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黑,应该有利于掩护翠格格的悄悄回府,可是要命的是,翠格格她还是被人发现了。
轻轻开了后门,翠格格带着纪明、纪亮蹑手蹑脚的刚进后院,忽听一声冷喝:“点灯!”
翠格格、纪明、纪亮听出了是谁,刚一惊,眼前光亮一闪,七八盏灯笼亮起,灯光照射下,八名护卫冷肃站立,中间负手冷然站立个人,那不是玉贝勒是谁?
纪明、纪亮一脸惊慌,忙见礼:“贝勒爷!”
玉贝勒看都不看他们俩,两道吓人的冷峻目光直视翠格格:“上哪儿去了?”
翠格格定过了神,她可不知道什么叫怕,从来也不知道,她立即翻起了脸,冷然道:“出去!”
“废话!”玉贝勒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出去了。”
翠格格道:“你问的也是废话,明明看见了还问!”
玉贝勒道:“我只看见你这时候从外头回来,可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
翠格格道:“你也是明知故问。”
玉贝勒道:“这么说,你是承认找那个姓李的去了?”
翠格格道:“本来就是,怎么样?”
玉贝勒道:“谁让你去的?”
翠格格道:“我让我去的。”
玉贝勒冷怒一笑,“你让你去的,恐怕不行!”
翠格格道:“不行,我已经去了,看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你好大胆!”玉贝勒道:“刚跟你说过,你不但不听,不但找阿玛告我的状,还故意马上做给我看,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给我把格格拿下!”
最后这一句,他是命令那些护卫。
那些护卫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应声都没敢应声。
“怎么说把我拿下?”翠格格叫了起来:“我看看谁敢?”
还真没人敢。
玉贝勒不再下令,不再叫拿人了,他双眉一扬,上前就是一指。
翠格格应指而倒,玉贝勒伸手扶住,道:“把她关起来。”
他把翠格格交给了护卫。
护卫们这才敢接,也只有忙把翠格格接过去,两名护卫架着翠格格走了,两名跟了去。
纪明、纪亮大惊,忙一声:“贝勒爷!”
两个人就要上前拦。
“站住!”玉贝勒道:“我看看谁敢动!”
纪明、纪亮谁也不敢动了,“肃王府”上下,谁不怕这位执掌京畿禁卫的贝勒爷。
玉贝勒道:“你们告诉我,那个姓李的住哪儿?”
纪明、纪亮谁敢说,两个人互瞪一眼,都没吭声。
玉贝勒道:“怎么,不说?”
他扬手就是一巴掌。
纪亮头一个倒楣,“叭!”地挨了个嘴巴子,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半张脸立即红肿老高。
纪明道:“贝勒爷,您别打纪亮。”
“放心,便宜不了你,”玉贝勒道:“我连你一块儿打。”
一顿,冷喝:“把纪明给我吊起来!”
那就绝不只一个嘴巴子了。
剩下的四名护卫里,应声上前了两名,伸手抓住了纪明。
纪亮忙道:“贝勒爷,您别打纪明,我说,前门外有家‘白记骡马行’。”
玉贝勒道:“都带走,关起来!”
四名护卫分别架走了纪明、纪亮。
后院的这一带,立又陷入了黑暗中,可是黑暗中亮着两道像闪电似的冷芒,那是玉贝勒的目光,吓人!
肃亲王跟贾姑娘这时候还在睡着,贾姑娘并没能把肃王爷别对纪翠太严厉的心意及时传达给玉贝勒,要不然,或许不会发生现在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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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贝勒带着四个得力护卫出了“正阳门”。
他以为那个姓李的能随意进出内城,是因为他那个“肃王府”和硕格格小妹的关照,所以他没有在“正阳门”
多问,要是他问了,知道那个姓李的所以能随意进城,是因为宫里那位万老爷,他也许就不会出“正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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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工夫之后,玉贝勒带着四名护卫停在“白记骡马行”之前。
一名护卫恭谨躬身:“禀贝勒爷,恐怕就是这儿了。”
玉贝勒冷然道:“叫开门问问。”
那名护卫恭应一声,立即上前敲门。
还好,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石三知道不能睡了,正打算起来了,一听敲门声,他一骨碌坐了起来,问道:“谁呀?”
门外那护卫道:“内城来的,开门。”
又是内城来的,准又是“肃王府”来的,那是朋友。
石三忙穿衣开门,门板刚开一扇,就看见了门外站着五个人,看神情,看架式,石三直觉的感到不像朋友,脸上的笑意刚一凝。
只听那护卫冷然道:“这儿是‘白记骡马行’?”
废话!门外的牌子清清楚楚,还问什么?
石三道:“是呀!”
那护卫道:“你们这儿有个姓李的?”
石三知道问的是谁,可是他说:“我们这儿姓李的好几个呢!”
那护卫脸色一变,要发作。
玉贝勒那里冷然道:“问那个去过内城‘肃王府’的。”
石三并不怕什么,道:“那是我们少掌柜,找他有什么事?”
那护卫沉声道:“叫他出来!”
石三不怕什么,可是一见这情形也不敢-嗦,他机灵,不找眼前亏吃,忙道:“你们等等。”
他忙往后去了。
玉贝勒跟四个护卫也没有进柜房,就站在门口没有动。
这回来的不像朋友,石三走得不免匆忙,等他到东厢房叫出了李豪,堂屋里楚云秋跟白回回都出来了,李豪把石三告诉他的告诉了楚云秋和白回回。
白回回一听就道:“‘查缉营’的。”
“不会,”楚云秋道:“‘查缉营’要敢这么明目张胆,他们也不用假手褚家了,我看是‘肃王府’的。”
石三道:“‘肃王府’的,不像,这几个的模样、架式,一点不像朋友。”
楚云秋瞪着李豪道:“恐怕是那位贾姑娘派来的。”
李豪刚听楚云秋说是“肃王府”的,他就懂了,道:“我会小心应付的。”
他要往前去。
石三要跟。
他抬手拦住:“我一个人去。”
他往前去了。
石三望白回回。
白回回道:“听大少爷的,在这儿拦着点儿弟兄们,暂时谁也别往柜房去。”
石三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只答应了一声,没多问。
李豪来到了柜房,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那名护卫,那名护卫道:“你好大的架子啊!”
李豪没在意,他走出了门外,看见了另外四个。当然,他一眼就认出了主从,当他的目光落在玉贝勒脸上时,他不由为之微微一怔,心头也为之震动了一下。
只听玉贝勒道:“你姓李?”
李豪也不知道眼前这年轻人,为什么会让他心头一震,微微一怔,或许是年轻人那不凡的外貌与气度,第一眼就给了他好感,他很快定了神,道:“是的,我叫李豪。”
玉贝勒似乎也为眼前这个人心折,他两道锐利目光紧紧盯着李豪:“你去过‘肃王府’?”
李豪道:“是的。”
“‘肃王府’的纪翠认识你?”
“是的。”
“那就是你了。”
“容我请教,是不是玉贝勒当面。”
“你怎么知道?”
“‘肃王府’叫格格为纪翠的人不多。”
“我就是纪翠的哥哥纪玉。”
“草民久仰。”
玉贝勒像没听见,道:“我妹妹刚刚来找过你?”
李豪道:“贝勒爷是不是该问格格?”
“大胆!你……”一句护卫沉喝。
玉贝勒抬起了手,以他的脾气,他早发作了,可是他不但没发作,反而拦住了那名护卫:“我想问你。”
李豪道:“格格拿我当朋友,朋友不能出卖朋友,相信贝勒爷不会反对。”
玉贝勒道:“不必你出卖,她自己已经承认了,我只是想知道,她是来找你干什么的?”
李豪道:“这,贝勒爷是不是也该问格格?”
玉贝勒道:“这我就要坚持你说了。”
李豪道:“贝勒爷原谅,格格没告诉贝勒爷的,草民不敢潜越。”
玉贝勒道:“你很会说话,我刚说过,我坚持你说。”
李豪道:“贝勒爷千万原谅,草民不敢从命。”
玉贝勒双眉一扬:“我不能告诉你,要是你告诉了我,我只是不许你再跟我妹妹来往了,也就算了……”
李豪截口道:“贝勒爷应该知道,草民管得了自己,管不了格格。”
玉贝勒道:“这个我知道,你放心,我管得了她,事实上,我也已经管住她了。”
李豪并没有在意,玉贝勒是怎么已经管住格格了,倒不是因为那不关他的事,而是他认为兄妹之间,玉贝勒并不会真拿格格怎么样,他道:“要是草民不能告诉贝勒爷呢?”
玉贝勒道:“听说你是马骠子出身,是不是?”
“是的!”李豪道。
“你从口外来?”
“是的。”
“你要是不愿我扣你个罪名抓起来,最好尽快离开‘北京城’,往哪来,还回哪儿去。”
李豪微微扬了扬双眉:“贝勒爷,草民没有罪。”
玉贝勒道:“我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那贝勒爷是仗势欺压百姓了。”李豪道。
“大胆!”护卫们再度暴喝。
玉贝勒又再一次的抬手拦住:“是又怎么样,李豪,民不官斗,胳膊是别不过大腿跟,要不是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不讨厌,我早就下令拿人了,放眼当今,任何一个江湖人都没法跟我斗,我要是不想让谁在‘北京城’待,他绝待不了,‘北京城’地面有头有脸的也不例外,何况是你。”
这是实情,不折不扣的实情。
李豪又扬了眉:“贝勒爷,不是草民斗胆,草民要是不想走,恐怕任谁也赶不了草民。”
护卫们又一次的惊怒。
玉贝勒却又一次的拦住了护卫们,或许是因为像他说的,他对李豪还不讨厌,他道:“也许,你要是躲起来了,京畿一带地方这么大,还真不好找你,可是,你有这么多牵挂,他们也能跟你一样躲么?”
李豪为之心头一震,的确,他不能连累白回回跟这么多弟兄,有些弟兄甚至是拖家带眷的,躲起来,吃什么,喝什么。
他不得不忍了,道:“贝勒爷,草民是个生意人,手上握有生意,要离开‘北京城’,也得把这笔生意做圆满,给雇主有个交待再走。”
玉贝勒一摇头:“不行,我说走,你就得马上离开‘北京城’,一会儿也不许多待。”
李豪道:“贝勒爷,你这是强人所难。”
“你以为这是什么?”玉贝勒道。
“草民这位雇主,至少也是一位王爷。”
玉贝勒冷冷一笑:“谁也一样,我奉有皇上旨意,直接对皇上负责,就是王公大臣,他也得听我的。”
这可又是不折不扣的实情。
李豪忍无可忍:“既然这样,草民只有豁出去了。”
玉贝勒一双星目冷芒一闪:“李豪,你怎么说?”
李豪道:“贝勒爷不会没有听见。”
玉贝勒双眉扬起:“好胆气,或许你是我生平所见的头一个,拿人!”
一声“拿人!”,四名护卫中的两名抬手就抓,他们抓的是李豪的两只胳膊,而且也抓着了李豪的两只胳膊,但是李豪两只胳膊一抬,那两名护卫立即被震得松了手,踉踉跄跄往后退去,退出了好几步才站稳。
玉贝勒带来的这四名护卫,在“肃王府”的护卫之中,算得上是好样儿的,而且等于是他的贴身护卫,没想到连李豪的胳膊都抓不住。
玉贝勒为之震惊,也为之震怒,冰冷道:“你是不错,比我想像的还要不错,可是这还不足以让你不听我的。”
李豪道:“要怎么样草民才可以不听贝勒爷的?”
玉贝勒没有回答李豪的问话,倏扬冷喝:“闪开!”
四名护卫恭应声中立即退向两旁。
玉贝勒跨步向前,直逼李豪。
李豪直觉的感到,这位玉贝勒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人物,因为他感觉到玉贝勒的气势逼人,这,不是真正的高手到不了这境界,以往面对过那么多对手,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让他有今天这种感觉,他表面上平静、泰然,而且从容,暗暗的已运功戒备。
玉贝勒逼近李豪眼前五六步处,突然停住,但目中威棱闪射,紧盯李豪。
换个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会逼得惊色惶恐,忍不住抢前出手,但是李豪没有,他像一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动不动,而且神色平静的像一泓池水,连一点波纹都没有。
忽听玉贝勒冰冷道:“我要出手了!”
其实,玉贝勒是想逼李豪先出手,他见李豪不为他的威势所慑,仍然是那么平静,对李豪的估量立即提高了三分,但是他还是想让李豪先出手,以他的身份地位,这也无可厚非。
奈何,他碰上了一个也是不愿先出手的人。
李豪道:“贝勒爷只管请!”
玉贝勒不由为之有气,但他还是忍住了:“我一向不先出手。”
李豪道:“那麻烦了,贝勒你拿不成草民了。”
“怎么说?”玉贝勒问。
李豪道:“草民也是个不习惯先出手的人。”
其实,这是实情。
但是玉贝勒以为李豪猖狂得连他也不放在眼里,再也忍耐不住,星目中威棱暴射,道:“好,今天我就为你破例一次。”
他出手了,身躯不动,只单掌递出,够了,这已经是石破天荒的一击了。
别人一点也看不出来,感觉不到,包括玉贝勒的四名贴身护卫在内。
李豪清晰的看得见,也清晰的觉得出,他看得见玉贝勒的一只右掌,幻成无数的手掌,满天飞舞,立即把他整个儿的罩住,往哪儿躲都躲不过,他觉得出玉贝勒的那只幻影无数的右掌,透发出无限的动力,逼得他几乎窒息,也吸引住他几乎不能动弹。
换个人,必然会伤在玉贝勒这出手的头一招之下,必然会无法闪躲,无力抗拒的让玉贝勒手到擒来。
现在李豪知道,眼前这位贝勒爷为什么这么狂气,为什么年纪轻轻,爵已多罗贝勒,就能执掌帝都禁卫了。
但是,李豪究竟是李豪。
玉贝勒掌透劲力,隐隐能让人窒息,把人吸引住,不让人闪躲,李豪就不闪躲,他也不出石破天惊的一招反击,只轻描淡写的抬手出指,遥遥的一指向着满天的掌影中点去。
只这一点!
满天的掌影,逼人的劲气突然没了,消敛得无影无踪,只见玉贝勒满面惊容的站在五六步外,他震声道:“你使的是不是‘降魔杵’?”
李豪心头暗暗一震,道:“草民不懂什么‘降魔杵’,只知道这是很普通,很常见的一指。”
实际上,他暗惊于玉贝勒的渊博,他绝没想到当朝的一个权贵弟子,居然能认出举世之中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师门绝艺“降魔杵”。
又听玉贝勒道:“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李豪道:“草民不属于任何门派。”
玉贝勒一声冷哼:“我不信你能瞒得了我!”
他再次出招,仍然是身躯不动,只递右掌。
但,这再次出招的再递右掌,跟头一次出招的只递右掌截然不同,这再次出招的只递右掌,没有幻化无数的满天掌影,手掌只有一个,但却是攻势连绵,一连向李豪攻出了八掌,而且一掌比一掌凌厉。
玉贝勒的两次出招,都够瞧的,李豪的两次接招,也够瞧的,头一招,他轻描淡写的一指,化解了玉贝勒的攻势,这第二招,他也是下盘不动,脚下不移分毫,只凭一只右掌上下左右翻飞,一口气连封了玉贝勒八掌。
这次,玉贝勒更惊了,那四名护卫也惊呆了,只听玉贝勒道:“李豪,你好修为,真是好修为,可是没有用,我非让你听我的,马上离开‘北京城’不可。”
一顿,喝道:“调‘查缉营’会合前来,把‘白记骡马行’团团围住拿人,看看谁别得过谁。”
这么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两名护卫恭应一声要走。
李豪喝道:“慢着!”
两名护卫停住没动。
李豪道:“贝勒爷,非要闹到这地步不可么?”
玉贝勒道:“什么叫闹,我这是以法拿人。”
李豪道:“贝勒爷也非要草民马上离京不可。”
玉贝勒道:“这已经是我退一步了,你应该知足。”
李豪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玉贝勒道:“你什么身份,跟我谈转圜?”
李豪道:“草民没有身份,草民是代雇主谈。”
玉贝勒道:“你代谁谈都没有用,我跟你说过,就是王公大臣也得听我的。”
李豪沉默了一下:“既然这样,那草民只有给贝勒爷看样东西了。”
“给我看样东西,你什么意思?”玉贝勒问。
李豪没答话,他以行动代替了答话,他探怀取出了那位金老爷赠给他的名贵匕首。
玉贝勒看见那把匕首,神情忽震,脸色大变,急道:“李豪,你这把匕首哪里来的?”
李豪道:“这是我那位雇主金老爷送给我的,他要我必要的时候,可以取出它来防身。”
玉贝勒道:“抽出一点来我看看。”
李豪道:“有那个必要么?”
玉贝勒震声道:“我叫你抽出一点我看看。”
李豪觉得玉贝勒的反应奇怪,一点头道:“好!”
他一按弹簧,抽出了一点匕首,森寒光芒脱鞘而出,逼人。
玉贝勒神情再震,脸色再变:“李豪,你说你那位雇主金老爷,是何许人?”
李豪插回匕首:“我认为他该是位皇族亲贵的亲王。”
玉贝勒忽然神情一肃,向着李豪手中匕首躬身:“见刀如见人,纪玉给金老爷请安!”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以及玉贝勒的态度转变,前倨而后恭,使得李豪不由一怔。
玉贝勒冷肃的望着李豪又道:“李豪,算你那位雇主金老爷的这把匕首救了你,保住了你,但是它究竟能救你、保你到什么时候,要等我见过金老爷子以后才知道,走。”
一声“走!”,他转身就要走,他那四名贴身护卫也就要跟。
但是,玉贝勒他忽然又回过了身:“你告诉我,你那位雇主金老爷,雇你为他做什么事?”
李豪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没有雇主的允许,草民不能泄露,贝勒爷既要去见金老爷,何不当面问他。”
玉贝勒一点头:“好,我问他。”
没再说二话,转身走了。
那四名护卫急忙跟去。
李豪没想到金老爷给的这把匕首这么好用,连玉贝勒这样的人物都能退,还有什么人物不能退的,他回到后院跟楚云秋、白回回说了,楚云秋跟白回回一致认为,当今能让这位执掌帝都禁卫大权,炙手可热的玉贝勒前倨后恭,甚至见刀如见人,躬身为礼的人不多,玉贝勒他既然说连王公大臣都得听他的,那么这位金老爷一定不是一位普通的和硕亲王。
可惜,楚云秋、白回回、李豪三个人都只在“亲王”上打转,都没有往深一层想,也难怪,谁会想得到嘛!
楚云秋除了认为该好好为金老爷办事外,并举玉贝勒之来为鉴,再次要李豪不可再沾格格纪翠。
李豪除了答应外,还能说什么,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不会有结果,他原先没那个意思,可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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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贝勒离开了“白记骡马行”,没回“肃王府”,径直进了宫,他要见皇上。
玉贝勒见皇上,是不必经过奏禀,传唤的,他只要知道皇上在哪儿,就直接去见了。
这会儿皇上刚下朝,在御书房里。
玉贝勒就径直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门口站两个大内侍卫,一见玉贝勒到,忙见礼:“贝勒爷!”
大内侍卫归领侍卫内大臣管,玉贝勒领帝都禁卫,领侍卫内大臣他就只有那个名,没有实权。
玉贝勒一摆手:“我要见皇上。”
两名大内侍卫立即垂手站好,齐声高呼:“玉贝勒求见候旨。”
随听书房里传出个阴阳嗓话声:“皇上召见玉贝勒。”
玉贝勒立即整理衣衫,迈步进入书房。
书房里两个人,皇上坐在书桌后,一名老太监在旁侍候,看容貌长像,那不就是李豪认识的金老爷跟宫里当差的万老爷么,只是他们的穿着不同了。
玉贝勒趋前见礼:“纪玉恭请圣安。”
皇上对玉贝勒很慈祥,也和蔼:“起来吧!”
玉贝勒起来了,老太监连忙见礼:“奴才给贝勒爷请安。”
玉贝勒“嗯!”了一声,老太监起身退立原处。
等老太监给玉贝勒见过了礼,退立原处,皇上才说了话:“什么时候回来了?”
玉贝勒道:“昨天夜里。”
皇上道:“六叔辛苦了。”
皇上这“六叔”是指肃亲王,行六,是皇上的六叔,论起来玉贝勒跟皇上平辈。
玉贝勒道:“谢谢皇上,还好。”
皇上道:“六叔让你来给我个话?”
“不!”玉贝勒道:“他老人家自己会来见皇上,纪玉是为自己来奏禀皇上,同时也是为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儿,什么事儿?”皇上问。
玉贝勒道:“纪玉见着您那把匕首了。”
老太监脸色一变,急望皇上。
皇上像没看见,也像个没事人儿:“怎么回事儿?”
玉贝勒道:“您把那把匕首赏给一个叫李豪的……”
“没错。”皇上截了口:“可是他不会无缘无故亮出那把匕首,你也不会轻易见着它,究竟怎么回事儿。”
玉贝勒不得不实说了,他把妹妹认识李豪,跟李豪交往,以及他去找李豪,想抓李豪,逼李豪离京的经过说了一遍。
对李豪跟纪翠认识的事,皇上没说什么,但是皇上说:“没错,我就是他那个雇主金老爷,这里头还有个万老爷……”
一指老太监:“万顺和就是。”
玉贝勒望老太监,老太监忙低下头去。
皇上道:“李豪是还没有把我的事办妥,你还要抓他,赶他离京么?”
玉贝勒道:“纪玉不敢,那就等他给您办完事以后。”
皇上道:“他犯什么罪了,你非要抓他,赶他离京。”
玉贝勒道:“纪玉刚奏禀过,因为纪翠……”
“我听见了。”皇上道:“不能假公济私,你只能从纪翠着手,不能扣人家个罪名抓人,或者赶人家离京。”
这位皇上不失为一位明君。
其实,这种状在皇上这儿是告不准的。
玉贝勒道:“可是您知道,纪翠仗着老人家的宠爱,不听纪玉的。”
皇上微一笑:“这就是你这个做哥哥的事了,是不是?”
玉贝勒微一旺,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皇上又道:“傻纪玉,你也不想想,这种状在六叔那儿怎么告得准。”
显然他是指肃亲王跟贾姑娘的事,他倒没说他自己。
他接着道:“其实,这种事不会发生就是不会发生,要是会发生,是谁也拦不住的,你何必操这个心,费这个事。”
恐怕他这是以他自己的事为例,他这是有感而发。
玉贝勒瞪大了一双星目:“您的意思是说……”
皇上道:“由它去吧,该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
玉贝勒面现惊愕之色:“可是家法……”
“家法有的地方不尽合理。”皇上说。
玉贝勒为之震动,身为皇上,批评祖宗留传下来的家法,这是绝无仅有的事,就算是皇上,也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他不由脱口,惊叫:“皇上……”
皇上道:“我说的是实话,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都遵从家法,肃王府里就不可能有那位贾姑娘了。”
玉贝勒视贾姑娘如母,这话他听得进,他沉默了一下:“可是纪玉还是觉得,纪翠跟那个李豪不适合,两个人的出身相差太远。”
皇上“呃!”地一声道:“据你所知,李豪是个什么出身?”
玉贝勒把纪翠跟贾姑娘告诉他的,禀知了皇上。
皇上微摇头:“恐怕那只是他的掩饰,我怀疑他是西郊李家的后人!”
玉贝勒道:“西郊李家?”
皇上道:“前明大儒李逸尘,高风亮节,风骨嶙峋,义不事贼,当年李自成破‘北京’,一家几十口尽遭毒手,听说只有李逸尘的两个稚龄儿子,被义士保住脱险,幸免于难。”
玉贝勒道:“您问过他,他承认了么?”
皇上道:“他既掩饰,我怎么好问?”
玉贝勒道:“那您怎么知道……”
皇上道:“有些可以掩饰,有些是无法掩饰的,你见过他了,你看他像个江湖亡命徒么?”
玉贝勒没说话,显然,他这时候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像。
皇上道:“我正派人雇工重建李家宅笫,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我仰慕李逸尘已久,另一方面,也不无拢络他的意思。”
“拢络他?”玉贝勒问。
皇上道:“你见过他了,应该知道他是个少见的人才。”
玉贝勒双眉微扬:“皇上,咱们自己可用的人才不少。”
“我知道。”皇上道:“你就是个大才,所以我把京里的禁卫交给你,但是有的我的事,你不能办。”
玉贝勒一双眉梢儿扬高了三分:“纪玉还有不能办的事?”
“不是你力有未逮不能办,而是你身在宦海不方便。”皇上说。
玉贝勒道:“什么事?”
皇上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说。”
玉贝勒道:“譬如你雇他办的这件事儿。”
“对。”皇上点头:“这件事只是一件,还有别的。”
“也不能说。”
“不能,还没到时候。”
“纪玉想不出,您有什么事纪玉不方便办的?”
“不只是你,只要身在宦海,任何人都不方便办。”
玉贝勒还想说话。
皇上道:“纪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皇上都这么说了,玉贝勒还能说什么,他没说话。
皇上又道:“纪翠是你的妹妹,她的事是你‘肃王府’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是不许你对付李豪,除非他真犯了什么罪,可是那也得先让我知道。”
玉贝勒只有恭声答应,皇上有用李豪的地方,皇上要把李豪留在“北京”,玉贝勒他要是非把李豪赶走,或者是扣个罪名抓起来,那岂不是存心跟皇上作对,要是为纪翠的事非抓起李豪来,或是赶走李豪,而不顾皇上有用李豪之处,那岂不是不识大体,这,玉贝勒他都不能,也都不敢。
皇上道:“好了,要是没别的事儿,你就出宫去吧。”
玉贝勒道:“纪玉还有别的事儿。”
皇上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儿?”
玉贝勒双眉微扬:“纪玉要在各王府之间查办一件事,一旦查了出来,纪玉要把他送请‘宗人府’究办,先在您这儿报个备。”
皇上目光一凝:“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玉贝勒道:“纪玉这趟陪老人家出去,有天闲着无聊,一个人上了一趟‘五台山’……”
皇上道:“‘五台山’不错,是一处佛教圣地,北宋杨家的五郎曾在五台刹出家,我老早就想去看看,可惜一直分不开身。”
玉贝勒道:“纪玉在‘五台’碰见一个女子要上吊,不是纪玉救得快,她就冤死在‘五台’了,纪玉救下她之后,问她为什么要寻短,她除了两个字‘命苦’以外,什么也不肯说,纪玉没奈何,逼问寺僧,这才逼出了端倪。”
皇上道:“那女子为什么要寻短?”
玉贝勒道:“寺里的和尚说,那女子是京里的一位王爷的外室,被老福晋跟福晋强送‘五台’,下令主持逼她出家,以绝那位王爷之念,那女子不愿出家,无力抗拒,只有寻短……”
老太监万顺和脸色惊愕,忙叫:“皇上……”
皇上脸色有点异样,抬手拦住了万顺和,问玉贝勒道:“你救下了那女子?”
玉贝勒的目光,从低下头去的万顺和身上收回:“是的!”
皇上道:“你是怎么处置那女子的?”
玉贝勒道:“纪玉交寺里的和尚照顾她,不许再逼她落发出家,准备回京来奏禀皇上,然后再查明这是哪一家王府的事。”
皇上道:“知道那女子姓什么?叫什么吗?”
玉贝勒道:“寺里的和尚不知道那女子叫什么,只知道她姓董。”
老太监万顺和脱口惊呼:“皇上……”
皇上脸色发白,猛可里站起。
玉贝勒忙上前一步:“皇上……”
他隔着桌子要扶皇上。
皇上摆了摆手,又坐了下去,半天才说出话来:“纪玉,你能不能不管这件事?”
玉贝勒道:“纪玉不懂您的意思。”
皇上道:“这种事,在各王府之间,不是没有,也不是头一件。”
玉贝勒道:“纪玉知道,‘肃王府’就有,可是‘肃王府’已经没了福晋,也没有闹出事来。”
皇上道:“那你的意思是……”
玉贝勒道:“王府里不该闹出事,更不该逼人家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出家,断送人家一辈子。”
“说得好。”皇上点头道:“毕竟你有正义,你肯仗义,可是,纪玉,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管。”
“您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玉贝勒高扬起双眉:“您英明,您不能再惯这些亲王……”
皇上道:“纪玉,我没有惯那些亲王,他也不是个亲王。”
玉贝勒道:“他不是个亲王,您怎么知道?”
皇上脸上闪过了一丝抽搐:“我怎么不知道,纪玉,他就是那个金老爷啊!”
玉贝勒身躯猛震,脚下不由退了两步,失声道:“什么?是您!”
皇上道:“你现在明白了吧。”
玉贝勒道:“那五台和尚说的老福晋跟福晋是……”
皇上道:“就是太后跟皇后。”
玉贝勒脸色大变:“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皇上道:“我让李豪给我办的,就是这件事。”
接着,他毫不隐瞒,把李豪帮他找寻董小宛的经过,都告诉了玉贝勒。
听毕,玉贝勒大为震惊:“怎么说,连‘查缉营’也……‘查缉营’的史迁是死在李豪手里,不是急病亡故。”
皇上道:“一边是太后跟皇后,一边是我这个皇上,他们有几个脑袋敢说,敢张扬,或许,‘查缉营’的这个大班领可以不死,但是史迁是李自成旧部,是当年残杀李家人的杀手之一,由此,我也更能确定李豪是李家后人。”
玉贝勒道:“您就由他假公济私?”
皇上:道:“比起我要李豪办的事,还有我能拿李豪换史迁,我太划得来,何况,史迁是李自成旧部,当年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玉贝勒扬了扬眉,没说话。
皇上道:“纪玉,不要心里不舒服,李豪的情形跟你不一样,我用你跟用李豪也根本是两回事。”
玉贝勒让皇上说中了心事,神情震动了一下,道:“纪玉不敢。”
皇上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以金老爷的身份,雇李豪给我办这件事,而不让你们知道的道理所在,你们最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对你们最好。”
玉贝勒没说话。
皇上道:“一边是太后跟皇后,一边是我这个皇上,你能帮谁?你能不帮谁?就算你能决定帮谁,你能放手去办事吗,李豪就没有这种顾虑,是不是?”
玉贝勒没说话。
皇上道:“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你最好装不知道,做不到也要做,这是我的旨意,好了,你出宫去吧。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连六叔也一样,否则你只是让他为难。”
玉贝勒开了口,他说的却是:“是,纪玉告退。”
他施礼退出了书房。
玉贝勒一走,皇上立即站起:“万顺和,侍候更衣,跟我找李豪去。”
老太监万顺和先是一怔,可是随即他就知道皇上要干什么了,连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