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云再起
黄河风陵渡里许之外的官道上,浩浩荡荡驰来一队人马。
来者一共七骑,为首者赫然是十八、九岁明艳动人的美丽姑娘。她身上一袭淡红轻纱罗裙,衬着胯下那匹红鬃如焰肌健若钢的神骏烈马,不禁令官道上来往行人眼神为之一亮。
更叫人注目的是,这位年轻貌美的佳丽,虽然所骑是匹优雅出众而又桀骜不逊的罕见龙驹。但她既不用勒口,也没有鞍辔,只是在马背上系着一袭鹅黄褥垫,便这麽稳稳地高倨马上。
许多人目注之余,不禁纷纷含笑暗喝一声:“好个昂扬的北国佳丽,巾帼之英。”
更有些识马的行家,已经讶然脱口低呼:“哎呀,这不是那匹有“大漠神驹”之称的赤焰吗?”
赤焰似是知道自己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之一,它神彩飞扬地昂然踏蹄,轻快的步子,显示出它与背上的小妮子一样,俱是同样兴高采烈的心情。
“瞧瞧她们娘儿俩!”
落后有一个马身的小混,啧啧有声地叹笑道:“那种昂首阔步、目无馀子的模样,好像这整条大道上,除了她们自己,就没有值得一顾的人物,真格是张狂啧啧(之至)!”
在他身旁,小刀闻言轻笑道:“还不都是你教的。她们这个模样,正是咱们狂人帮的招牌风格嘛!”
孙浩文赶前两步,加入谈笑:“这一路上来,赤焰小子和小妮子可真是出够了风头。依我看,就连赤焰小子也好似在关外待得腻味了,巴不得早些再回中原耀武扬威一番。”
“谁耀武扬威?”丁仔凑近问道:“在狂人帮面前,谁有那麽大的胆子?”
小刀朝前努努嘴:“就在眼前喽!”
“我道是谁呢?”丁仔呵呵笑道:“原来是赤焰这小子,成!它可比小妮子还有狂人帮的调调。”
“掉掉?”小红毛挤上前来,插口道:“谁掉掉?要捡起来。不捡,会丢没有。”
哈赤口沫横飞道:“不是丢没有啦!小红毛,你要说,不捡会不见才对。”
他这一开口,有如洪水为患,一阵雷阵雨,喷得其他五人立刻拍马落荒而逃,一下子便抢出赤焰跟前老远。
赤焰既是神驹,从小到大只有它跑给别人追的份,哪容得小混他们的坐骑领先在自己眼前。
于是,赤焰嘶啸一声,放蹄便追,三两下便又追回领先地步。
小混一时兴性,索性吆喝着坐骑放开奔速,决定和赤焰一较高低。就算他胯下这匹骏马跑不蠃赤焰,至少也能叫赤焰活动活动筋骨。
果然,小混这一纵马狂奔,立刻激起小妮子和赤焰的斗志。
小妮子欢声娇笑道:“赤焰小子,跑呀,给那个小混混一点颜色瞧瞧。”
赤焰耸动长身,似是听懂了般,唏聿长啸,蓦地蹬地镖射,刹那间便已冲出老远,将小混等人甩在后面。
小混锲而不舍地紧追其后,忽然,听见背后蹄声如雷,滚滚追至。他扭头一瞧,乖乖,原来是小刀他们也不甘寂寞,催骑加入这场赛马。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
小混狂笑一声,放开缰绳,催促胯下之马全力飞奔。
刹时,官道之上竟变成了跑马场。
赤焰理所当然独居领先地位,遥遥在前。
小混他们六人所骑这六匹大马,虽说不如赤焰那般神骏,却也都是连云牧场里百中选一的良驹。此时,这六骑一旦放蹄狂奔,声势自是非常惊人。
而这六骑骏马,又因良莠无别,体力与耐力亦在伯仲之间,因此虽是在狂奔之下,行进速度仍然相差无几。除了小混因为起步稍早,略略领先之外,其他五骑几乎成为并列之势。
这一并列不打紧,偌大的路面,却叫赛马的小混他们所占据。一时之间,官道上黄尘滚滚,蹄声撼天,路上其他的行人车骑,不由得纷纷躲避闪让,并对这群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旁若无人纵马狂奔的狂徒,报以咋舌的探视。
小混他们如此放蹄狂奔,很快便接近黄河渡口。
愈近渡口,官道上的行人车乘,也愈发频繁。
小混他们却似乎真的跑出兴趣来,非但不减缓速度,反而利用各种骑术闪躲阻碍,以期蠃得这场比赛。
忽地──
领先在前的赤焰蓦然长啸入云,腾身飞掠而起,凌空跨掠几近丈馀的距离,这才灵巧地落向地面,冲踏数步之后,便停了下来。
小混他们随之卷进,瞄眼一望,原来在这行人熙来攘往的大道之上竟然有人阻道厮杀。
小混飚马的兴致受到打扰,心里着实非常给他不爽,索性找碴地嗔骂道:“他奶奶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狂人帮面前拦道行凶,阻碍本大帮主的赛马,这些人大概以为自己很张狂,所以想向咱们挑战比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走,过去教训教训他们,好让他们知道,什麽样的人物,才有资格在官道上卖狂。”
小混等人策骑逼近斗场,终於看清动手双方的面目。
孙浩文蓦地脱口惊呼:“噫,那不是大师兄、古师妹和心怡师妹吗?他们为何会在此遭人围攻?”
原来,这已落下风的一方,竟是与孙浩文感情最为深厚的三名师兄妹。他们正是华山掌门的爱女古瑶萍和亲传首徒“玉面飞狐”颜景松。另外那名心怡师妹,便是和孙浩文已有婚约的“兰心飞燕”秋心怡。
孙浩文见他们三人,在对方十馀人的围攻下,已逐渐力有不迨。当下,一按辔头,人已自马上飞身而起,直扑战场。
他人尚在空中,剑已出鞘,口中同时大喊:“大师兄,我来助你。”
他嘴里叫的是大师兄,不过拦下的对手却是围攻自己心上人的那几名彪形大汉。
秋心怡惊喜逾恒地叫道:“文哥,你可回来了。咱们华山出事啦!”
那边,“玉面飞狐”颜景松力拒数名凶敌,放声叫道:“四师弟,你快带师妹她们离开此地,师兄为你们断后。”
一名顶着个秃顶大脑袋,满脸红斑的奇丑怪人,桀桀阴笑道:“不用走啦!只要是华山弟子,就通通留下吧!”
他倏地再出十掌,逼得颜景松左支右绌更形危急。
颜景松将身边的古瑶萍推向孙浩文,狂吼道:“你们快走呀,四师弟,你得去请小混帮主,来挽救我华山一派呀!”
古瑶萍虽是钗横鬓乱,却凄然叫道:“大师兄,要走我们一起走。否则,我绝不离开你。”
那斑脸怪人嘿嘿怪笑道:“你们还真叫情深意浓呐!老夫说过了,你们得通通留下,一个也跑不了。”
“啧啧……”
小混一摇三摆地走过来,口中啧笑嘲谑道:“喂!丑八怪,你就算丑得没人要,也犯不着妒人家小俩口感情好嘛!瞧你一副恶行恶状,恨不得棒打鸳鸯的德性,你想吓唬谁呀?”
斑脸怪人旋身转开三步,两掌当胸,戒备地瞪着小混,凶狠道:“小子,你是谁?竟敢插手管班大爷的闲事。”
小混摆摆手,他身后的小刀长笑一声,挥刀加入战圈,一下子便拦走大半的敌人,让颜景松和古瑶萍压力大减,终於得以轻松地喘口大气。
小混这才闲闲地回答道:“我是谁?我乃是这位老兄的四师弟的同路人,也就是他念念不忘,叫他师弟去找的人。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证明自己没有不敢管的闲事。这样的回答,不知道你这位斑大爷,听了可还满意?”
斑脸怪人尚未领会小混语中玄机,暴怒叱道:“小子狂妄。”
小混吃吃笑道:“我若不狂,那才叫奇怪。”
与人动手中的颜景松,惊喜叫道:“是小混帮主吗?”
小混哈哈一笑:“答对了,有奖。”
他双掌一挥,砰地将一名退到他面前的大汉,震出三丈之外。
斑脸怪人脸色倏变:“你是曾能混?”
“不像吗?”小混身形猝闪,出手便是“血刃掌”劈向斑脸怪人,口中同时调侃道:
“试试我的招牌掌法,就知道我是真的能混,或者只是西贝货。”
泣血般的漫天掌影,带着呼啸的劲风,撞向斑脸怪人。
“血刃掌!”
斑脸怪人骇然地脱口惊呼声中,倾以全力拚命挥掌抗拒着这令人惊颤的索魂红影。如今,他果真见识到天才混混的独家绝活,证实了小混的真正身份。而他,却又多麽希望自己没有确认这项证实,这项要人老命的证实啊!
空气在他们两人的掌劲挥搅下,似是沸腾了起来,天与地已宛如被这些无形的罡烈力道撕扯地发出难以忍受的尖泣。
四周的空隙犹自不断滚荡着迷蒙的掌影,一阵宛似九天急急催落的霹雳金雷,恰如正月的花炮般,劈劈啪啪的爆响开来。
平地因这罡气互击猝然刮起了旋风,吹得一旁厮杀中的其他人,全都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动手的双方不得不纷纷住手,各自踉跄后掠,让出场地给小混和斑脸怪人。
小混在滚腾的劲流中狂笑如雷:“好个“混元掌”,算你有两下子,够劲!”
狂笑声中,小混身如风中飞絮,随着澎湃的劲流的间隙之中,逼向仓皇而退的斑脸怪人,抖手又是漫天铺地血刃掌,猛朝对方狠狠斩去。
斑脸怪人犹未自第一轮的攻击中缓过气来,小混第二波的攻势又到,他只得匆促地举掌反击。
砰砰数声闷响,斑脸怪人被如刃的掌力砍实,身子刹时宛如遭到乱刀割剐了一般,迸开无数伤口,一路带着惨号,洒着鲜血,歪歪斜斜地退出七尺,方始如烂泥般瘫倒于地。
就在斑脸怪人惨号声甫起的同时,另一边,孙浩文在丁仔和哈赤的援手下,也劈开了三名对手。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撮口的呼啸,那群原本气焰嚣张,拦路截杀颜景松等人的狂徒,忽而一哄而散,连地上的尸体也顾不得抬走,刹时便跑得一个不剩。
哈赤还怔怔地高举着手中的大弯刀,只一眨眼,他却已经找不到拚命的对手。
“怎麽全跑啦?”他收回弯刀,呵呵憨笑道:“瞧他们逃得这麽快,恐怕连赤焰都追不上喽!”
一旁,观战的亨瑞喜笑颜开地拚命鼓掌:“好棒,好棒。”
丁仔嗤笑道:“辣块妈妈的,小红毛,我们这厢在拚老命,你小子却当成我们在耍猴戏给你看吗?”
“猴戏?”亨瑞茫然道:“猴子演戏?骗人!没有猴子,没有演戏,我没有看见。”他皱起长着雀斑的尖挺鼻子,不服气地瞪着丁仔,似乎在怪丁仔怎可骗他。
丁仔见他又是如此夹缠不清,只有无奈地瞪眼道:“天呀,老子说话你几时才能完全听得懂?除了小混那种天才,还真没人有本事和你清楚地沟通呐!”
小妮子呵呵娇笑道:“丁仔老哥,小红毛这次算不错啦!至少,他把“没有看见”这句话,完全正确地表达出来了。”
孙浩文扶着歇过气的心上人,秋心怡朝他们招呼道:“你们几个别扯了,过去见见我大师兄吧。”
他们快步走向小混和颜景松等人那头。
小混刚替受了些浮伤的颜景松包扎妥当,并让他服下些平顺血气,补充体力的药丸。
颜景松感激逾恒道:“小混帮主,能够在此遇见你们,实在是天大的巧合。要不,我们一定会被捉回华山,那时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捉回华山?”
不单是小混不解,便是和华山渊源非浅的小刀和孙浩文,也听得满头雾水,一脸惊奇。
“华山到底出了什麽事?”小混纳闷地问:“地上躺着的这些家伙,又是哪一路牛鬼蛇神?他们为何要捉你们?要把你们捉回华山!这又算莫明其妙哪门子的土地庙?”
颜景松黯然一叹:“这档子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们个中详情。不然,等刚才逃走的那群凶人招来帮手后,只怕要大大的不妙。”
小混是何等狂人,听了如此泄气的话,不由得狂态毕露道:“躲?哈,这个字怎麽写?
老兄,你大概忘了自己现在是和什麽人在一起了吧?就算天塌下来了,都有狂人帮先替你顶着,你啥事也不用担心,至于刚才那票鸟人,他们若真敢再回来,本帮主非得把他们摆成横竖七十二个不同的死相不可。”
这时──
刚才因为怕事,而匆匆避出老远的一干行人车夫,因为见凶杀的现场似乎已无危险可虑,便又纷纷聚拢过来,朝地上的尸体和小混等人指指点点,吱喳地议论不休。
小刀终究比较了解小混的心性,他见这混混为了颜景松几句话,似是又要赖定当地不肯离去,便稳重一笑地插口道:“大帮主、小混混,依我看,颜师兄的故事可要有得讲了,现在也快近午,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边吃边谈不是挺舒服的嘛!”
孙浩文和小混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却是从小刀口中听到太多和小混有关的事。
他听出小刀用心的建议,当下配合道:“也对,咱们就这样站在死人旁边说话,自己不觉得别扭,却便宜路旁看戏的人了。”
小混睨眼斜睇着他们兄弟俩,嘿嘿怪笑道:“得了,别以为本帮主不知道你们的用心,你们就怕我赖在这儿不走,这里又是在官道上,出了事准定有人会去报官。等一会若是官差来了,非得把咱们这些杀人凶手拿起来问罪。这一来,麻烦可就是没完没了,对不对?”
小刀眨眨眼,呵呵笑道:“知道就好,你既然明白我们用心良苦,就合作一点,别再发飚耍帅,死赖在这儿不走啦!”
“走走走!”小混挥着手狭谑道:“你们这些傻蕃鸭的表哥(呆头鹅),真好骗。还以为我真的会赖在这儿不走?我又不是和你们一样笨。”
他率先迈步,朝自己的坐骑走去,一边犹自故做姿态地摇着头,大声叹道:“唉……才多久没训练你的反应,你们居然已经忘了,演戏是本帮主最喜欢的消遣之一嘛!”
其他人全听傻了眼,他们还真是一不小心,忘记小混的这项嗜好。
“臭混混,原来你在耍我们?”
小刀好气又好笑地自这混混背后,猛地扑将上去,想给小混一点教训。
岂料──
小混就像后脑袋上长着眼楮一般,轻易地躲开他的偷袭,身子一扭,人已上鞍。
“走呀!”小混策骑狂呼:“杀了人可得亡命天涯去也。”
小妮子也急急掠回赤焰背上,追赶道:“小混混,你又偷跑了。这场赛马,你要押多少银子呀?”
只这两句话时间,他们三人已跑出老远之外。哈赤和亨瑞忙不迭认蹬上马,急急随尾追去。
“少爷,等等我们呐!”哈赤一路大喊,口沫子随风四溅,好不壮观。
亨瑞也急声呼道:“小混,跑马,不公平,等赌钱,不对,重来,不跑呀……”
丁仔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笑道:“这回,小红毛的蕃话,大概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了。”
小刀呵呵失笑道:“依我看,只怕连小红毛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在说什麽!”
他朝仅剩的三骑点了点头,轻笑又道:“看样子,咱们六个人可得挤一挤了。不过,反正路程不远,也没啥关系。”
丁仔和他上了同一匹马,呵呵笑问:“你怎麽知道路程不远?也许那个小混混心血来潮,决定再跑三十里,才停马休息也说不定,你可别忘了,小妮子可是向他下了战书,要押彩金赛上一程的哟。”
此时──
孙浩文理所当然和秋心怡合乘一骑,颜景松也扶着古瑶萍上了同一匹马,他们六人三骑一起放蹄,不急不徐地追赶着小混等人。
小刀在马背上,接着适才的话题,笃定笑道:“正因为小妮子大胆向小混挑战,所以小混绝对不会跑得太远。”
“为什麽?”丁仔不服气道:“既然要赛,总得有段距离才能跑出名堂嘛!”
小刀呵呵一笑:“按常规是如此。可是这混混向来只赌蠃不赌输,而他也明白,虽然他因为抢先起步,暂时跑在前头,可是他的坐骑,绝对不可能跑得过赤焰,距离拖长了对他并无好处。
所以,我可以保证,只要等这混混和小妮子谈妥了价码,他就会宣布比赛结束,然后他便能强词夺理地蠃得比赛。”
一旁,秋心怡忍不住轻柔笑道:“孙二哥,听你这麽说,贵帮的小混帮主,好像有点耍无赖嘛!”
“不止是“有点”而已!”小刀和丁仔异口同声地大笑道:“他根本就是个十足的无赖。”
※※※※
隔着风陵渡约有十来里地,有一处小村子。
小村子在一共二十户不到的人家,全都是靠耕田种地维生的殷实农家。这里,民风相当敦厚,环境也十分单纯,正是适合想要避人耳目的人落脚之处。
此时,小混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此地,借了间最大的房舍充做休息之用。
倒不是小混和小妮子在官道上那场马赛,一路比到村子里来。相反的,正如小刀所言,小混在数百丈外和小妮子议定彩金多寡之后,他便赖皮地宣布目的地已达,胜负已分。
等小刀他们三骑赶上小混他们四人时,不服气的小妮子正挥鞭四下追杀小混,以示抗议。
亨瑞和哈赤却在一旁鼓噪助威。
颜景松、古瑶萍和秋心怡他们虽然素闻狂人帮上下,行径向来有异常情。但直到今天有幸目睹之后,他们才知道,“狂人帮”那个“狂”字,除了狂妄之意,显然与疯狂的意义更为接近。
秋心怡不禁暗里有些担心,万一向来温文正经的孙浩文在狂人帮混久了,受到“污染”,也变得疯疯癫癫时,她该怎麽办?
正当这位华山双燕之一的“兰心飞燕”,为这事暗自怔忡时,官道彼端忽地蹄声如雷,尘沙滚滚。
大队县衙捕役已然获报,寻线追来。
小混见状不妙,顾不得和小妮子继续玩他们那场“谋杀亲夫”的游戏,立刻招呼众人逃之夭夭。
当然,小混并非担心那群捕役的缉拿,他只是不想在和颜景松等人闲话家常时,受官爷们打扰罢了。
於是,在华山派几位在地老表(乡)们的提议之下,小混他们来到这个小村子“暂作休歇”,以便“畅所欲言”。
客堂内──
众人捧着屋主热情奉送的茶水,刚刚坐定,才歇过一口气。
孙浩文已是迫不急待地问道:“大师兄,我离山也不过才三个月,怎地咱们派里就出了事?这倒底是怎麽回事?”
颜景松黯然一叹:“四师弟,是三师叔和四师叔他们反了。如今,在太师祖的支持下,三师叔正式接掌华山掌门之职,并下达指令要捉拿我们这些“叛逆”,回去接受处置。”
“什麽?”孙浩文如中雷殛,怔然惊呼:“他们敢造反?可是,就凭两位师叔他们所属的弟子,也不过只占全派人数三分之一都不到,就算再加上太师祖,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发动叛变呀!为何他们竟然甘冒如此天下之不违,施行篡位夺权之举?而他们……他们又怎麽可能成功了呢?”
古瑶萍幽幽叹道:“爹爹他老人家亦是做如此之想,所以明知三师叔他们有野心,也一直未曾太过苛责他们。可是,谁料他们竟然心狠手辣,串通来历不明的武林人物,就在四天前夜里发动攻击。爹爹、二师叔和文师叔空自握有本派大半兵力,却未能发生作用。后来,爹爹见情势危急,才要大师兄带着我和秋师妹,突围逃下山找你。”
“那我爹和掌门师伯、六师叔他们人呢?”孙浩文不由得惊急直吼:“他们遇害了吗?
好个可恶的白如秀,他若敢伤害掌门师伯和我爹他们,我拚死也要拆了他那身贱骨头。”
“别急,别急!”小混挥挥手,安定人心地一笑:“孙老哥,不管你想拆谁的骨头,都没有问题。有咱们几个帮着你动手,你犯不着去拚死拚活。不过,关於你家华山派的详细内幕,你倒是得稍为解释解释。否则,你们几个开口闭口全都是这个爹爹,那个师叔;听得我雾沙沙,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你家华山到底哪些人是主流派?哪些人是叛乱集团?”
小刀轻笑道:“这种事问我就可以了。有关华山派的海底,以及他们之间的内部斗争,这二年来我可是看得多了。所谓旁观者清,由我来说比较清楚。”
颜景松和孙浩文他们终究是华山所属,若要他们传播这些派内勾心斗角的家丑,他们还真是有三分尴尬。
小刀正知如此,故意揽过话头,可算是为他们的面皮着想。
颜景松朝小刀含蓄地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感谢他的出面。
小混精得带油,眼皮子一撩,便知道怎麽回事。他对这些“名门正派”如此死要面子的作风,心里暗自好笑。
表面上,他大剌剌地道:“好吧,老哥,就由你向寡人奏上一本,记得,故事要说得动听些,如果朕听得不满意,你准备大刑侍伺。”
“遵旨!”小刀凑趣地做戏道:“帮主请将耳朵洗好,末将这就禀明主上。”说着,他朝小混直拱手。
华山众人,除了孙浩文之外,其他人全都看傻、听傻了。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他们所认识的“至尊少君”孙玉麟孙二哥,向来以成熟稳重的言行,受到师门尊长的器重。怎地,如今的他竟然也有这种俏皮的表现?
狂人帮,果真能够叫人如此莫名其妙的发狂?
小混甚是满意地过起戏瘾,比划道:“禀──呀来!”
小刀呵呵笑道:“华山一派,今之掌门为“君子剑”古如帆前辈,与其同辈的,除了我那过世的爹,古掌门还有四位师弟,和一位太师叔。这位太师叔是古掌门的师祖在晚年所收的关门弟子,因此他辈位虽尊,年龄却不大,好像比古掌门还小一、二岁。是不,堂哥?”
孙浩文颔首道:“正是如此。太师祖正好和三师叔同年同月生,所以他们一向谈得来,来往的也勤快。以前,太师祖就常仗着他尊贵的上辈身份,为三师叔和二师兄父子开脱些情节不重的小纰漏。掌门师伯碍于太师祖出面,时常不是算了,就是从轻发落。久而久之,他们成了气候,就更不将掌门师伯放在眼中。”
“这麽说来……”丁仔插口道:“他们胆敢叛变,也是被古掌门给宠坏的嘛。”
颜景松无奈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谁料得到太师祖他们那帮子人,竟会包藏如此祸心。”
小刀沉稳接道:“华山这位太师祖,号称“银链金刀”,姓祁名心玉。说来,华山一派也只有他够格称为上辈门人,古掌门确实不得不多为他留些情面,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小混混呵呵一笑:“可惜,古掌门的好心却变成了驴肝肺,喂饱了这些狼子野心。老哥,还有呢?华山的中辈弟子里,又有哪些人?”
小刀沉着笑道:“华山的中辈弟子,其实就是包括古掌门在内,人称“华山四剑一铁掌”的五位师兄弟为中坚。所谓“华山四剑”,刚好按照他们在派中的排行,分别为掌门师兄“君子剑”古如帆、二师弟“云中剑”孙玉为、三师弟“驳风剑”白如秀、四师弟“落魂剑”林振英。至於华山一铁掌,就是指六师弟“铁掌断虹”秋道生。”
小妮子眨眨眼,好奇问道:“小刀哥哥,那你爹呢?他过去排行第几?”
小刀尚不及答话,小混已啧弄地谑笑道:“这个你都不会算?一二三四六都有了,独缺老五,老哥的老头自然是排行第五喽!老婆,以后拜托你多用些大脑,问些“高档”的问题好不好?不然,人家会笑咱们狂人帮的程度太菜耶!”
小妮子杏眼一瞪,泼辣道:“我问我的问题,干你屁事?要你多嘴,没程度就没程度,你还以为自己的“水平”多高?”
“呵!”小混怪笑道:“你这妮子可真“恰”(泼辣),我看你是太久没有家法侍侯,嘴痒喽!”
他做势欲扑,小妮子尖叫,人已冲出大门外。
颜景松、古瑶萍和秋心怡三人,搞不清楚怎麽麽回事?全都惊讶地望着门外的小妮子。
小混挪了挪臀部,好整以暇地笑道:“老婆你别紧张。今天因为有女客在场,为了不让她们心存羡慕,就算我要和你“夹夹嘴”(亲吻),我也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才进行。”
古瑶萍和秋心怡这可明白了,小妮子何以逃得比飞还快的原因,她们俩不由的双双轻啐一声,粉颊上竟没有由来地臊热起来。
小刀见这小混混一扯上家法侍候,便知他又会没完没了,若不再将话题拉回正事,只怕待会儿脸红的可不止是女客而已。
“你还要不要听故事?”小刀朝小混一横眼,佯装凶恶道:“你难道忘了?本少君讲故事时,最恨有人打岔,就没见过像你这麽“如”(纠缠不清)的人,都已经是二十郎当岁的成年人,怎麽行为还和以前十五、六岁一样不成熟?”
“耶──?”小混被数落得一怔一怔,不由地瞪眼怪叫:“反了!反了!他怎麽变得这样?”
丁仔纳闷道:“这样是怎样?你话只说一半,谁知道你想讲什麽?”
小混吊人胃口地耸着肩头,嘿嘿奸笑。
半晌,他方始挤眉弄眼道:“老哥怎麽变得……开始恢复正常啦!我还以为,他只当了二年的乖宝宝,却得一辈子顶着张一板一眼的棺材脸,那我和他混在一起,每天看他这副二百五的脸色,岂不是要痛苦死了?还好……”
他朝小刀猛眨眼:“你总算还有药可救,不枉费本帮主极力挽救你免于沉沦的一番苦心!”
“正常?”小刀半真半假地叹笑道:“是喔!任何人只要和你这个疯子在一起相处三天,就算他有三十年修身养性的功夫,也得向你的“正常”投降,进而和你一起同流合污。”
小混对这话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甚是陶醉地得意嘿笑道:“好说,好说,能够如你所言,不但是我个人的成功,更是全人类的幸福。”
一旁,亨瑞不耐烦地踢着他的椅子,哇啦叫道:“小混混吹牛,时常的。受不了,无聊!要听故事,你不要讲话。老哥快说,我们听快快完,去打坏人。”
颜景松他们师兄妹再一次开了“耳界”,三人不由地噗嗤笑作一团。这一笑,总算令他们心中对师门生变所残存的最后一丝幽怨和凄惶,亦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小混故作惊异地咋舌道:“哇勒!小红毛,你胆子可真是愈来愈大了,居然敢叫我不要讲话?你难道不怕本帮主那种能让你大跳扭扭舞的法宝?”
“不怕!”亨瑞扮个鬼脸,得意道:“法宝,我也有。可以把你痒的,变不痒。你的法宝,支那的,不稀奇;我的法宝,波斯的,很有效。”
“呀哈!”小混谑叫道:“难怪你有胆子张狂,原来是备妥了除蚤剂,而且还是外国进口的舶来品呐!”
丁仔呵呵谑笑道:“哟!小红毛,你也知道“外国的月亮比较圆”、“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些道理?不过……你确定进口货一定比土产管用吗?”
“月亮?和尚?”亨瑞满头雾水道:“不懂!”
孙浩文见他们这一纠缠,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扯得清,他有些心急地张口欲言:“小混……”
“我知道,我知道。”小混了然于心地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很担心你们华山那些落难的爹呀、叔呀什麽的,想早点知道他们究竟出了啥门子纰漏,现在人又在何处?是不是这样?好嘛,我们不要再扯废话,叫你家大师兄开讲吧!”
“小混混……”小妮子嗫嚅道:“可是,小刀哥哥还没告诉咱们,这华山的下辈弟子有哪些人呀!他不说,咱们怎麽知道谁是谁来着?”
“笨呐!”小混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这妮子脑袋,黠谑道:“人都搁在你面前了,你还说不知道是谁。我说小妮子呀,你几时变得这般目中无人?”
小妮子娇嗔道:“我当然知道孙大哥他们几个是华山下辈弟子的中坚份子。可是除了他们,难道华山下辈之中,就没有其他人了吗?还有,他们到底谁是谁的爹、谁是谁的儿呀?
这些事不说清楚,我怎麽知道嘛!”
小混无奈地一叹:“说你笨,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笨呐!谁是谁的爹这种事还需要问吗?
当儿子、女儿的,一定是和老子同姓嘛!所以,眼前除了颜老哥在华山找不到爹以外,有华山云燕之称的古小妞,便是古掌门手上那颗心肝明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和她爹教出来的高徒颜老哥是一对儿的。”
他指着秋心怡,又道:“至于这位孙老哥的七仔,当然就是古掌门的六师弟,华山唯一靠双掌出名的那位秋师父的宝贝千金喽!你还要不要我告诉你,孙老哥是谁的儿子呀?”
小混促狭地睨着小妮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气得这妮子噘起嘴扭过头去不理他。
丁仔呵呵一笑道:“小妮子,我索性顺便为你说个清楚好了,目前华山派在江湖中较负盛名的青年才俊,除了眼前这两双佳偶之外,另外就是过去曾和咱们朝过面的“流云秀士”
白文华和一个叫做“铁剑郎心”官晴的硬把子。”
小刀补充道:“白文华就是“驳风剑”白如秀的儿子,他老子既然沐猴而冠,堂而皇之的干起掌门人来,他自然没有理由不支持。如今,他大概也正在享受身为华山少掌门的威风吧。”
小混不爽地哼了哼:“以前,我就对这个姓白的小子很感冒,那家伙怎麽看都不像个好货。原来,他有个专下坏种的老头,难怪他这麽不是路数。”
小刀接着又沉吟道:“至於那个官晴,我和他见过几次面,彼此也颇谈得来。据我对他的认识,他是个明理义、知进退、有原则的人。而且,他颇为尊重古掌门,怎麽看也不像是会反叛宗门的人才对。他若跟着他师父一起背叛华山正统,那就太叫人意外了。”
孙浩文黯然道:“官师兄自幼伶仃,是四师叔一手带大的,他与四师叔虽然名为师徒,其实情逾父子,他对四师叔更是孝顺有加,若是四师叔背叛师门,并逼他相从的话,官师兄就算心里不愿意,只怕也无法违背四师叔的意思。”
小混眨眨眼,谑笑道:“这麽说,这个姓官的还不算太坏喽!只是他也太死心眼了些,连“大义灭亲”这四个字都没学会。”
颜景松苦笑一声:“小混帮主,知易行难呀!”
“我知道。”小混呵呵笑道:“人是有感情、有苦衷的动物嘛!”他笑得好天真、好单纯。
颜景松还当小混在说真话,小刀等人却深知这混混笑得愈“善良”,肚子里的念头愈是和表面意思成反比。
孙浩文也明白小混对此事的不以为然,甚至他自己都有些同意小混的看法。但他终究还是华山出身的弟子,即使有所不满,总也得在落难的师兄妹面前,多为师门保留点面子,免得被人误会他是“喜新厌旧”。
为了避免小混再出言消遣华山一派,令颜景松等尴尬,孙浩文趁机岔言道:“大师兄,出事当天是怎麽样的情况?”
小混非常清楚孙浩文转移话题的用意,便瞟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好吧,颜老哥,你就仔细说说当时的景况,咱们也好合计合计,看要如何杀回华山消灭叛逆,正名复位,重振纲常。”
孙浩文明白小混那句“好”,是表示决定放他一马,他心照不宣地朝小混拱着手,含蓄轻笑道:“多谢帮主大量,多谢帮主。”
颜景松自然不知道小混他们这些语言之中,竟然还暗藏玄机。
他见小混如此慷慨允诺要助他华山一派重振基业,不由得感激异常,也学着孙浩文猛向小混拱手道谢不已,他那模样,可还真叫迂呐。
小混见状,不由得噗嗤失笑:“得了,颜老大,你没头没脑谢什麽?”
颜景松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混也不待他反应过来,已然逗弄地笑谑道:“大师兄老哥,你还是快快言归正传,细数出事经过吧!你若再不开这金口,马上就有人要蹲马桶了。”
秋心怡不解道:“大师兄说不说出事经过,和人蹲马桶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小混不坏好意地瞅着孙浩文,邪邪笑道:“你没瞧见,你未来的老公,本帮硕果仅存的小白脸老哥,为了想知道出事当时的情况,已经快急屎拉(急死啦)!他这一急一拉,不要马桶像话吗?”
孙浩文满脸的焦急顿时化成哭笑不得的苦笑。
“缺德!”秋心怡低低啐笑一声,她骂的当然是小混。
谁知小混却接着她的话尾,一本正经地频频颔首道:“对对,有急屎要拉却又找不到马桶的话,是很缺德。”
“我不是……”秋心怡好气又好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小混的刁舌。
“我知道,我知道!”小混得理不饶人地故作正经道:“你当然不是那个需要蹲马桶的人。”
“得了!”孙浩文忍不住一巴掌刮向小混后脑勺,笑骂道:“你这小混混有完没完?你真的不能有点正经的时候吗?”
“不能!”小妮子等人立刻证实了这一点。
小混缩头躲过这一掌,呵呵笑弄道:“不是我不想正经,实在是他们逼得我不能正经。”
想到出事当时的颜景松,神色本已变得黯然,但是经过小混这一阵笑闹,心情渐又恢复轻松。这原本也是小混笑闹的用意,他向来可是不喜欢听人说那种凄凄凉凉的故事,气氛炒热一点,听起故事来,不也愉快多多嘛!
颜景松终於平静地开口:“四天前,大约近午的时辰,太师祖突然和三师叔一起到师父所居的“金天宫”来,太师祖竟以他的辈分为由,试图强迫师父他老人家退位。师父他老人家虽是深知太师祖他们有夺权之心,却不料他们居然敢如此公然提出。当下,师父向他面陈道理,并以宗门律法无此前例,断然拒绝了太师祖和三师叔他们的逼退。太师祖却说要师父好好考虑,不要弄到来日同门操戈,之后,他们便离开。”
小妮子有口无心道:“古掌门也太好说话了吧!人家既然来逼他退位,就是叛迹已露,他怎麽不将你们那位太师祖和三师叔捉起来,这样子不就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嘛!干嘛还放他们走?真是自找麻烦!”
颜景松苦笑道:“师父他是顾虑到,若将太师祖他们拿下,怕引起门人弟子的非议。”
小刀深沉道:“这次,古掌门的决定,可就太过优柔寡断了。”
小混轻笑道:“依我看,是人家那位太师祖和三师叔的心眼厉害。他们如果不是拿言语挤住了古掌门,令他有所忌讳,就是他们捉准了古掌门心慈手软的个性,知道古掌门必定不会当场拿下他们。否则,他们哪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找上门去逼退。”
“正是如此。”一旁歇着的古瑶萍,此时幽幽开口道:“太师祖他们来的那天,我隐在帘后听了他们与爹爹的谈话。太师祖先是以一种打着商量的和缓口气,向爹爹告了罪,要爹爹恕他大胆进言。
“爹爹原是以为,大概又是白师兄在外惹了什麽纰漏,因此便允了太师祖所请,怎料,他们竟是为逼这而来,待爹爹拒绝他们荒唐的让位提议之后,也曾想将他们二人留下,但太师祖威吓说,四师叔和白师兄已在玉女峰他们所居的“乘龙轩”,结集了数百弟子,若是太师祖他们“无故”遭到拘囚,这些人就会立即起事来援。如此一来,华山五峰必将干戈四起,岭为血染。爹爹为了避免华山子弟自相残杀,只得忍气放他们离去了。”
小混黠慧地一眨眼,推测道:“古掌门放你家太师祖离开之后,大概马上找来和他站在同一边的二师弟孙前辈,以及六师弟秋前辈二人,大伙儿凑在一起,商议商议看如何惩治这些企图谋反的叛徒,是不是这样?”
颜景松颔首道:“正是如此。太师祖他们一走,师父立刻命我前往“澄心精舍”和“翠云精舍”,请二位师叔到金天宫商议此一大事。最后,师父和师叔们决定昭示全派弟子,下令将太师祖等意图谋反篡位的叛徒首脑逐出门墙。谁知,他们却早有预谋,在师父谕令刚刚下达的当晚,派中总坛“金天宫”就遭到一批武功极高的不明人物所攻击。”
小混撇嘴一笑:“不是我说你们那些爹呀、叔呀的太笨,可是这麽简单的请君入瓮之计,他们怎麽会看不透呢?人家如果没有预谋,岂会如此大剌剌地找上总坛逼退?
“他们当然知道古掌门一定不会答应让位,而且他们一定也很清楚,只要这种事公开提出来了,古掌门就不可能不对付他们。但是,他们却还故意跑去通知你家的大掌门,这不是已经摆着告诉你们,他们决定发动叛变啦!”
“是呀!”秋心怡直到此时,方始恍然大悟:“他们既不傻,也不疯,当然知道这种事,不是可以随便说说就算了,若非已有布置,他们岂敢公开。只是,当时的他们和爹怎地都没想到呢?”
颜景松苦笑一声:“师父他们不是没想到,只是认为光凭太师祖他们的力量,他们应该不至于轻举妄动。师父和二位师叔怎麽也没料到,太师祖他们竟然不顾宗门安危,和师门情谊,联络外人来介入本门派系之争。”
“如此说来……”孙浩文微喟一声,坦然直言道:“太师祖他们上金天宫见掌门师伯,真正的目的,就是故意要引掌门师伯召集我爹和六师叔,以便让他们一网打尽,不虞遗漏了?”
小混睇眼谑笑道:“你总算还不太笨。”
孙浩文这话一说穿,更显然古掌门误入人计而不自知,才会因为处置不当,而导致今日华山的巨变,责任不可谓不重。只是,这麽一来,颜景松他们愈发觉得窝囊和难堪了。
秋心怡低啐一道:“文哥,现在说这些干嘛!”
其实,孙浩文会如此直言无讳,也是因为和小混他们混久了之后,自然而然,变得比以往坦率真诚,敢做敢言。不再像过去那般注重面子问题,为了些许虚名虚利,就要为失败或错误找借口。
他语重心长道:“师兄、师妹,我刚才那番话,纯粹是就事论事,而非想指责什麽。如今,事已至此,的确说什麽也没用。但是,既然我们在这事后做检讨,便应该找出当时的疏乎,避免重蹈覆辙。一方面,我们也可借此检讨反省,多了解一点对手的计谋、心性,以期在来日反扑回山时,能制敌机先,一举而成。如果只是为了窘于承认我们所曾犯下的失误,一意加以遮掩,万一因此造成重光基业的失败,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说……”
他缓和语气,轻笑道:“这里全都不是外人,小混混最了解当狗熊比当英雄有利,所以大家有什麽话尽管直说,没什麽好难堪。”
小混混呵呵笑道:“孙老哥,你干嘛把我常当狗熊的光荣往事拿出来献宝。这麽一来,你不怕你的师兄和师妹们,对本伟大的帮主失去信心?”
颜景松莞尔道:“小混帮主,这点你倒是无庸担心。”
“为什麽?”小混好奇地嘿笑道:“该不会是因为我人长得帅,看起来就容易使人充满信心,所以你才这麽相信我吧!”
小妮子咯咯讪笑道:“又有人在臭美了。”
秋心怡娇笑道:“小混帮主,不是因为你长得帅,才让我们有信心。而是因为掌门师伯临危嘱咐,所以我们不得不冒险,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她现在可也逐渐有点了解小混的脾胃,所以言谈之间,也放得比较轻松自在。
“真的?”小混嘻嘻笑道:“你家大掌门临危之际,交待了什麽后……厚望的嘱咐?”
他本想说后事二字,但是及时想起古掌门的女儿、爱徒都在场,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这才临时改了口。
别人不了解他的心思,可是狂人帮众成员,却太明白他这改口的玄机。就连一向憨厚的哈赤,和中文程度不算高明的亨瑞,也都知道怎麽回事,全笑成了掩口葫芦。
小混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们不准随便放炮,以免拆了他的台。
颜景松他们师兄妹三人,虽然觉得他们笑得古怪,却也不明所以。
秋心怡好奇地瞅着孙浩文,可惜得不到情人的暗示,也只有当个闷葫芦。当然,不是孙浩文想瞒她什麽,只是,此时此地,这个玩笑还是不公开比较妥当些。
古瑶萍娇娇柔柔地开口道:“巨变发生的当晚,我爹察觉围攻金天宫的人手中,竟有不少武功路数极为诡异的不明人物,帮着太师祖他们造反,便知情况不妙。他立刻命令大师兄带着我和心怡师妹突围而出,并交代我们尽快赶往关外寻找孙师兄,再叫孙师兄为我们引见小混帮主。当时,爹爹说:“一步差,步步差。华山改旗易帜,已是不可避免,若要挽回华山浩劫,唯靠小混帮主才能有所担当。”说完之后,爹爹便催着我们全力突围了。”
小混陶醉地呵呵笑道:“不是我说,令尊古大掌门可真是慧眼识英雄呐!”
小刀在心里暗忖:“古掌门事前虽然忽视了白如秀他们,却也算是警觉的快,早叫颜兄他们突围。否则,时间若拖长了,混战展开后,对方好手到齐,只怕颜兄他们还走不成呢!”
颜景松忧心接口道:“说来,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知机得早,事变一生,已然当机立断要我们走脱。那时,对方好手尚未到齐,一见我们有突围之意,便如师父所料,全力拦截他们三位老人家,顾不得阻拦我们,因此我和师妹她们,才能顺利脱出重围。我们离开“金天宫”不远,便已闻得对方高手支援的长啸,听那啸声便可知对方来人为数不少,而且功力非凡。师父他们落入重围,情况真是令人担忧。”
他这一说,可又引起了古瑶萍和秋心怡二人的哀切,两个美人儿眼眶一红,显得有些泫然欲泣。
颜景松不由得一怔,随即暗骂自己呆头鹅,这种节骨眼怎麽可以把心里担心的话,说出来让两位师妹难过。
小混却明着开腔:“颜老大,说你呆,你还真是大棵呆,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担心师父、师叔是应该的,不过何必说出来吓唬小女生?再说,你这担心根本就是危言耸听,情形不会有那麽严重的啦!”
他口中的小女生,可都是已过双十年华,年纪比他还长的美娇娘。
古瑶萍和秋心怡被他这声“小女生”,叫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两人已顾不得计较这些,双双急问:“小混帮主,我爹他们真的会无恙吗?”
“你们问我,我要问谁?”小混心里虽是这麽想,表面上却不得不老成持重地劝慰道:
“我保证没问题啦!不管怎麽说,今天你们华山只是兄弟阋墙的权力之争,而不是帮派之间的恶斗。所以,你们那位太师祖和那位伪掌门,势必不能做出赶尽杀绝的事,以免引起武林人士的公愤。这样,他们才能打着名门正派的招牌,继续当华山的家嘛!
“因此呢,依我看,古掌门他们吃点小苦头是免不了的事,可是不至於有太严重的后果啦!”
颜景松他们师兄妹三人一听,觉得小混言之有理,安心不少,神色也恢复了原来的轻松。
只有孙浩文,他可是很清楚小混的保证,在必要时,非常具有弹性。
但是──
此时此景,他不能不帮着小混拍胸脯、挂保证。因为,令华山众师兄妹担心事小,若是怀疑狂人帮历代以来,最伟大帮主的英明,这可是犯了家法伺候的大罪呐!
狂人帮其他众兵将,当然对小混保证的可信度,同样是心照不宣,只不过,他们还不至于笨到在这种时候去冒犯小混的龙威。
因此,他们每个人虽然都已经在肚子里,笑得肠子抽筋,但是表面上,却又不得不拚命咬着舌头,一个个装出帮主言之有理的样子不断点头。
他们的动作,可比鸡舍里面的鸡啄米,还要整齐划一许多。
“好了!”小混满意地呵呵笑道:“现在,有关华山派内乱的详情,本帮主已经完全了解。其他没什麽问题了,等后咱们就可以开始准备上演绝地大反攻。呵呵……”
小妮子可是还憋了满肚子的疑惑想问,但是,刚刚她开了两次口,问了两个问题憋死,也不愿吃小混憋死,她索性赌气地闭紧嘴巴,装作毫无问题。
“对了!”小混忽又问道:“颜老大,刚才在官道追杀你们,却被我干掉的那个领头角色,是何方神圣?他就是帮着你家太师祖他们造反,那批不明人物中的人吗?”
“不是!”颜景松微讶道:“小混帮主不是已经叫出班照的匪号了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新兴杀手组合断魂楼中的杀手?”
“我哪知他是谁?”小混莫明其妙道:“我是因为他所使的掌力之中,暗含混元气功,所以才叫他混元掌。难道那个老小子的外号,就叫“混元掌”?”
“没错!”小刀沉稳一笑:“班照的外号正是叫“混元掌”,他原是粤境的独脚巨枭,以前行踪都在珠江一带活动。大约年馀以前,他被“断魂楼”所收买,成为十二楼使之一,才开始在中原地区显露了名气,难怪你不认识他。”
“断魂楼?”小混攒起眉头道:“这又是什麽东西?怎麽我离开江湖还不到两年,就又多出这些稀奇古怪的牛鬼神蛇?”
丁仔嘻嘻笑道:“小混混,你别以为这二年不到的时光不长。你大概还不知道,自从二年前,咱们揭露“血魂阁”和“武林正义盟”的内幕,干掉阴老鬼一家三代之后,江湖中的局势,因为武林正义盟的瓦解,而有了极大的改变呐!”
小混没好气地瞪眼道:“这种大事,你不早告诉我,我怎麽会知道?”
丁仔表功不成,反倒吃了一顿排头,不由得苦笑连连。
小混发过威风,骂完人之后,翻脸比翻书还快,表情一变,立刻换上十足自我陶醉的神情,志得意满地□眼笑弄道:“除了我,还有什麽人能够干出这种,足以改写武林历史的大事。”
“是吗?只有你能吗?”
小刀、丁仔和小妮子等人斜睨着他,发出质询的异鸣。
小混溜眼一瞟,但觉众怒难犯,立即嬉皮笑脸地嘿然改口:“当然!除了我,也只有你们这些本帮历代以来,最最伟大的帮兵们,才能有如许伟大的成就喽!”
“嗯!知道就好。”小刀他们可是毫不客气便接受这混混的拍捧。
秋心怡和古瑶萍她们对小混这种换脸比翻书容易的精湛演出,除了怔愕愕的瞠目而视,更不禁佩服他如此炉火纯青的墙头草本事。
小混尚且怡然自然地比划唱诺道:“好吧,我说,众──呀将官,还不快快将本帮改写历史之后的最新江湖情报,禀告给本王知──呀之!”
小刀轻笑一声:“刚才我所提到的“断魂楼”,就是取代昔日血魂阁,而成为现今有实力的杀手组合。不过,断魂楼上自其楼主“鬼面屠夫”杜不全,以至所属十二位“楼使”和五名“护楼”,个个都是黑道上有名有号响当当的角色,他们是明着干杀手生意的组织,它和过去血魂阁那种神神秘秘阴里行事的作风完全不同。”
小混呵呵笑道:“黑道上有的是想出名又不怕死的家伙,这种人聚在一起开杀手公司,气势上可比血魂阁嚣张不少。就是不知道那个“鬼面屠夫”有没有头脑,如果他是有勇无谋之辈,我看这断魂楼只怕也难张狂太久。”
孙浩文沉稳道:“杜不全既然能在短短二年不到的时间内,使断魂楼从无中生有,并且取代昔日血魂阁的地位,足见他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除了断魂楼之外……”小刀继续道:“如今,江南的“日月山庄”声誉日隆,由於其庄主“一剑落月”孟星云是个慷慨好客的主人。因此,日月山庄业已取代昔日遭毁的逍遥楼成为最受江湖同道赞赏与留连之地。”
“江南?”小混蹙眉寻思道:“江南不是“武林四公子”他们家的地盘吗?这个“日月山庄”居然还能在四大世家的夹缝下红得起来。看来,这个“一剑落月”有一套。”
“这倒不见得。”丁仔嘿笑道:“其实,江南四大世家的威风,是因为他们四大家世代都有人在朝为官的原故。武林四公子是沾了个好家世,才能在武林中享有名头,而不是因为这些公子哥们和江湖有牵扯,四大世家才会出名。所以,严格说来,江南地区真正的武林豪客,只有“日月山庄”才算纯种。”
“原来如此。”小混恍然道:“难怪这个“一剑落月”敢在江南做他的武林美梦。”
小妮娇笑问道:“那麽,除了这两个取代过去前人,既有地位而出名的新势力,现在江湖之中还有哪些帮派组合比较出名?有没有咱们狂人帮?”
“狂人帮算什麽东西!”小刀促狭的呵呵直笑:“我念句歌谣让你听听,你就知道除了九大门派之外,还有哪些出名的角色。”
“好呀!”小妮子性急催促道:“小刀哥哥,你快念。我倒要瞧瞧,是哪些帮派敢比咱们出名。”
这狂妄的口气,和小混简直是如出一辙,颜景松等人不由地会心一笑。
小刀干咳两声,方始轻吟道:“江北倨双堂,江南唯一庄,湖中神秘宫,不如混混狂!”
小混听完最后一句,不由的龙颜大悦,活像一只喝足老酒的哈巴狗般,眯着眼睛陶醉地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妙,说的呱呱叫,这句歌谣形容得真的是太中肯、太确实啦!”
小妮子不依道:“臭混混,你只顾着自己出名就高兴了?真是太没有团队精神了嘛!这样子咱们跟着你混,有啥意思?好歹,你也得想个办法,让咱们狂人帮的名头,在江湖中好好风骚一番才行。”
“这有何难。”小混大剌剌地一挥手,张狂地叫道:“只要咱们干掉那捞子什麽双堂、一庄、神秘宫这些狗屁倒灶的组合,狂人帮想不红都很难。”
“难喔!”小刀和丁仔两人表情古怪地摇头长叹。
孙浩文和颜景松、古瑶萍、秋心怡他们,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小混斜瞪了他们一眼,平板道:“有那麽难吗?你们以为老子办不到?有什麽好笑?”
“办不到。”小刀猛摇其头,似笑非笑道:“你想干掉这四大组合,我保证你办不到。”
他顿了一顿,不等小混开口,便又接道:“你若真要动手,我第一个就和你翻脸。”
小混灵光一闪,嘿嘿笑道:“哦……神秘宫?神秘冷艳宫是不是?他奶奶的,原来这四大势力里面,居然还有机关,碰不得呐!”
小妮子恍然有悟道:“现在最出名的这四大势力,倒底是些什麽组合?小刀哥哥,你快说嘛!”
小刀呵笑不歇道:“还记得问这点,就表示你们还不算太冲动。所谓“江北踞双堂”,就是指江北绿林道推选出的盟主,“战天戟”桑君所统治的“铁血堂”,和江北白道一致尊崇的“飞马堂”这两堂。”
“飞马堂?”小妮子拍手道:“是不是以前和咱们在普陀山,见过面那位白骏逸白大哥,他家开的飞马堂?”
“正是。”小刀颔首莞尔道:“人家曾经请咱们有空到江北赏梅,你们小俩口却想干掉人家以求出名,这……可能有点技术上的困难吧。”
小混瘪笑道:“奶奶的,怎麽连飞马堂也搅和进来?四个大头一下子去掉一双,这台戏还唱个屁。”
小妮子扳着手指数道:“这湖中神秘宫,当然是指两湖地区的冷艳宫了。那麽剩下的江南唯一庄,该不会就是刚刚才提过的日月山庄吧?”
“答对了!”丁仔嘻嘻捉笑道:“你这妮子还算不太笨。”
小妮子皱皱鼻子,娇哼道:“还好啦,总算比你稍稍聪明一点点就是了。”
“辣块妈妈的!”丁仔吃瘪地撇撇嘴,自嘲地苦笑道:“我又说错话。”
小混没有理会他们的拌嘴,迳自向颜景松侧首问道:“颜老大,“断魂楼”那个花脸老小子是不是帮着你家太师祖他们造反的同一票人?”
“不是!”颜景松肯定道:“那晚袭击金天宫的不明人物,或许是忌讳泄露身份,多数都覆有蒙面巾。仅有的少数几个未曾蒙面之人,却连师父和二位师叔他们也都觉得脸生,显然他们过去不常在江湖中走动,因此没有掩藏面目的秘要。
“不管来袭之人是否蒙面,他们的武功绝对都比“断魂楼使”之流的人物高出许多,武功路数更是诡异无比,自成一家。
“依我看,就算是“鬼面屠夫”杜不全和他们随个单挑,只怕能蠃的也没几人。所以我很肯定,就凭杜不全他应该还没有本事统治这群高手。”
“这就是了。”小混点点头,皱着眉头沉吟道:“所以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怎麽?”小刀打趣问道:“你这混混又有了什麽伟大的发现?”
小混呵呵笑道:“当然是有。否则,我哪有资格称为本帮历代以来最伟大的帮主。”
“得了,伟大的帮猪!”丁仔故意含混其音地谑笑道:“你究竟发觉什麽事不对劲?快点说吧,否则,颜老大他们全都要找马桶,一齐急屎拉。”
小混听见丁仔引用自己发明的鲜话,乐得忘了追究那句听来有点问题的称呼。
“我说!我说!”小混眉开眼笑道:“为了使你们懂得公共卫生,我就说快点。你们千万别急,也别拉!”
他一顿之后,咂嘴接道:“我刚才已经提过,像这种同门造反的家丑,你家太祖师他们如果还有点“阿达玛”(头脑)就不会将这种事情搞得太过公开,免得引起非议。
“所以,照理说,他们若是要截杀你们这些晚辈,最高级的方法,就是叫那些帮他们叛变的不明人物来捉你们才对。
“可是,为什麽你家太师祖和三师叔会笨得放着那些武功高超的走狗不用,反而花钱叫“断魂楼”的庸手来追杀你们?难道,你太师祖他们故意要把这种同门叛变的丑事,弄得全武林都知道?他们干嘛这麽想不开?难道他们不想继续当名门正派?这种事,不管打哪个角度看起来,都透着古怪。你们说,事情怎麽可能对劲嘛!”
众人本来不觉得奇怪,但听他这麽一说,倒觉得事情果然是有那麽一点问题。
孙浩文沉吟着问:“大师兄,你确定断魂楼的人,是三师叔雇用的吗?”
颜景松苦笑道:“老实说我也不清楚。班照带人堵住我们三人之后,问明了身份就动起手来,那时哪有空问他们究竟怎麽回事。不过,他们确实一再强调,只要我们愿意放弃抵抗,跟他们一起回山就可以活命,否则,一律当场格杀。”
秋心怡娇哼道:“三师叔已经公然接掌华山一派,“断魂楼”若不是他花钱雇来捉我们,还会有谁如此费事,想要活擒我们?”
颜景松和孙浩文默然同意她的说法。
小混虽然觉得事情不对劲,却又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什麽地方。
“哎呀,不管啦!”他抓抓头发,无所谓地叫道:“事情对劲也好,不对劲也好,反正先救出你们三个人的爹就没错啦!”
孙浩文迟疑道:“小混,你可有计划,该怎麽去救人?”
“怎麽去救?”小混睇眼谑道:“当然是偷偷摸摸地溜上山去救,不然,你还想敲锣打鼓地明着去救人?”
孙浩文苦笑道:“我当然知道要暗里偷偷摸摸地去救人,但是你总该有个计划吧?像是,从什麽路线上山?从哪里找起?”
“这种事……”小混摊摊手,故作无奈地促狭道:“你问我,我问谁?我以前从没去过华山,我哪知道路要怎麽走?还有那种要如何偷、如何摸,才能找得到人的本事,可不是我的本行,你别问我。”
颜景松急道:“山上的路我熟,我带你上去……”
小刀呵呵轻笑道:“颜兄,你不用着急。这混混已经点了名,找好人陪他上山啦!”
丁仔伸个懒腰,扭扭腰身,哈欠道:“既然本大少晚上要出差,现在可得先去打个盹儿,晚上才有精神翻墙越户。”
小混眨眼谑道:“你们倒是有自知之明。”
孙浩文连忙道:“小混,我是正宗派华山弟子,要说识路,麟弟可还没我熟。我看,晚上还是由我陪你潜上华山比较适合。”
“不用啦!”小混嘻嘻笑道:“大帅哥,你离家三个月,就算没有满肚子情话可对心上人倾吐,总也得让心上人有机会向你发发嗲、撒撒娇、说说情话什麽的嘛!”
秋心怡娇靥微窘,低声轻啐:“我和他才没话好说呢!”她是客气,故意说反话。
“我了解,我了解!”小混吃吃邪笑道:“我也是比较欣赏以行动表达的方式。不过,这种无言胜有声的境界,还是需要两个人才能有乐趣嘛!孙老哥,你留下准没错的啦!”
秋心怡不料自己一句无心的推词,竟被小混讲得如此旖旎,她不由得羞红了双颊,一个螓首垂得不能再垂,只差没个地洞让她钻进去躲起来。
“差,真差!”小混笑得更促狭,一边在心里忖道:“才这样就无脸以见江东父老?还是我的亲亲小妮子比较上道。”
他满意地瞟了小妮子一眼,才发现这妮子正拿白眼瞪他。
小妮子见这混混终于正眼瞧向自己,即刻发嗲道:“小混,晚上人家也要和你一起去华山救人。”
“没问题!”小混爽快道:“人家当然要跟我去。”
他微顿之后,才又眨着眼,黠谑地接道:“只要你留下来就可以了!”
“小混!”小妮子不依地噘起嘴,大发娇嗔:“我是和你说真的啦!”
“我也没有和你说假的呀!”小混瞟眼道:“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能你跟的地方,我几时没让你去来着?这一回,真的不行,不是开玩笑的啦!”
小妮子悻然道:“还有狂人谷那次,你也没让我留下呀!”
“天地良心!”小混大呼冤狂道:“那一次,是你自己水土不服耶!你在谷内住了一个多月,病了一个多月,最后连文爷爷都搞不定你的毛病,我才委屈自己忍着想思之苦,把你送回牧场。现在,你倒反过来数落我啦!”
小妮子噘着的嘴儿一扁,再也无话可说。
小混这又苦口婆心道:“好老婆,我的亲亲小妮子,这次我不让你跟,真的是有原因的。你别听我把摸回华山的事,讲得恁般简单,就真以为事情有这麽简单……”
“不然会有多难?”这妮子心服口不服地截口反问着。
“难喔!”小混无奈地一叹:“你真以为我连孙老哥都不让他上山,只是为了让他有机会留下来谈情说爱?”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才发觉事情好像真的不简单,不由的一个个打起精神,竖直了耳朵,准备仔细听他道来。
小混瞄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道:“你们难道忘了,华山上还有一票来历不明,却又武功高强的人守着?你们以为,断魂楼的楼使在官道上,被我干掉之后,其他人会就这麽算了?如果他们还有点头脑,这些人难道猜不到咱们会去救人?”
颜景松颔首道:“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在山上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救人的人自动往里面跳。”
“这就对了!”小混击掌笑道:“所以我不让你们这几个正宗的华山弟子跟着去,就是为了避免你们看到自己的亲人尊长时,一时感情冲动冲昏了理智,结果做出往陷阱里跳的呆事。”
小混这层顾虑不是没道理,孙浩文不禁为自己不了解小混的用心良苦,而略感尴尬。
小混接着呵笑道:“现在,我们相信华山上那票人已经都知道,是谁半路救走了颜老大你们。如果你家太师祖、三师叔,还有他们的同党不太自大的话,他们应该明白,我曾能混和“狂人帮”都不是好惹的货色,而咱们既然已经揽下这档子事,那他们只有准备天罗地网,恐怕还奈何不了我们。所以,依我估计,此时华山上除了天罗地网之外,大概还加了几层铜墙铁壁,等着迎接本帮的大驾光临。”
小妮子紧张道:“既然如此,你们只有三个人怎能应付得了?不如咱们大伙儿一起去吧!”
小混啧声道:“傻妮子,就是因为他们防范得越严密,咱们去的人才要越少越好。”
小妮子怔了一怔,随即会意道:“对了,既然你们是要暗着行事,当然不能打草惊蛇。
但是,如果你们救到了人,不是会惊动他们。这样子,人少了也不好嘛!”
小混叹口气道:“如果惊动了敌人,怎麽能称为偷偷摸摸?”
孙浩文顾虑道:“万一情况不好,你们无法暗中救出掌门师伯和我爹他们时,又该如何?”
“那就别救了。”小混呵呵一笑:“其实,这回我们上山,救人还是次要的目的。最主要的,我是想先去探个虚实。更何况,谁能保证古掌门他们一定在山上?如果他们有我这麽聪明,在逮着人之后,他们就应该立即将人送到别处去收押。然后,再弄个晃子,假装人还在山上,等着笨贼自己上门送死。”
“原来如此!”小妮子咯咯娇笑:“你打一开始,就准备要逃跑,难怪不让我跟。”
“然也。”小混探手捏了捏这妮子秀气的尖下巴,吃吃笑道:“你老公我自开始,就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挑人也都挑那种对跑路有心得的人,这样子,逃起命来才能有保障。”
“辣块妈妈的。”丁仔哧地笑道:“瞧你把我和小刀说的,好像我们俩是天天跑给人家追的亡命之徒一样。”
“亡命倒不至於。”小混扮着鬼脸,笑谑道:“玩命之徒,比较贴切一点。”
颜景松他们师兄妹几人,此时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小混。因为,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小混表面上虽然是一副嬉皮笑脸,不挺正经的诙谐模样。实际上,他确已在谈笑之间,看清了事实真象,更定妥了行动计划。
而这些事,他若不说明,自己等人根本无法窥知一丝半毫。也是直到此时,他们才了解,在小混那张看似幼稚单纯的面孔下,竟然隐藏着深沉而慎密的心思。
颜景松第一次以全然不同的眼光,充满信心地打量小混。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师父会将拯救华山一派的重责大任,托付给小混。
除了小混,还有谁能挽回这场浩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