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血战乌啼谷
森冷凄寒的蒙蒙白霜,凝在地面,结在树梢,铺在瓦背,也附在已经枯黄的草梗子上面。
朦胧的雾气沉沉的飘浮弥漫着,空气里有着太多说不出的冷冽,只要吸上一口,就是一把碴子直接凉透心肺。
此时的世界,一片迷蒙,山已失去山的形,谷已无谷的影,周围俱是模模糊糊的影象,看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谷。
乌啼谷。
月落乌啼。
哇、哇的乌鸦嘎啼,在雾中传出老远,显得乌啼谷更加凄寒。
但是,阵阵乌啼,无异于指示翔龙社趁夜掩进的大队人马,地头到了。
今夜,喔,是个夜袭的大好时机。
但是进袭之人,却必须对附近地形地物相当熟悉,否则,在雾中落脚的路都找不着的话,如何猝袭敌人。
翔龙社的儿郎们俱是在北地土生土长的人,当然他们对乌啼谷附近的地势,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
因此,翔龙社此番出击,除了天时,再又占尽地利之便。
四百名一式黑色劲装,金色腰带,斜背大朴刀的骠悍大汉们,在古天宇父子、冷剑魂和丁大空、小仙师徒等五人的带领下,行动迅捷利落,悄无声息,已经掩至乌啼谷谷口之外了。
古天宇和冷剑魂自是一身黑绸长衫,金腰束带。
他们和其他儿郎不同之处,是冷剑魂未背大刀,双手空空,他也是用刀,但是他的刀,只有在杀人夺命时,才会出现。
至于古天宇,在他黑色长衫的胸襟上,一只绣工精致细腻,栩栩如生的腾空飞龙,正张牙舞爪,随着他轻轻的呼吸,起伏波动,仿佛便要破衣飞去。
而他的手中所持,正是那柄令武林同道闻之胆颤,足以代表他的身份,从不轻易离身,玉柄金鞘的擎天剑,
便是小天,也换下平日惯穿的月白儒衫,一身和他爹相同的黑衫金束腰,典型的翔龙社打扮。
此时,他和古天宇并肩而立,哦,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父子。
丁大空和小仙是这一大群人之中,唯一异装打扮的人。
一向空手的丁大空,此时手中赫然持着小仙平常所用,那只乌溜溜紧硬逾铁的黑竹打狗棒。
小仙呢?
如今,小仙左腰上,正悬着一柄形式斑斓的奇古短剑,暗绿色的剑鞘,看来挺不起眼,剑长足有一尺半,剑宽仅二指。
小仙首次亮出这柄不起眼的短剑时,曾让古天宇、文如龙等剑术名家,悚然动容,脱口讶呼:“鱼肠!”
不错,小仙所持这柄剑,正是上古奇兵,武林中人无不梦寐以求的十大名剑之一鱼肠短剑。
传言鱼肠短剑已经失踪近百年,如今却出现在小仙手中,神剑出世,可见小仙有多重视这场即将展开的血战。
乌啼谷左侧不足十丈处,有一大片斜坡。
坡上长满白杨树,白惨惨的树干,伫立在静悄悄的雾中,点缀着周围,气氛更加沉闷,诡异!
斜坡顶端,有一个不深的洼坑,沿坑而生的白头芦苇已经开花,正在凄凄寒风申轻轻摇头低低呜咽,古天宇双目微合,坐在洼坑中心,平静地吩咐道:“剑魂,要四名卫山龙,各带领一百名弟兄,分两批潜伏在乌啼谷两侧山坡,听令夹击敌人。”
“是!"冷剑魂正待起身离开洼坑,小仙连忙道:“冷阁主,你等等!”
冷剑魂惑然回头,小仙解开随身带来的包袱,取出四枚银亮的管状物,交给他。
小仙笑道:“这是我做的震天雷,在他们冲杀之前,先给敌人一个见面礼,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小天忙道:“喂,还有没有?留几颗让我玩玩!”
小仙白他一眼,道:“你不是说玩炸药很危险,你敢玩?”
小天呵呵笑道:“飞蛾明知灯火会焚身,仍是忍不住要扑去试试嘛!”
小仙轻啐一声:“这里还有六颗,够你玩的。”
古天宇睁开眼,平静道:“待会儿,我们分头潜进之后,先用震天雷招呼他们,使对方阵脚动乱之后,再进行扑击。剑魂,交代下去。”
冷剑魂走后,丁大空和小天不约而同,将手伸到小仙鼻子前,一付讨债的模样。
小仙故意不解,装蒜道:“干嘛?我又没欠你们钱,手伸那么长不怕抽筋?”
小天突然嘿嘿邪笑,目露古怪之光,小仙一惊,蹿到古天宇背后,告状道:“古老爹,你儿子要欺负我。”
古天宇轻声一笑,淡淡道:“好了,不要胡闹,小仙,把震天雷分发一下。”
小仙对小天扮个鬼脸,取出两枚震天雷交给古天宇和丁大空一人一枚,她挺大方地递上两枚震天雷给小天。
丁大空吃醋道:“徒弟耶,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有好玩的,怎么不让你师父多玩一点?居然对外人比较好,真是气煞我老头子。”
小仙皱起鼻子,哼声道:“谁叫你昨天说,不敢担待我在君山上玩这东西,今天我有好玩的,当然不多给你。”
真是腊月的帐,还的快。丁大空无话可驳,只好摸着鼻子,嘿嘿干笑两声。
一时之间大伙儿都不再说话,洼坑内便如此静了下来,只有乌啼谷那里,依旧传来阵阵凄迷的孤然乌啼……
突然,小天打破寂静道:“对了,小仙,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提,可是苦无适当时机,正好现在先告诉你,免得以后你知道,又怪我不说。”
小仙纳闷道:“什么事?看你那么正经,大概不是啥好事。”
小天轻笑道:“是好事,大大的好事。”
小仙眉梢子一扬,小天继续道:“你大堂哥虽然在僵尸奇门阵里当活僵尸,可是,他没有被控制,神志清醒得很。”
“什么?"小仙以为自己听错,不相信的再问一次:“你刚才说什么?”
丁大空亦哇啦叫道:“小子耶,这事开不得玩笑呐,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天呵呵轻笑道:“因为有关僵尸奇门陈的解法,还是他暗示我的。”
当下,小天将上次和僵尸奇门阵过招时,他与玉修文暗中互通讯息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小仙听完,终于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嘘口长气。
接着,她突然发泼,恶狠狠道:“好呀,你既然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白担那么久的心?”
小天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等反应,我不是说,没有适当时机嘛!”
小仙嗔道:“哼,给我骗,时机是人找的,分明是你故意隐瞒。”
丁大空在一旁呵笑道:“好啦,徒弟耶,小天好心告诉你这个秘密还得挨你骂,这太不划算啦,你就少泼辣些,小心以后——嘿嘿!”
不待小仙答话,一条人影已经闪进洼坑之内,正是冷剑魂,他躬身道:“察魁首,一切人马均已就绪。”
“好!”古天宇接过小天递上的擎天剑,淡淡道:“记得,要速战速决。”
不待众人反应,他已然率先掠出洼坑,直扑乌啼谷内。
小天等人随行而上,中途小仙又分出一枚震天雷交给冷剑魂,五个人分成五个不同方向,由正面直接掩进乌啼谷。
乌啼谷,其实是一道干涸的河床。
除了在雨季,河底会有淞淞浅流之外,平常时,涧床之间乱石遍布,杂树丛生,难得会有一、两小洼未干不枯的泥水坑,整个地面起伏不平,软硬不匀,根本不适合露营歇宿。
但是,此时的乌啼谷,竟被有心人将乱石拨开,杂树拔去,整理出一段不算短的平地来。
平地之上,耸立着密密麻麻大小无数的牛皮营帐,数目不下百顶。
这些营帐之外,便被那些移位的巨石杂木团团围住,形成了道颇为坚固的防护石墙。墙里,有明桩二处,墙外,有暗卡七道。
古天宇对潜伏在自己左侧的小天和冷剑魂暗示一声,他们二人便如鬼魅般,潜向暗卡,在不知不觉中,干掉外圈七处的暗卡。
于是,五人再进三丈,潜逼到离石墙只有七步之遥的地方,古天宇掏出震天雷,在手中掂了掂,对其余四人略略颔首,五人手中的震天雷同时脱手而出,丢向石墙之内的营帐聚集处。
“轰!”然巨响,饶是小天等人,卧倒在地,双手掩耳,仍是被爆炸声震得肺腑阵痛,血气隐然翻涌,耳鸣不已。
刹时,整座乌啼谷内,一片烟硝晦迷,火蛇迸射,昏鸦惊窜,地动山摇,宁静的夜,已被这声惊天霹雳所炸醒。
浓浓的雾,映着窜进的赤芒,大地变成一片血红。
就在这声爆炸刚过,谷内紫微宫和黑衣蒙面人联手组成的阵营之中,响起尖锐凄惨的喧闹和呼号。
“不好,敌人摸上来……”
“快,快准备应敌。”
“讯号箭呢?……笨,快放信号箭!”
一阵阵鬼哭神号,惊慌失措的呼喊叱喝,尚未平息,掩藏在乌啼谷两侧,四名卫山龙已经再次抖手打出第二波的震天雷。
“轰!"、"哇!"、“呀!”
“敌人有火药炸弹呀!”
“哎唷,救命呀!”
不待抖动的地皮停止,古天宇丢下冷冷一句:“杀,人如厉鬼现身,已然穿过浓雾硝尘,挥剑斩向正在惊慌忙乱中的紫衣和黑衣人群。
小天等人,立即大喝而上,分别扑向谷底。
此时,混乱的乌啼谷内,几位身份地位较高的紫微宫首脑人物,首先发现古天宇等人的进袭。
一名面貌阴冷削瘦,双蹿塌陷的三旬中年人,桀然厉喝道:“守稳着,给我狠杀!”
他率先迎上古天宇而去。
古天宇洒然冷笑:“紫衣的?哦,你该由小天和小仙负责。”
他不屑地左掌猛抛,当面赏给敌人一记斩雷掌,将对手逼开之后,潇洒地扑向另一群黑衣蒙面人。
正当这个中年瘦汉,愤怒已极,想追杀古天宇时,小天嘿笑着扑到。
小天口中逗弄道:“喂,好朋友,我来也!"不等紫衣汉子有所反应,小天已经屈指一弹,同时喝道:“曲昌在野。”
这名紫衣人狼狈地躲开小天的一指禅,口中喝骂道:“放什么屁!大爷要你的命!”
小天懒懒一笑,高声道:“小仙,我替你找到个角色喽!”
“来啦!"小仙双手分挥,又有四名黑衣蒙面人,被她震翻,只见她人影一闪,已经接下小天的对手。
此时,这有名人简直气冲牛斗,没想到翔龙社来袭,竟然连对手都分配好,自己就像破烂般,被古天宇丢给小天,再被小天丢给小仙,受到如此待遇,不但是侮辱,而且是绝大的侮辱。
偏偏,小仙刁钻无比,再加讽刺问道:“喂,瘦鬼,你是不是那个什么岭南双煞,姓胡的?”
此人正是岭南双煞中的老大胡天,他抖手如刀,狠厉地劈向小仙,怒道:“不错,就是胡大爷!”
小仙嘿然一笑,身形陡旋,天旋掌呼啸而出,迎向胡天,同时叫道:“好极了,快将你弟弟一起找来,小爷我要送你们上路。”
“他妈的,臭叫化,我叫你狂!"胡天愤怒至极,掌劲再加三分,势如狂风暴雨,漫天盖地向小仙推出百余掌。
小仙喝然一笑,突觉背后劲风临体。于是,她大喝一声,双掌下压,人已拔空而起,日光一扫,只见另一名和胡天长相相似之人,用手持喂毒蛇茅,自她背后偷袭。
小仙凌空高兴道:“来得好,就是你们!"她人自空中反扑而下,刹时和胡法、胡天兄弟,作战一团。
另一面——
小天脱开胡天纠缠之后,迎上三名紫微宫的人手,他俊目一瞥,不由吃吃笑道:“原来是老相好呀!”
这三人,正是上次进袭翔龙社,被小天一招"万相俱灭"惊走的三人。
为首那位福泰老者,抖手二十掌,夹以撼山震岳的掌风,狂猛地扫向小天,他逼进一步,低声喝问:“小兄弟,你方才可是说曲昌在野??”
小天目光微闪,知道自己要找的点子,自动送上门来,于是再次轻喝:“曲昌在野!”
同时挥掌硬接老者的掌力。
老者微楞之下,被震退二步,一旁另一名长相斯文的紫衣人,手中铁扇唰的一挥,接口道:“复宫有望!”
小天豁然大笑道:“对,就是你。”
他顿时双手齐飞,一个人有若千臂如来,抛洒着一溜溜,一蓬蓬锐利无比的掌劲,罩向对方。
但是,小天的掌势看来虽然狠辣,却全都向使扇子的紫衣人身旁招呼。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时,小天低声道:“还不挨上一掌倒地,咱们回翔龙社谈!”
就在对方回身攻击时,小天右掌倏地按向对方胸口,那人铁扇横拦,却是慢上一步被小天一掌按中,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小天大喝道:“来人呀,给我绑下去。”
轰诺一声,四名翔龙社的儿郎,蜂拥而上,将对方七手八脚捆牢押了下去。
小天这才注意到,直到此时,翔龙社隐伏的人马,尚未现身。
福泰老者和一名用剑美妇双双冲上,低喝道:“复宫有望!"老者急问:“你将思文如何?”
小天身形半旋,抖手二十记斩雷掌逼退对方之后,蓦地停身不动,直到老者和美妇的攻击临身的刹那,急促吐出二字“诈降!”
他面含微笑,双手齐扬,一手扣住老者肥厚多肉的右腕,一手拈住美妇剑尖,嘿嘿笑道:“你们躺下吧!”
没看见小天是如何放开二人,只见他双手突兀一翻,老者和美妇已经双双被制住穴道,倒在地上,不待吩咐,黑暗中闪出四名翔龙社儿郎,将两人拖下去。
这四人,嘿,竟是翔龙社的卫山龙,原来是古天宇特别交待他们,配合小天,专门拿人。
突然——
“依翠!"一名年约四旬,长相威武俊秀的紫衣人,如闪电般掠来,抖手七尺剑刺问小天,同时叱道:“小子,还我妻来。”
小天略退半步,左手横拒,右手猝抛,一招二式将这人逼开。
他啧的一声,故意取笑道:“哟,那个美人就是你老婆?好吧,我也不好意思拆散你们夫妻,你便随她一起去吧!”
蓦地,小天猛然向对万撞去,低声道:“曲昌在野!”
使剑的紫衣人机伶伶一颤,亦低声回道:“复宫有望!”
小天不客气伸手就抓,拿住那人左肩,同时贴进一步问:“喂,还有一个在哪儿?”
这人猛然一楞之后,恍然大悟道:“和老叫化过招的那位,他是武曲星。”
小天左肘一推,使剑的汉子,便萎倒于地,小天趁机再问:“还有没有?”
那人蓦地凄厉大笑:“有本事,你就杀光紫微宫的人,否则,本宫绝对难以和人善罢干休!”
小天踢他一脚,怒然大声叫道:“他姥姥的,你以为翔龙社是吃斋念佛的?要宰人还不容易,好生睁着你那双狗眼,瞧本少爷大开杀戒给你看,来呀,给我拖下去,找个风水好一点的地方,让他看看少爷的手段。”
应诺一声,这人又被拖走了。
小天溜眼一看,小仙正独战六名紫微宫的人物,仔细一看,除了岭南双煞,正是小仙事先说好,要报仇的对象,紫微四凶里的三凶,另外还有个使旗的,真不知小仙是如何凑齐他们?
冷剑魂迎上新入紫微宫的鬼刀端木容。
两人都是耍刀名家,两柄刀全是见光不见影,拼杀得惨烈无比,一时三刻间,不容易有结果。
另外,古天宇也是一个独战五名黑衣蒙面人,这五人的功力,比起紫微宫的人只高不低,因此,古天宇的情况较小仙吃紧许多。
但是,他的沉稳、老练和狠辣,依旧能吃住对方,当然,如果时间拖得太长,那么古天宇的形势,可就不乐观。
至于,丁大空所接下的数人之中,有一名正是小天要放生的点子。于是,他拍拍手,大步上前,对丁大空道:“老叫化,分我一个玩玩吧!”
丁大空嘿嘿一笑,挪身闪开一柄缅刀,回道:“想要哪一个,自己挑!”
小天双手一错,揉身而上,趁着丁大空一抡快攻逼退对手时,轻松插入,接下武曲星杜若冰。
小天顾虑到对方身份的隐匿,于是,边打边退,将杜若冰引开丁大空附近。
杜若冰已然觉得小天似乎未尽全力,出手时也自然缓了一缓,小天便左一掌,右一掌,低声道:“曲昌在野!”
“复宫有望?”杜若冰闪身问:“小兄弟和白老弟是如何认识?”
小天嘿嘿轻笑道:“等这边散戏之后,咱们再来聊天。你还是先躺下吧!”
他右手戳出,杜若冰眨眨眼,扭腰闪躲却突然一顿,自已撞上小天的手指,咚地倒下。
小天看着四名卫山龙将他拿下后,猛然振臂长啸,直扑古天宇身边。
古天宇听见小天长啸入空,就知道小天大事已了,该放手的已经放手,剩下来的,只有狠宰。
于是,他突然斜掠猝进,抖手之下,无相剑法中最精奥狠辣的一式万相俱灭激射而出。
顿时,寒芒闪耀的擎天剑倏然暴旋,回旋的剑芒,宛若雷神愤然掷下千百条精光刺白的经天蛇电。
那股凌厉,那么眩目,在无可言喻的迅速之中,挟着山崩地裂,直要毁去天地万物的凶猛威煞,猝斩而至,炫闪的剑光,足以令任何一个武林高手感到神移目扫,惊颤万分。
于是,围攻古天宇的五名黑衣蒙面人,骤然警觉一片有若海啸的压力,漫天倒海般汹涌而来。
利刃切割着空气,发出咻咻的刺耳之声,宛如鬼号,急欲撕人耳膜。
五人不由齐齐惊噫一声,来不及递招,更如炸开的碎石,自四面八方倒翻掠躲。
古天宇未加追击,伸手入怀,摸出一枚拳大的弹丸,抖手抛向高空,弹丸轰的在空中炸开,并溅出一团星红赤目的光亮。
随着这团光亮闪起,乌啼谷两侧,齐齐暴出一声震天撼地的杀!
四百名翔龙社的儿郎,像四百只出栅的猛虎,高举着扑刀,扑向围在斗场旁掠阵那些三流角色。
这些紫微宫和黑衣蒙面人联手的人马,早被方才的震天雷炸死大半,同时也炸掉他们的魂,谁知,正当他们以为来敌只有眼前五人,暗呼侥幸时,杀声四起,滚滚漫向这群业已被惊破胆的喽罗们。
这是一场歼灭战,一场为了基业,为了威信,不能让敌人生出的浴血之战。
杀声甫起,古天宇正待迎上重新扑来的黑衣蒙面人,小天已凌空而降,代他接下这五名蒙面高手。
小天叫道:“爹,让我来,您老一旁督战,看敌人授首即可!”
其中一蒙面人怒道:“黄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他双手猛然交拍,锵一声金铁撞击之声传出,他已倏地抓出一十五掌,掌掌劲如狂飚,重如山岳,怒如海涛,深沉的吞卷向小天而到。
古天宇淡然道:“铁手无情,桂三峰,你何时也成了见不得人的鼠辈?”
铁手?果真是铁手!
只见杜三峰双手齐肘套着一付嵌满尖锐倒勾的黝黑手套,这手套为生铁打造,重有百斤,套在杜三峰手上,以雄厚内力拍出,只怕千斤重的顽石,若被他拍着,也会变成粉碎。
青芒猝闪,带起一抹虚幻的弧光,有如扇面,平铺横斩,直削桂三峰的铁手,小天为求速战速决,已经掣下出必见血的泣血金匕。
杜三峰真不知天高地厚,贸然以铁手抓向泣血金匕,小天冷哼一声:“找死!”故意将手中的金匕缓上一缓,好让杜三峰抓个正着。
桂三峰得意的嘿嘿怪笑,小天手腕一翻一绞,顺势飞挑。
“啊!”然一声惨叫,杜三峰右手五指,连着铁手套一起被削断,手指尚未落地,小天金匕再扬,己经一刀斩下桂三峰的脑袋。
其余四名蒙面人,没料到只一照面,小天就废掉杜三峰,根本来不及加以救援,此时,方才大喝着扑身而上,围杀小天。
小天人在敌人刀光剑影之中,自在的穿梭走揉,他扬扬寒芒吞吐的金匕,嘿然怪笑问:
“魔手孙零,你在不在这里?”
叱喝连连,无人回答,小天故意叹道:“既然不在,我也不必费心替符老大留人。”
蓦地,他大喝一声,金匕猝然挥洒,瞬间,一溜溜,一道道,一丝丝,一圈圈,如蛇,如虹,如星,如箭,带着呜呜破空鸣声的千百剑芒,轰然反卷来敌。
“卡嚓!”声中,一支精钢打铸的哭丧棒,连同持棒的手,齐齐被斩成十八截,持棒的老兄,有若杀猪般惨号着翻滚而出。
在他身上,同时整整的排列着十八道剑痕,剑剑见骨,当他翻滚停止时,也是他走完人生旅途的时候。
另外三人,逃的甚快,剑芒乍现。他们一见苗头不对,已然猛往外飞。
但是,小天已不再打算和他们缠战,只见他飘然踏步,人影在空中带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流光,诡异的拦在逃逸的三人面前。
小天冷清清一笑,一宇一顿道:“万相俱灭!”
刹那间见寒光四射,剑芒暴涨,蒙蒙的雾气随着剑芒腾绞,天地之间顿时充满刺目耀眼的光华。
但这些光华,俱是死亡的呼唤,无情地裹向奋力挣扎的三名黑衣蒙面人。
小天这招"万相俱灭",比起老子古天宇施展的威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古天宇都欣慰地避出三丈之外,以免受到剑气波及,首当其冲的三名蒙面人,焉有活路。
只听到数声摧肝沥血的垂死哀号,自光幕之中传来,当剑芒光影敛收之后,地上躺着三具血糊糊,布满纵横交错剑痕的死尸,小天正缓缓收回泣血金匕。
蓦地——
一声内力充沛的悠扬凤唤,长啸人云,迷雾之中,突然光华大炽,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银亮光球。
光球喷洒着细碎晶莹的星光,急速地滚动着,这个滚动的光球,仿佛来自太空的飞星,幻眩着夺目迷魂的明亮光辉,带着无比凌厉威猛的急旋回转,追向滚地奔逃,惶惶难安的三凶双煞一旗。
惨嚎随着飞抛溅洒的鲜血残肢,同时出现,天地之间只有艳红,连白色的雾,都变成红色朦胧。
四周正在拼杀的紫衣人,蒙面人和翔龙社的人,都被这幕血红的梦魔震慑的楞在当场,忘记持续中的拼斗。
随着光芒灭散,小仙手中短剑斜斜指地,神威凛凛现出身形,她的影像,在人影奔掠闪动的夜雾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冷凄和肃杀。
另一边——
丁大空豁然长啸入云,大喝道:“咱的徒弟耶,硬是要得!”
接着,他手中墨竹猛然飞挑猝劈,一溜乌星,宛如地狱中厉鬼邪恶的黑眸,直弹向一一名黑衣蒙面人。
就这一点乌星初现,蓦然空中涌出一面乌溜漆黑,以墨竹竹形编成扇面的大扇,随着乌星之后,扇向后掠中的黑衣人。
一声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恐怖狂嚎,尚在谷中回绕,丁大空的对手,已然远远摔出,却又砰然坠地。
此时,紫微宫和黑衣蒙面人的联手之兵,只剩下寥寥数人,苟延残喘地做着垂死的抗拒。
大部分翔龙社儿郎们,都持着火把,静静地围住仅存的敌人,小部分人手,在卫山龙的调股指挥之下,进行着救伤埋尸的善后工作。
这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古天宇和小天自另一处,缓缓走问最后的斗场。
翔龙社儿郎看见魁首和少爷来到,纷纷躬身闪退,让开一条通道,供古天宇父子通过。
斗场内,丁大空手持墨竹,在一旁闲闲地看着冷剑魂和鬼刀端木容的拼斗。
此时,拼战中的两人,俱是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看光景,两人的功力不分上下,互有胜负。
小仙却下场帮着翔龙社儿郎收拾对方仅存数名属头目级的扎手角色,当然,对小仙而言,他们还不够资格称得上扎手。
酣战中的冷剑魂,自是知道周围血战的突变情形,更是清楚只剩自己尚未将对手收拾下来,此时见魁首行来,难免于心有愧。
于是,他蓦地大喝一声,一紧手中的断魂刀,洒出漫天银光,而刀身更诡异地急然颤抖。
每一次的颤抖,他的刀便泼洒出圈圈飞旋的光景,晶莹明亮的毫光,并织成一个巨大的圆网,迸然落向端木容头顶之上。
端木容早知四周只剩他一人,在绝望中豁命相拼,当冷剑魂的刀网,带着可恐的血腥罩落时,他蓦地一咬牙,将心一横,陡然停身挺立如桩,嗔目瞪视着冷剑魂,手中那柄有若秋水淬光的宝刀,挥似流光,展如寒星,霍然左右来回交相舞掠劈斩。
只听到一阵密密麻麻有若骤雨乍临的叮当兵刃碰撞声,冷剑魂连退三步,端木容持刀的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突然——
端木容虎吼一声,抱刀滚进,笔直撞向后退中的冷剑魂,动作快速的无法加以形容,刚刚看见端木容吼喊滚进,便已经有了结果。
冷剑魂乍见端木容冲来,嘿然再退一步,顺势单脚点地斜掠左后方,同时手中断魂刀飞脱激射向端木容。
两声痛苦的闷哼,几乎是同时响起。让人错以为是一声。
冷剑魂踉跄跌倒于三尺之外的地上,他的右腿,从大腿根到膝盖,翻开一道尺余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肌肉,有若小孩贪婪的嘴,朝两边翻卷开来,露出白白的脂肪和蠕动的血管。
端木容却是打着旋转重重摔出七步之外,他双手正紧紧抓着断魂刀,双手鲜血淋漓地沿着刀锋滴落。
而此时,断魂刀笔直自他的下腹穿过,斜自后背透出,他的口中犹吐着带泡的鲜血。
蓦地——
端木容哑声呛咳道:“好,好一支断魂刀。”
他抓着刀的双手齐扬,狠狠将腹中的刀拨出,鲜血随着飞坠的断魂刀一同喷洒。
他挣扎着最后一口气,仰天哈哈狂笑,终于,在笑声中跌倒于地,略一抽搐之后,便寂静不动。
小天急忙屈膝半跪在冷剑魂身旁,手指起落如飞,连点他腿上数处穴道,迅速而熟练地为冷剑魂止血上药包扎。
冷剑魂吃力抬头,看着蹲身探视的古天宇,苦笑道:“魁首,属下太丢脸了……居然,连一个对手……都收拾不下来,还落的个——挂彩见血。”
古天宇拍拍他的肩头,深沉道:“剑魂,无需自愧,端木容号称关东第一把刀,并非易与之辈,你能撂倒他,应该骄傲。”
接着,他站起身叫道:“余飞!”
卫山龙余飞闻声,立刻掠身而来,躬身问:“魁首,有何指示?”
古天宇迅速下令,道:“救伤掩埋,清点战果的工作结束后,由你和少雄负责带领回山,记住多加小心。”
“属下遵命!”
古天宇回身招呼道:“疯叔,咱们先赶回盘龙岭看看。”
丁大空呵呵笑道:“我老头子在这里等你很久啦!”
古天宇微微一笑,对小天和小仙略一招呼,四人如飞急驰而去。
古天宇等人回到盘龙岭下时,天色已经微明。
在那条通往岭端的大道上,果然溅洒着满地触目的腥红,暗示有敌来犯。
但是,眼前这景象,却让古天宇等人大感惊讶。
因为,此时的大道正中央,赫然有数名黑衣劲装,金束腰的翔龙社儿郎,在悠闲地打扫整理着路面。
看来,来敌似乎已退,血战已经结束。
那几名儿郎中的一人,正巧抬起兴一眼瞥见古天宇等人,连忙兴奋地喝道:“魁首回来啦!”
所有的弟兄闻言,齐齐迎向古天宇等人,单膝点地,肃手垂头地问安。
紧跟着,林中有一溜艳红的火箭,飞射入空,通知山上众人魁首回山的消息。
古天宇对面前的儿郎,和蔼的点头,道声:“罢了!’众人这才敢起身肃立一旁。
此时,咚咚咚的鼓声,已经沉缓地响起,肃穆的鼓声,飘荡在山林峰峦之间,鼓声渐急,足以激起人浩然澎湃的奔腾热血。
古天宇沉稳地负手而立,即刻,有大队人马自大道那边急急奔掠而来。
为首,正是耀日阁阁主欧阳文华和新月阁阁主邱莫愁,他们身后跟着卫山四龙及百余名儿郎。
来到近前,古天宇四人才注意到,双阁阁主和卫山四龙,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
尤其胖弥勒邱莫愁,左臂之上所缠的白色绷带,还泛着些微的血渍,看似伤的不轻呢!
欧阳文华等人隔着古天宇约有七步之遥,纷纷停下身,对他们的魁首恭谨地躬身抱拳行礼。
欧阳文华目注古天宇等人,欣悦道:“耀日阁主欧泪文华率领众儿郎恭迎魁首、少爷等人凯旋荣归!”
古天宇踏步上前,亲手扶起欧阳文华和邱莫愁,和煦道:“辛苦你们,众兄弟免礼。”
古天宇等人缓步向山上行去,欧阳文华和邱莫愁在一旁叙述昨夜古天宇等人离开盘龙岭后,所发生的事情。
欧阳文华禀道:“自从魁首下山后,我和胖子就将小长老交代的地底雷掩埋妥当……”
“地底雷?”古天宇疑惑地看着小仙。
欧阳文华楞道:“难道不是魁首嘱咐小长老——”
小仙搔着头,嘿嘿干笑道:“欧阳阁主,我可没说是你家魁首的主意。”
她有点尴尬地告诉古天宇:“我是想震天雷和地底雷做法都差不多,所以就顺便造了几颗,交给欧阳阁主试验,看看效果如何,是不是如书上所说的那么利害……人家没其他意思嘛!”
最后,小仙宛若做错事的小孩,忸怩地低下头。
古天宇古怪地看着小仙,直到她将头垂得低低的,这才长嘘口气,叹笑道:“小仙,你还真是玩上瘾,果真将翔龙社拿来当试爆场,文华,结果呢?”
欧阳文华忐忑不安的心,直到看见古天宇的笑容,才算安了下来。
他定神继续道:“昨夜刚起更,山下就传出警讯,敌方来犯攻势颇为猛烈,很快就逼上大道,结果,来敌触及地底雷,一共三处,对方的高手约二十几名,总人数约有六百之众,有大半丧生于这三处地底雷的威力之下。”
众人此时正好经过一处爆炸的现场,不需欧阳文华指明,古天宇已经一目了然。
爆炸的地方,虽然已经大肆整理收拾过,但是,从那方圆丈余的大片焦土、焚树和垮石,不难想象地底雷威力之大,较震天雷有过之而无不及。
便是小仙自己,也禾曾料到第一次试验性质的地底雷,威力居然如此可怕,使她不禁连声啧啧咋舌。
邱莫愁呵呵笑着接道:“这才是第一波呐!"魁首,俺呢,就带着两颗震天雷,等在松柏林里面,那些侥幸逃过地底雷的兔崽子们,却让属下轰个正着,大半上了天,剩下的人就不足为患。
“于是,俺和文大侠、符少宫主,以及四名卫山龙带着二百多名弟兄,从林子里杀将出来,奶奶的熊,俺没料到炸死大半的人,却没将正点子炸死,才在忽略之下被那魔手孙零伤着,若不是符少宫主,俺这条胳臂,就得送给那个杀胚!”
古天宇凝重道:“文大侠夫妇和符少宫主,可有受伤?”
欧阳文华犹豫道:“符少宫主还好,听他说,是因为他身上穿有宝衣护身,因此衣衫破裂数处却没有受伤……文夫人守在凌霄楼陪着夫人,没有出战……”
古天宇沉声道:“文大侠伤的如何?”
小天和小仙互望一眼,暗里吐吐舌头,不明白为何古天宇如此肯定文如龙一定受伤?
邱莫愁揉揉自己丰厚多肉的脸颊,呐呐道:“魁首,您老怎么知道文大侠受伤?”
古天宇一瞪眼,沉冷道:“文华讲话吞吞吐吐,闪躲犹豫,故意不提文大侠,若非文大侠人已受伤,他何必如此推拖?”
欧阳文华暗一咬舌,没想到是自已的态度泄了底,此时,他那张有若关公般的红脸,更是红热三分。
只是,别人看不出他的脸红,除了天生之外,尚有其它玄机罢了。
他硬着头皮,低声道:“文大侠左腹,被一个使蝎子勾的家伙,划伤三寸,因为对方在蝎子钩上喂毒,所以,文大侠在毙敌之后,毒发昏倒,经夫人急救后,已无大碍,但是,可能要休养一阵子。”
古天宇重重一哼,吓得他身旁双阁阁主,心中直打鼓,古天宇加快身形掠过岭前的大片树林,连犹自冒着余烟的爆炸现场,正眼也不瞧,直奔岭端的凌霄楼。
他对尾随身后的小仙道:“小仙,这次可多亏你,才使翔龙社平安度过这场近十年来,翔龙社所遇最大的一次浩劫。”
虽然,古天宇未说一个谢字,但是他已经表达出他的谢意,小仙反而呐呐不好意思回答,只得轻轻道:“没有啦……”
凌霄楼在望,古天宇终于长嘘口气,看着这栋自己一手设计监造的乳白色巨大建筑,毫无损伤的傲立在盘龙岭上。
凌霄楼前,秦心影和符龙飞正在和其他儿朗等待着众人,看他们那种兴奋溢于言表的闪亮脸庞,可不是吗!翔龙社的确侥幸地渡过一场浩劫!
四川,栖雾台。
谷内终年有雾,无放晴之日。
在这里天气只有雾浓,雾淡的分别,而没有天是否会放晴的考虑。
每当浓雾起时,栖雾谷内,宛如被冰雪填满一般,除了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即使两个人面对面而立,也难看清对方五官。
雾薄时,栖雾谷会露出一团团圆溜溜的黑影,那是环绕在栖雾谷四周的山峰。
有人喜欢来栖雾谷赏雾,但是从来没有人看清栖雾谷或栖雾谷四周,到底是何光景。
尤其,自十几年前,谷内时常传出骇人的鬼号之后,栖雾谷便已无人敢来。
岁月迁流,栖雾谷在时间的飞逝之中,逐渐变为一座死谷,终被世人所遗忘……
噫?如今了无人迹的死谷,何以会出现人影?
看他们自在地飞掠于栖雾谷内,丝毫不受迷雾的影响,可以断定这几人定然是武林人物无疑,而且他们对谷内地形相当熟悉。
来人一共四名,从打扮看来,该是三男一女。
雾中,有人问:“白大叔,雾越来越浓,你会不会迷路?”
好熟悉的声音,那是出自身着翠绿罗裙,有着智慧如星的双目,爱笑小口,宛如瓷器般精致细腻,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女口中。
这少女长的不仅美,而且甜,甚至有股异于一般女孩的谑慧。
虽然,她看来年纪不大,但是,包裹在一身翠绿衣裳中的身材。却是浓纤合度,玲拢有致,真是添一份太肥,减一分太瘦。
此时,少女的腰上,竟也如江湖豪客们别上一柄黯绿镭短剑……老天爷,原来她就是换上女装的小仙。
在小天和她挽救翔龙社的劫难后,两人决定要先彻底解决紫微宫这个动乱的根源,再作其他打算。
因为,这个被称为神秘之宫的紫微宫所在,对他们而言,已不再神秘。
昔日白鹤村中的西席白云山夫妇,竟是紫微宫里,暗置江湖的二颗隐晦之星。
早在十年前,紫微星君宇文奇和一批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共同创立紫微宫时,便想到江湖险恶,或许有一天他需要一步退路,所以,他就布下这步棋。
他赖以救命的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请他的师弟,小隐于市,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但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他有个师弟,已被他命为文昌星,而其妻月娘则是文曲星。
十年的岁月,可以增进人的感情,同样的也可以增进人的欲望,宇文奇从来没想到,和他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弟兄手足中,会有人背叛他。
所以,当他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然身陷囹牢时,他差点一头撞壁,总算,背叛的人不是全部,仍然不少人是忠于他。
只是,当叛徒以他的生死做威胁时,这些人不得不听令叛徒。
但是,够了!
这就足以递送消息,动用他所安排的救命之棋!
如今,白云山正带着小天、小仙和符龙飞,要来执行这项救人的计划。
一半是凑巧,一半是有意,正当小天想按照白云山告诉他的地方,摸上紫微宫摆平这场江湖势力之争的始作俑者时,白云山独自赶上翔龙社,愿意稍尽绵薄之力。
小天何尝不知道白云山是特地来带路,反正这原本就是白云山的家务事,有他去更好。
于是,四人略略收拾,就即刻上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稍稍改变装扮、在小天又哄又骗之下,小仙终于恢复女儿身,而且,标致的模样,让早已幻想过千万回的小天,看直了眼,乐昏了头。
此时,带路的白云山听到小仙的问话,不由轻笑道:“小仙,你不必担心,自大叔来回栖雾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趟了,闭着眼也能找到地头。”
符龙飞不解问:“白大叔,既然你常出入紫微宫,为何紫微宫的人,竟会不认识你?”
白云山道:“因为除了我师兄宇文宫主之外,我从未和其他有过接触。”
小天突然嘘的一声,低声道:“有人声!”
白云山压低嗓门道:“小天,你的确厉害,我们已经到达紫微宫的大门口!”
小天他们三人,闻言不解地四处张望,此时的雾色虽浓,但尚未到达看不到东西的地步,可是几人的四周,除了山就是石,哪来的大门?”
小天再次凝神细听后,指指地面道:“声音从下面来?”
白云山不禁微微一笑,他不得不佩服小天的功力。
他突然蹲身在地上一阵摸索,接着往一处石壁推去,石壁间被移开三尺,露出一道有如一线天的裂隙。
白云山领先挤进这道裂隙,小仙一扮鬼脸紧随而入,最后由小天负责断后。
四人贴着相夹的狭窄壁缝,走有一段路后,在一个转弯下,隐约看到一处空旷辽阔的山谷。
尽管方才雾色浓重,可是此时人所见之谷,竟是一片清朗,使人难以相信,在天无一日晴的栖雾谷内,会有一处晴朗无雾的地方。”
说话声,便是从他们立身不远处传出,那是两名负责守卫的明桩。
“小豆,不是我说,咱们紫微宫自从改制之后,可也没有比较利害,这不是照样被翔龙社和玉面金童砸得鸡飞狗跳!我还听说,咱们宫里派出去和无极门联手作战的弟兄,全被翔龙社杀光——,唉,不知哪一天,就轮到咱们去送死,想想,还是以前宇文宫主待自们好……”
“嘘,毛哥,你小声点,可别让魁主的人听去,否则,不用去送死,就会先被砍头!”
那名叫毛哥的守卫蛮不在乎道:“怕什么,魁主的人,大概全在那一战里死光,现在魁主都快活不下去了,他哪有时间理会咱这种小人物——”
白云山自地上捏起二颗小石子,抖手打出,连闷哼也没有,这二名守卫便咚的一声倒地。
白云山经过二人身边时,轻声道:“看你们俩还有点良心,饶你们一命,让你们睡个好觉!”
他顺手拖起二人,将他们放在暗处,这才带着小天等人自隐身处闪出。
当小天等人掠出暗道,看清眼前景象时,不由得低声赞叹,方才众人只看到一片辽阔的山谷,此时才知,谷底到处错落着奇形怪状,晶莹细白的巨石。
就在这片布满白色大石的中央,一圈圈的楼偕比而连,由内向外成圆形的排建着,红墙翠瓦,画栋雕梁,回廊飞旋,槽角高翘,在如此宁静空旷的谷中,别有一份出奇的高雅。
白云山一招手。众人都往这些建筑的方向摸去,在夜色的掩护下,四人悄悄潜至谷底右侧,一处地点隐秘的石堆之后。
白色的石堆后,赫然立着一栋黑黝方正的石屋。
石屋隐在夜里,就像一只蛰伏不动的黑虎,令人觉得冷森不安。
这石屋,看起来就像是牢房之类的囚人之处。
小天略一打量这石屋,只见整栋屋子成长方形,由整块的乌黑大石所砌建,除了正门一处入口,连扇窗子都没有,正门外,不见任何拉环门把,看来,门是由里面开启。如此一栋牢房,的确够得上坚固、安稳的评语,想自这栋房子里劫出人类,恐怕是不太容易。
小天等人不由得一楞,小仙皱眉道:“妈妈咪呀,这种地方想救人,要如何下手?
白云山沉沉道:“我也没想到,竟是这种地方。”众人一阵怔仲,符龙飞突然说道:
“何不想办法诈他们一诈,试看能不能将门骗开。”
小仙不愧是鬼灵精,闻言双目一亮,已然想出办法,她附在小天耳旁嘀嘀咕咕一阵。
小天点点头,大步走上门前,猛力拍着石门,口中惊慌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敌人杀进来啦!”
突然石门上方,打开一个小洞,小天连忙闪向暗处。
小洞口凑上一张毛绒绒的大脸,横眉竖目道:“是谁在外面嚷嚷?”
小天假声道:是我呀!我是小豆,外面有敌人杀进来,魁主要我转告大哥,请他押着宇文老头出来当人质。”
“小豆?”那大汉问:“这种事怎么会让你来通知?”
小天故意唉声叹气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里有头有脸的头儿,都派出去打江山,所以宫里也没留什么人,现在情况吃紧,魁主只好差当职的我来跑一趟啦!”
那人半信半疑,道:“你等一下!”
砰的一声,他关上小洞口,有一会儿,黑石屋那扇大门,在小天等人扑通、扑通的心跳中,喀喀地缓慢打开。
不待大门全开,小天已似轻烟般闪进屋里,紧接着屋中传出叱喝之声,小仙等人连忙冲进屋内。
一进门,小仙就看到地上七横八竖下不少紫衣大汉,只剩一人在和小天在动手,小仙上前一看,不禁呵呵笑道:“陀大叔,我看你就别打啦!”
正和小天过招之人,不正是顶着一张像红砖一样的方脸,紫微四凶唯一没参加乌啼谷之役的陀化。
他闻言虚晃一招跃开身子,迷惑的盯着小仙打量:“你是——”
小仙叮笑道:“不认识我啦,我是玉小仙,丐帮的小长老嘛!”
陀化仔细再打量,不禁脱口道:“你真的是玉小长老,你怎么会是……”
小仙打断话道:“这没什么,倒是陀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守牢房?”
陀化略感凄凉笑道:“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自从在洛阳城外失手被你们擒住回来之后,元老大就有意无意地排斥我。
直到紫微宫改制,他名义上让我当风角宫宫主,却要我到这里来守牢,明摆着不再重视我!”
小天点着头道:“喔,这招叫做明升暗降或打入冷宫。”
小仙拍着手道:“这样子最好,对方既然对你无情,你就不需要对他有义,干脆,陀大叔。你就再倒次边,将宇文宫主放了,反正我看呐,那个叫什么元老大的,他的皇帝命,只到今晚为止。”
陀化苦笑道:“小长老,你该知道像背叛组合这种事,通常都是死罪,宇文宫主他能原谅我吗?”
小仙保证道:“你放心,陀大叔,你是受人引诱,却又即肘回头,再大的罪也能化消,如果宇文宫主不原谅你,那咱们就不救他。
小天接着拍拍胸脯道:“陀老大,只要你真的倒边,任何事包在我身上。
陀化看着眼前二人,如此肯为自己担待,他激动道:“罢了,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就算宇文宫主不能愿谅我,我也要放了宫主。”
“好!”白云山此时方才看口道:“陀老弟,只要凭你这句话,宇文师兄不会为难你的。”
陀化疑道:“你是?”
白云山拱拱手道:“待会儿,见着宇文师兄,你便知道。”
于是,在陀化带领之下,在墙上一座火把架上猛力一拉,原本无物的牢房,突然一阵轻震,地板就缓缓向两侧移开。地下露出一道石阶,步下石阶,才是两排面面相对的牢房,小天示意符龙飞留守上面,这才跟下地牢。
陀化带着钥匙,走向最后一间牢房,也是唯一一间有人的牢房,打开铁门,单膝跪地,向牢内一名白发布衣的老者叩拜道:“宫主,陀化该死,委屈宫主那么久,陀化特来请宫主出去匡复正位。”
白发老者年约六旬,双眼目光无神却很明亮,他轻拍陀化肩头,低哑道:“这是做什么,十几年老弟兄,何必用如此大礼。”
陀化惭愧低喊道:“大哥,陀化该死。”
宇文奇轻轻挥手道:“先不提这些,可是我师弟来了?”
白云山自陀化身后闪入牢里,双手握着宇文奇的老手,激动道:“师兄,云山来迟,害你受苦。”
宇文奇亦是激动得双目泛泪,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总算元文泰有点良心,没给我大苦头吃。”
他一回头,见陀化还跪在那儿,连忙道:“陀头,怎么还不站起身来?”
陀化这才满心感激地起身,小天等人待牢内三人互相寒喧见礼之后,这才在牢外道:
“白大叔,宇文宫主,你们还是先出来吧,咱们还有事待办呐!”
宇文奇在白云山和陀化双双扶持下,步出牢房,讶然问:“云山,这几位小兄弟是何人?”
白云山连忙为双方介绍,宇文奇一听小天等人是来营救自己的,忙不迭地向小天他们道谢。
小天呵呵笑道:“宇文宫主,不用谢我们,这次能如此顺利救到你,还是陀老大的功劳,否则,咱们到哪里找你,还不知道呐!再说,我帮忙复位,也是间接为了我家安全着想。”
宇文奇大惑不解。
白云山连忙补充道:“小天是翔龙社古当家的儿子,是翔龙社的少魁首,此次宫里叛变,和翔龙社起了很大的冲突。”
宇文奇叹道:“这都是老夫昏庸无能,未能防范变生肘腋,才导致一社一宫的流血杀伐!”
小天道:“宇文宫主,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如何补救才是重要的。至于,紫微宫一些忠于你的人,正在翔龙社做客。这次因为怕来人太多会惊动叛徒,对你不利,所以他们才没一起来,并不是我爹要留难他们,你可以安心。”
宇文奇连声道:“客气!”
在一旁憋很久的小仙,这才找到机会开口:“宇文宫主,咱们还是去捉叛徒,才是正确的大事,这些客气话,待会儿再说,好不好?
宇文奇苦笑道:“只是老夫功力被禁……”
小天拉起他的手腕把把脉,道:“有数处穴道真气不通,他们是以点穴的方法制住宫主的功夫,而非药物,是不?”
宇文奇面色微讶,点头道:“不错,古少爷好医术。”
小天笑道:“还有更好的。”
他右手起落如飞,连怕带点,不消一刻钟,便解除宇文奇的禁制,这一手,让宇文奇更是大大惊讶。
小天轻笑道:“咱们走吧,有人已经等不及!"他故意瞄向小仙,却挨了小仙一记的大白眼。
众人上到地面上的牢房,符龙飞轻问:“好啦?”
小天点点头,他反身问宇文奇:“接下来怎么办?”
宇文奇此时双目闪动着灿灿精光,他叹道:“陀化,元文泰该是接收我的寝居吧?”
陀化道:“正是!”
宇文奇面无表情道:“那么,该是他的不幸,我的寝居之内,正好有一条地道可达。”
小天轻笑道:“那个元文泰大概不知道?”
宇文奇淡然一笑:“那是老夫为防所需,独力开凿的地道,他自然是不知道。”
小仙轻笑道:“最好他正窝在寝居里,这样子,咱们要逮他,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宇文奇淡然道:“希望如此!”
众人便在宇文奇亲自引领之下,绕过黑石屋,自左侧潜进一处花园,宇文奇所说的地道人口,便是在花园里,一座假山的下面。
小仙一向喜欢抢先,作出惊人之举。
在将近地道的秘密出口时,她要求身先士卒,发动突袭。
出其不意使人受惊,对她来说,是件很得意的事。
很多小孩就喜欢恶作剧,躲在暗处突然跳出来大叫,冷不防地吓人一大跳,觉得非常好玩。
由此可见,小仙尚童心未泯。
自从小仙恢复了女装,小天比较规矩多了,不便随意出言不逊,更不敢跟她动手动脚,因为看上去她很有那么一点像淑女了。
不过,他对小仙的关心和照顾,却是更无微不至了。
现在一听她要打头阵,忙劝阻道:“小仙,上面的情况不明,元文泰又是只老奸巨滑的狐狸,还是让我……”
小仙当仁不让道:“你懂不懂礼貌,外国人的规矩,女士第一啊!”
小天苦笑道:“我又没出国留过洋,哪知道洋人的洋规矩,何况,这是拼命的事,不是闹着玩的。”
小仙不服道:“笑话,好像我小仙不知道这是在拼命,你以为我是来跟他们办家家酒?”
小天道:“我是担心你……”
小仙望望他道:“你是怎么啦?这几个月来闯江湖,咱们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哪次不是在玩命,你从来没有这么婆婆妈妈的……哦,我明白了,现在我恢复女装,你把我当成了女孩子?”
小天莞尔一笑道:“你本来就是女孩子,现在是,过去也是啊!”
小仙道:“那不就结了,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紧跟着我来吧!”
小天无可奈何道:“好吧,那咱们就照洋规矩,女士第一!”
小仙胜利地笑了。
宇文奇由白云山和陀化,双双扶持趋前道:“出口在衣柜里的后壁,我一按机关,后壁一开你就向外冲,撞开柜门冲出去,才能攻那老贼一个措手不及。”
小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宇文奇仍由白云山和陀化扶持,来至石阶旁,手扶机关把手,等小仙上了石阶最后五级,即道:“姑娘准备了。”
小仙又点点头,手握黯绿短剑,疾喝道:“好!”
宇文奇将把手往下一压,出口暗门刚一开,小仙便猛然一头冲入衣柜。
嘭地一声,柜门被撞开,小仙也同时冲出。
哪知床上一男二女,全身赤裸裸的,正在玩一箭双雕的成人游戏呐!
小仙一声疾喝甫出口,乍见这个场面,窘得回身就避开,刚好紧随在后的小天冲出,几乎跟她撞个满怀。
幸好小天一闪身,错了开去,持剑直冲到床前,大喝道:“姓元的,你们要极乐生悲了。”
变生肘腋,使床上的一男二女,惊得不知所措。
他们正乐不可支,怎会想到衣柜里会突然冲出人来。
那男的虽很快反应过来,悟出是怎么回事,但不及抓起搁在八仙桌上的钢刀,急将两个女人推开,霍地撑身坐起,力持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天冷声道:“你管不着。”
那男的道:“可是你们找错了人,在下并不姓元。”
小天暗自一怔,看这家伙不过二十出头,不可能是元文泰那只老狐狸呀!”
“那你是……”
那男的竟然不顾赤身裸体,有伤风化,突然出其不意地向小天疾扑而来。
可惜他太差劲,人未扑近,已被小天的剑刺入胸侧。
“啊!”
一声惨叫,那男的扑倒在床边了。
这是小天要留活口,才手下留情,否则这一剑稍偏内两寸,便刺入心窝,送他回姥姥家啦!
连小天也感到意外,这家伙竟然虚有其表,如此不堪一击,剑一抽出,又迅速抵住他喉间,喝问道:“你既不姓元,那姓元的呢?”
那男的忍住伤痛道:“不知道!”
这时陀化已冲出衣柜,一见受制的不是元文泰,而是那男的,不禁惊诧道:“小赖,怎么是你?”
那男的见陀化赶来,赶快愧疚地低下头去。
小天问道:“陀大叔,这混小子是谁?”
陀化道:“我只知道他叫小赖,是元文泰最近从外地带回来的。”
小天瞥了床上,惊得缩作一堆的两个女人一眼,又问道:“她们呢?”
陀化答道:“她们是侍候元文泰的……"转向小赖怒斥道:“哼,无文泰不在吗?你竟敢玩起他的女人来了!”
小赖反唇相讥道:“这有啥了不起,总比你老兄吃里扒外,带了外人来想杀他……"。
小天喝阻道:“住口,你这还没有回答我,姓元的人呢?”
小赖把心一横道:“在下已经回答了,不知道。”
小天怒从心起,喝道:“你不想活了?”
小赖情急道:“他真的不在……”
陀化接道:“古少侠,大概是真不在,否则这小子绝不敢如此大胆!”
这时由符龙飞和白云山,扶持着宇文奇,从衣柜里走出。
陀化转身趋前道:“宫主,元文泰不在。”
宇文奇失望道:“哦?各处搜过了吗?”
陀化道:“不用搜了,那小子敢如此放肆,足见元文泰必然不在此地,不过,元文泰离去,连我都不通知一声,却有些不寻常。通常他出去办事,一定会亲自巡视一番,关照我要小心防范。”
那边小天已怒问道:“我不相信,你敢玩他的女人,会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小赖急道:“在下是真的不知道,昨夜有个陌生人来见他,当面给了他一封密函,他们进屋去谈了一阵,出来说临时有急事要办,可能半个月才回来,随后他们就匆匆地走了。”
小天怒哼一声,威胁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流着也没有用——”
正待一剑刺向前,突闻床上一名女子惊叫道:“不要杀我们,我说,我说……”
小天喜出望外,转向那女人道:“哦?你知道元文泰去哪里了?”
那女人双手捧在胸前,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临走时对我们说,有急事出去几天,从长安回来将带些好东西给我们,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去长安了。”
窘得转过身子,半晌保持沉默的小仙,突然叫道:“去长安了?”
小天笑道:“兄弟,看来咱们又得旧地重游了。”
小仙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振奋,也笑道:“除非咱们在这里耗上半个月等他!”
好像已经别无选择,只有赶到长安去了。
疯马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