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王子说道:“国师若是逃亡,必定要经过何德正峡口,峡口就在瑞扬布山南面十里之地,再进去就是瑞芝那山。各人进入京城之时,都望得瑞扬布山,桂先生更是刚刚从山麓那座御林军总管的别墅出来,想必认识道路。就烦桂先生领路,从正路去追。我抄小路到瑞扬布山山上的峰火台点燃烽火,好叫守关的人也帮忙拦截。”桂华生心中一动,雅德星王子却已说道:“既然如此,各自请便。到何德瓦峡口的路,我也认得。”
三骑骏马逐电追风,不消半个时辰,使到了瑞扬布山山脚,但见那座御林军总管古堡式的别墅,已浸在融融大火之中,桂华生心道:“这王子倒是料得不错,那红衣番僧果然是连夜逃了。只不知提摩达多是否与他一道。”想去提醒麦士迦南,麦士迦南那匹马跑得最前,桂华生追了好一会于,还是没有追上。
东方天际渐渐露出曙光,桂华生想起这一个晚上的种种离奇遭遇,思潮起伏不定,忽听得麦士迦南在前面扬声叫道:“快来,快来及。主要著作七八十种之多,均用对话体写成。以犀利的笔
麦士迦南一拍马鞍,到了那匹马车旁边,喝道:“还不给我滚出来?”一手按着车辄,惮杖一起,作势欲击,忽听得马车里有人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呼喝!”车达一揭,只见一个弯发勾鼻的阿刺伯法师探出头来,麦士迦南认不得提摩达多,怔了一怔,正想道歉,陡然间忽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撞来,麦士迦南大吃一惊,惮杖一档,但听得“当”的一声,麦士迦南虎口震裂,惮杖飞上了半天,麦士迦南但觉夭旋地转,一个倒栽跌下马来,幸而他骑术精绝,昏昏迷迷中双足尚自勾牢马背,那匹马拖着他疾走了十馀文地,一声厉叫,也倒毙了。原来这匹马已被提摩达多付享力震裂了脑袋,麦士迦南幸亏闪避得快,又得这匹马替他挡了一下掌力,虽是昏迷,尚还未死。
就在此时,雅德星王子的快马已是疾驰而来,他听得麦士迦南那一声惨叫,只道他已遭了毒手,迫不及待Datta)。印度哲学家、社会活动家和印度教的改革家。以法号
提摩达多刚才一来是碍于龙叶大师的情面,二来是为了雅德星王子的身份,所以掌力只发了五成,但见雅德星居然没有被他震倒,也自暗暗诧异。
雅德星见是提摩达多,心中自是不无快意,但为了要获得公主,他又怎么肯空手而回,便对提摩达多道说:“我奉尼泊尔王之命一次提出无产阶级必须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的著名论点。
提摩达多把眼一瞧,但见桂华生也已踪马造人谷口,提摩达多面色一沈,淡淡说道:
“我的字典上没有求情两字!”条然间一跃而下,双掌一圈,立刻便向雅德星进袭。原来他见桂华生亦已赶来,诚恐他与雅德星联手合斗,纵然自己可胜中学又称“旧学”。与“西学”相对。泛指中国传统文化。
眼见这一剑就要刺中,陡然间提摩达多忽地一声大喝,手臂暴长教寸,雅德星心头一震,短剑坠地,但觉胸口如中巨,背脊如受山压,两股极刚猛的力道前后夹攻,雅德星那里还禁受得住。登时晕死过去。
桂华生一跃下马,拔出腾蛟宝剑,一步一步向提摩达多迫近,提摩达多却是哈哈大笑,道:“就是你一个人吗?用冰块神弹助你之人那里去了?”
桂华生心头一震,昨晚他本来就怀疑那突如其来的冷气乃是冰窟玄冰,而今经提摩达多证实,果然便是冰魄神弹。要知提摩达多乃是一代的武学大师,见多识广,他既然说是冰魄裨弹,那自是无可怀疑的了,那么,难道那白衣少女当真便是尼泊尔公主?如其不然,世间还那来的冰块神弹。
桂华生迷迷悯悯,陡然间一股大力推来,提摩达多的双掌已然攻出,桂华生翟然一惊,急忙凌空一跃,在间不容发之际,险险避过。随即一招“天绅倒挂”,腾蛟宝剑化成了一道长虹,凌空倒卷。
饶是桂华生应付得宜,亦已落了下风。提摩达多抢了先手,攻势发动,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五十招一周,桂华生便渐渐感到呼吸迫促,头晕目眩,但觉此昨夜古堡之战,还要吃力得多。原来提摩达多昨晚之战,虽然荣辱有关,到底他与桂华生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许多极厉害极深奥足以致人死命的武功还没有尽量发挥,而今他一来要报昨晚一剑之仇,二来急着要护送摩兰法师脱险,手下绝不留情,故此昨晚桂华生到百招之外,才稍感不支,而今只不过到了五十招,便渐渐感到难以应付。
桂华生杖着身法比较轻灵,一见不妙,又采用昨晚的战略,和他游身缠斗,但见他滴溜溜一个转身,登时银光遍体,紫电飞空,剑光练绕中,但见四方八面都是桂华生的身影,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在提摩达多双堂翻飞之下,打得难分难解。
那料提摩达多经过昨夜一战,早已胸有成竹,暗用阴柔的掌力,消磨桂华生的力气,而且将他吸住,今他摆脱不开,战到分际,忽地一声大喝,双掌一堆,以毕生功力之所聚,发出了极刚猛的一掌,条然间但见剑九四散,有如水银泻地,化雨缤纷。提摩达多一掌击散了桂华生的护身剑光,得意狂笑,立即乘虚而入,阴阳掌力,互为牵引,桂华生登时有如一叶轻舟,在惊涛骇浪之中,飘摇不定,看看就要遭灭顶之灾!
就在这极度紧张之际,忽然间有一股极柔和的笛声随着石风吹下,正是桂华生在魔鬼城之夜听到的那个笛声,桂华生精神一振,刷,刷,刷,发出追风三剑,剑风指处,枫枫作响,这一阵急攻,竟然把提摩达多的掌力卸去七成,身上所受的重压登时大减。
提摩达多听了笛声,心头亦自微微一凛,抽眼看时,但见摩兰法师忽地跃下马车,纵身一跳,跳上雅德星王子所留下的那匹骏马,扬声叫道:“恕我先走,麦加再见。”狂鞭名马,疾驰如飞,霎时出了峡谷。提摩达多甚感不快,正自奇怪摩兰法师怕些什么,在自己保护之下,竟是这样亡魂失魄的赶忙逃命。心念末已,笛声一歇,但见一个白衣少女,衣袂飘飘,已知仙子凌风,从山顶飘落!只听得桂华生大喜如狂,高叫“妹妹!”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不惜冒险,追捕摩兰,我是感激得很。”忽地声调一变,转过头来,对提摩达多冷冷说道:“尼泊尔人素来好客,但像你这样胡作非为,却是不受欢迎。你快走吧!”提摩达多周游列国,所到之处,王公贵族,只要是知道的,无不隆重迎接,几曾受过这般冷淡?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你这个小丫头竟敢对我无礼,你知不知我是你们王子请来的上宾?”白衣少女道:“识得尊重自己的人才能受人尊重,你们阿刺伯不是也有这句谚语么?请来的客人更应该守礼,国王捉拿摩兰,你凭什么阻挡?请来的客人有这样无礼的么?”
桂华生忽地叫道:“妹妹,小心!”原来提摩达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不待她把话说完,骤然间便是双掌推出。桂华生急忙一剑剌出,却是那少女已随着掌风凌空飞起,姿态美好,神色从容,百忙中还向桂华生报以甜甜一笑,娇声说道:“多谢关心!”
提摩达多见她这等轻雾的身法,也不禁暗吃一惊,他一掌汤开桂华生的宝剑,按着向上一招,发出一股阴力,想把白衣少女强扯下来,重重的摔她一个肋斗!
就在此时,一颗颗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东西从空中酒下来,被掌风震汤,登时碎裂成粉,散出寒光冷气,提摩达多也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战,退后三步,大声喝道:“原来昨晚用冰魄神弹暗算我的,就是你这个丫头!”
桂华生一见白衣少女来到,早就调匀真气准备抵受奇寒:他学的是达摩租师傅下的佛门纯正内功,而且在冰窟之时,又有过经验,冰块坤弹的寒气,自然伤不了他。可是提摩达多骤然受袭,也不过仅仅打了一个冷战,桂华生和白衣少女都不禁暗暗佩服:“阿刺伯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昨晚提摩达多因为是一手攀着马车,身子悬空作战,忽然破冰块裨弹打中穴道,这才给桂华生乘机刺了一剑,而今在平地上搏斗,他又应付得宜,桂华生虽然趁势反攻,他的掌力绵密之极,让着全身,那里施得进去?
白衣少女轻飘飘的落下地来,对桂华生笑道:“你瞧我的冰块寒光剑已成了!”陡然间亮出一把寒光闪闪,通体晶莹,非金非铁,酷似一段寒冰的长剑,当真是人间独一、世上无双的异宝奇珍!
冰魄寒光剑略一挥动,冷气寒光,果然立刻向四面发射,提摩达多咬实牙关,双掌连环疾扫,呼呼风响,把寒光震散,冷气汤开,居然又接了一百多招,白衣少女使出冰川剑法,攻如雷霆震怒,静如江海凝光,每发一剑,便是一股刺骨的寒风,更加上桂华生的腾蛟宝剑也是人间罕见的神物利器,两人联剑而攻,世间的高手谁可与之抵敌?
再过一百馀招,寒气激汤,愈来愈浓,那亿万年寒玉所发出的阴冷之气,几似就要凝结成实物一般,提摩达多的掌风虽然强劲,却也难以驱散。提摩达多额角渐渐沁出汗珠,却又全身颤抖。
提摩达多是武学的大行家,心中想道:“我若再运真气与之相抗,纵然还可以支持一两个时辰,胜败也还难料,但却必然要得一场大病。摩兰法师已先逃了,我何苦为他卖命?”
打定主意,将真力凝聚掌上,猛发一掌,将双剑交织的光网冲开了一个缺口,立刻飞身使走,桂华生见他在寒光冷气包围之下,苦战了半个时辰,居然还有如此功力,也不禁骇然。
这时朝阳初上,从白雪皓皓的山峰上射下来,丽彩霞辉,耀目生撷,阴寒之气在阳光下。
渐渐消散,桂华生心上的阴雾也像被春风一拂,消失得乾乾净净了。
桂华生道:“这不是梦么?”公主笑道:“当然不是!”桂华生道:“我真想不到你就是公主?”公主道:“怪不得你昨晚还向那个印度王子道贺,呀,大哥哥,你真傻,你早就应该猜到了。”粉脸上突然飞起两片娇红,今桂华生看得如痴似醉。
过了半响,桂华生幽幽说道:“你是一国的公主,而且还将是未来的女王,我还怎敢高攀,叫你做妹妹?”公主笑道:“你怎的也有世俗之见?我不过偶然生在帝王之家,这又何损于你我的交谊?呀,你实在不知道我的心意,我那里想做什么捞什子的女王?我把荣华富贵,都当成过眼云烟,但愿,但愿……”桂华生心头甜丝丝的,冲口说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公主轻弄云鬓,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忽地说道:“我瞒着文王偷出深宫,他病体初愈,烦人服侍,我现在该回去啦。谢谢你的天山雪莲。”
桂华生想起昨晚的许多离奇情事,说道:“公主,你得当心你的堂兄!”公主道:“我早就知道他野心勃勃,其实我并不想与他争夺王位。所以他在魔鬼城所干的事情,我也没有告诉文王。我在暗中设法消弭他的野心,也便算了。”桂华生叹口气道:“你为人真好,只怕,只怕他的野心还不止此?”公主道:“怎么,极其量他也是想做国王而已!”桂华生久历江湖,比起华王公主,自然是较为懂得人情世故,想道:“你不想做女王,这心意他可未曾知道!”本来从昨晚的一些迹象,桂华生对那尼泊尔王子已有点疑心,疑心他与下毒的事情也有点关系,但究竟还末敢肯定,而且自己初到尼泊尔来,一来是疏不问亲,二来也不愿干预他们的国事,故此虽有一点疑心,话到口边,终于又吞了回去,末普对公主明说。
公主抬头一看,道:“峡口那边的山也燃起了烽火,大约是他们已知道你们在这里追捕摩兰法师的事情了。看来他们再过片刻,就会赶来啦,我真的应该走了。”
桂华生迈上一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再见?”公主微笑道:“你多读些尼泊尔的经典文学吧。”桂华生怔了一怔,忽地恍然大悟,叫道:“呵,原来你是教我去应试,那么咱们将来要在擂台上再见了。你可得手下留情呵!”这几句话说完,但见公主已飘然而去。桂华生爽然若失,正自痴痴望她的背影,忽听得身畔有呻吟之声。
桂华生心头一凛,想道:“麦士迦南和雅德星都受了重伤,我怎的将他们忘了。”先去看麦士迦南,这时麦士迦南已经醒转,那呻吟之声便是他发出的。桂华生将压在他身上的那匹马移开,但见他肋骨虽然断了两条,那却是跌伤的,并不严重。原来提摩达多掌毙它的生骑之后,掌力已是强弩之末,虽然触及他的身体,却没有伤及内脏。桂华生给他推血过宫,助他呼吸,过了一会,麦士迦南已经能够起立走动了。
麦士迦南舒展了一下筋骨,咋舌说道:“好厉害的家伙!”两人同去看雅德星王子,不禁都大吃一驾,只见雅德星面如金纸,皮肤灰暗,毫无光泽,一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麦士迦南稍懂医术,再给他把一把脉把,摇摇头道:“糟啦!他的三六经脉已给震动,五脏亦已易位,神仙难救!再多可以活半个时辰。”
桂华生凝砚片刻,说道:“那也未必!”取出了一朵天山雪莲,将雅德星扶到山泉旁边,掏了一鞠清泉,揉碎雪莲花瓣,撬开他的牙关,将整朵雪达和一鞠清泉都权人他的口中。原来天山雪莲不但能治百毒,而且还可以化开体内的瘀血,瘀血一化,鲜血的循环恢复正常,便不致于暴毙,只是受伤太重,一时之间,还不能苏醒。麦士迦南叹道:“你白白糟塌了一朵天山雪莲,最多不过能今他的生命延长数日。”桂华生双晖炯炯,深深的吸了口气,忽道:“麦士迦南,我求你一桩事情。”麦士迦南道:“若有所需,赴汤蹈火,亦所不辞。”桂华生道:“好,咱们各以本身功力,给他疗伤。我教你推血过宫之法。但给他医治好了,咱们真气消耗过甚,恐怕要临床静养几天。麦士迦南慨然说道:“你的内功比我深厚百倍,你不怕耗损功力,我亦自当稍参绵力。”
其实以桂华生本身的功力,已可以替雅德星打通十二重关,加上了麦士迦南,自是更易见效,不过一盏茶的时刻,雅德星的面色便渐渐红润起来。桂华生松了口气,忽听得麦士迦南问道:“刚才那位美貌的女子是谁?”原来公主临走之时,麦士迦南刚刚苏醒,惊鸿一瞥,已震惊于她的国色天姿,是以有此一问。微微笑道:“她吗?她是公主!也就是咱们在魔鬼城中所听到的那位吹笛的仙女!”麦士迦南“阿呀”一声叫了起来,忽地停了下来。桂华生道:“怎么?”麦士迦南道:“那你为何要费尽心血来救此人?”桂华生一听便如其意,心道:“我若是个小人,撒手不管,在公主的求婚者中,便减少了一个大大的劲敌,但我岂肯这么去做?”便对麦士迦南笑道:“我虽然不敢以侠义自命,但若是见死不救,于心何安?”麦士迦南道:“我并不是不想救他,不过我吏佩服你的大量。如果换我是你……”
桂华生道:“你便样么?”麦士迦南想了一想,一笑说道:“还是救他!”
说话之间,雅德星王子悠悠醒转,这一番话他刚好听到,可是桂华生却不知道。
桂华生将他扶了起来,掌心紧贴他背脊的“天枢穴”,一股阳和之气,传进了他的体内。雅德星王子喉头咕咕作响,忽地一大口一大口的瘀血吐了出来,桂华生待他呼乾净后,掏清泉给他漱口,笑道:“瘀血吐尽,再用人参鹿茸等上品补药医治,服食半月,定可康复。这些药品虽然贵重,尼泊尔的宫中要多少都有,王子,你可以放心!”雅德星王子眼中蕴泪,怔怔的望着桂华生,好久好久,说不出半句话。
就在此时,一骑马闯进峡谷,原来是尼泊尔王于到了。他一进来便扬声问道:“你们怎么啦?”桂华生道:“没什么,雅德星王子受了一点点伤。尼泊尔王子道:“那个,那个……”麦士迦南道:“那个提摩达多么?他早已给我们的桂大哥打跑啦!”其实麦士迦南并没有瞧见桂华生和华玉公主联剑杀败提摩达多,那时他还在昏迷状态之中,这说话不过想当然耳。桂华生本想说明真相,想了一想,决定还是瞒着王子为妙,于是微微一笑,说道:
“虽然赶跑了提摩达多,摩尔法师却走脱了。”
尼泊尔王于听说桂华生打跑了提摩达多,心中大吃一惊,但他素性深沈,并不形于押色,哈哈大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九环锡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向麦士迦南道:
“这是不是你们法王的传教法杖?”麦士迦南大喜道:“正是,多谢王于,你替咱们夺回来了?”尼泊尔王子道:“不止夺回法杖,摩兰法师也给我杀了。”原来王子抄小路到那边谷口拦截,那是山谷中一处隐秘的出口,他料定摩兰看见烽火,必然不敢从正面的谷口冲出,心中早已算好,若是摩兰和提摩达多同来,他索回法杖之后,便叫他们赶快逃走,谁知却只是摩兰一个人来,因此他一见面,不待他开声便把他杀了。他和摩兰是同谋毒害国王的伙伴,摩兰绝料不到王子竟会杀他,要不然以摩兰的武功,王子最多不过与他打个平手。
麦士迦南接过法杖,尼泊尔王于说道:“咱们该回宫去见国王报喜啦!法杖虽然是我夺回来的,但你们都有一份功劳。”雅德星王子虽然醒转,身体还是虚弱之极,桂华生将他抱上马背,和他同乘一匹骏马,驰回京城。
走了一里,雅德星忽地微微呻吟,呼吸紧促,桂华生急忙勒住骏马,让他缓缓而行,低声问道:“你觉得怎么?”雅德星断断续续说道:“我……我只怕不行啦!”桂华生道:
“没有的事,但请安心!”雅德星颤声说道:“灵鸳山、王舍城、龙叶恩师、恒河风光,从今永别了!”桂华生叫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死不了!”将手掌贴在他的太阳穴上一试,只觉他发着高热,桂华生也不禁吃了一惊,想道:“难道我替他打通十二重关,还不能救他性命?不,不,他本身的瑜伽功夫也已有了相当造谓,只要他心中安定,绝对死不了。”正要指导他自己用吐纳的方法镇定精神,只见他还是断断续的续发着读语,好像已在迷糊的状态之中,桂华生甚是着急,忽见雅德星睁大了眼,颤声说道:“我求你一件事情!”
桂华生道:“请说。”雅德星道:“我要一朵天山雪莲。”桂华生怔了一怔,笑道:
“你体内的瘀血都已化开了,不需要再用雪莲啦。”雅德星双眼火红,只是断断续续的说道:“雪莲,雪莲,天山雪莲,我要天山雪莲!”那神情就像小孩子向大人撒泼,索取玩物一样。桂华生给他轻轻推揉,说道:“王子你醒醒,咱们就要到王宫啦。”但雅德星还是没有清醒,好像高热的病人一样发着谐语,不断的叫:“雪莲,雪莲,天山雪莲!”桂华生心有不忍,将仅有一朵天山雪莲拿出来,雅德星双眼放光,喃喃说道:“我费尽无穷心力,求取雪莲,若得一朵雪莲陪葬,死了方可琪目。嗯,给我,给我!”桂华生心道:“原来他是这个想法。”有些人(尤其是帝王)在临死之时,总想把最心爱的东西殉丧,但桂华生却想不到雅德星也有这样的心理。
桂华生一阵畴曙,他从天山所带来的三朵雪莲,一朵数了尼泊尔国王,一朵救了雅德星王子,现在就誊下一朵了,他明明知道雅德星王子不再需要天山雪莲了,可是看他眼色中充满析求,心中想道:“巴勒老先生说过,给病人治病,最紧要的是今病人心安。我若吝晋不与,只怕他的病情又会恶化。不如先给了他再说。”于是微微一笑,将仅有的一朵天山雪莲交给了雅德星。
雅德星接过雪莲,脸上泛出笑容,靠着桂华生宽的肩膊,闭着眼睛养神,现出心满意足的样子。桂华生大为欣慰,策马缓缓而行,到了宫门,早已有人候驰,原来尼泊尔王子和麦士迦南先他进宫,早已把雅德星受伤的事情报告给国王知道了。
宫中侍卫将雅德星放在一张有锦褥的担架上,抬到国王面前,国王亲下御座迎接,一面向桂华生致谢,一面慰问雅德星的受伤。雅德星忽地一笑而起,跃下担架,同国王施体说道:“公主所要的天山雪莲,我已经带来啦!”
桂华生吃了一驾,这才知道雅德星刚才是假装的。这霎那间桂华生心头一片混乱,只听得国王喜道:“好,我立即叫宫女拿你的砖物交给小女。这是她自己要的,应该没有话说啦!”后面两句是国王向王子说的。
桂华生喉头硬塞,一急之下,满面通红,不知说什么好。忽听得雅德星王子朗声说道:
“不,陆下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聘物。这朵天山雪莲是桂先生的,桂先生的武功人品胜我百倍,与公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此话一出,大出桂华生意外,呼了口气,心中想道:“我几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见雅德星说完这番话之后,摇摇欲坠,他损耗过甚,如今强振精神,毕竟是支持不住了。
国王面色一变,望了桂华生一眼,缓缓说道:“雅德星王子裨智昏迷,真是今人难过。
桂先生你今次立了大功,我必定不会负你,宫中珠宝,任你索取,若欲为官,跌便任你做御林军总管。”
国王只提封赏,绝口不谈婚事,桂华生自是听得懂他的意思,心中想道:“只要公主真心爱我,我不会报名参加求婚者的选拔考试吗?何必要自恃功劳,向国王提出婚事?”当下向国王谢道:“我早已说过,不望酬报。珠宝于我无用,高官更不愿为。”国王道:“那么就请先生多住生时,也好让寡人得以常聆教益。”桂华生道:“不敢麻烦陆下,我住巴勒家中,阶下若有宣召,我自当随时晋谒。”
国王心中虽有歉意,但转念一想,女儿对他颇似有意,还是不要让他在宫中为妙。原来国王仍是想把公主许配给雅德星,在国王眼中,桂华生的才学武功人品,虽然不输给雅德星,但桂华生到底不是王子的身份。
当下国王重重的赏赐了巴勒医生,便迭他们出宫。雅德星王子则留在宫中养病。
两人走出深宫,恍如一梦。巴勒笑道:“我正想译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和《奇经八脉考》,中国文字深奥,正好请你帮助。他年你做了驹马之后,还要借重你的大力,将这些医书,大量刊印。桂华生道:“我那里有这个福份。”巴勒笑道:“我们这里有句谚语,只要姑娘对你有了情意,那就似蜜蜂去采花蜜,赶也赶不去的。”
谈笑之间,不知不觉已回到家门,巴勒打开大门,便嗅到一股幽香,走上厅堂一看,只见茶几土放着一叠书籍,压着一纸花篓,巴勒笑道:“你瞧,有了你在这里,花香自己便会飘进来了。”
桂华生抽出花篓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小词,调寄,词道:“萍水相逢,便已是琴心先许。一家寰宇,海内存知己。纵有珠峰,难隔天台路。书此意,意凭风絮,吹向郎边去。”不必署名,桂华生已知道是公主手写的词篓,词中充满“四海一家”之意,纵有天下策一高峰,也隔不断两国的友谊,当然更阻不了两人之间的情意。桂华生读后,如醉如痴,而又豁然开朗。
再检阅那一叠书,却都是尼泊尔的古典文学,桂华生当晚就读了一晚,这一些古典文学,大半都与中国有关的,例如慧超法师所着的《往五天竺国记》,慧超是唐朝高僧,稍后于玄装法师,他普继玄装之后到过印度,书中的《迦维罗卫一词>,所叙述的便是尼泊尔之行,此书已译成尼泊尔文:另外还有尼泊尔本国高僧所写的经“变文”,那是一种有韵脚的佛教文学,例如阿尼哥的等等。要知尼泊尔乃是是佛国,所以它的古典文学,多与佛教有关。桂华生虽然不是佛教徒,但一来这些经典文学比喻丰富,妙语如珠:二来心知这些书是公主要他看的,故此也读得津津有味。他还把所有不懂的地方记下了记号,准备第二天去请教巴勒。
第二天一旱,他还没有起床,巴勃已先来看他了,一见面就道:“你是不是今天准备去报名向公主求婚?”桂华生道:“怎么?”巴勒道:“你不用去了。”桂华生吃了一惊,急间其故。
巴勒道:“国王有命,选拔驹马之事,暂时停顿,要待百日之后,方再举行。听说一来是因为明年的佛租诞辰要举行无遮大会,各国的高僧异士在今后这几个月之内,将会陆续到来,其中或有求婚之人,故此稍待;二来是国王病体初愈,要公主陪伴,无暇选拔。”其实还有第三个真正的原因,巴勒知而不说,那是因为国王想把公主许配给雅德星王子,雅德星正在宫中养病,国王希望在百日之内,能使他们两人回心转意。
桂华生笑道:“那有什么紧要?我便等待百日,又有何妨?我正想得多一些时间,好熟悉贵国的风俗习惯。或者到各处看看。”
自此桂华生便在巴勒家中住下,白天读书,晚上帮助巴勒译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和《奇经八咏考》。偶而抽空也到街上走走。巴勒学问渊博,两人切磋,得益不少。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之中,只有麦士迦南回国之日,国王举行宴刷,普招桂华生进宫,但就是在那次迭别的宴会上,也没见着公主和雅德星。听御医说王子受伤太重,虽得雪莲化开瘀血,仍然未曾康复。
那次之后,王国就没有再招过桂华生。桂华生虽然察觉国王对他冷淡,却也不以为意。
一日,桂华生到瑞扬布山参观莲花宝塔回来,见巴勒略带愁容,正在收拾行李。桂华生问他何事,巴勒说:“勃提岗城玛清勒寺的主持请我去医病,我不能不去,看来咱们大约要分手一个月了。”
原来尼泊尔以佛教立国,除了国都的神庙之外,便以勃城的玛清勒寺最大,主持的地位极高。关于玛清勒寺也有一段着名的神话,据传古印度有一位圣人叫玛清勒,其徒哥拉拿有一次到尼泊尔访问,没有得到尼泊尔人的欢迎,一怒之下,就跑到一座山上,卧着不动,这一来天就不下雨了。国王只好到印度请求玛清勒,劝动了歌拉拿站起来,他脚一着地,天就下起大雨来了,使尼泊尔得免旱灾。国王于是下令全国,每年举行节日,表示对玛清勒的感谢,这个节日便叫做“玛清勒遮拉节”,这个节日直到现在,每年还有举行,成为尼泊尔两大节日之一。(另一个大节日是“燃灯节”,相当于中国的元宵。每逢此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丰富的食物,款待亲友,寺庙里整夜歌唱,青年男女尽情歌舞,互相拜访,热闹非常。)国王除了走了“玛清勒遮拉节”之外,并在勒提岗城(Bhatguon)哥拉拿所卧的山上,建立了一座宏伟的“玛清勒寺”,作为纪念。
桂华生笑而问道:“你一个月之后,准能回来吗?”巴勒道:“来回各十天,经我医的痛,从没有十天还末见好的。大约一个月总差不多了。”桂华生一算距离选拔驹马之期,整整还有五十天,便道:“我听说勃城附近一带,风景极佳,我随老丈走一趟吧。”巴勒得他同行,自是欢喜,于是第二日两人便一同往勃提岗城。桂华生怎样也料想不到,这一去也,他几乎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