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玄宗弟子
云雨妍俯望静寂的古城墙和黑暗中的“东吉岭”,有些担心的说道:“先生,你说耀将军此去‘东吉岭’,胜算究竟会有多少?”
姜子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漆黑的夜幕中,淡淡道:“不管胜算有几成,我们都不能助他!”
云雨妍芳心一震,惊道:“先生,难道我们就算眼睁睁看着耀将军陷入重围,也不可以去救他吗?”
“不错!”姜子牙点点头道,“这是他的命途际遇,我们绝不能插手其中!一个人要成长起来,一帆风顺也好、跌倒也罢,都是属于他的因缘际会,不论是心性理智的成长,还是阴阳理数的推演,如果妄加干涉的话,只会适得其反。除非……”
“除非什么?”云雨妍紧张的问道。
姜子牙答道:“除非天生异相,道消魔长……万事万物的发展已经失去了定向!”
云雨妍一时无语,她虽然也知道自从冥界出现“第七道轮回”后,三界六道的固有运行次序被打乱,但是却还没有达至像姜子牙所说的那等境地。
稍顷,云雨妍忍不住又再问道:“请教先生,不知耀将军此去的胜算究竟有几成?”
姜子牙喃喃道:“那就要看黄天化的道行有多高了!”
“黄天化?”云雨妍乍听这个姓名,心中咯噔了一下,道,“好耳熟的名字,雨妍肯定在哪里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号!”
姜子牙苦笑一声,道:“黄天化乃我玄宗清峰山清虚道德真君的嫡传弟子,曾参与三十年前的‘百年蜀山道会’,此子一身修为业已臻入神玄二宗年轻一辈高手中的前十位。”
“哦?”云雨妍禁不住有些惊咦的问道,“既是同门同宗,那为何黄天化会反助商纣呢?”
姜子牙道:“为人子者,孝道为先!其父黄飞虎现在身为殷商武成王,他又怎能反其父而行之呢?”
云雨妍想到望天关前的一役,道:“看日前‘望天关’前耀将军与黄天化一战,似乎耀将军更胜一筹。料想如若单打独斗,耀将军应不会有事吧!”
姜子牙摇头道:“黄天化最擅长的是兵法策略……”说到这里,姜子牙忽然话音一顿,面色凝重的掐指一算,感慨的说道,“……想不到这个黄天化居然是如此不简单的人物!”
耀阳遁行在夜空之下,体味着融合在风中的惬意感受,再看那掩映在夜幕山林中的“东吉岭”,他心中只感到浑然一阵轻松。没人能体会到这种驾御轻风飞舞的感觉,自由自在的漫游在天际虚空中,足以令到人抛开一切忧虑和愁思。
然而“东吉岭”转瞬即至,耀阳收了遁法,身形落在岭山上的一座小崖处,仔细观察一番,探明前山平坦的坡地上正是敌军营寨所在,他经过与黄天化一战,深知对方的法道修为丝毫不低于“落月谷”的刑天灭,自是不敢存有轻敌之心。
耀阳首先以隐遁逝去身形,然后缓缓从后山向前山营地靠近,根据《龙虎六韬》中关于法道用兵的总则,他猜到黄天化定然在营地附近设有阻拦法道高手的结界,当下更加小心起来,生怕因此触动对方结界而让对方早做防备,令他此次行动功亏一篑。
在小心翼翼的归元异能探测下,耀阳果然在营地五丈方圆之外感应到结界玄能的痕迹。像是这种身外结界,是施法者以本体元能结合独门咒法,虚应地势营造出的防护网,对寻常兵士作用不大,但是一旦触及身具法道修为的高手,因元能气息的不同引发结界共振,施法者便会立时感应到对手的存在。
但这对归元异能根本无效,耀阳将本体五行玄能隐蔽在体脉之内,而以归元异能首先融入对方的防护结界中,凭借异能独具天赋的功效化掉对方结界的阻拦,顺利浸入营地范围。
抬眼望去,整个营地建在坡地最高且最平坦的地方,二条小溪流从营地附近的一处山石中流溢而出,缓缓向山下流淌而去。环顾四周并无可以令营地受制的地势存在,而且从营地前向不足数十丈开外的山下俯视,整个“望天关”关前的平原一眼在望,任何兵马的出入调动情况无不尽现眼前,相反他们的兵马调动被遮掩在坡岭之间,可以毫无痕迹的出入“东吉岭”,而且营地内旗帜鲜明、岗哨罗立,来回巡逻的整齐兵马更显得训练有素,这不得不让人佩服黄天化的军事统领才能。
耀阳怀着惊慕的心情踏足营地,虽然他随军也有一段时日,但很多《龙虎六韬》中行军布阵之法都只是读到过,现在他借着隐遁术逐一细细浏览黄天化营中的布设,凭着五行塑身的卓越天资,尽将其中精细微妙之处探得一清二楚。
越往营地内行进,耀阳越有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那只是下意识的一种警兆,虽然归元异能操控下的思感神识总能让他生出效验如神的感应,但这次计划关系到整个西岐大军的存亡危急,他怎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警兆就放弃呢?
耀阳立在暗处仔细审视中军营帐的布设与巡逻兵士的布置,很快判定了主将营帐所在,隐遁的身形飞掠过一队队的巡逻兵士,径直落在主将营帐外,透过厚厚的帐帷往里看去,帐内围坐着五六名将领模样的中年男子,立于正中的便是他此次的目标人物——黄天化。
耀阳看出一众人等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议论纷纷,知道定然在召开军情议事会,于是也不着急,屏息静气异常冷静的等待,一来担心人多难免误事,二来更想从中听取一些关于崇侯虎方面的军情。
营帐中的众将原本正处在不停吵嚷的情况中,却在黄天化一阵轻咳声中顿时静寂下来,一众热切期盼的眼光紧紧注视这位年轻才俊的主将。
黄天化抬眼环顾在座众将一眼,语声恭敬的说道:“天化非常明白各位叔伯的意思,只是因为前几日有外人在我军督监,所以有些话不便先跟您们打声招呼,还望您们见谅了!”
在座众将齐声轻咦了一声,显然对黄天化的话感到意外。当中一名中年将领起身微微躬身行了焕瘢溃骸捌糍魃俳诮恢倍荚谝苫蠼溉盏淖髡郊苹热荒档秸馄渲辛碛心康模颐嵌枷M芴雒靼祝曰骨牍邮鞠拢?
黄天化点头应声道:“邓凯将军所言甚是,今晚我将大家齐聚一起,便是为了向大家说明这个问题!”
邓凯闻言一喜,再行了一礼,然后缓缓坐下,与众将一齐等待黄天化的解答。
帐外的耀阳心中却感到有些诧异,不由心忖道:“作战计划有什么疑惑的?听毛老将军说,这几日他们一直都在猛烈攻城,按理说这并没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们还有其他攻城策略不成?”
想到这里,耀阳心中一动,更想探听一下他们的详细攻守计划,甚至在旁暗自偷笑不已,暗想应该每天都上黄天化的营帐外转转,只要这样的话,日后之战何愁不胜?禁不住越想越觉得得意。
黄天化起身首先向众人躬身揖礼,道:“前几日与西岐军之战,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甚至已经可以破城而入,但是为什么每每到了关键时刻,我都会改变战略呢?”他先是自问一句,而后言语一顿,迎向众将迫切想得到答案的目光,续道,“只因——我不想胜!”
“不想胜?”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包括帐外的耀阳也为之一震,不明所以的怔住了。
黄天化一早便预料到众将的反应,接着说道:“必须声明的是,这绝不是因为崇侯虎与父亲大人素有间隙的缘故,而是天化为当下时局着想,为父亲以及在座诸位叔伯,至乎我飞虎军全体将士的前程着想,才暗地中促使战局僵持发展的结果。”
又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将领站起身来,语气多有不满之意,绷着脸问道:“末将不明白少将军的话中之意,难道近些日子征战损失的飞虎军将士都没有前途可言吗?咱们先不说锦绣前程的堂面话,末将起码还知道他们与在座我等一样,家中也有妻儿老小……”
不等中年将领将话说完,邓凯已然起身打断道:“放肆,雷鸣不得无礼!”
黄天化忙挥手阻止道:“邓将军无须阻扰,雷将军不过是将心里话说出来而已,再则说来,这也是事实,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邓凯抱拳一揖,退回自身座位。倒是那个雷鸣被黄天化的大度所震,反而显得不自然起来,看着黄天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响吭不出声来。
黄天化走上前去,拍拍雷鸣的肩头,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语气出奇凝重的说道:“我想问问大家,一个人一个家,乃至飞虎军上上下下数万号人,与天下社稷相比,谁最重要?”
列座众将都齐声回道:“天下社稷为重!”
黄天化满意的点头道:“不错,既然我们当以天下社稷、万千黎民为重,凡事又岂能拘于小义?”他再次扫视众将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我的本意便是不攻西岐!”
“不攻西岐?”此言一出,理应掀起轩然大波才是,但此时的营帐中却分外显得寂静无声。
黄天化反倒没有被这种反常的现象所震,只是轻松的一笑,继续说道:“在座都是父亲大人的旧部家将,天化没有什么可以在大家面前隐瞒的,说得都是实话,而且这些话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当今纣王昏庸无道,殷商当灭,圣主诞西,主西岐必将天下一统!飞虎军若想延续万千将士的前程大计,则必须另投明主,若此时与西岐结下冤仇,岂不等于自毁前程!”
一席话令到营帐内众将陷入沉默中,帐外的耀阳更是震惊莫名,久久不能自持。
望着姜子牙眼中异芒湛现,云雨妍心中的惊讶也表露无遗,失声道:“照先生这么说,难道崇侯虎持久攻不下‘望天关’,是因为黄天化从中拖延战机的缘故?”
“天化贤侄果然不负道德真君的教诲!”姜子牙满是欣慰的一笑道,“尽管崇侯虎的策略非常成功,但是却估不到己方阵营会出这样的暗棋,而他为了有足够兵力围困‘伏龙山’的南宫适,现在已经分身乏术,所以只能倚仗这支他一直憎恶的飞虎军来攻‘望天关’!”
姜子牙再次掐指细算,然后顿了顿,又道:“天化贤侄果乃将才,险中用兵,避重就轻,更难得造成‘望天关’久攻不下的假相,还施虚实相应之计致使‘望天关’将士将崇侯虎增援的本部兵马一一击杀。难怪昨日姬发兵将一到,他便下令退兵,整军阵形将外部兵马尽数排斥在外,所以昨日在关前死伤以及受降的兵士都是崇侯虎的本部兵马!”
云雨妍凝思道:“看昨日关前大战,飞虎军的死伤损失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本家的兵士,而黄天化每日见到本家兵士在为自己的策略死生挣扎,竟还能冷静如斯,尽管有些残忍,但仍然不愧是武成王的爱子——虎父无犬子!”
姜子牙缓缓点头道:“这的确需要置生死成败于度外的大将气度!”
云雨妍想到耀阳今晚的行动,不由怔住了,急声道:“先生,那耀将军今晚岂不是……”
姜子牙仰面向天,轻轻摇头道:“雨妍无须担心,今晚的‘东吉岭’是龙虎际会之局,天意如此,便自然有属于他们的机缘运数,我们如今最好是静观其变!”
云雨妍见姜子牙如此说,知道先生必然有把握掌控事态的发展,只是不知是何缘故,她心中始终有些乱糟糟的,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般,脚下禁不住莲步轻挪,焦急的望向“东吉岭”方向。
姜子牙淡笑道:“雨妍是关心则乱!”
“怎么会?”云雨妍玉面一红,呐呐细语道,“我只是看天降细雨,觉得有些不妥……”
姜子牙在哈哈大笑中,挥袖扬手轻托万千雨丝,道:“冬雨先至,乃敛金藏锐之兆,雨妍无须担心哩!”
云雨妍秀眉微蹙,幽邃的目光透过飘散在天际的雨丝,再一次落在远景朦胧的“东吉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