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魔教主

金大龙赶返扶风城,射落在那家客栈的后院里,上房跟一间厢房里亮着灯,但空荡,寂静,不闻人声,不见人影,不,有人,那是院子里四脚横伸,静静地爬伏着一个人。
    金大龙看得清楚,那人死了,他走过去用脚一挑,把那人挑翻转过来,他心头为之一震,那竟是天一。
    他明白了,天一失职,因为走脱了金大龙,损了天魔教一员上将护坛井立,所以他偿了命。
    眼前的情景也很明显,莫庸早赶到一步,那位教主夫人带着所属逃之天天了。
    既然迟到一步扑了个空,这儿便不能多留,他长身而起,直上茫茫夜空,半空中,四下眺望,他没看见一个可疑的人影,他一抛衣袖,破空射去。
    他走了,不知道往那儿去了。
    可惜,他没有往那二进后院走走,也难怪,在这种情形下,谁会想到近处?该都会往远处想。
    片刻之后,这空荡寂静的三进后院门口,探进了一颗脑袋,东望望,西望望,旋又缩了回去。
    没多久,这三进后院里走进来一行人,那是天魔教教主夫人、莫庸、聋哑双残漆雕兄弟、姑娘漆雕嫣红、公孙龙,还有教主夫人的八名侍婢及一些天魔教教徒。
    边走边听莫庸笑道:“哎呀,咱们教主真是神人,就这么着,轻易地瞒过慕容奇,教主可以说是摸透人心……”
    话还没说完,那点着灯的上房里的灯光突然一暗一明,莫庸一惊退身,陡然喝问:“谁?慕容奇,难道你……”
    上房里,倏地传出一声冰冷轻笑:“莫庸,你是被慕容奇吓破了胆。”
    莫庸一怔,旋即失声叫道:“教……”
    闪身便要向上房扑。
    上房里那冰冷话声忽然喝道:“莫庸,你敢僭越夫人,站住!”
    莫庸硬生生刹住身形,躬下身去:“是,教主,属下不敢。”
    冰冷话声笑说道:“那就好,夫人!”
    教主夫人似乎正在凝神,闻言忙道:“教主!”
    上房里,天魔教主轻笑说道:“你我夫妻许久未见,也多日不曾欢聚,夫人辛苦,近来可好?”
    教主夫人冷冷地道:“也没什么,我,本来就难得见到教主一面,真要说起来,这该是第一次离得最近……”
    上房里,天魔教主道:“夫人似乎在抱怨什么?”
    教主夫人道:“做为一个领袖人物的夫人并不简单,我在嫁你的当初就知道会面临什么,身受什么了,所以在心里早有了准备。”
    上房里,天魔教主哈哈笑道:“夫人不愧是位奇女子,我刚才问夫人好。”
    教主夫人道:“我很好,教主也好。”
    上房里,天魔教主道:“我永远是这样,除了两眼……这目力日觉减退外,其他的跟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夫人请进来坐。”
    教主夫人答应一声,带着八名侍婢袅袅行向上房。
    这时,莫庸在院子里恭声说道:“启禀教主,适才匆接教主手谕,属下还没来得及禀报,井护坛他已……”
    上房里,天魔教主道:“我知道了,井立遭了慕容奇的毒手。”
    莫庸道:“禀教主,还有宫啸天的女儿……”
    上房里,天魔教主道:“我也知道,欧逸四人有意纵放,这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夫人也原本有此意,所以我不加追究。”
    莫庸一怔抬眼,他看见教主夫人的背影震动了一下,随听教主夫人道:“教主,派欧逸四人前去,是莫庸的主意。”
    上房里,天魔教主笑道:“他是好主意,可也正中夫人心意,反正我不加追究,夫人又何必耿耿于怀?莫庸!”
    莫庸忙道:“属下在。”
    上房里,天魔教主道:“你迎迎欧逸四个去,记住,不用多说话。”
    莫庸应了一声,长身而起。
    这里教主夫人已坐在了上房的厅堂里,她望着天魔教主藏身的东套房房门,发话说道:“教主从哪儿来?”
    “夫人!”天魔教主带笑说道:“我一直在夫人左近,只是未能近妆台跟夫人形影不离,出双入对而已。”
    教主夫人道:“我并不抱怨什么,但我不懂教主这是什么意思?”
    天魔教主道:“夫人是指我常在左近,而永不露面?”
    教主夫人道:“是的!”
    天魔教主道:“夫人,我很忙!”
    教主夫人道:“难道忙得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天魔教主道:“夫人,事实的确如此,夫人可以想想,男人家,有谁不愿跟娇妻时刻厮守,形影不离……”
    教主夫人轻唤说道:“教主!”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过于拘谨了,难得有夫妻欢聚畅谈的时候,这也是你我唯一能说知心话的时候,怕什么,他们谁又敢怎么样?”
    教主夫人道:“我总觉得这种话应该留待……”
    “留待何时何地?”
    天魔教主又笑接道:“夫人这话能令我心醉意迷,不想再离去,好吧,我破例在客栈里跟你欢聚一宵……”
    教主夫人忙道:“我不是世俗女子,如果教主很忙……”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夫婿在身边,纵然片刻也值千金,何况是这般苦短的良宵,夫人先前经常抱怨,如今怎又变了心意?”
    教主夫人道:“我是怕误了教主大事!”
    天魔教主道:“正如夫人所说,再忙,也该有个跟妻子欢聚的时候,如今我为冷落夫人而深感不安与歉疚,所以我在公忙中抽出这点工夫陪陪夫人。”
    教主夫人道:“既然这样,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天魔教主笑道:“这才是,夫人该高兴才对……”
    教主夫人道:“我很高兴,但并不一定非形诸于色不可。”
    天魔教主笑道:“说得是,这种感受当着下人怎好过于流露,稍时莫庸迎得四人返来后,我立即挥退左右,跟夫人作一夕之欢聚。”
    教主夫人那块覆面轻纱无风自动。
    那八名侍婢个个红了双颊。
    但刹时间,教主夫人那块覆面纱静止了,她刚一声:“教主……”
    院子里点尘未惊地射落了五个人,那是莫庸跟欧逸等四奇,莫庸落地向上房躬下身形:“禀教主,四位护坛到!”
    只听天魔教主道:“你后退。”
    莫庸应了一声,躬身退后。
    天魔教主道:“四位辛苦。”
    欧逸双眉轩动,目射讶异,道:“此乃欧逸四人份内事,教主……”
    天魔教主笑道,“我知道,四位加盟本教,完全是看拙荆的面子,否则就是我重金礼聘也无法邀得四位点头。”
    欧逸神情一震,道:“该说是欧逸四人仰慕教主英……”
    天魔教主截口笑道;“四位别跟我客气了,四位虽然是客座护坛,但是我把四位当成一家人,礼遇之优尤胜一般护坛……”
    欧逸忙道:“欧逸四人感教主知遇,至表感激。”
    天魔教主道:“真的么?”
    欧逸神情微震,道:“身为下属,不敢欺瞒教主。”
    天魔教主笑道:“我没想到四位会感激我,我很感欣慰,也感谢四位的鼎力匡助,他日击倒强敌,一统武林,我必不亏待四位。”
    欧逸道,“多谢教主!”
    天魔教主道:“别客气,四位在扶风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么?”
    欧逸微愕说道:“没有,教主问这……”
    天魔教主道:“没有就好,我有件事想请四位跑一趟塞外,又怕四位有事缠身,一时走不开,四位既然没有什么事,那就好办侈了,莫庸,上前。”
    莫庸应声跨前几步。
    天魔教主轻喝一声:“接住!”
    一物破窗射出,直奔莫庸胸怀。
    莫庸忙伸手接住,那是一封信,一封火漆封了口的信,他刚一怔,只听天魔教主道:“把这封信交给欧护坛。”
    莫庸应声回身,把那封信递了过去,欧逸接信在手,讶然问道:“教主,这封信是……”
    天魔教主道:“里面装的是我的手谕,四位经酒泉,出嘉峪关到老君庙,在那儿找一个名叫向不凡的人,把这封信交给他就行。”
    欧逸道:“欧逸等遵命,但不知何时动身?”
    天魔教主道:“请四位即刻动身,莫庸。”
    “噗”地一宗黑忽忽的东西又破窗打出,那是一个小包袱,莫庸连忙伸手接住,适时天魔教主又扬声说道:“这是四位一路吃用所需,只多不少,四位请记住,这件事火急,也至为重要,沿途最好少耽搁。”
    欧逸接过了莫庸递过来的包袱,答应一声,率独孤朋三人腾身破空而去。
    他四个刚走,天魔教主立即叫道:“莫庸!”
    莫庸忙应道:“属下在。”
    天魔教主道:“你们都去歇息吧,我要跟夫人单独谈谈。”
    莫庸应了一声,回身向漆雕兄弟等摆了摆手,先后走进了自己所住的房里。
    院子里除了天一那具尸体外,算是没人了。
    天魔教主又道:“夫人,此刻无须侍婢们侍候了。”
    教主夫人犹豫了一下,向身后摆了摆手。
    那八名侍婢浅浅一礼,一起退出上房。
    这时候,上房里只有天魔教主跟教主夫人夫妻俩了。
    面这位天魔教主并没有马上请这位教主夫人进房里去,反之,他却毫不着急地轻笑说道:“夫人,夜深人静,你我独处,正是谈心的好时候了。”
    教主夫人平静而轻淡地道:“是的,教主!”
    天魔教主道:“夫人,你可知道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跟你见面的原因么?”
    教主夫人道:“教主公忙。”
    天魔教主道:“当然,这是个原因,但却不能称之为唯一的原因。”
    教主夫人轻“哦”一声道:“难道另有原因?”
    天魔教主道:“是的,夫人,另有原因。”
    教主夫人道:“我可以听听那是什么原因?”
    天魔教主道:“夫妻间无话不谈,自无不可。”
    教主夫人道:“那么我洗耳恭听。”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客气了,对他们,我是一教之主,权威至高无上,面对夫人,我只是一个最平凡、最平凡的丈夫……”
    教主夫人没有说话。
    天魔教主接着说道:“我一直没有跟夫人接近的原因,那是因为我怕夫人,这话夫人可懂?”
    教主夫人娇躯微震,轻声笑道:“堂堂一教之主,权威无上,号令所至,千万教徒无不臣服,大敌所指,武林豪雄莫不披靡,难道也有季常之癖。”
    天魔教主哈哈笑道:“夫人真会说笑,我倒不是惧内,其实我还真希望我是单纯的怕内,我何指,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如夫人者不会不懂。”
    教主夫人缓缓摇头说道:“我当真不懂。”
    天魔教主笑道:“就算夫人不懂吧,那就让我来告诉夫人,我是怕夫人对慕容奇旧情难忘,藕断丝连。”
    教主夫人轻“哦”一声道:“真是为这?”
    天魔教主道:“是的,夫人,夫妻之间没有虚假。”
    教主夫人淡然一笑道:“你知道我这张脸是怎么毁的么?”
    天魔教主道:“我听夫人说过。”
    教主夫人道:“那么,我还有可能对慕容奇旧情难忘,藕断丝连么?”
    天魔教主道:“按理,夫人该恨他入骨。”
    教主夫人道:“不错,我几次要杀他,都是你的两位护坛拦住了我。”
    天魔教主道:“是的,夫人,这我承认,那是因为他对我有大用,杀了他不但他对我没了用,便是我自己也要遗恨终生。”
    教主夫人“哦”地一声道:“这么严重?他对你有什么大用?”
    天魔教主道:“我刚说过,夫妻之间无话不谈,也没有虚假,更不该有秘密,我不瞒夫人,我要他那双眼。”
    教主夫人诧声说道:“你要他那双眼?”
    天魔教主道:“是的,夫人,我要他那双眼。”
    教主夫人道:“你要他眼何用?”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这话问的……自然是要把他那双眼珠转进我的眼眶里。”
    教主夫人“哦”地一声道:“难道你没有眼珠么?”
    天魔教主道:“我……当然有,没有眼珠岂不成了瞎子?”
    教主夫人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别人的眼珠?”
    天魔教主笑道:“难道夫人忘了,刚才我说过,我自觉目力日益减退,若不换双眼珠,只怕过不了多久就难以视物了。”
    教主夫人道:“那么世上的人这么多,你为什么单他的眼珠?”
    天魔教主嘿嘿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慕容奇的眼珠绝然不同于这世上任何一人的眼珠,再深说一点,慕容奇的那双眼珠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教主夫人诧声道:“他的眼珠有什么神奇,值得你这么……”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可知道他那双眼珠是怎么来的么?”
    教主夫人道:“慕容奇在罗什古刹内被人剜去眼珠,后为神医司空表所救,如今他跟司空表同时出现武林,他两眼复明,司空表却已没有眼睛,以我推测,该是司空表把眼珠给了他。”
    房里“叭”地一声,天魔教主轻击了一掌,笑道:“不差,不差,丝毫不差,夫人一语中的,他如今的这对眼珠,正是那有神医之称的司空表的。”
    教主夫人道:“是又如何,司空表的眼珠有何神奇之处?”
    天魔教主“哈”地一声道:“这点夫人就不知道了,司空表的眼珠神奇大了,据说司空表所以有神医之称,能活人无算,完全得助于他这双眼珠。”
    教主夫人叫道:“你的意思是说……”
    “夫人”天魔教主说道:“兰心慧质如夫人者,何须我多作解释?”
    教主夫人没再问,却失声说道:“有这种事?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闻……”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事实上他这双眼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教主夫人平静一下,道:“你是听说?”
    “不”天魔教主道:“该说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因为,除了司空表自己之外,最了解他司空表的只有我。”
    教主夫人“哦”地一声,试探着问道:“你认识他?”
    天魔教主道:“何止是认识。”
    教主夫人进一步地试探道:“你跟他是多年的交情好朋友?”
    天魔教主道:“不够,不够,多年的交情好朋友,这八个字尚不足以形容我跟他的亲密,我跟他的感情。”
    教主夫人道:“那么你跟他是……”
    天魔教主一笑说道:“夫人,你要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教主夫人道:“你不愿让我知道你跟他的关系?”
    天魔教主道:“夫人,可以这么说。”
    教主夫人道:“这又什么好瞒人的。”
    天魔教主道:“夫人,自然有我的道理。”
    教主夫人道:“你不是说夫妻之间无话不谈,没有虚假,更不该有秘密么?”
    “夫人厉害!”天魔教主笑道:“我要再回答下去,就等于告诉夫人我是谁了,所以这个秘密我不得不加以保留。”
    教主夫人淡然一笑,道:“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天魔教主道:“夫人,什么是天大的笑话?”
    教主夫人道:“我是你的妻子,而你却不让我知道你是谁,这岂不是……”
    “夫人!”天魔教主截口说道:“事实上,我从没有问过夫人是谁?”
    教主夫人道:“可是事实上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天魔教主道:“不错,可是那并不是夫人告诉我的,而是我用我自己的法子侦知的,夫人也可以用这种法子。”
    教主夫人道:“难,我发觉你是这世上最富心智、最机警的人。”
    天魔教主哈哈大笑道:“夫人夸奖了,夫人夸奖了,那是因为我对夫人不得不如此,也不敢不时时提防。”
    教主夫人道:“提防?”
    天魔教主道:“我怕夫人把我赤裸裸地献给慕容奇,这也就是我所谓怕夫人的原因以及怕夫人的所在了。”
    教主夫人娇躯微震,道:“这么说来,你仍是信不过我。”
    “夫人!”天魔教主笑道:“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又道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夫人跟慕容奇有过一段深而厚的感情,慕容奇当日若是死在罗什古刹还好,恨只恨司空表那老儿救了他,所以我怕夫人你身虽我属,心却仍归他……”
    教主夫人道:“对你来说,那很糟么?”
    “当然,当然!”天魔教主道:“古往今来,哪一个男人愿意妻子之心外向。”
    教主夫人道:“那是一回事,让他知道我的丈夫是,似乎跟这没什么关系。”
    天魔教主道:“怎么没关系,因为我需要他的眼珠,想尽了办法对付他,而他也在施出浑身解数找我呀!”
    教主夫人道:“没有别的原因么?”
    天魔教主道:“以夫人看呢?难道夫人认为还有别的原因?”
    教主夫人道:“要以我看,只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天魔教主“哦”地一声道:“夫人以为那是什么?”
    教主夫人道:“当年罗什古刹事,是你幕后一手操纵。”
    天魔教主很平静,道:“夫人以为是这样么?”
    教主夫人道:“是的,难道不是?”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就算是吧!”
    教主夫人道:“就算是何解?”
    天魔教主道:“我不承认,也不否认,是不是我,请夫人往后日看。”
    教主夫人道:“我会的……”
    倏转话锋,接道:“你的意思好像是说,一旦你跟我接近,我就会知道你是谁,对么?”
    天魔教主道:“不能说绝对是,但夫人不能否认,假如一个人不能跟某个人接近,他要想知道某人是谁,似乎更难一点,对不对,夫人?”
    “对的,教主,事实如此,”教主夫人道:“这也是必然的道理,可是像你要一个使你时刻提防的妻子,何如早一天……”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我打一个譬如,河豚奇毒无比,但它又味美绝伦,一个不慎,沾口即死不可,但是有很多人偏爱冒死去吃它。”
    教主夫人道:“这譬如似乎欠妥。”
    天魔教主道:“夫人以为欠妥么?”
    教主夫人道:“你要知道,那些人冒丧生之险,虽然一次次平安,但总有一天……”
    天魔教主笑道:“夫人,有人说过这么一个笑话,有个人食河豚不慎中毒身亡,等他变成鬼以后,他还在沿河找河豚。”
    教主夫人道:“此人可谓死而不悟。”
    天魔教主道:“人心是很难完全摸透的。”
    教主夫人忽转话锋,道:“那么今夜你就不怕我……”
    “夫人!”天魔教主笑道:“一个下了赌注的人,在未摊牌之前,并不一定就是他输。”
    教主夫人笑了笑道:“那机会该是一半。”
    天魔教主道:“是的,夫人,你一半,我一半。”
    教主夫人没有说话。
    天魔教主一笑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我虽是夫妻,但既没拜过天地,也没有喝过合欢酒,更没有进过所谓洞房,今夜咱们从头来起,补行一切,夫人,请进来吧!”
    教主夫人毫不迟疑,缓缓站了起来,袅袅往房里行去。
    门帘儿一掀动,她进了那没燃灯的房里,忽听她一声惊叱:“你……”
    只听天魔教主嘿嘿笑道:“这是在所必须行的周公之礼,我为夫人宽衣。”
    没再听教主夫人出声,刹时一片沉寂……
    这时候,在这客栈二进后院的一角暗隅里,站着一个纤小的人影,那是漆雕嫣红,她两眼望着黑暗中的上房,神色有点紧张,也有点诧异。
    突然,她素袖微扬,一线乌光脱袖飞出射向左侧客房,乌光落上左侧客房瓦面,旋见一溜火光,左侧客房立即起火,跟着,她娇躯一闪不见。
    转眼间一声惊喝由上房中响起:“火!莫庸!”
    一条人影快捷似电,由右侧客房内掠出,莫庸落地扬声答应:“属下在,教主吩咐。”
    房里天魔教主道:“率领救火,并且查纵火之人,杀无赦。”
    莫庸刚一声答应,前后院惊呼四起,齐声喊火。
    于是,前院跑进了人,后院也冲出了人,个个神色惊慌,大声嚷叫披着衣裳拖着鞋乱成了一团。
    莫庸是何等老江湖,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漆雕兄弟跟嫣红姑娘都已出来,莫庸当即下令救火。
    人多好办事,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救了一阵之后,火是熄灭了,可是那间客房整个房顶被烧毁了。
    如此一来,怎么个查法?如何查起,房顶被烧得精光,一点痕迹也没有,有的也只是被烧焦了的房梁。
    莫庸说好说歹,把来自前院的掌柜、伙计,来自后院的住客全送走了,然后他转身恭谨发话:“禀教主,火已经灭了。”
    上房里,没听见天魔教主说话。
    莫庸又恭声禀报一遍,房里仍然没有动静。
    莫庸有点慌了,他迈步就要往上房走。
    漆雕嫣红突然唤道:“莫护坛!”
    莫庸转过身来道:“姑娘有什么事?”
    漆雕嫣红道:“莫护坛要干什么?”
    莫庸道:“我要到房里看看去。”
    漆雕嫣红微一摇头,道:“莫护坛是个大男人,别忘了还有夫人在房里,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吧!”
    莫庸一怔,迟疑了一下,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漆雕嫣红道;“不敢当,护坛别客气。”
    袅袅走向上房。
    莫庸看着她走进上房,走进那间套房,转眼间又看她快步走出了房,莫庸快步迎了上去,道:“红姑娘,教主是……”
    漆雕嫣红语气微嫌冰冷地道:“教主已经走了,夫人有谕,除了留我在房里侍候外,不相干的人都歇息去,不得大惊小怪。”
    莫庸抬眼说道:“夫人她……”
    房里突然传出教主夫人冰冷话声:“莫庸,你敢是不信?”
    莫庸忙躬下身去,道:“回夫人,属下不敢。”
    站直身形一挥手,全都退向了各处客房。
    只听漆雕嫣红道:“莫护坛请留一步。”
    莫庸已经走到房门口,闻言忙又转了回去,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漆雕嫣红道:“不是我,是夫人,夫人让我转告莫护坛,立刻派人把天一抬出去埋了,若有人问起,就说他是在救火时不慎受伤毁死。”
    莫庸两眼微翻,道:“遵夫人谕,夫人还有什么指示。”
    漆雕嫣红道:“现在没有了,稍时如果夫人有指示,我会转知护坛。”
    莫庸“嗯”了一声,转身而去。
    漆雕嫣红也随即转身进了房。
    进了房,她点上了灯,灯下看,教主夫人乌云蓬散,衣衫不整地坐在床边上,不言不动。
    漆雕嫣红走过去低低说道:“姐姐,院子里没人了。”
    教主夫人道:“谢谢你,妹妹。”
    缓缓地低下了头。
    漆雕嫣红一扭腰身,坐在教主夫人身边,美目凝注良久,柔声说道:“姐姐,别难过了,好在他并没有……”
    教主夫人缓缓抬头,摇了摇道:“妹妹,别安慰我了,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你看见了,我这清白女儿身被他轻薄个够,跟失身又有什么两样?唯一算好的是妹妹帮了个忙,让他没有机会进一步……要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漆雕嫣红道:“姐姐,这总算不幸中之大幸。”
    教主夫人点头说道:“是的,妹妹,其实就算我失了身,那也没什么关系,我不会羞愤自绝的,至少现在不是我死的时候。”
    漆雕嫣红眉锋微皱,道:“姐姐……”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别说了,妹妹,我已经想通了,看开了,像我现在这样,要想达到目的,某种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漆雕嫣红没说话,沉默了一下始道:“我就不明白,姐姐是早有准备,而且是打算进房就发难的,对不对?”
    教主夫人点了点头,道,“是的,妹妹,我正是这个主意。”
    漆雕嫣红道:“所以我躲在后面准备接应姐姐,也跟二位老人家说好了,莫庸只一动,由他二位立即缠住莫庸,哪知我先听姐姐一声惊叱,后听他秽言秽语,再后就没了动静,我就心知不妙,我没敢怠慢,立即放了火,可是我就不明白姐姐是怎么反被他制住的。”
    教主夫人摇了摇头,道:“妹妹,你不知道,这贼的确是狡猾诡诈,极富心智,在我进房之前他就躲在门边,房里本来就黑,再加上我在外面灯光下坐这么久,一进门什么也看不见,他就趁这时候点了我的穴道……”
    漆雕嫣红道:“这么说,姐姐并没有看见他?”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我要是看见了他不就好了。”
    漆雕嫣红沉吟了一下,道:“姐姐,对他,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姐姐是否跟我有同样的想法,赞不赞成?”
    教主夫人道:“妹妹是指揣摩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漆雕嫣红点了点头。
    教主大人道:“我也对他做了一番揣摩,妹妹且将你的想法先说说看,看看你我的想法是小谋而合呢,还是大相径庭。”
    漆雕嫣红道:“希望是不谋而合,姐姐,他该有五十多岁,瘦瘦的,不算高……”
    教主夫人点头说道:“这一点跟我的想法相同,妹妹请说下去。”
    漆雕嫣红道:“他的动作很敏捷,听觉也很好,可是他的视力似乎不太好,甚至有可能是个不能视的瞎子……”
    教主夫人截口说道:“妹妹,怎见得?”
    漆雕嫣红道:“他自己说的,当然,那可能有假,可是谈到他的两眼时,他两次险些说溜了嘴,我听得出,那绝不是故意的……”
    教主夫人点头说道:“这一点我也留意了。”
    “还有!”漆雕嫣红道:“他要不是个瞎子,怎么要别人的眼珠子?”
    教主夫人一点头,激动地道:“对,妹妹,完全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妹妹,他准是这么样子的一个人,他准是……”
    话锋一顿,疑惑地道:“只是,武林中何时有了这么一个瞎了眼,个子不高,瘦瘦的,年纪在五十以上的人……”
    漆雕嫣红摇头说道:“姐姐,我也没听说过。”
    教主夫人道:“他一身功力不低,像这么一个人……”
    漆雕嫣红道:“更不该在咱们的记忆里找不小来。”
    教主夫人点头说道:“是的,妹妹,我就是为这困惑不解。”
    漆雕嫣红沉默了一下,道:“姐姐在刚才套他话的时候,忽略了一点。”
    教主夫人道:“我忽略了什么,妹妹!”
    漆雕嫣红道:“姐姐该问问他,一旦他得到了慕容大侠那对眼珠时,他怎么把它续接在自己的眼眶里。”
    教主夫人呆了一呆,道:“妹妹这话………”
    漆雕嫣红道:“姐姐,有两条路,他找司空神医为他续接,要不然他就得自己动手,那表示他也有一手精湛高深的医术……”
    “不,妹妹!”教主大人摇头说道:“当世神医唯司空,能把某个人的眼珠续接在另一人的眼眶里的,近百年来也只有司空神医一人。”
    漆雕嫣红道:“那除非他找司空神医。”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不可能,妹妹,司空神医肯么?”
    漆雕嫣红道:“当然他不会肯,但若施以威迫……”
    “威迫?”教主夫人道:“以我看,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答应。”
    漆雕嫣红又道:“姐姐,假如司空神医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那双眼珠原是取自慕容大侠目眶的呢?”
    教主夫人呆了一呆,道:“那司空神医就有点点的可能了,不过,司空神医不是糊涂人,他总会想想,别人怎么知道他是司空神医的。”
    漆雕嫣红微愕点头,道:“对,也不错,他总会想想,别人怎知他是司空表……”
    摇头一笑说道:“除非他自己请医生,会续接,要不然他这番心血就算白费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教主夫人道:“妹妹怎知道他没有想到这-点?”
    漆雕嫣红道:“那莫非他也精医术,对此道……不,不可能,据我所知,近百年来在医术上的造诣这么精湛这么高深的,只有司空神医一人。”
    漆雕嫣红道:“姐姐,那就矛盾了,妹妹!”
    漆雕嫣红道:“他没有这么精湛高绝的医术,司空神医又绝不会帮他的忙,助他达成心愿,那么他要眼珠有什么用?”
    教主夫人呆了一呆,道:“是啊,妹妹,那……那所以要对付慕容奇,意不在慕容奇那双赠自司空神医的眼珠。”
    漆雕嫣红道:“要不就是他擅医术,能续接眼珠,或者他有把握让司空神医替他……”
    教主夫人断然摇头说道:“不,妹妹,后者绝不可能,司空神医他宁可死。”
    漆雕嫣红道:“那就是他擅医术,也能续接眼珠了。”
    教主夫人道:“可是据我所知……”
    漆雕嫣红道:“姐姐,他要不是擅医术,也能续接眼珠,那么你说他是什么?”
    教主夫人困惑地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意不在那对眼珠。”
    漆雕嫣红道:“那么,姐姐是否知道他为了什么?”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我想不出,总之,我不敢相信他的话。”
    漆雕嫣红道:“姐姐,不管怎么说,咱们该想办法把这些透给慕容大侠。”
    教主夫人道:“妹妹以为该告诉他些什么?”
    漆雕嫣红道:“自然是你我的揣测,跟你我所谈论而得不到结论的这些。”
    教主夫人沉吟说道:“谁知道他往哪儿去了……”
    漆雕嫣红道:“姐姐,如果真打算找他,那并不难。”
    教主夫人“哦”地一声道:“妹妹有什么办法?”
    漆雕嫣红微微摇头说道:“这个姐姐不用管,我自有办法找到他就是。”
    教主夫人道:“可是妹妹你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他们的监视下……”
    漆雕嫣红笑道:‘既然找他的是我,那么把这些透给他的,又怎么会是姐姐?那岂不是多费一次事么?”
    教主夫人倏然失笑,道:“说得是,我好糊涂。”
    漆雕嫣红道:“姐姐是难得糊涂,还有别的什么话么?”
    教主夫人道:“妹妹以为还该告诉他什么?”
    漆雕嫣红笑道:“姐姐的确是难得糊涂,这该姐姐自问而不该问我。”
    教主夫人默然了,覆面纱无风自动,缓缓低下了头,半晌,她方淡说道:“没有了,还有什么别的话好说?该没有了。”
    漆雕嫣红道:“姐姐,你不以为该让他有个明白的时候?”
    教主夫人点头道:“是的,妹妹,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希望他永远恨我,永远卑视我,永远……永远……”
    漆雕嫣红叫道:“姐姐,你这是何苦?”
    教主夫人道:“这样对他我都好了。”
    漆雕嫣红道:“姐姐,这时候让他明白,并不算早。”
    “不,妹妹不早!”教主夫久抬头说道:“而是太迟了,太迟了……”
    漆雕嫣红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一听就懂,道:“姐姐是指今夜……”
    教主夫人道:“那原该在今夜之前,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没有今夜,我仍没办法告诉他些什么,也许这是天意……”
    漆雕嫣红道:“姐姐,你并没有……”
    教主夫人摇头惨笑,道:“妹妹,清白女儿身赤裸裸地横陈人前,任人恣意轻薄个够,这叫什么?跟失身又有什么两样?”
    漆雕嫣红道:“姐姐,你说过,像你,为达到目的,某种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是的,妹妹!”教主夫人道:“我甚至可以失身,可是那是因为我已打定了某种主意,已选定了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漆雕嫣红叫道:“姐姐,你……”
    教主夫人摇头说道:“别说了,妹妹,照我的话去做,你就是成全我,这辈子,甚至于生生世世我都会感激你。”
    漆雕嫣红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她没再说话,可是,娇靥上的神色,望之真能令人心酸、泪落……”
   
《血洒黄沙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