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眼下,两人最感忧虑的一件事是:女儿杨丽华与太子大婚之前,太子与东宫一位下等侍女便已生有长子。太子妃入宫后,别的两位姬妾夫人都相继生下儿子,偏偏太子妃丽华两次喜结龙珠,却是一对女胎!太子的身子骨如此,太子妃至今又未有亲生嫡子,即使将来太子能荣登大宝,丽华因无自己的嫡嗣,仍是吉凶难料。
丽华生性淡泊不知虑事,他们却不能不替女儿操心。两人合计了一番,终于得出一计:太子的长子宇文衍是服侍太子更衣的侍女朱满月所生。朱满月出身罪俘之后,当年兵败城破后被掠为大周奴隶。独孤氏盘算,丽华如今仍无子嗣,不如把朱满月的儿子收为太子妃的嗣子,养在身边亲自教导。这样,一来原就是太子的长子,二来经丽华过嗣并亲教,母尊子贵,将来毕竟也算有些指望了。
独孤氏替丽华筹算好此事,太子妃把这个主意与太子商议后,太子倒也高兴,立即上疏奏禀父皇。
武帝见太子妃如此通达,心下自然高兴。其实,情知太子妃丽华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子嗣,如今她竟肯立太子的长子、朱满月的儿子为嗣,一来证明她无争嫡之心,二来可知杨坚也并不像别人疑惑的有什么野心。如此看来,倒也实在是朝廷之福。
于是,武帝亲自为皇长孙宇文衍改名为宇文阐,又即刻令人拟诏:即日起,皇长孙宇文阐由嗣母太子妃亲自哺育并教导敦促文武功课的修习上进。
自太子遇毒之后,独孤氏和太子妃在太子的饮食起居上比往日更加处处小心了。每餐饭菜、每杯茶药,都要看着宫人亲自试过后,甚至还要自己亲自再试了,然后看着太子食用才能放心。
杨坚在京中停留十数日,回任前还是难以放下心。他隐隐预感到自己离京之后,太子还会出现什么事。可是,因自己所驻守之处乃兵家要地,故而不能在京中久待。
想当初,太子定储之后,杨坚夫妇在朝中的身份顿然显赫,树大招风,几位好友皆认为杨坚暂时离开京城比仍旧待在朝廷好。故而,自女儿大婚入住东宫后,杨坚便反复上表,主动请求家小羁留京城,自己和侄子杨素、杨广、杨勇等皆离京戍守青州。
杨坚自幼跟随父亲杨忠身临前阵,颇是历练了一套领兵打仗的经验。这些年一直戍守在外,凡是他的防地就极少有告急京城和求增援兵的事情发生。
这样,虽说长年累月地妻儿离别,毕竟也避免了朝中党争带来的诸多麻烦,因而耳边骤然清净多了。只没想到那些人至今依旧不肯放过太子。
此番太子遇毒,因一时无法查出凶手,夫妻二人在人前也按宫中御医所说,太子是患了惊悸之症。为了太子,他们不想打草惊蛇,不想敌手因此更加疯狂,使朝中两党也更加剑拔弩张。
既然太子一时无碍,隋公夫妇便不想因小失大,更不想弄个两败俱伤。
李娘娘在山寺获知太子宫中遇毒的消息后,惊得如雷轰顶!她再没想到,自己出宫不久便出现了这等大祸!每日里焦虑烦愁、寝食难安,痛心自己不能两全,顾了女儿却丢下了儿子。
因焦虑太子眼下情形,想要派人进宫去看,却不知派哪个回去更让自己放心。末了,倒是奶娘秀月提出不如让翰成进宫去看看的主意。李娘娘急忙令人上山去寻。待慧忍匆匆来到寺里后,娘娘反复嘱托再三再四,这才放他下山进宫探看实情。
慧忍闻听太子在宫中遇毒的事情后也大吃一惊!接到娘娘懿旨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即刻纵马进京探看。
到了京城时,天色尚未暗尽。慧忍虽持有娘娘交付的一副可以随时出入各道宫门的铜牌,仍担心白天走动宫掖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因而,他在宫外一直等到天色昏蒙、掖宫将要关门之前,才着了宫中侍卫的公服,携了铜牌悄悄潜到东宫。
慧忍曾在太子的东宫值宿数月,对宫中大小路径倒也记得清楚。恰好这天起了些黄风,除了缩头缩脑的宫门兵吏外,一路冷冷清清的很少见人。
来到了东宫,慧忍趁门前守卫转脸的工夫,运起轻功一跃便跳过了门槛,径直来到太子的寝殿。
透过帘帷,就着摇曳的烛光,慧忍见一身朱红常服的太子脸色果然比过去更见憔悴瘦削了。他此时正和一位老年宫监在灯下对弈围棋,旁边一位青衣宫女正在剪着烛花,另一位宫女立在两人后面,服侍倒茶添水。
慧忍跃入门槛来到两人身边时,正专心对弈的太子也没有抬头,只管低头说:“药先放桌上吧!我这会儿嘴苦得很,不想喝。太子妃怎么没一起过来?”慧忍微微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释慧忍参见太子殿下。”“嗯?”太子闻声急忙抬头来看,原来,一身宿卫打扮的周将军不知何时已闯进殿堂并站在了自己面前。
陪太子对弈的宫监大惊,迅速拔出短剑挡在太子前面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太子寝殿?”太子挥手笑道:“张宫监不必惊慌!这位是我旧日的属下、宣威将军周翰成。”张宫监是李娘娘的多年心腹,娘娘出宫时放心不下太子东宫的下人,才特意把他派到太子身边,准其带剑上殿侍候。太子遇毒后,他受陛下之命,和陛下派来的另外两名侍卫日夜轮流值守在太子东宫。
因与公主的奶娘多年同为李娘娘的左右心腹,往日出宫也曾见过少年时的翰成。此时认了出来,赶忙收剑道:“不知是周将军,多有得罪。”慧忍巡视了一下左右,低声说:“娘娘命贫僧进宫来探看太子殿下,因怕引起他人注意,因此才悄悄进殿,惊了太子。”张宫监为人很是警觉,闻听是娘娘派来的,说了声“殿下和将军说话,我到外面看着门”,便悄悄退出殿堂,到外面守门去了。
太子惊喜地问:“这层层宿卫,你是如何闯进来的?”“娘娘得知殿下遇毒一事,令贫僧火速进宫探看实情,交我一副出入宫掖的腰牌和公服。”太子急切询问:“我这些天不能出门,和山上也断了消息。母亲、公主和奶娘她们可还好?”“殿下不必牵挂,寺里现有七八位宫人卫士日夜值守。虽不如宫中锦衣玉食,却比宫中清静了一些。倒是娘娘和公主闻知太子遇险,每日牵挂殿下甚紧,我先看看你的脉象如何。”慧忍说着便握起太子手腕把起脉来。
慧忍为太子把脉的当儿,太子的手便开始颤抖起来,接着就见他脸色骤然青白,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冷汗即刻渗了满脸。
慧忍忙问:“殿下……”太子一边喘气,一边抖着声说:“遇毒之后,虽有太子妃母女事先备下的还魂解毒散当即灌下,捡了条命,可是腹内疼痛每天总要发作两次。这腹内……被人灌了热铅似的……”翰成请太子伸出舌头看了看,又翻了一下太子的眼睑:“血肉和经络中还有少许余毒残存,所幸喝得少,又有隋公夫人求来的解毒药及时解救。否则,殿下的情形就难说了……”一面说,一面早已从衣袋里取出一个两寸长的小葫芦,从葫芦盖里面倒出一粒朱红色的小药丸,“殿下!快把这粒轮回救命子吞下,然后再请殿下忍耐片刻,我为殿下排毒……”慧忍一边将药丸放入太子口中,一边开始合目运气发功为太子排毒解痛。
太子咽下药丸,闭目入定,接受慧忍所发的功力。不久便觉得腹内犹如溪水喧腾一般上下涌动,后来突觉腹内一阵翻肠绞胃的剧痛,“哇”的一声便吐出了两大口褐紫的污秽来。
因翰成气功的强力推助,身子原本孱弱的太子有些不堪承受,早已气喘吁吁、通身大汗淋漓了。
慧忍的内衣也被汗水溻透,脸上也满是汗水。他一边拿来杯盏让太子漱了漱口,又拿绢子亲自替太子擦了汗和嘴角:“殿下眼下身子太弱,我也不敢太过用气。等殿下静养几天后,我再进宫为殿下继续排毒。否则即使只有少量毒液积存体内,也有可能致殿下神志狂躁痴狂。”太子闻言惊骇不已:“周将军!这个宫掖太可怕了。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你立马把我带走吧。”
“殿下肩负江山社稷承前启后之天大重任,岂能说走就走得脱?再说,娘娘和公主相继离宫,对陛下的伤痛已经够深了,你再突然出走,岂不令陛下愈发绝望心痛?陛下一旦有什么好歹,殿下岂不成了不忠不孝的千古罪人?”翰成拦阻着。
太子听翰成这般言说,着实感慨不已。他原是因父皇一道圣旨而被断了前程的人,如今竟一点也不记恨,反倒比自己还知顾念父皇和江山社稷。如他这样的品行胸襟,实在天生一介忠良!可惜,竟不能为一向有识才重才之称的父皇的朝廷所知所用!太子思量了一番,虽不忍丢下父皇离宫遁去,却实在厌倦了这种被人监视、为人加害、处处小心时时忧惧的日子:“周将军,这种小心忧虑的日子实在让人心神难宁。暂时出宫躲一阵子,心神便可以放松下来,岂不更有益于疗养和恢复?再说,凭我眼下这副情形,不仅不能为父皇分担国事家事,反倒成了他老人家的累赘和牵挂。如能出宫一段日子,父皇果有改嗣之心的话,也算可进可退了。”太子忧戚地说。
慧忍见太子说得有理,如果是这样,太子出宫退隐一段时日倒也不是坏事。眼下这情景,若把太子留在宫中,娘娘和公主母女恐怕会天天担心忧虑。
见慧忍仍旧有些犹豫,太子便叫过张宫监来与他相商。张宫监起初也不甚同意太子出宫,但思来想去,若从太子的恢复和长久之计着想,出宫清静一段日子倒也不算坏事。于是,三人商定明天清晨宫门一开,就扮作出宫买菜的宫监,潜出宫去暂避一时。
计策议定,夜里张宫监便送来了两套采买宫监常穿的公服。第二天天还未亮,太子和翰成换上衣服,趁天色尚昏,眉眼看不大清,各位宫人又各自忙着洒扫洗涮、顾不上进出的人等,由张宫监带着匆匆混出了掖宫。
出了宫门,天还没大亮,三人先来到慧忍京城的家中。慧忍早令家人套好一辆马车,扶太子上了车,和张宫监骑马护卫在左右。此时,出城入城赶集的人众正多,三人混出城门,一路径奔少室山而去。
太子失踪之事传来,一时令武帝如晴天霹雳!伪齐已灭,诸乱亦平。眼见大周国势强盛,扫平南陈,荡涤西北,一统天下的雄图王业也正在加紧酝酿之中。这个时候,身为大周储君的太子却继公主和娘娘先后离开宫掖之后,也跟着突然背离了自己!作为一国之主,他能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可是作为一个肉身凡心的父亲和丈夫,武帝真正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苍凉、哀痛和失落。
正烦怒之时,太子东宫宫尹求见,说是从小宫人手中接到一封太子临行前留给武帝的一封书信。武帝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地打开信,见太子在信上说:“此番出宫是因为身子太虚,心神过于抑郁,出宫一段日子只不过是散散心、养养病。而且身边又有武艺高强的张宫监陪着,故而请父皇不要担心,也不要声张。等过些日子身体康复一些,自然会赶回宫来继续奉孝父皇。”武帝虽有些释然,却仍旧感到一种无奈和悲伤。
太子的书信中流露出的厌世情绪和烦愁,实在令武帝心酸:“儿臣无论意志抑或身心皆不争气,不是一个能让父皇宽慰的儿子,更不是一个称职的储君。恳求父皇念在儿臣身体虚弱难担江山社稷之重任,思忖改立其他兄弟或叔父诸王为嗣……”武帝情知,太子大病未愈潜出宫并留下这封书信,并非只是谦让之词,也并非想借此要挟自己的。太子生性温软,可能确实有了卸重之心。他这样一来,若父皇果有改嗣之心,正好彼此都是一个不错的台阶。再则,太子确实也感觉到了他自己的意志和身心不堪承受大任,故而有意避祸趋静、逃离红尘的。他内心清楚,太子确有被人下毒的可能!向以内敛稳健著称的武帝,却无法料定到底是哪个仇人所为。
除了朋党之争外,他也怀疑当年诛杀宇文护的胞弟卫王,受这两个人连带之罪被诛杀的也有数十人。闵帝之子纪厉王谋反也牵涉多人,这是私仇;北齐、北魏、南陈和前朝梁国诸多王公将相的妻妾儿女等亲友后人,眼下很多也都沦为大周后宫为奴为仆,在宫中服役……为了不致打草惊蛇,这些日子以来,虽未大张旗鼓地追查凶手,却也专门派在东宫两名二等侍卫,以守护太子为名,其实私下在缉查凶犯。一国之君岂容他人敢对自己的皇太子下手?武帝最担心和惶恐不安的就是:以太子眼下的虚弱病体,身边只有张宫监一个年纪偏大的侍卫,私自出宫的消息一旦被奸人获知,什么样的大祸随时都可能发生啊!武帝突然发觉:此时此刻,自己竟是如此挂念这个一向懦弱不争的皇儿来,也从未有过地思念一向贤淑温顺、知冷知热的李妃来。
遥想当年,正是他们母子与自己患难与共、生死相依,陪伴自己整整度过了那危难的十三年啊!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怅然和心痛,一面交代严密封锁太子不在宫中的真相,一面命几位亲信火速出宫,悄悄寻找太子的下落并设法保护太子安全。
太子来到山上,感觉到平生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
太子一下子便迷上了这奇幽绝秀的林木山壑了。他突然生出了强烈的修隐之心,再也不想回到凶险四伏、冰冷无情的皇宫,不想再做什么太子储君了。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反复恳求拜慧忍为师,求慧忍为他正式剃度,一心要皈依三宝。
慧忍细心劝说道:“太子,师父临终前已为我点化迷惑。连我最终还要回到红尘世间,最终方能证得菩提的,何况殿下注定要做大周天子。眼下虽一时危难,却也是前世孽报,注定殿下遭此一劫的。殿下必得撑过眼前的困厄,才有云开雾散的日子。
凡事莫可强求,无论是从佛门未来着想,还是为大周江山打算,殿下只能修信,却断不可剃度皈依。”见翰成执意不允,太子也只得暂时放弃此心。
因太子体内仍有一些余毒,因而每隔两天就有心痛之症发作。慧忍随时以气功助太子排毒解痛,同时辅之草药调理扶气,太子总算没受太大的罪。
为了太子及早排清余毒并滋补伤情,慧忍常常背捆绳子,独自攀到连天峰或是望洛峰,采集生在绝壁断崖上的珍稀药草和灵芝之类,煎成药汤为太子疗毒滋补。
日落月升,太子渐渐觉得自己的体力开始恢复了些,神志也少有痴迷眩晕和狂躁发作了。后来便开始四处走动走动,和众人在附近的山间丛林一起采摘新发的野蔬山菜,日子倒也其乐融融起来。
见太子脸色开始有了红润,翰成终于舒了口气。因为太子殿下的康复不仅可使陛下、娘娘和公主免却焦虑痛心,使大周江山后继有人,而且将来少林寺的重新光扬乃至整个大周境内的佛法光复也总算有了些许希望。
这天傍晚,慧忍采药直到月上树梢时分才回来。放下药篓时,见太子兀自在洞外等着他。他身边的大青石上摆了一个青铜香炉,案上摆着几样山果,地上并排摆着两个蒲团。佛徒只供佛祖,一般是不供天地鬼神的。慧忍一时不解何故,于是望着香炉笑道:“太子殿下,这是……”太子一脸凝重地抱拳道:“兄弟,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他一边携过慧忍的手,一边指着天上的大轮月儿和群山诸峰道:“兄弟,我比你年长了几岁。你我兄弟相识一场,也是前世缘分。今世你我相识相知虽时日不长,却也算得上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至交了。我虽为太子,却几番为兄弟搭救方才得活到今日。今天请兄弟勿再以僧俗之界为限,你我此时当着这天、这林、这轮煌煌之月,效法当年刘关张,结为异姓兄弟如何?”翰成道:“兄弟虽是出世之人、佛门弟子,不过还是一介俗心凡身的人罢了。今太子既不辞万乘之贵,愿与慧忍结为生死兄弟,慧忍有何理由不从兄命?”二人遂焚香跪地,对空歃血盟誓,发誓结为异姓生死兄弟,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当太子的身子开始恢复一些时,为了太子能与初祖庵李娘娘母子常见,慧忍便和师弟、张宫监一起,把修行的地点暂时迁移到了初祖庵后面五乳峰半山坳子间一处山洞。
迁到这里之后,风和天晴的日子,虽说山陡路险,但毕竟不算远。娘娘、奶娘和公主也能以上山采摘野菜草药为由,小心攀两个时辰的山路,到山顶悄悄探看太子一番了。
如此,虽说日子过得很是清寒,毕竟母子、兄妹可以不时团聚一番了。
公主此时比别人更是喜出望外了!她再没料到,自己竟会因祸得福——以皇兄遇毒出宫疗伤之故,翰成哥竟把修行地点迁在了寺庵的后山。自己从此可以不时溜到山上一趟,看看他的人影了。虽说众目睽睽之下难得有诉说儿女情长的机会,毕竟也算慰藉了这份相思苦情。
有时,公主悄悄来到山上,采来大束的野玫瑰、野牡丹、山梨花、野槐花或是杜鹃花,事先躲到翰成修行之处的山岩上。待翰成开始练功时,便在山岩之上,将手中的花瓣儿顺风撒下,雪片一般飘了满天,落了翰成一身。
起初,翰成甚是罕奇:上面原是一大块秃岩,哪来这么多纷纷而下的零丁花瓣儿?朝上瞅去,又不见有人影。后来蓦地悟出原委,一张脸骤然涨得通红……于是也不再作理会,只管静心打坐。孰知,一颗心竟怦怦跳得厉害,再也无法入定了。
公主在上面撒着花瓣儿,一面悄悄嬉笑,一面咬牙道:“哼!我让你无处可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信我这个摩洛迦魔女降伏不了你这个小和尚!”下得岩来,她自己也止不住笑道:“小和尚,知道吗?这叫做‘曼陀罗华’。据说当年维摩菩萨讲经,天空忽有天女散撒五色花雨纷纷坠落于众弟子身上。今天小和尚打坐,想不到也会天降花雨。唉!看来小和尚果然功德圆满、开悟飞升西天极乐了!”慧忍却合目诵经,不理会她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