱作一团,丫环婢仆哭哭喊喊、四处乱蹿,侍卫兵丁则在练武场上列队。
凌晓玉命四星卫、陈剑书、宣琼玉守在离书房不远的地道出口旁,前夜她被捉后便是从这里押出来的,把石板掀开就见通道口。其余人又分两拨,一拨前往养心斋,一拨往内宅。
东野焜、雷霄、严仁君等冲到养心斋,正看到慕容石、奚玄机等人守在小院门口。
慕容石冷笑道:“东野焜,你甘当皇帝老儿鹰犬,莫非想讨个封赏么?老夫劝你及时离开这是非之地,何苦为皇帝老儿卖命!”
东野焜叱道:“慕容石,你一生作恶多端,今日是你授首遭报之时!”
慕容石大怒:“小子你休狂,老夫非要你的命不可!”话一落音,闪电般扑了过来。
东野焜也大喝一声,双“杵”击出。
秦玉雄、慕容星耀、张媚红、张天龙、追命双勾龚强、恶头陀普济、五花老尼、关西客申雍、东岳三少君杨禾、孙田秀、张修武、幽冥三凶的老二余沛、奚玄机和他的两个儿子奚剑雄、奚剑堂、儿媳常玉琴、赵婉以及奚家门人弟子全都一拥而上,只有三君子和相府的二总管、三总管、总护院、副总教习未露面。
于是,一场激斗瞬息展开。
冲进相府的羽林卫,也与侍卫们大战,一时喊声震天,如临战场。
凌晓玉等在内院捉不到人,立即赶往养心斋,拔剑冲杀。
东野焜与慕容石交手二十招。
慕容石身法极快、内力深厚,博斗经验极丰,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拼斗,因而招式稳健奇特,变招极快,又狠又辣,把东野焜逼落了下风,一时间守多攻少。
慕容石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毙东野焜,以去掉最厉害的对手,所以功力已提到八成,掌掌都打出罡风,夹着浓腥味冲向东野焜。若是别人只要闻到这股味,马上就头晕目眩倒地了。但东野焜并不惧毒,只是心翻想吐。他也提起了八成功力,以罡风清除腥味。
这样一来,尘沙漫卷,把在他们附近拼斗的人都逼得让了开去,空出了很大一块场地。
此时三君子从小院内跳了出来,杨忍、严壮行、如愚、如澄原本站在一旁观战,立即冲了过去,杨忍对王斯平,如愚对柳南秋,如澄对丁善,严壮行便立在一侧接应。
离此不远,雷霄对上了奚玄机,两人斗得十分激烈,一时难分胜负。
秦玉雄则与严仁君对阵,两人也难分上下,宣如玉不放心,站在附近观战。
凌晓玉则与幽冥三凶的老二余沛厮杀,三少君与奚家二子二媳、五花老尼衍空,恶头陀普济、追命双钩龚强则被沈志武、田毅刚、骆艄、裴泱、张元顺父子、冯二狗、吴小东、侯三娘、侯四姑、郎戈、皮怀志师徒等人围杀,众侠一方在人力武功上都占了上风。
此刻东野焜与慕容石已斗了五十招。慕容石往往一式三变,变幻多端,今人防不胜防,使东野焜常常措手不及。但这并没有吓倒东野焜,却使他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有劲。他从对手身上悟出了不少拳道,武功突飞猛进,常常把悟出的招式立即加以施用,把慕容石打得手忙脚乱,这使他高兴之至。
慕容石却不同,越打越心惊,越上火。
对手居然不被他的掌风毒倒,而且经得起他八成功力的猛攻,使他又困惑又愤怒。
胡相爷一家还躲在地道内,地道虽通大墙外,但外间围满羽林卫士卒,一时不敢出去。
他只有迅速击毙东野焜,才有脱身之望。胡相国的生死他已不放在心上,只想带着儿子星耀、儿媳张媚红逃出险境。
这刹那间,他心头有了一丝后悔之意。他早该携子逃出,不该逞能留下。
他逞了一辈子的能,藐视天下学武人,自以为修罗追魂掌练到第三境界就世间无敌。师弟窦元龙的死虽使他震惊,但总以为师弟功力不如自己,因此他自信到紧要关头时,只要施出全力,东野焜、如澄等人断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要击杀了东野焜这班人后,再从容离开相府,那些羽林卫小卒,怎挡得住他?
他恨东野焜这班人,就是他们搅局,坏了他的大事,摧毁了他辛苦建立起来的金龙会,他不报仇雪恨,只怕连觉也睡不好。
这世上,没人能逃过他的惩罚!可是,他没能击倒青衫客。
这瞬间的念头使他微一疏神,差点被东野焜一“杵”击中,惊得他赶紧收敛心思,全神贯注在对手身上,他若不杀了对手。决不甘心!于是,他猛吸一口真气,将功力提足十成,一掌猛似一掌,要以内力取胜。只要对方一拳捣来,他就举掌迎上。他确信青衫客不管有多高的功力,毕竟被年岁所限,决比不上他,拼着受点内伤,定能将东野焜震毙。
这一变化使东野焜难以应会。对方一掌攻出时,一大股腥味直逼而来,连气也难喘,只有与对方一掌一掌硬拼。这样做十分冒险,他并无把握。但情势所逼,非拼不可!
他猛力一“杵”捣出,“嘭”一声大震,两人被震得退了一步,但立即又对了一掌,这一次力道更猛,两人都退了三步,竟至于站立不稳,向后跌坐于地。眨眼间又跳了起来,慕容石凶性大发,狂吼一声,双掌齐出,人也跃起半空。东野焜毫不示怯,当即跃起双“杵”
凶狠地捣了出去。只听一声大震,两人如断线风筝,被风吹得往后掉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但他们立即挣扎着站了起来,慕容石的面罩被罡气震碎,露出了一张狰狞至极的丑脸,犹如从地狱中跑出来的恶鬼。这决非天生而成,是他练功中毒造成的。整个脸似被火烧过一般,凹凸不平,坑坑凹凹,眼鼻唇都变了形。
天哪,世上竟有如此令人恐怖的脸相,东野焜不禁看得发呆,心中颤抖。就算他真是恶鬼吧,今日不将他除去,日后又将害人。
他咬紧牙关,奋力喊声:“杀!”一个身子再度腾空跃起,慕容石怒火烧心,也起了拼命的念头,他不相信斗不过这黄口小儿。双足一蹬,腾空跃起,又狠狠拼了一掌。
“嘭!”一声巨响,两人再度落地,各自踉跄着退出三四步。
“杀!”东野焜暴喝一声冲了过去。
“杀!”慕容石也狂吼一声,状似疯虎。
“嘭、嘭、嘭、嘭!”四声大响,两人拼了四掌,双脚下陷,土埋脚踝。
两人都吐出了鲜血,大口喘气。
东野焜奋力一跳,万分激愤,为苍生、为社稷,为那些死在老魔手上的冤魂,为赵鹤师傅、为如澄师兄,今日宁死也要拼掉老魔性命!他狂喊着,挥舞双杵,凶猛地冲了过去。
慕容石嘴里也吼着冲了过来。
没人听得清他俩吼些什么,犹如两头猛虎在吼叫在拼命撕咬。引得附近的人自动停止了打斗,人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只见两人拳对掌,掌对拳,一下接一下,一忽儿东野焜后退,一忽儿慕容石后退。
凌晓玉看得心都抖了,这是干什么?不是在拼命么?这种以硬对硬地拼内力,到头来不是同归于尽么?
不,她不能让他死!她要他活着,他是她终身的依靠,没有他,她也不能活!
“焜哥,住手,你不能这样!”她尖声喊叫,要往东野焜身边冲。
无情刀娄敬离她不远,忙将她拦住。
“凌姑娘,你不能让他分心,他只要有一丁点疏神,命就没有啦!”
但东野焜根本听不见她的喊叫,他此时已提起了全身十二成的功力,勇不可挡地打出了一“杵”又一“杵”,把慕容石迫得后退,打出的掌力已不如先前强劲。
好!老魔吃不住了,打,狠狠地打!
东野焜仍喊叫着,犹如擂起一只战鼓,叫人心脉贲张、热血滚沸,也叫人心惊胆战、魂飞魄散。
慕容石也运聚了全身功力,拼命地抵挡着,但对方似乎有耗不尽的精力,每一拳捣出都有极强的力量,他感到吃不住了。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但是,他不服气,不甘心,要死也得让东野焜垫背!
他竭力地抵抗着.但每对一掌,他就身不由己退后一步,要想挽回颓势已经力不从心。
他还不想死去,人到临死时才知道生命是可贵的。他尝到了临死前恐惧的滋味。
他害怕了,想转身逃走,可是无法做到,他没法叫对方停止下来,饶他一条老命。
这可恨的青衫客,这该死的东野焜!
“杀!”他在惊恐中发出怒吼,他要这小子的命,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可惜,这只是他的想法。他的掌力越来越弱,两条胳膊又酸又麻又痛,已经不听使唤。
终于,他的手臂停止了挥动。
东野焜接连三“杵”捣在他身上,他连喷鲜血。一步步后退。眼看着对方稍停了停,然后猛吸一口真气,嘴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一拳击在他心口上,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再也不会动弹了……
东野焜睁大着眼走过去瞧慕容石,他已经断了气,从此不会再害人了。他打死了当世最凶恶的魔头,完成了寂空大师的嘱托。
此刻,他一下子松弛下来,感到浑身疼痛,双脚发飘,眼前金星乱蹿,只好闭上了眼。
突然,他听到一声叫喊:“东野焜,你死吧!”睁开眼,竟是秦玉雄。
“你这个夺人妻的畜牲,你下地狱吧!”秦玉雄厉叫着一刀劈下来。
东野焜筋疲力尽,迈不开一步,也无力招架,双目一闭心想,自己居然死在大师兄手上,这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但秦玉雄的刀没有劈到他的头上来,伴随着一声尖叫几声怒吼,有人已替他挡了一刀。
睁开眼,是凌晓玉和严仁君、雷霄。
凌晓玉与秦玉雄大打起来,稍后郎戈也赶到,合力攻秦玉雄。
东野焜立即坐下调息,有雷严二人替他护法,而且还有好几人陆续赶到,他十分放心。
原来,秦玉雄与严仁君战了个平手,激怒中施出了风雷激荡,惊得宣如玉一声惊叫,却又无法相助个郎。但严仁君乃崆峒长老亲传弟子,武功之高出入意外,他竟连闪带避让过了十二刀,而且还以短剑不时反击。
宣如玉吓出了冷汗,事后又高兴万分,严仁君身怀绝技却从不夸耀。
秦玉雄不禁泄了气,恰好东野焜与慕容石的吼声引起了严仁君关注,他便乘机跳出圈外。
严仁君也不追赶,他关心着东野焜。
慕容石一倒,秦玉雄心胆俱寒,马上就有了逃的念头,但他嫉妒东野焜、恨死了东野焜,就是他毁掉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他不死自己终无出头之日,逃出去又有何用?
杀!一刀劈了东野焜再逃不迟。
于是他尽力一跃去取东野焜的性命,但凌晓玉等及时制止了他。张彦礼、皮怀志也仗剑助战,秦玉雄哪里招架得住,虚晃一刀抽身就逃。众侠齐喊“哪里走!”就要围追,却听东野焜闭着眼道:“各位,看在在下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郎戈没有追赶,她虽憎爱分明但也下不了手杀他,眼见他逃不出群雄之手,不忍心看他死状,便将背对着他。忽听二师兄一句话,不禁掉出了眼泪,二师兄的心思和她一样,秦玉雄纵是罪不可赦,但他毕竟是师傅最钟爱的弟子呀!
众侠不禁叹息,这不是放虎归山么?但东野焜的请求也不能不依啊。
于是,众侠均止步,眼看他逃出十丈外。
突然,一声锣响,弓弦响处,数百支强弩如雨点般射向秦玉雄,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难避开几百张强弩的近距劲射,他挥舞腰刀,击飞了上百支箭矢,但终究难逃一死,数十支箭穿身而过,一声惨嚎,魂归地府。
这一结局使众侠甚感意外,却是大快人心,为恶者终逃不了一死,大家了却一件心事。
此刻,金龙会首脑人物全被击毙。
东岳三君子和三少君等人无一免死,奚玄机被雷霄击毙,雷霄也受了剑伤。其余人被众侠围攻,无一漏网。
如愚、如澄也受了内伤,杨忍却一点没事,他以青煞掌击毙了王斯平后,立即去助如愚大师,严壮行则去助如澄,一场狠斗,击毙了柳南秋、丁善。
大事已了,群雄聚集在东野焜周围,等他调息醒来。
羽林卫的士卒校尉四处捉人,胡相国一家被从地牢中搜了出来。相府中人不分贵贱,通统被捉了去,哭喊声一片,看得众侠摇头叹息。
一人犯罪,九族皆诛,这又是何道理,皇家手段,也太狠毒!
半个时辰后,东野焜醒了过来,大家欢喜不尽,七嘴八舌问他到底伤得重不重,恢复得如何,能不能走动……
正嚷着,万松婆婆来了,身后跟着四花女、江湖四杰,还有一些锦衣华服的大内高手。
凌晓玉等钦探忙向她行礼,口称婆婆……
哪知万松老太婆大喝道:“凌晓玉,你背叛朝廷,勾结元奸,十恶不赦,还不跪下!”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一个个目瞪口呆。
凌晓玉惊道:“婆婆,这话从何说起?”
万松婆婆回头一摆手,大内高手四处散开,还有不少羽林卫应手招来,将众侠围住。
“婆婆,你……”凌晓玉大骇。
“住口,东野焜,如澄和尚等人均是元奸余孽,今日通统拿下,尔等还不跪下来束手就擒,难道敢公然拒捕么?”
这真是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众侠立时愤怒起来,一个个抽出了兵刃。
杨忍骂道:“老太婆,铲除金龙会首恶慕容石等人,你躲到哪儿去了?这会儿从粪缸里钻出来耍威风,我杨老儿今日要你的命!”
万松婆婆知道他们人多势大,不能只以武力对付,就大声吼道:“凌晓玉,你不要你爹娘的性命了么?”
凌晓玉本已抽出兵刃,听见这话,顿时手瘫脚软,哀叫道:“焜哥,你和大家快逃,妹妹只好做个负心人……”
白艳红一把拉住她:“凌姐姐,快走!”
万松婆婆忙喝道:“凌晓玉,你若敢抗上,今日就将你父母人头挂在城墙示众!”
凌晓玉大叫道:“你要我怎样?”
“束手就擒,命你同伙跪地投降!”
“婆婆,晓玉忠心耿耿,出生入死……”
“住口,你违抗本官旨意,勾结元奸……”
“这全是无中生有,老少英雄为朝廷效忠,铲除反叛帮会金龙会,何罪之有,婆婆你不能没有良心,凌晓玉愿以身抵罪,但老少英雄不该受到株连……”
杨忍喝道:“晓玉姑娘,休听老太婆胡言乱语,只要全身而退,何患救不出你父母?”
凌晓玉猛然想起一事,道:“婆婆,我父母双亲究在何处?”
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圈外传来:“凌姑娘,你别上当,你父母早就死在老太婆手里,她一直以谎言蒙骗,好让你死心蹋地为她卖命!你休再听她胡说!”
随着话声,羊操和一个白发老翁走进人圈,大家十分意外,全都注视着万松老太婆。
万松婆婆面不改色,冷笑道:“羊操,你也敢背叛朝廷,就连你一并拿下!就凭你的官职,能知晓机密么?告诉你,凌晓玉,你父母双亲就押在刑部大牢……”
冯二狗立即叫道:“老太婆,二狗爷爷已到刑部大牢查过,根本就没有……”
那白发老翁突然插话道:“听我说……”
羊操一指老翁:“老太婆,你仔细瞧瞧他是谁?还记得他么?”
万松婆婆不屑一顾:“管他是谁,今日都当叛贼拿下,自有人问清他是什么东西!”
老翁一阵冷笑,声音由低而高,充满了无比的悲愤和无奈。笑毕,他指着万松婆婆:
“张锦芝,你认不出我凌贵了么?”
万松婆婆已有多年不用自己的本名,一听老翁说出的话,不禁大惊:“什么?你是凌府的管家凌贵,你居然还活着?”
凌贵咬牙道:“不错,老夫还活道,当年你捏造罪名害死了老主人一家,又将凌小姐抢了去,你好恶毒心狠啊,居然还要害小姐……”
万松老太婆大喝道:“找死!”话声未落,一杖当头击去。
羊操和凌贵向后一闪躲过,羊操以鞭杆,凌贵使扑刀,立即摆开架式迎敌。
凌晓玉悲愤万分,重又抽出长剑,大叫道:“张锦芝,还我父母命来!”
万松婆婆喝道:“四花四星卫、大内高手,还不快快捉拿叛贼!”
金花银花立即出剑,使大家意外的是,宝花玉花却朝一旁跃到凌晓玉身边,嘴里叫道:
“凌姐姐,我们同你共生死!”
万松婆婆气得骂道:“不要脸的贱婢,本官要活活剐了你们!”
四星卫之首郑通道:“凌姑娘,我等与你共进退,再不愿受张锦芝的役使!”
金花银花对视了一眼,忽地向两边跳开:“凌姐姐,我们再不愿受老太婆的气……”
凌晓玉大喜:“快请过来……”
金花银花同时一跃,两把剑突然刺向凌晓玉,这一着谁也没有想到,凌晓玉更是措手不及,眼看要死于二女剑下。
但宝花玉花却有了防备,她们又正好站在晓玉身边,只听“当当”两声,架住了致命的两剑。凌晓玉反应极快,一剑攻向金花,白艳红也同时攻向了银花。
宝花玉花深知金银二花的脾性,和婆婆一样,又狠又毒。自从上次凌晓玉救了她们之后,宝花玉花常常提及,却遭到金花银花的斥骂,还被婆婆责打过。因此今日当众有人揭穿了婆婆的真面目,宝花玉花便毅然投奔过来,她们实在是过厌了奴婢生活。待听到金花银花也要投奔凌晓玉,两人的脸上却是一片煞气,顿时悟到她们起了坏心眼,因此有了防备,替凌晓玉挡了灾。
此刻,大内高手已杀了过来。
严壮行喝道:“挡我者死,大家朝西北角冲,越墙而出!”
“杀!”激愤中的众侠大吼了起来。
东野焜仍紧闭双目,众侠一散开对敌,他仍站在原地,严仁君连忙过来背他。
杨忍最气愤老太婆不过,他和凌晓玉同时扑向老太婆,严壮行也恨死了她,从侧面向她攻击。这一来,老太婆吃不消了,才斗得几招,就被杨忍一把抓住她的拐杖,用力一夺,被老太婆死死抓住。这一争一夺,凌晓玉趁机一剑,把老太婆刺了个透心凉。
金花、银花见老太婆一死,慌得想夺路而逃,被四星女、白艳红、郎戈劈死。
众侍卫怎阻得住老少英雄,不一会便冲到了墙边。弓弩手不明真相,端起弓弩要射。突听一声大喝:“住手!这都是钦探,尔等瞎了眼不成!”这一喝,弓弩手才赶紧止射。
凌晓玉一瞧,来人是蔡民杰。
众侍卫见状,一个个住了手。
蔡民杰十分奇怪,问侍卫为何追杀钦探,这都是有功的英雄。答说万松婆婆下令,他们也不知究里。凌晓玉把经过简述一遍,蔡民杰骂道:“这老太婆真是死有余辜!”旋又对众侠拱手道:“各位老少英雄破除胡逆叛贼有功。下官定为各位向皇上请赏,并恳请各位加入钦探,为皇上效力……”
杨忍道:“又来胡说,谁稀罕做个官儿,当什么钦探,你小子就省省心吧!”
蔡民杰一惊:“老人家,为何这般说……”
凌晓玉忙道:“副主事休怪,皇上是如何得知消息退回宫去的?”她有意引开话题。
蔡民杰叹道:“昨日送给王公公的元太子书信,被他扣压下。下官今日在宫中等候消息,突闻圣上要驾临胡逆家中看什么井水变酒,猜到胡逆是诱皇上进相府,便即刻禀告了李公公元太子书信一事,李公公大惊,忙派内侍云奇去追禀皇上,他骑马出了宫,等在道旁,一见圣驾到来,便慌忙挡驾禀告。由于他心中惶急,一口气接不上,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皇上龙颜大怒,斥责其违反宫礼,对皇上不敬,喝令左右立即杖毙云奇。随驾武士立即棒槌交加,将其右臂打折。云奇虽然身具武功,却不敢躲闪,被打得倒在地上,把手指着胡逆府第方向,伤痛锥心更是说不出话来,见其这般模样,皇上知其必有原因,猛省与胡逆邀请有关,恐是有诈,便立刻返回皇城。登上城楼一看,遥见相府杀气腾腾,不禁大惊,又问明了云奇所报何事,当即密令大内高手和羽林卫出动捉拿胡逆,又命侍卫将羽林左卫指挥使胡光禄等人抓捕……众侠听了,又免不了一阵叹息。这云奇忠心耿耿,皇上却不分青红皂白险些将他打死,这真如古人言: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哉!
凌晓玉听完后道:“属下等多人受伤,急待返回治疗,暂请准予告退!”
蔡民杰道:“应该应该,诸位先请,明日下官再拜谒诸位!”
于是众侠得以安然出府,回到虎威镖局。
凌贵这才和凌晓玉见礼,诉说往事。
东野焜被严仁君背了回来,此刻静静坐着,听凌贵说凌晓玉的身世。
原来,张锦芝与凌晓玉的父母和师傅都是大明立国前皇上布在军中的密探。四人同出一个师门,是师兄妹。张锦芝嫁了个密探头儿,为了功名利禄,不惜谎报军情,诬陷一些统兵头领。晓玉父母为人正直,对她的行为屡加制止,并谆谆劝告,勿干此丧天害理的事。张锦芝非但不听,反而怀恨在心。有一次,她和其夫又企图捏造谎情诬陷一位大将,说他拥兵自重,有自立为王的打算。晓玉父母闻讯后,戳破她夫妻谎言,那位大将才免被杀害。皇上一怒之下要处死夫妻俩,张锦芝却把罪责推在夫君头上,说是夫君所为,她一点也不知情,结果夫君被处决,她则降职戴罪立功。从此,她恨透了凌家两口。大明立国后,师兄妹四人顺理成章当了钦探。她蓄意报复凌家,制造假案,诬陷凌家两口勾结旧元部将,阴谋得逞,凌家两口被处死。她把凌晓玉交托给师妹,命师妹传功夫,晓玉成人后永受她役使。晓玉的师傅一向畏惧师姐,明知她害死了师兄师妹,可又苦于没有凭证,于是在一个夜晚留书潜逃,告诉张锦芝她决心出家,望师姐成全,就说她染疾去世,不要追查。晓玉她带在身边,十年艺成必遣她到京师为师姐效命。张锦芝虽然恼怒,但也无可奈何。凌贵曾受主人嘱托照顾好晓玉,但张锦芝到凌家强行带走了晓玉,以后晓玉被师傅带走他却不知情,便到处飘泊寻找小姐。直到晓玉下山后一年,他无意中碰见了晓玉的师傅,才知晓玉的下落。他便赶赴京师,在晓玉宅第不很远的秦淮河畔结庐而居,以捕鱼为生掩盖身份,伺机和晓玉见面,告知晓玉真象。但后来仔细一想,晓玉并不认识他,说张锦芝是她的仇人她能相信么?况张锦芝武艺高强,他和晓玉都不是对手,说出晓玉家世无益,只会招来大祸。只有耐下心来,等待着机会。有一次羊操到河边钓鱼,认识了他这个老渔夫,日子长了彼此有了交情,他才吐露了心事。羊操闻言后大惊,嘱他守密不再说与人知道,以待时机成熟的日子。今日大早羊操就上河边找他,说了近日发生的种种事,估计老太婆在胡逆一案了结后不会放过凌晓玉,今日必须当众揭开晓玉身世,杀老太婆报仇……
晓玉双目垂泪,为父母的冤屈痛心,众人则深深叹息。
东野焜道:“晓玉妹妹,这钦探不做了吧,离开京师远走高飞,何等自由自在,强似替官家效命,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凌晓玉抹去泪水,道:“我早就有了打算,故请太湖总寨田总舵把子来京师,意在救出父母后到太湖总寨安居,东野兄你说好么?”
田毅刚喜得连忙道:“好的好的,这最好不过,再也没有比这个好的去处……”
乔玉珠嗔道:“咦,你这人真是,我姐姐问的是傻相公,又没问你,谁要你一个劲地说好,天下可去的地方多得很,何必去太湖?”
田毅刚笑道:“是是是,乔姑娘说得好,不过太湖是个好地方,东野兄一定喜欢的。”
东野焜笑道:“田兄若不嫌弃,我愿去太湖,效命麾下!”
田毅刚叫起来:“啊哟,不敢不敢,小弟这总舵把子心甘情愿让位……”
凌晓玉道:“田兄你别这么说,我们虽到太湖总寨,但总寨主还得你来做,否则便不去了,这一点无商量余地,记好了。”
田毅刚无奈,只好落应。
郑通道:“凌姑娘,偷离京师只怕要受到钦探的追查,无论躲到哪里也不得安宁。”
羊操道:“不错,一旦成了钦探,永不得解职,弃职而去视同叛逆,罪名可不小。”
凌晓玉道:“我意已决,不再做钦探,要抓要捕随他去,听天由命!”
施魁道:“去太湖总寨必为田寨主招祸。”
田毅刚道:“太湖之大,水面广阔,人藏何处,很难寻觅,谁要来冒犯管叫他有来无回,请各位一定到太湖去,另创江湖基业!”
杨忍道:“噜嗦什么,大家都去太湖,快快活活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冯二狗道:“太湖虽好,可都是水,我喜欢在城镇里东逛西走,不爱划船。”
杨忍道:“不成,别人去不去老夫管不着,你二狗却是非去不可!”
冯二狗诧道:“这又为什么?二狗并未招惹你老前辈呀!”
杨忍笑道:“老夫留你在太湖解闷,还有吴小东,你二人非去不可!”
冯二狗、吴小东叫起来:“啊哟,这不倒霉了么?老前辈千万别……”
侯四姑笑道:“杨前辈好眼力,拴一只狗,牵一只猴,一定是好耍得很!”
杨忍大乐:“对对对,一犬一猴……”
冯二狗嚷道:“前辈,你把四姑带走,好让她陪着我,免得我害了相思病早夭……”
侯四姑大怒:“你嚼什么舌,厚脸皮!”
众人大笑,侯四姑羞得躲进屋里去了。
笑毕,凌晓玉道:“各位愿去太湖的,我们下午就动身,不愿去的,大家午饭后分手,各位意下如何?”
裴泱、骆艄、张元顺等仍留京师,雷霄携白艳红等返九江雷家堡,其余人则去太湖。
如澄如愚两位大师则要返五台清修,大家舍不得他们,七说八说硬劝他们改了主意。
午饭时,大家举杯共祝胜利。
白艳红取来琵琶,为大家唱了一曲。
“西城杨柳弄春柔。
动离忧,
泪难收。
犹记多情,
曾为系归舟。
碧野朱桥当日事,
人不见,
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
恨悠悠,
几时休。
飞絮落花时候,
一登楼。
便作春江都是泪,
流不尽,
许多愁。”
她唱的是宋朝词人秦观的《江城子》。
歌声情浓意切,又带有几许哀愁,既叹人生离恨,又叹年华早逝。
众人听后,感慨万千,愿今后再聚。
饭后,大家挥泪而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