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傲节山 不屈之会
青黑色的石板小道管伸着,穿过竹林枫野,一段一段的延展上来,在起伏峻险的坡壁上境蜒,一直通到一面短崖之前,这片断崖上撑天下拄地,壁面光滑峭陡,寸草不生,有若刀劈斧砍,又像是大地初凝之时突裂的一道缝口,壁上长着湿黑的苔薛,在蒙漫的雾红迷罩下,越发显得深不可测,有如火炼地狱的入口……
断崖的对面,却高出断崖这边两丈有余,那边,是一片炫目的红枫林子,到处全错落着奇形怪状,雄、巧、猛、雅的莹白巨石,看上去令人产生一种沉静宁远的感触;而短崖的这边与那边,便连接着一条以网缆为径,铁板做面,两侧拦缀着拇指粗锦索网的悬空吊桥,这座吊桥宽有寻丈,自这头到那头,足有十五丈长,两条人臂粗细的巨形网缆贯穿连接,巨缆之下,双边尚有三十根碗口般的铁索吊连桥身,以为平衡之用,这座吊桥的筑成是雄浑而壮观的,但是,纵然它是如此巨大,两边的嵌接处是那般深固的分别缠钉子四块摇出山壁的八尺多宽的巨岩之内,在强劲的山风下,桥身却依然摇晃不停,宛如一个悬空的摇篮一般。
从这边的断崖顺着吊桥过去,到了那一头,嗯,便是好宽敞,好恢宏的一条白石大道笔直地通往那片枫林,这条白石大道沿着山势往上去,道路两边每隔百步便雕凿着一只精巧细致的尺许高石狮,石狮与石狮之间,还砌着“寿”字图案的花砖矮栏,就是如此雄浑而华丽的迄添上去,路面,可容五马并驰!
凄艳的枫林,外密而内流;进了枫林,便有一片足令任何人心荡目眩的奇景出现在眼前,一层层的楼台亭阁林比而连,步步高升,依着山势,一层一层的以梯阶状排筑着,红墙绿瓦,画栋雕梁,回廊飞旋,钩心斗角;高翘的格线,对着朱紫的花栏,金闪的风铃映着白大理石的莹阶,而雾烟袅绕在这一片灿宫神府之间,缥缥渺渺的,源清脆脆的,更有着一股特异的美,特异的韵味,那华贵,那瑰丽,那高雅,直令人疑心此地已非人间。
由枫林边缘通到这片楼阁之前,连着一条更为宽阔的白石大道,大道两边,各竖雕着十二支雄浑的“蟋龙柱”,柱是黑色,但雕盘在柱上的那条石龙,却是莹白如玉,栩栩如生,须角精细,那昂首穷目之状,宛如随时皆欲乘风而去。
沿着这条大道走到尽头,上可以仰视层层宫殿似的雾中楼台,彩色鲜艳,迷神夺目,回首顾盼大道,雄伟壮丽,两侧枫林艳红如火,真是好一种享受,集视觉之快,心触之愉。
从大道的尽头再往上去,则是十二级宽有两丈长高各约尺许的石阶,石阶用稿黑相间、纹理细致的“斑滑石”砌造,既光润,又明亮,影光景象倒映于石面,清晰如镜,予人一种凉沁清例的感受,两只巨大的青铜狮子分左右蹲坐在石阶两边,一座美仑美矣,高大恢宏的楼阁,便矗立眼前,这栋华丽的巨厦,有着一股威赫的气势,令人见了,无形中便会生出一种震慑畏缩的感觉……
巨厦的两扇银白色雕缀着两枚斗大狮头兽环的沉重大门顶上,镶嵌着三个庄严肃穆的篆体金字:“不屈堂”!
现在,正是黄昏。
不屈堂的二楼上。
这是一间宽大而温暖的屋子,地土铺着斑金色的虎皮,六把紫藤大圈椅摆成一个圆圈,椅上登有厚软的锦绣坐垫,中间是一张黑漆油亮的描金兽腿几上放着一盆清逸脱尘的“泪竹”盆景,靠着一扇宽阔的福寿格子廖,是一张桃花木坐榻,榻上设有一幅能皮,瞪目掀唇的熊头正朝着榻外,好.一到猛悍神态,雪白的墙壁上,是一幅长宽各有丈许的巨月,画的是“霸王别姬图”,笔力苍劲雄浑,着力如刀,整个画面,全是以火焰般的血红与墨汁般的浓黑为主色,另外村以激愤的艳紫与灰黯的郁绿;无论画上的人物,陈设、背景、远影,都带着强烈的悲怆色彩,激愤的凄凉韵息,不屈的傲然之气;洋溢着一片深挚的爱,血腥的美,慑人的壮,那楚霸王,那虞姬,那正在击鼓的卑将,那执戈于虎帐外的卫士背影,都似是隐在一层似真似幻的薄雾中,宛如他们就是活生生的跳跃在你的眼前,逼真得可以使任何看见这幅画的人感到窒息.感到慑愕,仿佛已听到略略的鼓声,霸王带着泪硬的狂笑,虞姬断人心肠的咽噪,以及,以及四起的,缓慢而悠长的楚歌……
在九盏巨大的水晶灯那明亮如银的光芒下,屋中,有五个人正坐在紫藤圈椅上,五双眸子全怔怔的注视着矮见旁的一只三鼎铜大火炉,炭火熊熊地燃烧着,闪耀着隐隐的红光,时而有间歇的“劈啪”声轻轻爆响,五个人却全似未闻未觉,组结的眉宇间,散发出掩隐不住的忧愁,好似心里全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于是,有徐缓的脚步声自下面传至,逐渐来到外面,五个人连忙站起,他们方才站好,那扇褐色的桧木门儿已被推开,一个四旬左右,长目如凤,通管鼻,薄唇如削的青衣中年人大踏步走了进来,这中年人面目冷峻,深沉似海,周身带着一股无可言喻的寒酷气息;他进来之后,却并不直接移步,反朝一旁让出两尺,毫无表情的道:“大哥到——”
雍容而优雅的,中年人话声甫落,紫千豪已缓步行入,室中的五个人齐齐躬身为礼,紫千豪一挥手,笑道:“有劳各位兄弟久候了……”
说着,他走到坐榻之前,舒适的靠了上去,那中年青衣人赶忙抢到一侧,自坐榻之下拿出一具檀木扶手,一具两头叉起的黑玉剑架安置妥当,又静肃的站到一旁。
室中的五条汉子自然站着,一个是位面膛微赤,蓄有大把黑胡子,双目炯然如刃的魁梧大汉,他身躯结实,强健肚硕,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在眉眉梢边,有一块刺目的青色疤痕,此刻,正紧紧地闭着嘴巴,眉心微锁;站在他旁边的仁兄,却是生得又瘦又矮,黑得活像一块炭,那袭青袍罩在他身上,和套在一根矮竹上没有两样,第三个是位面目俊俏,气度高雅的年轻人,他那双修长而白皙的手正在不停的援揉,看得出心中怀有极大的隐忧,年轻人之侧,站着的是个白髯如雪,肥胖得像个冬瓜般的老者,这个人头顶牛山滔滔,油光闪闪,再衬着他的大眼,小鼻,小嘴,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最靠那边的一位,体格壮实得几乎离了谱,他不但高出其他的人大半个脑袋,就是手臂也有一般人的大腿粗,虽然他穿着宽大的衣衫,却仍旧能令人感受到那股子压迫过来的焊猛之气,那一种无可言喻的力和勇的流露;虎背熊腰四个字来形容此人都已嫌不够尽致,不用说动武了,光是瞧瞧这位巨人那黑里透红,肉往横生的狩野面孔,也足够使寻常人打心眼里起疙瘩,那双浓黑如刷的眉毛,狮鼻,方口,那满脸的酒刺,吃人似的环暴眼,老天眼,和一只猩猩哪里还有两样?
轻轻地,紫千豪吁了口气,道:“五位请坐,无庸拘礼。”
这时,五个人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紫千豪的目光-一瞥过这五张熟悉而忧虑的面孔,淡淡一笑,又道:“还有三日便是我与白眼婆、仙鹤二人约斗之期,这一战,当然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微掀身上紫红色洒银竹碎叶图案的长袍,抽出插在腰上的“四眩剑”反手搁在玉剑架上,然后,他徐缓的道:“但是,各位弟兄非仅不预为祝贺,反而个个在此愁眉苦脸,眉心深结,这,莫不成表示各位对我此次出战没有信心,怕我紫千豪一去不返么?”
年轻人心中一急,赶忙道:“大哥,你千万别如此想,只是大伙全为大哥你担心,这一战非同小可,大哥胜,则本帮可立干百年不朽之基,大哥败,孤竹一帮只有拱手退出傲节山,让白眼婆那干手下在这片大好肥土上活跃称能,让仙鹤的狂笑响遍黄土疆陲了……”
紫千豪点点头,安详的道:“贝羽,你说得对,但你又怎知我们会败?”
叫贝羽的年轻人正想说什么,那矮胖老者已一拂白髯,语声朗润的道:“老大‘叫天驴’去探得的消息不太好……”
紫千豪目注那瘦小黑汉,凝重的道:“你说说看,胡老九,我们集在此处,主要就是听听你的信儿。”
黑脸矮子狠狠地瞪了白髯老人一眼,吞了口唾液,道:“大哥,白眼婆子这老夜叉已请到了青城三子助拳,他们设了四关准备与大哥较量,青城三子是第一阵,白眼婆是第二阵,仙鹤是第三阵,还有一阵,连我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差点把一颗心提到喉咙上;这最后一阵的主儿,就是号称‘南剑北刀’的‘南剑’关心玉!”。
“关心玉?”紫千豪哺哺的念了一句,他知道这关心玉是一号什么人物,更明白此人在中原武林中占着何等的地位,江湖上一直流传着这么一首俚词儿:“江头水奔流。本剑一刃横来阻;腊月雪粉粉,不及老关青锋洒于灯!”,这关心玉,是武林中的鼎足之材,有着威赫的名声与庞大的潜势力,他的名字,几乎与金字招牌无异,在南方的湖广一带,顶着他的名字就可以横吃十八方了!但是,令紫千豪感到意外的是他与此人素无恩怨可言,根本是河井水互不相犯,如今这位武林大豪却找到他的头上,这,不是太透着玄异了么?
沉吟了片刻,紫千豪又道:“老九,你知道姓关的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做么?好像我从来和他没有结过什么梁子?”
被称为“叫天驴”胡老九的这位仁兄,闻言之下抓了抓头皮,低沉的道:“大哥,姓关的这几日才从中上赶了过来,而且一来便和白眼婆搭上了线,听说是白眼婆先去约见他的,以前像是也不太熟……”
紫千豪颔首道:“我在问,他为什么会和我们为难?就只为了白眼婆去约见他么?”
胡老九打了个哈哈,忙道:“不是,呢,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半个来月之前,大哥,我们不是洗过王马堡么?唉,说什么也想不到玉马堡堡主九指攀月韦羌老鬼的那个女儿,非但早就认了姓关的为义女,而且,这位大闺女与姓关的宝贝儿子更是一对,两情相悦,要好得紧,凭着这些瓜葛,关心玉怎会不拿码子来插上一腿?奇的却是白眼婆的消息好快,她脑筋转得可真叫灵光……”
紫千豪含蓄的笑笑,道:“韦羌的女儿,是否就是那个叫什么‘茹儿’的?”
胡老九回答道:“是的,大哥可曾见过?”
紫千豪笑道:“曾经见过,还吃我赏了她一剑柄!”
旁边,白髯老人把髯笑道:“这,可不更麻烦了?”
胡老九哼了哼,道:“秃肥,在外头,你他妈道貌岸然,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状,提起‘银髯煞眸’贺长孙来,任谁也自心中打三分惧,其实哪,你老小子就只会讲风凉话,伸方便手,余下的就全叫人家顶了,我他妈‘青影子’胡老九第一个就看不顺眼,操的!”
肥胖老人呵呵一笑,摸着圆鼓鼓的大肚皮道:“胡老九呀胡老九,我老人家说两句话你都听不得了,将来你还能分口饭孝敬我老人家吗?”
胡老九双目一瞪,怒道:“秃肥,你不要出不上点子光在这里打岔,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情势又对我们不利,你他妈老嘴无牙净放些什么轻巧的屁?我——”
他们两个刚顶了两句,那位赤面虬髯的中年大汉已见一沉脸,威严的道:“不要吵!”
坐榻上,紫千豪安详的道:“没有关系,反正是大家自己弟兄,老苟,对这件事,你有什么高见么?”
被称为“老苟”的这位豪土,不是别个,正是孤竹帮中地位仅次于紫千豪的二当家“青疤毒锥”苟图昌!
苟图昌面对紫干豪,沉声道:“老大,这件事,正如老大所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老大此去,非但冒着本身生命的危险,更担负着我孤竹一帮的盛衰存亡,是而我不赞同老大先前所说的单刀赴会的方法!”
紫千豪咬咬下唇,半晌,他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双目中寒光暴射,苟图昌狠辣的道:“我的意思是点齐帮中好手,调遣一批死土,以狂雷撼山之感闪袭白眼婆的老窝‘银坝子’,用疾电炫目之速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
年轻人贝羽也附和着道:“大哥,我支持老苟的想法……”
苟图昌深沉而有力的又追:“老大,白眼婆这帮人,与我们孤竹帮做对为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宣老大掌帮的时候他们即已如此,无时无刻不在抽我们的后腿,拿暗亏给我们吃,十五六年以来,我们不知道憋了多少气,忍了多少辱,在我们帮里处于四面楚歌的时候,风雨飘摇的时候,甚至一干兄弟在饿肚的时候,白眼婆他们还落石下井,抽冷子赏我们冷箭,吞掉我们的生意,将讯息出卖给仇家,更暗中坑害我们的弟兄,老大,宣老大那时不肯与他们翻脸,是为了我们本身力量不足,深怕闹了个两败俱伤,吃别人得了便宜,但如今不同了,如今我们早非昔此,现在不吞他们,不报这仇,更要等到何时?”
贝羽也插嘴道:“大哥,我自授褓之时便被宣老大收养至今,宣老大从不以一个孤儿来待我,他爱我如同自己的儿子,视如他的骨肉,宣老大的隐忧我心中明白,银坝子这帮人他一首引为大患,早年如此,今日亦然,大哥,我们不能让宣老大在九泉之下还为我们担忧,更不能忘掉这些年来的教训,一山不能容二虎,大哥,是我们为宣老大出口气,香孤竹帮泄恨的节骨眼了!”。
双手紧紧握拳,苟图昌紧接着道:“老大,但铲除他们却不能用你这等侠土豪杰,光明磊落的方法,这是对着正道人来的,对白眼婆那一干人,只能用阴邪的手段去整治他们,就如同多年来他们一直以那种方法对付我们……”
紫千豪的手指轻轻摩举着身子下面的白熊皮,徐缓的说道:“这些,我全想到了,今天我之所以下定决心要和白眼婆及仙鹤一斗,主要的原因也全在于此;宣老大的抑郁,以及大小累集起来的怨愤,当然,各位也都和我同样知道银坝子那拨人非是易与之辈,因此,我不想为了这件事而伤了我孤竹帮的根本,换句话说,我反对以此等行为牺牲我的弟兄,我想,以我一己之力应该可以应付,而且,由我一个人去,这在多日以前即已决定,我不能更改,也不许更改,你们要相信我紫千豪的决心!”
室中的五个人全沉默着,好一阵,苟图昌才低沉的道:“老大,你……你是孤竹帮的根,孤竹帮的本,大伙全信赖你,听从你,只要你一句话,谁也甘愿把脑袋奉上,只是……大哥,你自己却不可稍有失闪,否则,我们就全散了……”
贝羽也激动的叫:“大哥……”
紫千豪淡淡摇头,道:“你们的心意我十分明白……你们可以释怀,十几年来,我经过的凶险够多了,什么样的场合也罩不住我,我还不到殒命的时候,我会回来,会顺利解决这些危难,你们记着,‘魔刃鬼剑’紫千豪气能凌天!”
五张面孔耸然动容,苟图昌咬着牙道:“老大,让我随你去!”
胡老龙与贝羽也急道:“不,我陪大哥……”
贺长孙一排白髯,传老卖者的道:“大家别争,我嘛,多少也见过点世面,经验也丰富些,当然是由我跟老大跑上一遭。”
从来没有开过口的那位巨无霸这时启齿了,声如闷雷:“大哥,还是我,呢,去吧月
一摆手,紫千豪道:“我自己去,连左丹都不能随行!”
坐榻之侧,那面容冷峭的中年人有些焦煌的看着紫千豪,他想说什么,但又忍着没有说出来,紫千豪平静的道:“用我的血洗我们的恨,用我的命制敌入的命,用我的气破对方的胆,就是如此了,老苟,在家里,你主持一切,多耽着点!”
苟图昌深深明白他们这位大当家的个性,那是斩钉截铁的,说一不二的,只要他决定了,他便会硬干到底,而不管这其中将要经过的过程是如何艰辛与坎坷!
于是,苟图昌垂首无语,贝羽却急切的叫道:“大哥,若是你万一敌不过他们,如果万一你永远回不来,你,叫我们怎么办?”
苟图昌闻言之下,心中大恐,他慌忙欲待叱止贝羽,却已不及,果然,紫千豪面色立即阴沉下来,他冷漠的道:“贝羽,我不会那么糟,若是真回不来,至少,银坝子亦将成为血海屠场,一片焦土!”
贝羽神色青白,冷汗洋洋,他低下头去,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讲话,室中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锻闷,好一阵子,紫千豪才站了起来,缓慢的道:“老苟留下,你们可以回去歇息了。”
于是,其他四人没有谁还敢多提一个字,行过礼后,鱼贯出门而去。
苟图昌目注紫千豪,轻轻地道:“老大,你真有把握?”
紫千豪笑笑,那笑,包含了多少迷怅与怆然,他低深的道:“自我掌带本帮之日起,我便将这条性命搭上了,老苟,那是一种信心,不能称为把握,许多个日子堆砌起来,搀着血与泪,揉着弟兄们的欢笑与哀凉,他们都是些有骨气,重仁义的汉子,也都是宣老大一手带起的好儿郎,我顾借他们,他们每条性命都该尽可能的活下去,是么?”
叹了一气,苟图昌没有答腔,紫千豪又适:“与白眼婆的事,我早已和她约好单打独斗,那仙鹤也说走了自行接下第二场,不论他们骨子里有什么阴毒计谋,这件事我打算全由自己承担,我认为应该如此解决,而不拢再多洒弟兄们的鲜血!”
苟图昌黯哑的道:“但他们不会守信……”
点点头,紫千豪道:“当然,事实上他们已经不守信了,只是,我要他们先毁去诺言,他们毁弃了,我们才能毁弃,是么?”
有些迷惑,苟图昌哺哺的道:“你另有打算?老大?”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以江湖传统的规矩,我留给他们一条路,同样也留给我们一条路,只要他们自己断了这条路,我们就有借口了!”
苟图昌忙道:“但是,你得先冒险!”
紫千豪颔首道:“不错,这冒险却是值得的,也许这次冒险就可以使多年来的纠葛怨恨铲除,用不着再叫你们去冒险了,如若此次约战出了差错,我自情仍可全身而退,那时,银坝子便与孤竹帮势难两立了!”
深思着,苟图昌感动的道:“老大,你是在以自己的命换弟兄的命……”
拍拍他的肩头,紫千豪笑道:“别把对方信得太高,他们也只是些人,很平凡,照样生着四肢五官,并没有超自然的力量!”
顿了顿,紫千豪又道:“老苟,你在我离开之后,立即下令所有人马分路准备,随时应变,让胡老九混进银坝子监视我与对方的战况进展,不管有利无利,都得尽快回来禀告于你,但你不可贸然行动,只准自保不准出击,我胜也好,败亦罢,都会活着回来,这点你尽可释怀!”
苟图昌沉吟了一下,道:“老大,左丹也不跟着?”
那立于榻边的中年人期盼的望着紫千豪,紫千豪却摇摇头,道:“不。”
于是,左丹急切的踏前一步,焦灼的道:“大哥,多少年来,我左丹从来跟随左右,不离寸步。自上次卷袭玉马堡,到这次犯险银坝子,大哥都不叫我侍候着,大哥,我……”
不等他说完,紫千豪已笑道:“我自有主张,左丹,你不用急,早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左丹还想说什么,又嘈然无语,他相信他跟随了多年的少生永远是对的,一如相信头顶湛蓝色真实的天空一般,自九年以前,紫千豪拚着命将他从“翼龙”霍山手下救出的那一天开始,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的生命、前程、未来交给了紫千豪,他心甘情愿的侍奉他,追随他,效忠他,从九年前脱出死神的手掌那时开始,活着的日子,左丹已认定是为了紫千豪而活着的了,虽然,他比他的这位少主还年长了十五六岁。
负着手在室中踱了几步,苟图昌转回身来道:“老大,你还有别的交待么?”
紫千豪道:“没有了,凡事,你小心处置。”
说到这里,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苏家这些日子来一直很伤痛,你抽暇多去慰问他们一下,叫他们看开点,活着的人不要为死去的再增加不安。”
叹了口气,紫千豪幽幽的道:“人活得实在乏味,有时连自己全不知道该怎么指望未来那一大串日子……”
苟图昌小心的道:“老大,这悲凉味儿,原该是我们这般侧身草莽的人物所惯尝的…”
紫千豪面容一整,沉稳的道:“好。你先回去吧,让我在这里想些事情,老苟,记着我交待的话,明日午后,我便离山闯关去了。”
双拳抱起,苟图昌深沉的注视着他的大哥,然后,一转身大踏步行出房去。
室中有一段短时间的寂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缓缓地,左丹靠了上来,低声道:“大哥,此次出战,你有把握么?”
紫千豪淡淡一笑,道:“这是你们第二次问我了,左丹,天下没有强凌一切的人物,只有坚定不拔的毅力,我舍命去干,总会收回代价。”
停了停,他又道:“就像你,在遇上翼龙霍山之前,于白山黑水一带,是出了名的二阎王,你曾经想到有一天会那般狼狈的栽了个筋斗么?霍山在中土有‘东皇’之称,威震大江南北,他必自认为天下无双,可是,他又如何会想到我能在他的龙体上开一道血口呢?左丹,用信心及毅力去战胜你的敌人,不能完全凭借武功,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左丹坦诚的连连颔首,他微笑道:“大哥说得是,从那时起,我算看穿了,和祁老六一样,我这‘再生阎君’也在一夜之间抛舍了二十年苦挣来的基业,一心跟定了大哥啦……”
紫千豪欣悦的道:“我一直庆幸有了你这个好兄弟,左丹,我们生死与共!”
左丹感动的道:“大哥,我早知你会如此善待于我!”
明亮的双眸中闪泛着灼灿的光彩,紫千豪道:“明日清晨,相烦你亲自监督他们将我的坐骑喂好,‘甲犀’一这畜生有时候刁泼得很。”
左丹道:“大哥我去办,大哥放心便是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今夜我留宿‘仰远楼’,不见任何人,你吩咐守楼的卫士注意守职,现在,让我们去进晚膳吧。”
左丹迅速地收起剑架上的“四眩剑”,双手交拜给紫千豪,在紫千豪接剑的时候,左丹若有所思的道:“大哥,你,也该找个女人侍候了,像其他的帮中高手,哪一个也有好几位如花似玉的侍妾……”
啼啼一笑,紫千豪未置可否的举步离开,左丹摇摇头,也急忙跟了上去,门儿轻启又合,留下一片冷寂于室中,而整个微节山便有如这间房子,华丽、高远、幽速,但却森酷了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