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文才风流

  景丹的脸色顿时苍白,踉跄地退了两步,几乎跌倒,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有些心力憔悴地望着曾莺莺,黯然神伤地问道:“莺莺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林渺心中暗暗同情景丹,叹道:“这小子看来真是对曾莺莺用情很深。”但他也想知道能让曾莺莺倾心的人是谁,因此,他也如其他的所有人一般,静静地听着。
  曾莺莺望了景丹一眼,又望了望四周,犹豫了一下,吸了口气道:“对不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忘了莺莺吧,我只是一个薄幸的女子!”说完,曾莺莺转身大步走入帘幕之后。
  景丹傻了,脸色却更苍白得吓人,双眸空洞得仿佛没有半点光彩,他没想到曾莺莺的回答居然是这些。
  燕子楼的高手虎视眈眈地望着景丹,似乎是怕景丹突然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半晌,景丹才缓缓回过神来。
  “请景公子台下坐!”一名燕子楼护卫提醒道。
  景丹瞪了那人一眼,那护卫只感到一股浓烈而强大的杀气几乎让他窒息,不由吓得倒退一步,紧张戒备起来。
  “哼,不要你说,我自己会走!”景丹冷哼道。
  “景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此一株?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来,喝了这杯酒,你会发现,人生也不过如此而已。”景丹正欲举步下台,忽闻二楼有人高声道,不由得台头上望,却见一年轻人双手各端一杯,立在栅栏边有如一棵伟岸巨松,气势不凡,正是与宋义在一起的林渺。
  “接杯!”林渺低呼一声,右手的酒杯划过一道弧线,射向景丹。
  一旁的众人不由得惊呼,但景丹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翻腕,伸指轻挟酒杯,接住杯子之时,酒水半滴未溅,许多人不由得喝起彩来。
  “好手法!”林渺赞了一声,景丹也不客气,在林渺举杯遥遥相邀之际,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谢谢兄台之酒,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景丹见对方也已一饮而尽,不由得出口相问道。
  “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若是有缘,我们来日再见吧!”林渺笑道。
  “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景丹低念了两遍,不由得“哈哈”大笑,甩手将杯子摔碎在献艺台上,向林渺道:“那我们便等缘来吧,但愿他日再相见时还你一杯酒!”“好说好说!”林渺也将杯子摔向献艺台,扬声道:“梦碎如杯,人依旧,情可伤,心可痛,志不当灭,男儿只喝杯中酒,可不当与杯同碎,景兄好自为之!”景丹一怔,眸子里闪过一丝感激之意,自语般念道:“梦碎如杯,梦碎如杯……”念完大笑而去。
  林渺这一席话虽只是对景丹说的,但却使燕子楼中的每一个人都为之惊讶。他的每一句话都似山寺晨钟般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许多人都在暗自念叨着林渺刚才说过的话,这比他们往日听过的任何话都要深刻。
  宋义和赵志也无不吃惊,林渺的话中透着无尽的智慧,而且出口成章,韵律分明,仅凭这几句话,便可断定眼前的年轻人才华横溢,绝非常人。
  林渺也没想到自己语惊四座,望着景丹挤开人群而去,他心中似有种轻松的感觉,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他倒觉得景丹这个人像是性情中人。
  景丹走下台,燕子楼的护卫们皆松了一口气。他们并不想在燕子楼弄出什么大乱子,否则这对往后的生意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林渺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不过,他们并不能看穿林渺的易容,是以也没太过在意,因为前来这里的人,多是自命风流的才子们,有这么一个言语特别的人存在也不足不怪。
  要知道,能够得曾莺莺接见的人不多,那些王孙公子、才子异人,若无一技之长,或无名无势,根本就进不了曾莺莺的绣阁,更别说倾听曾莺莺那绝世的歌声了。
  “好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如果兄台肯赏脸,在下任光也敬兄台一杯!”林渺邻桌的一年约二十五六的锦衣公子也举杯诚恳地道。
  “哦。”林渺讶然扭头,笑了笑道:“任兄美意,我岂能不敬?”说完端起铁二所斟之酒与任光对饮。
  “好豪情……”邻桌的几位锦衣公子皆鼓掌叫好,显然对林渺颇有好感,也都是一些爽直充满豪情的年轻人。
  “过奖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自然不能惺惺作态。”林渺笑答道。
  “说得好,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一名锦衣年轻人赞了声,诚恳地问道。
  林渺悠然笑了笑道:“在下林渺。”“林渺?!”任光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却是陌生得很,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倒是很诚恳地道:“今日能得见林兄这样的人物,虽满怀遗憾,却也有所补偿了。”“梦碎如杯,人依旧,情可伤,心可痛,志不当灭,男儿只喝杯中酒,可不当与杯同碎,林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兄弟几人受教了,如果林兄有空,可到父城聚英庄作客,我傅俊定必以上宾之礼相待!”一与任光同桌的年轻人诚恳地道。
  “我任光也会在聚英庄候盼林兄大驾!”任光也附和道。
  林渺笑道:“先谢过诸位好意,我乃一介浪子,天涯何处不为家?如果有机会,定当拜访聚英庄!”“若林兄不弃,何不来我们一桌,畅谈雪月风花呢?”一名年龄与林渺相仿的年轻人出言相邀道。
  “聚英庄的人还是少惹为妙!”铁二神色微变,小声地提醒林渺道。
  林渺却是洒然一笑道:“既然几位如此盛情,我岂能再娇揉做作?”说完向宋义诸人道:“那请几位包涵一下,如果见到刘兄,便代我向他问好!”随即转向铁二道:“铁大哥好意我心领了,我会注意的,请代我向铁大伯请安!”说完转身便走入任光的席间。
  任光和傅俊身边的人立刻让出一个席位给林渺,又让人送上杯碗筷之类的。
  林渺并不怕在这里报出真实姓名,因为这些客人多是王孙公子,与燕子楼并无多大关系,即使是燕子楼之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林渺的名号,除非是燕子楼的一些重要人物,诸于铁忆和晏侏之类的。是以,只要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暴露名字并无问题。当然,他之所以说出名字,也是因为直觉告诉他,任光和这个傅俊是值得相交的朋友。他也有意多交一些朋友,当然不能隐瞒姓名。
  事实上,他也不怕燕子楼中人知道他的存在,在这人潮簇拥的场合之中,他完全有办法逃出燕子楼,现在他倒是想知道曾莺莺要嫁的人究竟会是哪路神仙。
  这次是燕子楼的账房管家走上了献艺台,开始对刚才在台上露过一次脸的歌姬们作出公开的拍卖。当然,对于这些,林渺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最精彩的已经过去,至于拍卖歌姬只是那些闲人所做的事,林渺一点兴趣也没有。
  傅俊和任光本来就是冲着曾莺莺而来,此刻曾莺莺已经如此决断绝情,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与林渺聊得极为投机。几人自故乡聊到典史,又自典史聊到杂艺,再自杂艺聊到时局……到后来,傅俊、任光、林渺三人皆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林渺不由得想起坐在另一方的秦复,禁不住道:“我那边尚有一位朋友,不若我也把他叫过来同坐吧,谈到杂艺,他可是当之无愧的高手。”“哦,原来还有这样一位朋友,怎不早点介绍?”傅俊讶然问道。
  林渺扭头向秦复方向望去,却没有了秦复的影子,刚才尚在谈笑风生的李震和他的那群家将也都早已离座而去,他不由得摇头苦笑道:“他已经走了。”任光循着林渺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那张空空的桌子,立刻知道所指。
  “大哥,这个歌姬真是个尤物!”刚才叫林渺过来坐的那年轻人突地指着楼下的献艺台叫道。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也都向台下望去,果见台下的歌姬容颜清丽脱俗,一身薄如轻烟的轻纱紧裹着玲珑剔透的娇躯,翩翩起舞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又像是春回的乳燕,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充盈着无限的张力和诱惑,只让人心旌摇荡。
  楼下的男人们似乎完全忘了刚才曾莺莺所带来的不快,一个个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歌姬,恨不得将一对眼珠都抛到台上去。有些人甚至在吞口水,如一只只饥饿的狼,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便会立刻扑上台去对那歌姬为所欲为。
  “我出一百两!”有人在台下高呼。
  “我出一百二十两!”“我出一百五十两!”“我出两百两……”楼上楼下的人终于按捺不住高声呼叫着喊出自己的出价,都欲买下这名歌姬。
  “我出三百两!”刚才请林渺过来的年轻人也忍不住高声呼道。
  台下的燕子楼账房总管的目光瞟了上来,也有许多人把目光投了过来。
  “文弟想要这个女人?”傅俊淡然问道。
  那年轻人正是傅俊的堂弟傅文,一向以风流才子自称的傅文见傅俊和林渺都望着他,不由得微感不好意思起来。他对林渺的谈吐和文采极为佩服,是以见林渺望来,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点头道:“望大哥成全!”“男人的钱花在女人的身上是理所当然的,阿文何必害羞?”一旁的宋留根打趣道。
  傅俊也笑了笑道:“你若喜欢,就带回去好了!”“谢谢大哥!”傅文大喜。
  “三百两,有没有人再加?”台下的燕子楼账房管家晏异高声问道。
  台下静了片刻,以三百两银子购买一个歌姬并不便宜,像这般的歌姬,一般身价并不高,因此战乱之中,到处都是孤儿寡母的,想买个女人只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有时不用钱也可,试问谁愿出几百两银子购买这样一个歌姬?当然,也有许多风流男子只是害怕带这歌姬回家无法向家中的大夫人交代。
  “我出四百两!”一个声音自东北角传出。
  林渺循声望去,开口之人竟是离席而去的李震。
  傅文脸色微变,扬声道:“我出五百两!”“哇……”台下一阵哗然,居然有人出五百两购买一个歌姬,要知这么多的银子足够一个穷人在战乱之中生活数十年。
  “我出八百两!”李震似乎也是不得美人不罢手,更是语出惊人地道。
  台下更是哗然,台下的歌姬也停住了舞姿,向李震的方向行了一礼,娇声道:“谢谢公子!”傅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望了望傅俊,见傅俊的脸色也不自然,但要是叫他出比八百两更高的价格,一时也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咬了咬牙,高声道:“我出九百两!”李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向楼上瞟来,显然是要重新打量这个竞争的对手。
  台上的晏异脸显喜色,前面的几个歌姬每人的身价不过两百余两而已,最高的也仅两百五十两银子,但这一个却可以卖到九百两银子,确实是有些出人意料。
  “我出一千两!”李震道。
  傅文神色间有些恼怒,但又有些失望,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还该不该加下去,又望了望傅俊,却见傅俊的目光很淡漠,他立刻知道傅俊不会支持他再为这样一个女人争下去,只好暗暗叹了口气。
  “我出两千两!”一个浑厚而沉稳的声音自三楼之上飘了下来。
  “哇……”台下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两千两白银,用这个价格买下这个歌姬,怎不叫人吃惊?
  李震也不说话了,他本来倒有志在必得之心,但是让他拿两千两白银买一个歌姬,只怕他父亲也会痛骂他一顿,而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亏本的生意。
  林渺抬头向楼上望去,也暗自吃了一惊,这个人他见过,正是白天在燕子楼之上暗自观察他的人,按照汗莫沁尔的说法,这个人应该便是贵霜国的那个八段高手丘鸠古。
  傅文只好死心地坐下,让他拿两千两银子买一个歌姬那绝对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为曾莺莺。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两千两,有没有人还有更高的价格?”晏异显得兴奋地问道。
  “那人不是中原人!”任光吸了口气道。
  “他是贵霜国的高手,此人武功极为可怕!”林渺小声地道。
  “贵霜国的人也来了?”傅文吃惊地问道。
  林渺点了点头,楼下的晏异又呼了一遍:“两千两,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钱?”良久,四周都不再有人应声,确实没有人愿出两千两银子去买一个低贱的歌姬。
  “好,两千两成交!”晏异终于宣布了最后的结果。
  丘鸠古居然愿出两千两银子买这样一个歌姬,真让林渺有些讶然。不过,这些贵霜国人行事是很难揣测的,他也懒得去想,倒是他探得,燕子楼与贵霜国有一批贩卖女人的交易,如果真是如此,丘鸠古大可与晏侏在私下交易,那并无什么不妥,但是,为什么不这样呢?
  那个神秘而美丽的怡雪会不会也在燕子楼之中呢?会不会也在看着这一切?那她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呢?他的目光不由得四处找寻起来,不过并没有怡雪的身影。突地,他又感到有些好笑,怡雪是个女的,怎么可能会以本来身分进入燕子楼呢?那样岂不是让燕子楼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投向她了吗?只怕曾莺莺的风头都要被她比下去。因此,他若想在这里找到她,岂不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阿文,别丧气,待晚上,我去把这歌姬给你偷回来以偿你之愿如何?”宋留根安慰着傅文道。
  “又想做偷香劫玉的老本行吗?”一旁的傅俊没好气地道。
  宋留根悻悻地一笑,道:“我只是为阿文着想嘛,既然阿文喜欢她,这贵霜人居然强夺人所爱,实在是很可恨,让他浪费两千两银子也算是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咱们兄弟不好惹!”“你以为凭你的能耐能够偷得出这名歌姬吗?”任光反问道。
  “我从来都对自己很有信心!”宋留根自信地道,像是这名歌姬已经被他偷了出来一般。
  林渺不由得好笑,道:“如果宋兄想去偷回她,倒不如出两千零一两银子把这个歌姬买回来。”任光和傅文也同时被逗乐了,宋留根不服气地问道:“林兄是说我偷不出来?”“如果宋兄与贵霜国的武士交过手,便知冒这个险还不如丢两千两银子。”林渺并不含蓄地道。
  “林兄与他们交过手?”傅俊讶然问道。
  “是的,这群贵霜武士都是一流好手,那个出两千两银子的人乃是贵霜大使手下的最得力之人丘鸠古,听说在整个贵霜国之中,能胜过他的人,不会超过十个!”林渺肃然道。
  “啊……”宋留根的神色微变,如果林渺说的是真的,在贵霜国中丘鸠古可以排在十位以前,那他去挑战这个人倒真不如出两千两银子。
  “如果真是这样,我看还是给他两千零一两银子买下那歌姬好了。”宋留根无奈地苦笑道。
  众人一愕,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林兄怎会对这些人如此了解?”傅文有些不相信地道。
  “这一切我是自一个贵霜武士的口中听说的。”林渺淡淡地道。
  “我看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不如大家先去客栈长谈吧。”任光提议道。
  林渺望了宋义一眼,尚没见到刘秀的踪影,他只感到有些奇怪,这种场合刘秀居然会不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呢?这让林渺大感疑惑。
  “起火了,后院起火了!”蓦地底楼有人高声呼喊。
  燕子楼后院起火,这确实让人感到有些意外,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老虎口中拔牙?能在守卫如此森严的燕子楼中放火,这人自然也不会简单。
  楼下的燕子楼护卫们微微有些乱,而那群在台下观看歌姬起舞的人也一阵骚动。
  透过窗户,隐隐可以看到后院那腾升而起的火苗,夜幕也似乎映得有些红。
  确实是有人在后院放火,这下子倒是有戏看了,林渺心中暗叫解恨。
  后院之中传来了一些姑娘们的惊呼,显然是烧到了他们所住的闺房。
  守在燕子楼外的棘阳城的官兵们,也迅速自大门口调入,各拿着灭火工具便向后院跑去。
  官兵的涌入,顿时将燕子楼的局面搅得更乱,许多人都迅速地退出燕子楼。
  “看来我们真的是要走了!”任光望着后院升起的火光,笑了笑道。
  “何不把酒观火,也算是逍遥自在,不是吗?”林渺笑了笑道。
  “哈哈哈,这倒是个好主意,把酒观火,他去热闹我自清静!”傅俊赞同道。
  “莺莺住所离后院不远,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莺莺而来的?”傅文此时倒为曾莺莺担心起来。
  “阿文可真是怜香惜玉,这时候还记着那薄情的女人!”宋留根打趣道。
  “士为知己者死,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傅文有些气恼地质问道。
  “是啊,士为知己者死,但曾莺莺知你吗?而你又了解她多少?这女人一看便知道是能够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你还是死心吧!”宋留根并不在意傅文的恼怒,依然我行我素地道。
  傅文一时语塞,有些老羞成恼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她?你怎知道她不了解我?你今天只是第一次见到她而已……”“文弟!”傅俊也有些生气地打断傅文的话,微有责备之意。
  傅文只好住口,他惟一怕的便是这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堂兄。
  “留根说的也许是对的,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会使我们不自觉地被其声音吸引进去,这个女人虽是我们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但却也是足以引得天下大乱的妖姬!”任光对宋留根的话深有同感地道。
  林渺心头一动,他也有这样的感觉,无论是曾莺莺的琴音还是歌声,都似乎包含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正是这股力量引得他无法控制心神,为之着迷。以他的功力,本来很难被外音所惑,可是曾莺莺的声音仿佛是自他心底升起,然后渗入他的思想之中,使他无以自制。
  “对了,任兄和宋兄可知这世上是否有可以将武功融入到音乐中去的绝活?”林渺突然问道。
  “武功与音乐融合?”傅俊的眼睛一亮,反问道。
  “林兄是说,曾莺莺的音乐声中很可能融入了某种奇异的武学,这才会使音乐更充满诱惑力?”任光也眼睛一亮。
  “林兄真是思维敏捷,我听师父说过,世上仿佛有一种叫'种情大法'的神秘武学能够在举手投足之间发挥出来。听说这种武学本身只是一种附庸,并无真正的杀伤力,但是如果结合其它的任何武功或杂艺,就可以发挥出让人想象不到的魔力,甚至可以控制人的心神!只是不知道这种武学能不能够融入歌舞。不过,这种武学似乎早已失传,如今是否有人能使还是个问题!”宋留根似乎想起了某些问题,出口道。
  “种情大法?!”林渺对此却是一无所知,事实上对于各门各派的武学,他知道得很少。对于江湖中的事,也仅是初闻,哪能跟宋留根和任光等人相比?
  “留根想得太多了吧,莺莺只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只是琴技高超而已,又有什么‘种情大法’、‘种爱大法’的,她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傅文不屑地反驳道。
  宋留根只是笑了笑,却不反驳,只是扭头向那后院望去,道:“真的好热闹。”傅文更恼,但却拿宋留根没办法,平日里他两人斗口,他向来是很少赢,因此最恨宋留根这副德性。
  林渺见两人这般,不由得有些好笑,转过话题道:“热闹是热闹,只怕没有人来伺候我们了。”任光扭头,发现本来在楼间穿行的美姬们只剩下几个心神不定的。
  蓦然间,林渺的眼角余光似乎多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而且还似乎向他招了一下手。
  林渺讶然,扭头望去,却见一俊秀之极的陌生男子正在楼梯口之处,眉目之间有种颇为熟悉的感觉,他心头一动,感到有些好笑,这人不就是怡雪吗?
  宋留根见林渺的目光有些发呆,不由得也顺势望去,却是什么也没有见到,不由得惑然问道:“林兄在看什么呢?”林渺回过神来,不由得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有一位故人下楼了,我正在找他,因此,得先失陪了,若有机会,我便去找几位兄台。”“哦?”任光微讶,道:“如果林兄有事,便去忙吧,明天午时之前我们尚会在棘阳,我与林兄一见如故,若有空闲,别忘了我们恭候大驾!”“好说,若有空暇,林某定当拜访,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林渺说完行了一礼,转身向怡雪消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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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的火势使燕子楼内的护卫几乎全都聚于此处,拿盆的、拿桶的,犹如热窝上的蚂蚁,谁也不敢想象,如果火势蔓延的话,将燕子楼全部引燃,那后果会是怎样。
  燕子楼中房连房,屋连屋,若是火势蔓延,则是一发不可收拾。因此,燕子楼中所有的人都显得极为紧张,救火成了他们首要之事,反倒是忽略了主楼之中的买卖和客人。
  林渺轻松进入后院,他对燕子楼并不熟悉,而且,燕子楼内极大,想要找到某个小房间,还真难以办到。不过,怡雪却轻车熟路地奔在前面,并没有人阻止他们的行动。
  “我找到了那些被燕子楼搜罗来的无辜女子!”怡雪见林渺跟了过来,道。
  林渺苦苦一笑道:“那又能怎样?我们又怎能将他们安全地带出去?如果被燕子楼的人发现了,岂不是更害了她们?何况此刻城门四闭,我们根本就出不了城。”怡雪微愣,不服气地问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燕子楼中有的是秘道,我们大可自秘道中退出。在城外,刘公子已准备了大船,只要天亮一出城,便可把她们送到安全之地!”林渺心道:“难怪没有看到刘秀,原来他是去准备船只了。”不过他对怡雪的话并不以为然,吸了口气道:“你认为什么地方安全呢?天下哪里不都是一样?他们只是一群柔弱女子,四处战火纷起,若是无法安置好她们,只怕反而害了她们!”“这些事情必须先出了棘阳再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若是还有什么意见,不妨现在说出来好了!”怡雪有些生气地驻足,冷冷地望着林渺道。
  林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道:“我没有意见,一切听你的就是!”怡雪神色一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是男妆,但仍掩不住其绝美的气质,让林渺看得有些呆了。
  “走吧,发什么呆?”怡雪转身提醒道。
  林渺暗骂自己:“身在虎穴之中居然还胡思乱想。”只好重整心思,跟在怡雪身后避开燕子楼的护卫。
  事实上这一刻他们便是与燕子楼的护卫擦肩而过,也不会有人在意。
  “什么人?站住!”一声低喝自一间小楼的暗处传来。
  “长眼睛不看事吗?连我也认不出来!”林渺急踏两步,粗声道。
  那黑暗中的护卫没想到竟遭到来人的叱骂,反而不敢乱说话。事实上黑暗之中,他们并不能看清对方的容颜,但对方的声音有些陌生,不过,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当来者是什么重要人物,忙陪不是道:“是小的不好,因光线太暗,小的一时没看清!”“现在看清了吧?”说话间林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那两名护卫大吃一惊,发现竟是陌生人,暗呼不好,正要出手之时,林渺已经以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出手了。
  “嗯……嗯……”那两名护卫发出两声轻哼,倒像是在回答林渺的问话。
  两名护卫并未应招而倒,而是呆立着被点了穴道,林渺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像是在训斥自己的手下,道:“好好盯着,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物,否则拿你们是问!”黑暗之中,小楼另几处哨口的人也看到了这边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们也同样无法看清林渺的脸庞和面容,只觉得声音有些沙哑。他们并没有看到林渺制住这两名护卫的穴道,还道是林渺在训斥这两人,因此,都不怀疑有他,还以为真是自己人。
  林渺迅速向小楼中行去,黑暗处的哨口再没人出声相阻,谁也不想自讨没趣。
  怡雪见林渺如此大胆急智,不禁感到好笑,跟在林渺身旁很快进入院内。
  院内亮着灯火,他两人再也无法遁身,正在思量该如何对付守卫之时,蓦闻一个极冷傲慢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们到此所为何事?”这几个字的音调听起来极怪,林渺和怡雪一扭头,却发现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贵霜国的武士。
  林渺心头一动,暗拉了一下怡雪,沉声道:“丘鸠古先生叫我来为他带两个女人去!”那人一听是丘鸠古派来的,不由得神态大变,显得极为恭敬地道:“可有先生的令牌?”“令牌在汗莫沁尔那里,他本是与我同来,但因后院起火,他耽误了一会儿,让我们先来这里等他,他随后便到!”林渺瞎编道,同时极速地打量四周的环境,思忖如何解决这里的人。不过他心中也在暗暗担心,如果这里的燕子楼护卫全都换成了贵霜武士,只怕会很难有所收获了。
  那贵霜武士听林渺说汗莫沁尔随后就到,并不怀疑,如果这人不是燕子楼的重要人物,又怎会知道丘鸠古和汗莫沁尔这两人的名字和关系?何况,他们能在燕子楼护卫不加阻拦之下走进来,更证明这两人是燕子楼中的重要人物。他哪里想到林渺只是胡说八道,能进大院,只是靠唬住外面的人,这使得外面之人还没看清身分就顺利溜进院中,若是在白天肯定不行,而巧在这里的贵霜武士对燕子楼根本不熟,也不知道林渺两人是不是燕子楼的人,竟让林渺和怡雪安然地留在院中。
  怡雪早已将院中的一切看在眼里,侥幸的是,院子中只有两个贵霜国的武士,这对他们说,对付这两人根本就不在话下。
  “你们在这里真是辛苦了,这里就只你们两们兄弟吗?我待会回去便给你们送些酒菜来!”林渺像拉家常一般轻松地问道,他仿佛不知道这里已是龙潭虎穴。
  “不,我们有四人!”那贵霜武士听说待会儿为他们送酒菜,忙将实际人数说了出来,他可不想到时候四个人吃两个人的菜。
  “哦。”林渺心中好笑,这贵霜武士果然经不住几句话套,不过,他却暗暗思忖另外两人在哪里。
  怡雪见林渺这般随意几句话不仅骗过了贵霜武士,还套出了其实力,不禁对林渺多了几分佩服,但她哪里知道,林渺自小生长在天和街,与混混们在一起,骗人简直是家常便饭,此刻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林渺几可肯定另外两名贵霜武士是在小楼之中,只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这两人,再去对付另外两人应该没多大问题。不过,但愿这些人不要都像汗莫沁尔那般厉害就行了,不由向怡雪递了个眼色。
  “这些姑娘你可见过?待会儿你帮我们为丘鸠古先生挑好了!”林渺笑嘻嘻地向那贵霜武士靠近了一步道。
  那贵霜武士似乎对林渺并无戒心,只是笑着回应道:“为丘鸠古统领效劳是我们的光荣……”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觉一股冷风夹着白光爆射而至。
  林渺出剑快绝,而怡雪出剑也有如长虹经天般,带着暴风骤雨般的气势直射向另外一名贵霜武士。
  事起突然,面对林渺的那贵霜武士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而林渺的短剑出自袖间,直接而狠辣,等到那贵霜武士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林渺的剑已经割破了其咽喉,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怡雪却没这么轻松,因为她与另一名贵霜武士之间的距离有两丈许,要想在这种距离一击致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铮……”怡雪的剑击落在一根石柱上,那贵霜武士以最快之速射出圆月弯刀,同时身形迅疾借石柱之利滑开。
  怡雪想趁势而下,但那要命的圆月弯刀却以一种奇妙的弧迹射向他的身体。
  怡雪借剑身点击石柱之力,身子在空中若游鱼般扭了一下,竟自侧面绕击向那贵霜武士。
  那贵霜武士的动作也绝不慢,冷哼着挥手,那射出的圆月弯刀又倒折而回,手中的精铁刀鞘毫不示弱地倒迎上怡雪的剑。
  林渺微微吃惊,这名贵霜武士的低哼,足以引起屋内的两人注意,甚至可能会引起外面燕子楼的护卫们疑虑,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要陷入苦战之局?但见这名贵霜武士竟以刀鞘格挡怡雪的辟邪剑,不由得暗暗不屑。
  “哧……”那精铁刀鞘如朽木一般断成两截,辟邪剑芒爆射之际,怡雪迅速回击那自后方绕袭而来的圆月弯刀。
  “叮……”圆月弯刀也断为两截,那贵霜武士轰然倒下,额际多了一点血红,却是被剑芒所破。
  “轰……轰……”小楼的门在爆响之中化成千万点利矢似的碎片,向林渺和怡雪爆射而至,两名贵霜武士犹如两只巨狼爆射而出,强大激涌的杀气顿时将虚空完全惊碎。
  “走!”林渺半刻也不犹豫地向怡雪喊道。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惟有放弃救人,先必须保证自己不陷入绝境。
  怡雪刚想松口气,却见无数碎片奔面而至,她立刻明白,这自楼内而出的两名贵霜武士都是极为难缠的高手,只怕想在数招之内将之解决是不可能的,再听林渺的呼喊,自然明白林渺的意思,她并不是只知争勇斗狠的武夫。
  怡雪的身法绝不输给林渺,说退便退,如箭一般脱开木屑的笼罩。
  林渺反手拂袖,挥出一股强大的气流,那本来激射而来的木屑竟被倒卷而回,射向两名攻来的贵霜武士,这才追在怡雪之后向院门口闯去。
  “嗖……嗖……”几支冷箭自暗处爆射而至,留守在外面的燕子楼护卫显然也知道情况不对,对自内冲出的两人施以攻击。
  林渺和怡雪冲出之际,因背后光亮极大,那些隐于暗处的燕子楼护卫们便能够借光亮看清其面容,立刻认出这两人不是燕子楼中人,哪还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叮叮……”林渺剑出如风,这些冷箭并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别让他们逃了!”有人高呼,暗处的护卫们皆飞身扑出欲阻住两人的去路。
  “挡我者死!”林渺冷哼声中,身形与刀共化一团暴风向护卫们扑去。
  “呀……呀……”强大的气旋和霸烈之极的刀势,将两名护卫连人带剑都给劈开,另外两人则承受不了强大的冲击力,被撞得暴跌而出。
  林渺便像是一颗来自天外的巨大陨石,不像是一柄刀,而是带着巨大冲击力的风暴,挡者披靡。抑或这群护卫之中,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硬接林渺一击。
  怡雪在林渺的身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林渺身上的强大气势,那是一种压力,犹如炸开的热气炉,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冲击力,她心中都有些骇然,林渺的功力和他的年龄不成比例,与其武功也并不匹配,尽管林渺的武功很好,但在招式上似乎尚欠缺了许多东西。与敌交手之时,林渺往往只是以功力弥补招式上的不足。当然,仅只这样,便足以让林渺成为可怕的高手,但如果真正遇上绝世高手或大宗师级的人物之时,林渺便很难保证功力上的优势,那时招式上的破绽足以成为致命之处。
  怡雪对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想到这些问题而有些惊讶,往日,她可是很少去想别人的事的。
  “嗖……”怡雪刚破开几名护卫的阻击,蓦觉身后锐风破空而至,急忙扭身,锐风擦身而过,却是一柄刀鞘如风轮般旋过,而另一股带着浓烈杀意的气劲也自后方逼至。
  不用回头,怡雪也知道这是贵霜武士的攻击,这些人的武功不仅诡异,而且极为难缠。
  “叮……”怡雪回剑,仅凭感觉,便准确地截住自身后攻来的圆月弯刀,但圆月弯刀却在剑锋之上划过一道诡异的弧迹,依然向怡雪的身后攻到。
  怡雪吃了一惊,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林渺会说贵霜武士不好惹,那是因为贵霜武士的兵刃怪,武功招式全都是自实战经验中总结而出最具杀伤力、最诡变的招式,这也是贵霜国能够称雄于高原、称雄于域外的原因之一,甚至连匈奴都惧怕贵霜骑士。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这弯刀都可以自由地射杀敌人,其杀伤力在短兵相接和追袭战之中更具威胁。
  事实上,圆月弯刀是在平原之上演化而来的兵刃,在与狼群日积月累的斗争之中,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和猎人将自己的武器不断改进,以至于更具杀伤力,更灵巧,而圆月弯刀便是在草原上对付狼的最好兵刃之一。在贵霜国,更是普遍都用这种兵刃,也使得关于圆月弯刀的武学在贵霜国发展极快,涌现出一群不世的高手。
  圆月弯刀极滑,因此,并未被辟邪剑斩断。
  “小心!”林渺低呼,那飞射而出的刀鞘竟又倒旋而回,直撞向怡雪的背部。
  怡雪当然不会没有感觉到这些,尽管对于贵霜武士这一轮怪异的攻击攻得微有些错愕,但其身法超绝,这种攻击并不能真个缠住她。
  抽身而退的怡雪倒撞入燕子楼护卫的人堆之中。
  “你先走!”林渺的身子倒撞向那两名贵霜武士,向怡雪低喝道。
  两名贵霜武士突见眼前的敌人倏然失踪,那回旋的刀鞘竟射向自己,不由得也吃了一惊,而便在这时,林渺连人带刀已若陨石般狂撞而至。
  “轰……”刀鞘碎裂,一名贵霜武士的圆月弯刀也被震碎,身形更是踉跄而退,他们怎也没有料到林渺竟会拥有如此霸道的功力。而强霸的刀气,也让另一名贵霜武士骇然飞退。
《无赖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