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身剑俱灭
齐威乃是齐万寿的大弟子,更是禁卫军统领之一,昔日乃是王莽宫中的亲卫,后叛王莽,割下了王莽的一肢,更因齐燕盈的关系而得到了刘玄重用,但却没料到在这种时刻,齐威不仅出卖了刘玄,还偷袭了齐万寿。
齐万寿没死,跌落之时,心中充满了无尽无期的悲愤,这个被他从小养大的弟子,竟然在这种时候欺师灭祖,出卖求荣,这怎不让他怒?
“爹——”齐燕盈被刘玄带着,在一干高手相护之下杀开了一条血路,但她却欲杀回包围之中营救其父。
“走——”齐万寿一声悲啸,怒吼之中,双臂一振,在逄安再次扑来之时,他竟双掌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这一记确实让所有人大感意外!
“快退——”秦复却神色大变,惊呼一声。
齐威一怔,听得秦复居然如此紧张,忙滚身向包围之外翻去。
逄安却并不为所动,那群赤眉军战士也蜂拥杀至,根本就收不住脚。
齐万寿受自己狂击,身子倏地弹起三丈,厉吼:“身剑俱灭——”逄安一击落空,却见齐万寿身子顿时一片血红,透出诡异莫名的光芒,仿佛全身毛孔里都渗出了无与伦比的肃杀之气。
“退——”秦复吼声中,一带马儿倒掠数丈。
“轰……”黑暗的天地之中顿时爆起一层血芒,如暴风雨般的血气挟带凛烈的剑气,无孔不入地向四面八方辐射。
天地仿佛在刹那间陷入了一个奇异扭曲的空间,所有的生命在这个空间里全被扭曲、绞碎,被那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血芒剑气冲击得千疮百孔,分割成碎末。
所有人都似乎在刹那间迷失在这诡异离奇的虚空之中,而惨叫声、惊呼声也被冲击成碎片,随那降下的血雨泯灭。
刘玄诸人也被那强烈无比的冲击波掀得跌了出去,但是他很快便清醒过来,阻击他的赤眉军战士大部分竟因功力浅薄而被气浪冲得昏死过去,靠近齐万寿者,早已被那无坚不摧的剑气射得千疮百孔。
齐万寿方圆近二十丈内一片狼藉,赤眉军战士几无活命者。
逄安也绝对没想到齐万寿最后一击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在齐万寿化成血雨之时,他立时意识到不妙,但想退已来不及,那无坚不摧向四面八方冲击的血雨剑气所带来的压力有如泰山般禁锢了他的每一寸空间,使他根本就无法退却。是以,他惟有全力以赴地对抗,以玄功护体。
虽然如此,逄安依然低估了这蕴含齐万寿生命精华、万千悲愤和杀机的血雨剑气的破坏力和摧毁力,当他的护体真气被击得完全溃散之时,方感受到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惊惧,更感受到在这层向四面冲击的血雨剑气之中包含着一种无上的精神。
这种精神仿佛是死亡烙印一般摧毁了他内心的意志,摧毁了他所有的思想,在意志与思想被摧毁的那一刹,他竟感觉到自己的躯体在分解。
没有任何痛苦,仿佛是被风吹散的沙尘,没有知觉,但他却知道这并不是梦,而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当然,逄安知道自己尚没死,因为一个死人是不可能感觉到身外的一切的,也不可能分析周围的环境。
刘玄庆幸与自己的一群亲卫们杀至了包围的边缘,这便使得他们并未真的受伤。
海长空与樊祟两人也被那股血潮冲击得掠向两个方向,但海长空身形即在空中拐了一个弯,随即扑向那有如鬼魅般截向刘玄的秦复。
秦复绝不想让刘玄逃脱,在他看到齐万寿双掌猛击自己的天灵盖之时,便知不妙!
齐万寿与秦复之父秦鸣乃是至交,因此也便知道了齐万寿有这么一式最为霸烈与敌皆亡的杀招,后来他见了伯父秦盟之后,秦盟在谈到天下武学时,也同时对齐万寿这一招极为推崇,尽管齐万寿从未使过此招,但秦盟却坦言对于这样一记杀招,他也不敢轻迎其锋,更不知其威力如何。
当然,齐万寿从未使出这一招,因为当这一招使出之后,他自己也会神魂俱灭,化为飞尘。因此,若非迫不得已,他绝不会使出这最后的杀招。
秦复知道,但逄安和其他人并不知道,因此注定会死伤惨重。不过,秦复也知道,这是刘玄最好的逃命机会,只是他绝不愿让刘玄逃出自己的包围。
如果今日不能诛杀刘玄,他日再想诛杀此人,那便很难了,而且玉玺和符令尚在刘玄的身上。真正的得到天下,就必须夺下玉玺和符令,这是绝不可以马虎的。
是以,秦复一退,便即绕行截向刘玄,却被海长空及时发现了。
海长空见齐万寿舍身救主,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以在与樊祟一分开之后,立刻便截向秦复。
樊祟也极为讶然,这个老太监的功力之高,竟似乎尚胜他一筹。武功之诡异,若单打独斗,只怕两人处于伯仲之间,这确让他有点惊讶,也深叹天下间高手之多,实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樊祟一向纵横沙场,少有对手,而在武林之中也难以找到真正能与之相匹的高手,除有数人之外。他向来自尊自大,却不想今日遇上这等高手,倒使他斗志大盛。另外齐万寿的武功也让他为之吃惊,也难怪齐万寿能够在昔日武林四圣之中名列第二,实是因其确实拥有极为超卓的武功。
“轰……”海长空的攻击确实很及时,秦复对这老太监的全力一击也不敢大意,他并不是第一次与这老太监正面交手,自然知道此人功力之深实不比他逊色多少,若不是秦盟将全部的功力转接给了他,只怕即使他习成了《霸王诀》的武功,此刻也难以百招之内胜敌。不过,他庆幸得到了秦盟身上的六成功力,再加上他自身的修为,也使他在天下间难寻敌手。
海长空的身子倒跌而回,秦复并不想因为海长空而放走刘玄,是以他这一击并未尽全力,而是以余力旋身飘向刘玄。
海长空落地,那群赤眉军战士立刻又围了上来。不过,他并不在意,拂袖间,这群人顿时如纸鸢般飞跌而出,待他再欲阻截秦复之时,樊祟已经狂攻而上,没办法,海长空只得又全力迎战樊祟。
“快护着皇上退走,这里交给我们!”那群刘玄的亲卫高手见秦复来势凌厉无比,立刻便有八人联手飞扑而上。
这些人无一不是千里挑一的,皆是高手中的高手,虽不及齐万寿之辈,但每一个人绝对可以在江湖上名动一方,八人联手,其气势若江海怒潮,便是秦复也为之讶然,海长空没能让他停下来,但是这八人的联手一击却使他不得不停下来。
秦复向来对刘家的死士有所耳闻,更知道这些人都是由刘家武功仅次于武皇刘正的一个神秘人物亲手训练出来的,这也是何以舂陵刘家在历经大变之后仍能傲立于天下,更是能人辈出的原因。
“走!”刘玄再不回头,他身边尚有十几名亲卫高手,见人就杀,护着刘玄与齐燕盈居然杀出了重围。
这些亲卫高手人虽少,却无不是悍不畏死、万人莫敌的勇将,这些人确实曾花费了刘智许多心血。
王莽篡位之后,刘智便立志要为恢复汉室江山而努力。是以,以他那绝世武功,甘然隐于幕后,为舂陵刘家训练超级人才。因此,刘智便成了江湖之中的另一个传说,而这些只有刘家正系或是最亲信的人才知道其中的环节。
刘智一生未出江湖,但他却训练出了舂陵刘家最超卓的新一辈,如刘寅、刘仲、刘嘉、刘村,这些人无不是受刘智的教诲而成就今日之威信。
刘智的武功之高,早已不在邪神之流之下,比刘寅只强不弱。因此,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人物,也绝对是足以名动江湖的高手,而且这些死士的训练更为特殊而艰苦,磨砺出的这些人有着魔鬼一般的意志,对刘家更是忠心不二。
只是刘智没想到他所训练出的人物今日却派上了用场,只不过,情况有些惨烈。
刘玄杀出重围,几乎是有点慌不择路便直接冲入那片稀疏的林子之中。
秦复也是低估了刘玄身边之人的力量,尽管他率领了两千兵马在这里设下埋伏,却只有他与樊祟和逄安才是真正可以与刘玄身边之人抗衡的高手。
秦复一向对自己极为自负,在他杀了寿通海后,又力杀刘寅,自皇宫中逃了出来,他对自己的武功极度自信,而此刻又有樊祟这不世高手相助,以他二人之力便足以天下无敌!再加上一个逄安,更是如此。但是他却没想到刘玄身边的高手不仅是单打独斗的高手,更是联手攻击的高手。
这八名高手联合出击,力量立涨数倍,其攻势之凌厉让秦复也为之骇然。赤眉军中尽管也有一些好手,却无法与这些人抗衡,是以秦复只好眼望着刘玄杀出重围而惊怒不已。
赤眉军一见刘玄逃出了重围,也都紧跟其后狂追。这些人也明白,若是让刘玄逃了,其后果会怎样,至少他们无法向秦复和樊祟交代,因此他们惟有拼命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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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王爷一定是独去长安了!”孔大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脱口道。
孔大此言一出,立刻将身边几位神情微有些沮丧的将领吓了一跳。
“对,王爷一定是亲自去了长安,否则为什么只让宗佻将军和宋义丞相领人去河北见建武皇帝?”崔次立身而起,肯定地道。
“那可怎么办?刘村将军也不见踪影,难道他也和王爷一起去了长安?”铁二急道。
“肯定是这样,王爷的亲卫军都不见了,他没有必要离开军营呀,定是怕我们同去,这才独自行动!”孔大有些气恼地道。
“我们快去找丞相和宗大将军吧!”崔武提议道。
“好,我们都去!我们岂能丢下王爷独去河北?”铁二肯定地道。
“你们都在争执什么?”宋义的声音自外面悠然传入,却有一丝淡淡的苍凉。
“丞相,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找你呢!”崔次大喜道。
“找我何事?”宋义与两名亲卫高手一起踏入屋内,问道。
“王爷是不是和先锋去了长安?”孔大直接问道。
“为什么你要这么认为?”宋义反问。
“要不王爷为什么不先和我们一起去河北,只他与先锋去河东见邓禹?”崔武惑然道。
“王爷先去见邓禹自有他的打算,我们听令行事就是,难道你们对王爷的话也敢怀疑?”宋义有些不悦地叱道。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在想,万一王爷不是去河东,而是去了长安,那王爷就危险了!”崔武又道。
“丞相,末将思来想去,也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还请丞相坦诚相告,如果王爷真的有什么危险,我们这些人活着又有何意思?”孔大坦然无惧地道。
宋义自然知道孔大对汉中王的忠心,因为这些人都是当年一起自宛城起兵,相互之间本就交情极为深厚,知根知底,是以孔大这才敢如此直接地问。
“王爷有令,让我们去河北,我们便得去河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既有此安排,必有其用意,若我们在此胡乱猜测,又擅自议论,乱了军心,谁能担起这个责任?”宋义神情一肃,凛然道。
众将不由得皆怔住了,宋义的话也确实有理,但是他们心中尚存在着一丝疑惑,更对刘嘉的安危极为担心,因此尚不能静下心来。
“不必想太多,吉人自有天相,军中是忌讳议论主帅决议的!你们身为将军,却知法犯法!不过,念在你们是一片忠心的份上,本相就不惩罚了,但下不为例!既然王爷将权力交给我与宗大将军,我们便得不遗余力地完成王爷的期望,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支持本相行事,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违反了军纪,我也必以军法处置,绝不轻饶!”宋义凛然道。
“末将明白!”崔氏兄弟有点无奈地道,其他几人有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们也该回营休息,明日便要拔营起寨了,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情绪和挂碍。”宋义语气平和了一些道。
“谢丞相提醒,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孔大应了一声。
铁二诸人也只好收拾心情各自回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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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狼狈地奔逃,刘玄可以肯定,这是他今生最为狼狈的一夜,但是这却像是命运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有退路可以选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毕竟逃出了重围,尽管损失了身边的大部分高手。
此时的刘玄确实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海长空与那八名拦截秦复的亲卫高手,不用多想便已知必定是凶多吉少,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在这种时候,恨谁都没有用,齐威居然出卖了他们,还害死了齐万寿,这或许只是天意,本来可以做得很顺利的事情,却拥有一个极意外的结果,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叛徒的出卖。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走了多少路程,只记得已穿过了那片稀疏的林子,又翻过了几个山坡,刘玄他们并不敢走官道,在天快亮之时,终于甩开了追兵,但他们没有马儿代步,确实也累得够呛。
齐燕盈则是从未受过这种苦难,但在今日,不仅目睹了师兄的叛变,更目睹了父亲的惨死,尽管齐万寿死得惨烈,但是那种感觉却让齐燕盈的心灵遭受了无法磨灭的创伤,以至于稍缓了一口气后,这位娇滴滴的皇妃却轻轻饮泣起来。
刘玄的心情并不好,但在这种时候却并不想责难齐燕盈,毕竟是同过患难,而他心中对齐万寿之死多了些许的歉意和无奈。对于齐万寿英烈为主的忠心,却是极为感动,是以在这种时候,他却显得极为温和地安慰道:“爱妃,人死不能复生,若能逃过此劫,他日必为国丈报仇血恨!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离开此地,这里尚不安全!”“皇上,你一定要为臣妾作主!”齐燕盈悲从心来。
“你还能跑得动吗?”刘玄吸了口气,关切地问道。
齐燕盈虽有娇小姐的脾气,但在这一刻却仍很明理,知道刘玄如此对她已是难得,而且形式极为紧迫,因此她惟有咬咬牙点头道:“臣妾还能跑得动,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那群刘玄的亲卫高手心中也极为感动,这一夜的狂奔厮杀,就是他们也已是极为疲倦,但是齐燕盈却咬牙苦撑,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确实让他们心生感慨,也对这位娇弱的皇妃更多了几分敬重。
刘玄也爱恋地望了望齐燕盈,尽管此刻他心中多了许多怜惜,却也是无能为力,所幸齐燕盈自幼随父习武,体质远胜常人,否则这一夜的狂奔早已不能迈步了,只是此刻也好不了多少,刘玄也只能咬咬牙,狠心再拉起齐燕盈向背离长安的方向狂奔而去。
所幸有刘玄牵着,刘玄体内的真气使两人联成一体,倒让齐燕盈省力不少,尚能撑下去。不过,她也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人力毕竟有穷竭的时候,若是奔行太久,只怕以刘玄的功力也撑不了多久,到时万一追兵赶到,只怕连战斗力都没有了。
刘玄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他们没有马儿代步,就惟有竭力奔跑,然后找个隐身之所休息,恢复元气再作逃离的打算。
长安城外的地形刘玄并不是不熟悉,昨夜狂奔没有方向,现在静下心来,则选定好方向,确认位置之后,才继续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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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敢保证,他们绝对逃不远!”齐威肯定地道。
“哦,你为何这般肯定?”樊祟有些意外地问道。
“因为在出地道的时候,我在黑暗之中布下了一种特殊的香料,这种香料沾身会七日不去。因此,我们只要跟着这种气味追踪下去,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齐威解释道。
“看来齐爱卿还真是有心之人。”秦复淡漠地道。
“为皇上办事,小臣自当全力以赴!”齐威阿谀道。
“很好,朕是不会亏待功臣的,若真能擒杀刘玄,必重重有赏!”“谢皇上,如果小臣所猜未错,刘玄他们必是向骊山而行了,他们没有马匹必不能走远!”齐威肯定地道。
秦复望了有些狼狈的齐威一眼,表情之中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冷笑。他有点庆幸齐威没有在齐万寿那一式人剑俱灭中死去,也没有像逄安那般重伤若死,否则的话,今日想追刘玄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刘玄的力量,尽管刘玄的武功确实极为超卓,却并不放在秦复的眼中,反倒是刘玄身边的那群死士亲卫确实可怕,昨夜秦复虽然杀了那八人,但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少,更花费了极大的精力,以至于让海长空都有机会从樊祟的手中逃走。
樊祟没能留住海长空,是因为海长空的武功确实不下于他,除了樊祟,余者并不能对海长空构成威胁,是以其借机而逃。
当然,这是黑夜赋予海长空的便利,若是白天,海长空必难逃一死。不过,海长空之所以能逃,其代价是负伤不小。
事实上想自樊祟这等高手及那些包围的伏兵手下逃走绝不容易,但海长空还是逃了,在秦复杀死那八名死士高手后,海长空已经没了踪影,这自然让他极为恼怒,也使他不得不重新定位刘玄这个人。
当然,不管如何,刘玄都必须死!这是不可以改变的现实,也是不改变的宿命,为夺下长安,秦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那突然杀出的神秘人物便是他一直想找到的属于刘玄影子的人物,但是秦复一直都未曾找到,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终于还是出现了,而且还让他失去一指,身受重伤。
秦复并没有低估这个影子般的人物,只是其出现的并不是时候,不过对方总算是死了。而让他更值得庆幸的却是——终于如愿夺下了长安城。
夺下长安,便表示他与帝王之梦更近了一步。以眼下赤眉军的力量,又拥有长安城,确实拥有一争天下的实力,只要他夺得了传国玉玺和符令,也便成了汉室之正统,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征伐天下不愿臣服之人!因此,他绝不会让刘玄逃出生天。
骊山并不高,其地势也并不广,却极为奇秀,是长安附近除终南山之外最高的山,因其距长安城极近,因此也为汉室所重视,在山上修建了行宫别院,供狩猎和玩乐之用。而且骊山之上更建有历代天子的陵墓,不过,赤眉军西征之后,骊山陵墓便被挖掘,里面的财宝也便被赤眉军抢夺一空,此时的骊山成为一座秋意瑟瑟的孤山。
刘玄在无处可逃的情况下,惟骊山才是其最好的去处。那里尚有极多的茂林,山高数丈,能躲避大军的追袭,至少可避得一时。
不过,刘玄想得虽好,但他却忽略了齐威的存在,这人的鼻子却成了他此生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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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玄确实身在骊山,并不只是因为骊山之上有许多林木,更有许多被挖空的陵墓,这便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容身之所。而且,骊山虽不大,但也方圆数十里,想找遍每一个角落也绝不是一件易事。
刘玄来到骊山已经是极为疲惫,饥饿和疲惫几乎让他有种脱力的感觉,齐燕盈则更是不堪。不过,所幸尚有十几名亲卫高手相随,至于食物之事倒不用他发愁。
对于骊山的地形,刘玄极熟,因为他来此山扫过几次墓,而且昔日他在长安求学之时,也常来骊山行猎,因此对骊山每个角落都极熟悉。对于空置的陵墓,刘玄也极为熟悉,但他所选择的却只是一个隐于山谷之内的山洞,这确实是一个极为隐避之所。
在这一刻,刘玄并不愿有任何的惊扰,只想安静地休息,快速恢复体力,在最短的时间抵达最好的状态,以应不测。
没有人敢肯定,秦复下一刻不会追来。刘玄知道,秦复绝对不会放过他,至于能不能够逃过此劫,也只能看天意了。只是,此刻刘玄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该来的也终会来,不该来的,急也来不了。
齐燕盈却偎在一旁睡着了,这一晚上的奔逃、惊吓和饥饿竟使她昏昏睡去,对于她这从小便妖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来说,这一切确实够她承受的。
刘玄才松了口气之时,便有人将打来烤熟的猎物送了过来。
“请皇上和娘娘先吃点东西!”刘玄这才睁开眼,伸手接过烤好的食物,道:“不要让烟升上天空!”“臣明白,我们是在山洞内烧烤,烟气已用沙土掩灭,不会外泄。”那名亲卫道。
刘玄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对眼下这几人行事之谨慎倒极感满意。
“皇上请放心,老五和老六已经在监视各方的动静,我们会轮流看守,如果有追兵追来,我们一定会抢先发现的!”那护卫自信地道。
“做得很好!你们都是我刘室最忠实的子弟,如果朕他日能再有所成,必封尔等世袭侯爵!”刘玄恳然道。
“谢皇上!臣等只愿皇上能平安万岁,并永远侍候在皇上身边便足矣,不敢奢望太多!”“你们的忠心朕明白,你们也记得休息,我们在天黑时还要继续赶路,到时再弄一些马来,前往南阳!”刘玄吸了口气道。
“皇上不去找汉中王吗?”那护卫讶然问道。
“直接找郑王更好,汉中的延岑谋反,若见汉中王,则让其与郑王合兵共诛贼寇!”刘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
“汉中延岑造反?”那护卫吃了一惊,但随即立刻噤声,吸了口气道:“皇上先休息,臣等不打扰了!”刘玄笑了笑,这侍卫确实是极为知趣,不该问的问题绝不多问半句,不由得点头道:“很好,你们先退下吧!另外,最好给娘娘准备一张软椅轿!”“臣明白,立刻去办!”那护卫很知机,更很明白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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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他们会在这山上的哪一块呢?”秦复道。
“臣也不知道,只能根据气息寻找。不过,只要他们在,便一定逃不了。”齐威肯定地道。
“杨将军,你命人封锁每一条下山的路口,任何人不得下山,任何可疑人物皆将之拿下,若有抵抗者,杀无赦!”秦复扭头向杨音吩咐道。
“臣明白,请皇上放心,绝不会逃掉任何可疑人物!”杨音沉声道。
“樊爱卿,我们上山吧,我不希望这次仍让他逃掉!而且,我想他们一定能在山上看到我们的到来,我们便分两路上山,来个瓮中捉鳖吧!”秦复向樊祟道。
樊祟一笑,道:“好,这次如果再让他跑了,那樊祟也无脸再见皇上了。”“樊爱卿不必如此说,刘玄不是一般的人物,他身边的那群死士高手也都不是易与之辈,我们可能都低估了他们的实力,这并不像是行军打仗,而是捉迷藏,说不准谁会是游戏的最终赢家。”秦复淡然笑道。
“皇上教训的是!”樊祟不由得也笑了。
“我们倒不必带太多的人上去,以免打草惊蛇,碍手碍脚。”秦复又道。
“那我们也便只带一部分人上山好了!”樊祟道。
“那就看看我们谁先逮到这只大猎物吧!”秦复一笑,打马便向山上奔去。
樊祟也不甘落后,打马却向另一条道上冲去,身后则是近百名百里挑一的好手。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低估刘玄的力量,也绝不想让刘玄有第二次逃走的机会。
这一切,或许都是宿命的安排,一切都只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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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樊祟追来了!”一名侍卫急促地奔入山洞,神色微变地道。
“这么快?”刘玄大惊,樊祟找来的速度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皇上,我们要不要立刻离开?”那侍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以臣妾之见,他们不一定就知道我们藏在哪儿,如果我们要立刻离开反而是自暴行踪了。”齐燕盈语气之中尚透出一丝疲惫之意。
刘玄的神色却有些沉郁,他心中并不这么想,尽管齐燕盈的话很有道理,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究竟何处不对劲他也说不明白,那或许只是一种直觉。
“娘娘所言极是,可是属下见他们所来的方向正是朝着我们这边,还请皇上定夺!”那侍卫尚有些疑惑地道。
“走,立刻离开这里!”刘玄突地肃然道,神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皇上,可是这样一来不更是让他们能够轻易发现我们吗?”齐燕盈吃了一惊道。
“他们能这么快便追到这里,而且如此劳师动众,那便说明他们可以肯定我们已经到了骊山,而他们一上山便直奔向我们,显而易见定是他们之中有追踪高手,或许问题就出在你师兄齐威的身上!”刘玄心头一动道。
“啊……”齐燕盈也吃了一惊。
“让臣去引开他们!”那名侍卫听到这里,不由得一咬牙道。
刘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道:“嗯,但你定要小心!”说话之时他已把衣服脱下递给那名侍卫。
那侍卫没有一丝犹豫,迅速将之穿上,随即转身便呼喝着另外几名亲卫极速向山谷外掠去。
刘玄心中一动感动,这些人确实是对他极为尽忠,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可能会降临的死亡,甚至是随时都准备为他去死。
“皇上,那我们该怎么办?”齐燕盈想了想问道。
“我们也该走了,当秦复发现他们是假的时,必定会回头找寻,我们不可以在此坐以待毙!”刘玄肯定地道。
“刘恒!”刘玄向洞外呼了一声。
“臣在!”一名中年汉子大步行入,其衣衫之上尚沾有斑斑血迹,但经过两个多时辰的休息,神气已经极为平和。
“你立刻清理好此地的残物,我们马上离开!”“皇上请放心,臣等知樊祟上山,便已清理了残物,保证不留下任何痕迹!”“那好,我们走吧!”刘玄伸手轻拉住齐燕盈,立身而起道。
出洞后,刘玄提剑放眼望去,却骇然发现山谷的顶上立着一人。
“刘玄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真是可喜可贺!”刘玄的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最不想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而最不想出现的人也出现了。
立于山谷之顶的人不是樊祟,而是秦复!
秦复来的确实好快,快得让刘玄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
“刘玄,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死路可逃了!”齐威也出现在秦复的身边,扬声高喝道。
“齐威,你这卖主求荣的逆贼!”刘玄大怒叱道。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若是你肯束手就擒,或许皇上会饶你一条狗命!”齐威不以为然地笑道。
刘玄心中大恨,但再回头之时,却发现山谷的四面已经攒出了百十张百孔,樊祟也正在其中,他的心不由得沉入了海底。
“刘玄,这次你是逃不了的,你应该知道,这些天机神弩的威力!”樊祟向山头之上那群正张弩对准谷下刘玄的部下指了指道。
刘玄不再言语,他知道,这一刻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逃走。
“哈哈……”齐威大笑起来,道:“刘玄呀刘玄,你就认命吧,这一切都是天意的安排,你永远都逃不了!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快便成瓮中之鳖吗?因为我已在你们身上留下了一种特殊的香味!”刘玄这才恍然,齐燕盈却大怒,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欺师灭祖、卖主求荣的叛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小师妹别生气,皇上已经答应将你赏赐给我,以后我会好好地爱护和照顾你的!”齐威邪邪地笑道。
“你……你无耻!”齐燕盈几乎气昏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骂。
“齐威,我以刘室之主的身分发誓,即使我今日必死,你也永生不得安宁,必定天诛地灭!”刘玄语气突然变得阴冷而平静地道。
齐威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他听出了刘玄语气之中的怨毒和杀机。
“哈哈哈……”秦复突地大笑起来,望着刘玄笑道:“你的誓言一定会实现,如果这便是你的遗言,那么,你就可以死而无憾了!”“皇上!”齐威听到秦复如此一说,不由得大惊。
“燕盈,你想他是怎样一个死法?”秦复突然向齐燕盈柔声问道。
齐燕盈和刘玄也都一怔,似乎没想到秦复居然会作出如此决定,一时之间倒不知是真是假。
“皇上,小臣对你忠心耿耿,此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饶命呀!”齐威大骇,立刻跪下叩首道。
“不错,你确实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你对每一位主子都是忠心耿耿,昔日杀主子王莽,今日又出卖主子刘玄,你对我自然是忠心耿耿!”秦复冷冷一笑道。
齐威如被冰水浇头,心寒彻底:“皇上饶命!皇上与他们不同,小人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好啊,既然你愿为我赴汤蹈火,那就去为朕拿下刘玄!”秦复冷冷一笑道。
齐威不由得怔住了,秦复居然只让他一人去擒刘玄,别说他一个,只怕是两个三个也不是刘玄的对手。他乞怜地向秦复身边的高手望去,但见这些人的眸子里尽是鄙夷不屑之色,这一刻他真的明白,自己做错了,这些人根本就看不起他这一而再、再而三卖主求荣的人。
“皇上,请你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小人还不想死!”齐威知道那些人是不可能为他求饶的,不由得心头发寒,转向秦复乞怜道。
秦复不由得仰天大笑,旋又逼视着齐威,冷冷地道:“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杀你吗?”“小人愚钝,实是不知!”“因为齐燕盈昔日曾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而你竟不知死活地想要夺我的女人!”秦复语气极冷地道。
齐威顿时魂飞魄散,他哪会想到这些?
刘玄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齐燕盈,齐燕盈的脸色极为苍白,她知道秦复的意思,也知道秦复所说确实不假。当日秦复只身来到宛城,但却遭拒婚,后来两人便再未相见,但齐燕盈却知道自己确与秦复有指腹为婚的事实。
“皇上,小人什么都不要了,还请皇上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必感激不尽!”刘玄不由得仰天长笑,向秦复高昂地道:“秦复,虽然你的手段有些卑劣,但成大事必不择手段,成王败寇,我刘玄今日之败实无话可说!如果你要我甘愿授首,就将齐威交由我处置!”“皇上,万万不可!”齐威大惊,心想如果自己交给刘玄处置,又岂会有命在?
秦复并不管齐威的乞求,朗声笑道:“朕敬你是个人物,至少也是一代枭雄,就答应你这个要求,来人——”“我跟你拼了!”齐威见事已无回转余地,不由得大怒而起,飞扑向秦复。
“哼,想死还不容易?”秦复冷哼一声,一抬手。
齐威手中之剑立刻化为碎片,而秦复的掌劲已印在其胸膛之上。
齐威狂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竟向山谷之下的刘玄飞跌而出。
秦复身边的高手并没有动手,因为他们知道像齐威这种人根本就不必再花多余的人力。
樊祟在对面看着这一切,他并不感到有任何意外,齐威之死或许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如果换作他是秦复,一样不会留这种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在身边。
齐威没死,在跌落之时被刘玄的气劲托住,因此虽受重伤却未死去。
秦复并没有杀死齐威的想法,这种人不值得他杀,既然他答应送给刘玄,自然不会一掌震死齐威。
“他便交给你了!”秦复向刘玄扬声道。
刘玄心中倒有几分感激,但并未作答,只是将目光投向齐威,冷厉、肃杀有如寒刃一般透入齐威的心底。
“皇上饶命啊,小人知错了!”齐威见刘玄那种目光,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颤声道。
“你这个畜生,你不是人!”齐燕盈一见这杀父仇人,眼都红了。
“爱妃,你想让他怎样个死法?”刘玄柔声问道。
“师妹,我知错了,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念在我们同门一场,一起长大的份上……”“住口!我没你这样的师兄,我要将你这恶贼千刀万剐!”齐燕盈更怒。
“好!千刀万剐,不到最后一刀,不要他死!”刘玄将齐燕盈向怀中搂紧了一些,淡漠地道。
刘玄话音一落,无数道闪亮的寒芒在虚空中乍亮,他身后的那十名亲卫高手同时出剑。
“啊……”齐威顿时发出一阵凄惨无比的嚎叫,在光影之中,虚空中血肉横飞,无数血珠如雨水般溅落。
齐燕盈的脸色刷地惨白,她清楚地看到齐威身上飞溅而出的皮肉,更清楚地看到齐威一点点地瘦下去,顷刻之间竟化成一堆血肉模糊的影子,而这堆血肉尚在惨嚎扭动,却无法逃过这自四面八方削至的利剑。
齐燕盈紧闭上眼睛,她只是随口说出千刀万剐,却没想到刘玄真的将齐威千刀万剐,而在亲见这比凌迟处死还要残酷冷厉的场面时,却止不住地想呕吐,将腹中吃的一切都呕吐出来。
山谷之上的赤眉军高手眼中也都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他们也没想到刘玄身边的这群高手居然如此冷酷,齐威的惨嚎只让他们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也似乎全都竖了起来。
这些人从来都不会在乎杀人,但是刘玄这将人削割一千刀尚不死的杀人之法却让他们生出一种打心底的恐惧,也有些人开始呕吐,像齐燕盈一样,大口大口地呕吐,仿佛是想将内心的一切翻江倒海般全都呕吐出来。
还有些人竟不忍心看,闭上眼睛,尽力将内心的恐惧挥去。
齐威尚在惨嚎,但他的下身已经化成了一堆血淋淋的白骨,没有一丝皮肉,但头脸仍在,尚能发出微弱的惨嚎,其体内的内脏自骨头缝隙里全部横流了出来,而他居然奇迹般地没死。
“杀了他——杀了他……”齐燕盈哭嚎着道,她不敢看,也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一切,实是太过恐怖。
刘玄深深地吸了口气,脚下用力,一颗石子飞入那尚在飞溅的血影之中,“噗……”地一下没入齐威暴露在风中尚在胸膛跳动的心脏。
齐威“哼”了一声,立刻气绝,但留下了一具让人不堪入目的尸骨。
齐威的头面依然清晰,但脖子以下全部是骨头,内脏流了一地,也有的挂在肋骨之上,使得地面不堪入目。
秦复居然也有想呕吐的感觉,即使是他,也心头发毛。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死居然有如此恐怖之法,而为刘玄杀人的十名刘家死士高手神色极为平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很小心地拭去剑锋上的血迹,随即又立在安静的山谷之中。其冷酷之处,只让秦复和樊祟都暗自心惊。“真是精彩,精彩!想不到刘玄手中居然有这么多如此之好的剑道高手,现在也该到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