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玄衣老人

  前面说过,风雷剑法守式多于攻式,不获可乘之机,真正的煞着轻易不会出手。所以,现下童元章这一把风雷隐动,看上去虽然气势甚壮,事实上仍属一着诱招。玄衣老人如果化解的不得当,或者趋避不得法,因而露出破绽的话,童元章才会考虑如何趁机进击,否则,量元章一定会抽招换式,再就他途的。
  玄衣老人的矫健,果然不是全无道理,童元章一剑明明已迫近眉睫,他却依然纹风不动,仅将手中那支碎骨怪剑轻轻一扬,拟了个作势欲拨的姿势,而碎骨怪剑却并未真个贴去来剑。
  童元章见无可乘之机,立即剑身一沉,反向身后划出,身躯籍力盘旋,人绕左侧,剑尖一阵微颤,抖出三朵剑花。分向玄衣老人左肩“天宗”、“糯俞”、“臂贞”三穴再度疾刺而上。
  玄衣老人嘿嘿一笑道:“好一招‘叩商叩角’。按照‘风’字诀序,下一招应该是‘歌北歌南’,对吗?嘿原来是雍维民的徒弟!”
  口中说着,身子一转,让开左肩,面对来剑,又成了先前迎接第一招风雷隐动的姿势。
  童元章心头暗懔,怪不得那天青衣少年易钗而井,于应征时能演五剑派各种绝招,自己才攻出二招,师承已给对方道破,这样下去,那还有制胜之望?童元章撤招滑步,一时之间竟拿不定第三招以那一招出手才好。
  就在童元章正感左右为难之际,金剑一号穆万荣突然抢出一步喝道:“元章贤第退下!”
  童元章不明穆万荣这一喝用意何在,连忙收剑退向一边,穆万荣转向桑剑飞躬身朗声道:“玄玄叟门下高人自尊自大,而元章贤弟碍于地主身份,又不便在前三招中动用煞着,像这样,口说让三招,也不过是名义好听,加听由元竟贤弟再斗下去,卑剑等实有共同蒙欺之感,穆万荣不才,愿宫主授命下场,平来平往,拜领这位不愿通名的高人几手‘碎骨高招’!”
  穆万荣平平谈谈几句话,既能不损颜面地换下童元章,又可以回敬玄衣老人一马:“你老鬼别神气,你的来路,咱们这边也照样清清楚楚!”
  桑剑飞和玫瑰圣女暗感欣慰,玄衣老人则为之微微一怔。心想:自己手中这种碎骨剑,已近二十年未曾出现于江湖,如果认出它来历的,是四大神翁等老一辈人物,那还无话可说,可是,现在眼前这批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五岁,他们居然也有这份见识,宁非可异之至。
  桑剑飞因记起刚才穆万荣说过他自己也不是玄衣老人的敌手,这时不免关切地低声道:
  “穆队长,你……”
  穆万荣迅速接口道:“他那支碎骨剑固然有点邪门儿,但卑剑对它多少还算有点认识,宫主放心,卑剑自有非常手段……”
  穆万荣等到桑剑飞点完头,立即走去银剑四号钱少四面前笑着道:“少卿贤弟请将双剑借来用用。”
  钱少卿固然感到意外,桑剑飞、玫瑰圣女,以及其他剑士们也莫不暗暗称奇。因为“单剑”“与双剑”在使用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路子,善使单剑者,十九不习惯双剑使用法;同样的,一名双剑能手,如果一丢掉其中一支剑,也往柱不会就比使用双剑时更见灵活。
  穆万荣是个聪明人,他这样舍长就短的做法,用意何在呢?
  钱少卿自然不会拒绝,怔了怔,忙将双剑拔出递上。穆万荣含笑接过,在手中掂了据分量轻重,似乎还颇合手。
  他转过身去,跨出两步,如玄衣老人笑道:“高人不必见笑,老实说,在下的本门剑法是‘荡寇大九手’,一向都是使用单剑,用双剑,这尚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听起来,穆万荣这番话说得很大方,不须对方操神,首先就将自己师承报得明明白白,而其实,这也不过是个空心人情,他就是不说,一旦动上手,对方难道还愁看不出来么?
  玄衣老人闪动眼神道:“你小子这意思,是否表示优惠老夫?”
  穆万荣微笑道:“怎敢!”
  玄衣老人又道:“你小子既是王大空门下,自然应该知道老夫是谁,不过,王大空既然告诉了你小子有关这支碎骨剑的典故,难道就没提‘大九手’与‘玄玄剑法’之优劣,以及王大空最后为了什么原因才退出江湖的吗?”
  穆万荣点头道:“提过了!”
  玄衣老人冷笑道:“那么……”
  穆万荣接口道:“这便是在下舍长就短,要以双剑来向阁下请教的原因!家师说:当年他老人家万没想到这支碎骨到上含有磁性吸力,如果他老人家早知道这一点,他老人家一定会准备两支剑,当双方单剑胶着,在敌人贴到滑动之前,他将立即拨出另一支到抢先发动另一次致命的攻击!”
  玄衣老人脸色微微一变。而这一边,桑剑飞和玫瑰圣女以及众剑士也都明白了!碎骨剑含有吸力。
  那就难怪了,它之所以成此形状,原来它的作用在于黏、滑、敲、打;而不像一般宝剑之用于削、劈、砍、刺!
  这种碎骨剑,在知道它的功能之后都令人头痛,碰上不知就里的,那还有不吃大亏之理?
  所有兵刃,十九均为五金所制造,这种含有磁性吸力的碎骨剑,它既然可以吸到,其它兵刃当也能照吸不误,准此而论,当年的“剑魔”,岂不是直接可以叫做“兵魔”?!
  玄衣老人恨恨咬牙道:“上吧,小子,但愿你小子功力无损,双剑使得也能像使单剑一样自如,同时也让你小子看看老夫是否凭宝剑取胜!”
  穆万荣汉剑一架,微笑道:“既然彼此谁也不让谁,主客分明,阁下还有什么客气的?”
  玄衣老人沉喝一声:“小子受死吧!”
  碎骨剑一旋,一轮蓝虹,带起一片破风锐啸,猛向穆万荣当胸双剑疾旋下罩,穆万荣大喝一声:“来得好!”
  身躯一偏,双足前后拉开,双臂上下开展,状如巨鹏剔翅,左手剑自动送入蓝色光圈,自动的去找对方那支碎骨剑,有如驱羊之饿虎,右手剑一兜,乘风破浪,猛朝对方平腰横切而去。双剑原主钱少卿首先喊出一声:“好!”
  如论功力和剑法,玄衣老人自然要比穆万荣强出不少。但是,问题在于玄衣老人已于无形之中,中了穆万荣攻心之计,穆万荣本是个沉默寡言,不爱说笑的人,然而,他瞧透玄衣老人是副火爆脾气,所以,他在动手之初,不惜以唇舌之费,故意先将玄衣老人用言词激愤,等到动起手来,玄衣老人于行招走式之际果然在不知不觉中带上几分意气用事。
  而穆万荣本人怎么说便怎么做,一起手便抱定一种不变的打击,左手剑随时准备牺牲脱手,右手剑则时时乘虚蹈隙,如果遇有必要,双剑主副之势,更不妨临时颠倒。
  玄衣老人不得不撤招抢救,碎骨剑刚向扫来腰间的一剑架去,穆万荣左手刻化虚为实,剑身一沉,当顶又至。
  就这样,双方之实力,恰好因战术之优劣不同而为之两下挑平,桑剑飞看得微微点头道:“他刚才原来是谦虚……”
  哪想到,桑剑飞一语未竟,斗场中忽然生出意外交化。
  那名身着男装,脸上戴有人度面具的青衣少女,突然向斗场中高喊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爹爹。”。
  俗云“知子莫若父”真是一点不错。在桑剑飞这边诸人尚在揣摩着青衣少女这番话语意所指之际,斗场中玄衣老人却连想都没有想一下,便已听出女儿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应声奋力攻出一剑,人藉碎骨剑一挥之势,全身倒纵而起。
  青衣少女紧接着一声:“爹爹留意了!”
  素腕扬处,脱手掷出一支长剑!玄衣老人半空中一个倒翻,伸手正好一把抄住。
  由于玄在老人手中多出一支宝剑,场中优劣之势立即全盘倒转,桑剑飞大惊失色道:
  “这丫头啊,不好,穆万荣恐怕要槽!”
  一个糟字刚刚出口,斗场中玄衣老人突演一招“双龙夭矫”左手长剑撩向了穆万条右手长剑,右手碎骨剑贴着移万荣左手宝剑一滑一振,穆万荣左手宝剑脱手震飞,碎骨剑刮带之下,左手卷起一层表皮,鲜血淋漓,痛彻心肺。
  银剑一号童元章大喝一声:“万荣贤弟退下,由愚兄领教高人几手高招!”
  人随声出,一个箭窜拦去受创的金剑一号穆万荣身前。
  穆万荣毕竟不愧为名门大派之后,败阵之余,依然不失雍容气度,尽管他已疼得额泌冷汗,脸无人色,鲜血点点下滴,他依然先走过去将那支遭敌人震飞的宝剑捡起、拭净,交还它的主人钱少卿,然后再走去桑剑飞面前平静地躬身请罪道:“卑剑无能,愿凭桑宫主…”
  桑剑飞自玫瑰圣女手上接过一条洁净绢帕,慌忙上前包住伤处,同时激动地说道:“贤弟决不要如此说话,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担保设有失手的时候,这是本宫成立以来,对外的第一仗,你虽然战输了,但是,贤弟却以崇高的剑士气质,为本宫赢取了无上的荣耀,我……我们都因你而骄傲!”
  桑剑飞说着,又转向银剑副队长韦致平吩咐道:“致平,你陪万荣进去敷点药,顺便歇歇,这儿如有用得着你们两个的时候,本宫再派人通知你们就是了!”
  在韦致平将穆万荣扶回剑宫的同一时候,斗场上忽然又生一种令人迷惑的气氛。
  银剑一号童元章跃出讨战,那名玄衣老人竟像没有听到和看到一样。抖腕一送,将那支长剑丢还爱女,接着,脸一仰,却去好整以暇的望起天色来。这是个晴爽的暮春午后,阳光和煦,薰风醉人,天空中没有一片浮云,众人实在猜不透敌人观察天色的用意何在。
  银剑一号童元章并不动气,沉声发话道:“魔剑高人是不屑一顾于在下?抑或是想稍事憩歇一阵?如属后者,在下愿意继续等候下去,否则,在下可要无礼了!”
  玄衣老人仍然不作理会,缓缓以目光在爱女以及那名劲装大汉脸上扫了一眼,劲装大汉眉峰微皱,青衣少女则轻轻地摆了摇头。
  玄衣老人忽然转过身去,朝桑剑飞点点头道:“你过来!”
  桑剑飞手持七星剑,大踏步走出,温言向童元章道:“元章弟,你且退回去!”
  童元章俯身应了一声是,缓缓退出,从容还列,神态语气,仍然极为平和;玄衣老人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似乎没有料到七星剑宫的这批剑士们竟然人人都有着如此深厚之涵养。
  桑到飞微微欠身道:“本官重建伊始,存在之主要宗旨,纯为了想替武林中谋致一片祥和之气,个人荣辱,在所不计,所以,贤父女这次前来本宫,如果仅基于令爱前此于武会上一点小小的意气之争,本宫愿意加以忍让,自现在起,两下一笔勾消。要是贤父女不以此为满足,或者另有所图而来,那么,主宾有别,就请前辈赐招!”
  玄衣老人忽然一改先前倨傲之态,双睛闪烁不定地溜了一阵,轻咳着道:“七星剑法乃剑中圣学,老夫生平常以未能一会令师为憾,现逢七星嫡裔传人,自然不愿轻易就此错过,不过,老夫刻下尚有他事在身,无法在此久留,所以,老夫适才想来场去……”
  听语气,颇有趁风转舵之意,这一点倒是颇出桑剑飞意料之外。
  桑剑飞早已看出,这名玄衣老人刚才对穆方荣的一仗,隐约间好像并未使出全力。纵无青衣少女之传剑和提示,那一仗穆万荣也胜不了的。所以,虽然先后两次都是屈在对方,而且两次都是剑宫这方面吃了小亏,然而,为避免结怨,以及保持剑宫元气和实力以便来日用来对付神威宫起见,桑剑飞仍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对父女如果不知收敛,日后依旧有的是机会。
  因此,桑剑飞连忙接口道:“是的,只要前辈有兴致,在下以后随时奉陪就是了!””
  桑剑飞这样说,不过是顺水人情送对方下台阶而已;没有想到,玄衣老人轻轻一咳道:
  “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
  桑剑飞微微一愣,玄衣老人淡淡接下去道:“小女久仰贵宫那位什么瑶台玉女一身不让须眉之成就,今日未能会见,小女始终耿耿在心,假如贵宫那位玉女在的话,拟烦老弟派人请出来。两场同时开始,时间上则比较经济,老夫要说的便是这个。”
  秦剑飞未及开言,玫瑰圣女已经盈盈步出道:“舍妹与小女子艺出一源,如令爱想印证的只是舍妹之武学,既然贤父女时间宝贵由小女子代表也是一样。”
  玄衣老人转问爱女道:“怎么样?”
  青衣少女明眸溜动着点头道:“也好!”
  玄衣老人又指着那名劲装大汉向桑剑飞道:“这位祁姓老弟跟随老夫多年,一身艺业虽不足道,但对剑术一道尚非完全外行,拟请老弟也派一位剑士……”
  玫瑰圣女不待对方语竟,转身过去向银剑一号童元章说道:“重队长,你过来陪陪这位祁大侠!”
  玫瑰圣女虽温文贤淑,心智却极缜密。她估计:桑剑飞虽然不一定能胜得了这名玄衣老人,但是,落败的机会也很少,而自己要胜这名青衣少女则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代桑剑飞作主,再将十二剑土中剑术造诣颇高的银剑一号童元章挑出来。
  这名玄衣老人既然如此狂妄,在必要时,干脆让对方来个全军尽没。
  桑剑飞已知圣女心意,也未表示反对,银创一号童元章缓步出列,手按剑把,目注那名劲装大汉沉声道:“祁大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交代?”
  劲装大汉冷冷地道:“没有!”
  语毕,嗖的一声拔出腰际那支奇长奇沉的宝剑,哗、哗,左右劈出二道剑花,精光打闪,冷森耀目。
  劲装汉子带有示威性的试完宝剑是否称手,接着,再不打话,左手剑诀一领,右手长剑立以风卷残云之势,一剑向童元章横扫过去。童元章冷眼静观,心头不禁油然升起懔惕之意。1一般剑手,招式多走轻灵,以变化奇诡致胜,使用如此长而且重的宝剑,如非在剑术上有独到之成就,或者在内力方面有过人之修为,无论如何是无法胜任的。
  而今,这厮一剑洒开,轻如无物;不仅膂力惊人,即连招式亦称不俗,显然也是此中高手,他在应对方面,就不能不特别小心了。!
  童元章深觉并无贪功邀赏之必要,心意一定,立即飘身而退,准备测清对方虚实后,再相机施出致命一击……
  玫瑰圣女朝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怎么样?”
  青衣少女轻轻一哼,宝剑一挽,欺身进步,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玫瑰圣女双袖一拂,左右双掌同时擎起三朵紫玉玫瑰。金凤门”传人,除了金凤步摇和紫玉玫瑰两样东西,身上向来都是不带任何兵刃的,当下,玫瑰圣女足踩流云步,双肩乎如止水,纵横进退,点尘不扬,但见紫衣飘飘,冉冉然如凌波仙子,杂着四周之绕身剑影,悠闲至极,美雅至极。;桑剑飞眼光一抬,正待催请玄衣老人动手之际,眼角余波所及,不禁轻轻一咦,露出满脸诧异之色。
  从低伏的浅丘背面望过去,远处湖边隐约间似有帆影错动,帆篷的色泽与形状,均属前所未见,绝非这一带湖中渔民所原有。
  桑剑飞正怀疑间,玄衣老人突然低喝一声:“老弟接招!”
  呼的一声,碎骨剑当顶劈至。
  桑剑飞深知这种碎骨剑远非一般宝剑可比,当下不敢乱神,连忙收心闪开,就势一下亮出七星剑。
  玄衣老人一连攻出三招,威力虽不怎样,但是桑剑飞却感觉这三招攻得似乎有点异样;对方好象旨在将自己问后逼退---说得更清楚些,是要自己在无形中将视线移至另一个方向。
  再配合上适才对方那种违背常规的仓猝发招,桑剑飞不能无疑了。
  桑剑飞虽然起疑,表面仍然声色不动。真气一提也是一连三招攻出:“璇玑幻灭”、“银河飞龙”、“星斗满天”。
  玄衣老人的一支碎骨剑虽然怪异,但却显然无法抗拒这三招连发的巨大威力。于是,玄衣老人只有后退一途,双方在不知不觉间便又复回到各人先前之位置。玄衣老人对这种方位还原之情形,好像感到非常心急,一声轻吼,碎骨剑狂抡而出,舍命向七星剑正面撩去。
  桑剑飞心中暗哼道:要小爷向一旁抽身退开是不是?少作梦想。
  心中思忖着,七星到虚格一剑,全身借势腾起。碎骨剑一剑撩空,自足底锐啸划过。
  桑剑飞视向不变,人却因而升高三丈许,星目闪扫之下,原来被浅丘挡住的部分,这时全都了然在望。
  这一望之下,桑剑飞傻了。
  里许外的湖边,一字形停泊着十余只双帆快船,那些快船果与一般渔船不同。这一点,还不算。最令人为之怵目惊心的是,浅丘后面,三五成簇,剑影如林,竟不知于什么时候潜伏下为数不下五十名之多的神秘剑手。
  这些剑手来自神威宫?看清形应该不成疑问。
  那么,这对父女,以及另外这两名劲装大汉也是神威宫派来的了?
  来的两名劲装大汉,其中一名在玄衣老人力战金剑一号穆万荣之时,装出需要方便一下的种情,悄悄绕去一座山岩之后,这时也出现了。
  这时那厮高高站在岩顶上,表面看去成好像正在欣赏四下的景色一般,其实,秦剑飞心里明白,这家伙正是浅丘后面那批剑手的信号指挥人。
  至此,桑剑飞全盘恍然大悟。
  怪不得敌人现身之后,千方挑逗,百计撩拨,原来只是为了分散这边的注意力,和设法拖延时间,以便掩护同党而已。
  桑剑飞身影落地,发出一阵嘿嘿冷笑,向玄衣老人怒目沉声道:“好一条老狗……”
  这时的玄衣老人,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闻言一点也不着火,碎骨剑往前一送得意地桀桀怪笑道:“知道已经太迟啦!小子。”
  桑剑飞牙关一咬,正待施出七式中最后两把,“七巧玄机和“飞虹寒北斗”,以期一举将这名老贼扑杀时,身后忽然传来小叫化舒意一声惊呼。
  但听小叫化失声大叫道:“不好,火!”
  桑剑飞猛格一剑,急急抽身跃开,循声扭头之下,只见七星剑官后宫浓烟滚滚,同时隐隐传来一片厮杀之声。
  岩顶上那名劲装大汉单臂一挥,扬声大呼道:“统统上!”
  浅丘后面,五十多名劲装剑手,飞蝗般应声一下扑出。
  桑剑飞高声大喝道:“银剑回宫,金剑留下,师师贤妹快去照顾卿卿和心仪两妹,那一边人力有余,随时驰援另一边!”
  余下的银剑士闻言毫不迟疑,腾身便向宫中飞奔而去。
  玫瑰圣女闪开青衣少女攻来的一剑,双腕齐扬,左手三朵紫玉玫瑰飞向与一号银剑对杀的那名祁姓劲装大汉,右手王朵紫玉玫瑰,去势更疾,分三路射向三名第一批扑到的劲装剑手。
  “花符”两度问鼎武林,见者无不股粟臣服,果然不是全无道理的。玫瑰圣女正面敌人是青衣少女,但是,她飞花取命的对象却不是青衣少女,乱军之中,尤其是在寡众悬殊的情况下,这种战术,相当值得推许,六朵紫玉玫瑰发出,那名祁姓大汉以及另外三名劲装剑手无不应手而倒。
  玫瑰圣女并不恋战,六朵玫瑰出手,因为自己有十分自信所以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近身也向七星剑宫中像一朵紫云般激射而去。
  银剑一号童元章见强敌经玫瑰圣女代为除去,有如虎脱牢笼,一声长啸,飞身便向那批潮涌而来的剑手群中挥剑扑入。
  七名金剑士,刻下除正队长穆万荣负伤由银剑副队长韦致平扶去后宫休息外,其余一个也不少,副队长二号金剑舒意,立即长啸一声率领着孟在礼、尹正明、庞宗信、华邦夫、路承基等五名金剑剑上亮剑随后一字掩杀而上。
  桑剑飞大奋神威,独自力战那对魔剑父女。
  七星剑宫后宫,火势愈来愈旺,杀声也愈来愈高,自宫后攻入之敌人,显然并不比这边为少。
  刻下宫中之留守人员,说起来虽比这边多得多,论实力也不比这边为弱,但是,情形不同的是,那边遭敌人放了火,眼看火势即将蔓延全官而无力分身施救,心情之受影响,乃属不可避免的事。
  所以,桑剑飞毅然高呼道:“舒意,你也回去,这边用不着这么多人!”
  因为他刚才向回宫的人交代过:那一边人力有余,随时驰援另一边,所以,他现在抽派舒意一人返宫,在实际助力上虽始微乎其微,但在鼓舞土气方面,则能收到很大功效。
  正在全力搏杀中的小叫化舒意,闻言先是微微一怔,心想这边人手正嫌不够,怎可以再分掉呢?
  不过,精灵无比的小叫化马上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一帖振奋军心的药方而已,于是高声回应谊:“是的,卑剑去世!”
  话说完,长剑一旋,闪电般又取了一名剑手性命,方才提剑纵身放步向宫中奔去。
  果然,小叫化入宫不久,宫内于杀声中立即传出一片如雷欢呼,显然小叫化不知道说了一段什么喜讯所致。
  桑剑飞与另外五名金剑剑士听了,人人觉得好笑,由于宫中情况之明显好转,这边诸人精神也都齐齐为之一振。
  玄衣老人那支具有磁性吸力的碎骨剑,对桑剑飞的七星剑自然有着莫大的威胁,始而,桑剑飞的一套七星剑法,却远非玄衣老人所能抗拒,加上青衣少女的力量,两下恰好拉平。
  这一边情况如此,另一边,五名金剑剑上迎战五十余名神秘剑手的处境可就艰巨得多了!
  现下的这五十名神威剑手,虽非全由该官金锦剑士所组成,但里面最少也有三分之一系来自该官金锦队,余下的三分之二,亦均人人身手不弱。俗云好汉抵不住人多,一名金剑剑士平均要应付八名以上的敌人,险迫之状,自属不难想见。桑剑飞知道,这种情形维持一时还可以,如果一直耗下去,敌人纵然要有大批伤亡,而己方五名金剑剑士也必难于全数保存。
  神威宫这次所发动的攻击,显然只是正式接受七星剑主权之前的一种示威性行动,如在与该官正面总对全之前,实力即遭损折,后果将何以堪?
  桑剑飞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暗暗焦急。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无计可施。宫中经过一阵欢呼后,杀声依旧激烈如故,那边的威胁,显然尚未解除。他知道小叫化舒意对这边的局面比谁都清楚,那边如果略占优势,小叫化一定马上就会分人过来的。既然宫中无人出援,那边情况不比这边好多少,盖属不问可知。{就在这段期间中,神威宫剑手虽然继续有七八名先后倒下,但是,金剑中的“华邦夫”
  和“路承基”两人,宝剑已由右手交去左手,右己颓垂,肩胛间血渍殷红,二人两条右臂显已同时遭受重创。
  这时正值那名青衣少女一剑攻来,桑剑飞急怒交加之下,一声断喝,七星剑一抖,猛然施出一招“银河飞龙”,惊虹电闪青衣少女左肩一片衣衫应剑削飞。
  玄衣老人见状大惊,忙叫道:“玉儿伤着没有?”
  青衣少女高声应道:“没有”声泪微颤,肩头已有血水渗出,但此女显极好强,虽然中了一剑,却依然不肯罢手。
  桑剑飞微微一愣,他虽非初次伤人,但是,向一名年轻的少女下手,这尚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玄衣老人勃然大怒,碎骨剑猛攻而出,桑剑飞心神微驰,一个不留意,忘了对方剑上附有吸力,竟将手中七星剑信手一剑向来剑撩去。
  玄衣老人大喝一声:“来得好!”
  碎骨剑一沉,吱的一声,两剑紧紧胶合。桑剑飞骇然大惊,可是要想抽剑,已然不及!
  玄衣老人厉喝道:“玉儿快上!”
  青衣少女挺剑一跃而至,眼看剑尖已抵桑剑飞胸肋要害,桑剑飞正待咬牙挥掌相格之际,不知为了什么,青衣少女剑尖一偏,忽然挟剑纵去一边。
  玄衣老人怒不可遏,高叱道:“玉丫头怎么了?”
  青衣少女掩肩弯腰道:“玉儿……好疼,爹,玉儿伤得不轻,恐怕不能再战了,爹爹;我们不如转回我们的九华老家吧。”
  玄衣老儿怪吼道:”都是你丫头一个人的主意,先是为了泄忿,要老夫投向神威宫,现在,老夫已受该宫锦衣护法之封,你丫头却又要叫老夫退出,事情难道会如你丫头所想像的这般简单不成?”桑剑飞早在玄衣老人分神时运功将剑抽出,这时连忙接口道:“放下屠刀,立地成怫,前辈如肯急流勇退,为时尚未为晚也!”
  玄衣老人回头暴喝道:“不用你多嘴!”
  青少农女瞟了桑剑飞一眼,幽幽地道:“爹也真是,人家……”
  玄衣老人怒叱道:“贱婢住口!”
  叱声中,再度向桑剑飞攻上,仿佛满腹怒火都要一下在桑剑飞身上泄清似的。
  现在,由于青衣少女适才剑下留情,桑剑飞对于玄衣老人反感应付为难了。他看得出,这对父女,只是脾气偏激了点,人却不能算是坏人。可是,做女儿的虽然已有悔解之心,做父亲的却仍无罢手之意,他应该如何处置这个棘手的问题呢?,假如青衣少女不再出手,桑剑飞有自信可将玄衣老人在十招之内毙于七星剑之下,但那样一来,玄衣老人无异死于自己亲生女儿之手,青衣少女有惠于他,他能陷惠己者于大不孝么?
  不能又怎么办?何况另外几名金剑剑士处境已愈来愈险恶,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当机立断了。
  桑剑飞思忖至此,毅然一提真气,全身窜拔而起,人升三丈来高,空中一个陡折,丢开玄衣老人,利剑投向另一边神威剑手群中。
  桑剑飞人剑所落之处,立有两名神威剑手应剑丧命。
  桑剑飞足尖一挑,高高踢起一支长剑,这支长剑去势系直银剑一号童元章方面;桑剑飞喊道:“元章接剑!”
  童元章眼明手快一把将剑抄住,桑剑飞接着喊道:“去战那位魔剑前辈!”
  十二剑士自入七星剑宜,人人均对桑剑飞那种天生的领袖气质心悦诚服,因此,桑剑飞每有命令下达,众剑上无不奉命惟谨;而事实所示,桑剑飞每次决定一件事,也确有其过人难及的远见。
  所以,这时的童元章,双剑在手,荡开一条血路,一句不问,挺剑便向玄衣老人奔去。
  在桑剑飞而言,这并不是一条好办法,但它却是没有办法之中的一个办法。玄衣老人伤不了双剑在手的童元章,同样的,纵有双剑在手,童元章也奈何玄衣老人不了。桑剑飞的那边安排上一个五五均分之局,他自己换来这边,反能为另外五名金剑剑土带来一股新生力量,严格说来,未尝不是一举两得。
  果然,一支普通剑换上一支七星剑,情势便大大的不同了。
  先后不过片刻的光景,又有七八名神威剑手撒剑西归。现在,剩下来的剑手只有三十名左右了,然而,它仍是一个可观的数字。尤其是“华邦夫”和“路承基”二人这对伤上加伤,业已到达无力支撑地步,如果勉强下去,二人势将只有剑下丧生一途。
  集剑飞边战边喊道:“邦夫与承基两位贤弟快返宫守护剑宫大厅,宫中重地,不得听令外人擅人,两贤弟即速前去!”
  华邦夫和路承基当然明白他们宫主这番吩咐的真正用意,二人虽然不愿独善其身,但因本身伤得的确太重,违命结果,除了增加宫主与同袍们的精神负担外,实在也没有多大好处。于是,二人对望一眼,只好怀着感激和歉疚的心情,双双并肩冲出。有两名神威剑手见“华”“路”伤重可欺,乘二人转身之际,同时抽冷子一剑飞刺过去。
  两名神威剑手满以为桑剑飞隔得很远,中间又有数十名党阻挡着,纵然想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却不知道,七星宫中,情感却是浑一的、整体的,并不只限于上对于下有思,下答上以义,同袍之间一样亲逾手足,两名神威剑手宝剑方才递出,就近的尹正明和庞宗信,双双一声断喝:“鼠辈敢尔!”
  两名神威剑手剑递中途,另外二支宝剑业已透背而入。
  “华”“路”二人安然脱身离去。但是,“尹”“庞”二人却因抢救前者同时在左膝和后努分别挨了一剑。
  尚好二人这二剑挨的不算太重,勉力支撑仍能再战。”
  宫中火势,这时业已益发不可收拾,桑剑飞暗暗切齿,,心想:烧吧,全烧了吧,烧光七星剑官,也势必同时烧去本侠最后的一份恻隐之心,且着你们这批为虎作怅之徒,在本侠这支七星剑下今后还能逃到那里去。
  桑剑飞怒火熊燃,又有四五名神威剑手丧命剑底。然而,自己这边继华路二人离去后,也只剩下四人了。“四”对“二十四五”。仍是一与六之比而有奇。加以这批剑手慑于神威老魔之淫威;人人均抱着惟战与死的态度,谁也不作全命苟活之想。所谓一夫拼命千夫辟易。到这时,剑术高低已属次要,如雨乱剑,剑剑均是亡命丧生之着,才真是使人皱眉的事。
  玉石俱焚吧?不值得!否则就只有以正止乱。以定制变一途。这样,要想一下解决问题也就难了。
  就在七星剑宫,宫里宫外均正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之际,窗外远处,突然如飞一般自一片起伏的岩堆上向七星剑宫边边奔来一条身形。
  来人奔近后,停身雷喝道:“统统与老夫住手!”
  杀伐稍改,但仍未全部静止。但见来人身穿一袭破旧的皂袍,神态沉稳,面容端凝,长方脸形,黑黑的皮肤,双目闪闪有神,看上去仅有四旬出头年岁,虽然一派儒者风范但却予人以不怒而成之感。
  桑剑飞看了有点眼熟,但一时却又忘了曾在那儿见过。
  来人双睛电扬之下,见身前不远处,三四名神威剑手仍在围着孟在礼苦攻不休,不禁轻哼了一声道:“简直找死!”
  来人说着,上身忽然一顾,好像身形甫动,脚下无意踩滑一颗石子似的,一个收势不住,跌绊着直冲出去。冲自围攻孟在礼的那几名剑手身边,双掌一阵挥动,有如溺于大海者希望捞攫一段浮着物一般。不过,情形不同的是,此人在背上似乎长了眼睛,三名剑手返身反扑,三剑齐下之下,居然给他无巧不巧的扫数避过,同一刹那,一阵哎哟传出,三名剑手已经相继中掌赔地。
  站得稍近的另一名剑手,眨了眨眼皮,忽然失声顺呼道:“啊,不好,‘八仙掌法’!”
  由这一声“八仙掌法”,众人立即想起来人刚才之乱步前冲,正是丐帮三大绝学之“迎风摆柳步”。
  当来人好似酒醉一般向前歪歪斜斜冲出时,当时就是派出十名剑手加以拦截,如果来人是该帮七老之流的人物,事实上也将无法阻挡得住,这人是谁呢?
  桑剑飞第一个想出来了:丐帮帮主,“风云叟”赵令威一位当今武林中名实相副的风云人物!
  那些神威剑手中,顿不乏见闻渊博之士,一听提到丐帮武学,很多人也都立即想起此人是谁。
  风云叟外貌看上去虽然才好象四十来岁光景,其实此老早在五六年前便已度过七十大寿了。这位前辈奇人,另一个黑道人物闻名胆裂的特性便是,人虽儒雅可亲,手底下却是辛辣无比,说杀不赦,言出如律,从不更改。
  所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乎人?那些剑手们在剑光闪耀得两眼发红之际,流血断头,的确是在所不计,保而,热血经过一番冷却之后,四下再看看地面上同伴们那种断手折足、目开颈裂的惨状,一个个不由得自然而然地寒升心底。于是,众剑手人人宝剑缓缓下垂,面色由红再转青,终于,精神的堤防由支裂而一下崩溃。集体的恐怖,以及集体的求生和逃亡,是一幅相当可惊亦复可怕的画面。突然,有人因惊悸过度首先发出一声尖叫,众声附和,人影错乱,步履杂沓,一阵狂风似的卷向停有船只的湖边而去。
  倒满血尸的草地上,顿然沉静下来,宫内,杀声仍然一阵又一阵传送过来。
  青衣少女怔立着,玄衣老人怔立着,父女俩这时均呆立在那里不言不动,如沉陷在一片梦境之中。
  宫内传出的杀伐之声使得众剑士霍然惊醒过来,首由三号金剑孟在礼大呼道:“兄弟们,大家过去拿下那对父女。”
  桑剑飞心神一收,忙喝道:“不可以!”
  众剑土闻声齐齐勒势止步,桑剑飞走过去向玄衣老人合剑抱拳道:“这边战事已告一段落,贤父女请回吧!”
  玄衣老人静扫了风云叟,以及那一样虎视眈眈,一身是血的剑士们一眼,默然不发一语,身于一转,举步便向湖边走去,青衣少女则仅朝桑剑飞一人投出深深的一瞥,在那深深的一瞥中,充满浓情,也充满无限幽怨,眸珠一润,珠首疾低,突然快步跟去玄衣老人身后,不消片刻,父女俩身形相继于一座山岩拐角边消失。
  桑剑飞皱了皱眉头,转身挥手道:“赶快进去!”
  桑剑飞说着,因为无暇客套,故仅朝凤云叟拱拱手,随即领先飞身向宫中飞奔而去。
  七星剑宫中,浓烟已过七星剑厅,后面的库房、花园,以及玫瑰圣女所居的玫瑰轩这时均已卷入一片火海之中。
  所有的厮杀,全都是零星而分散的,有的追逐在走廊上,有的正苦缠于屋顶。
  桑剑飞扬臂摇挥,示意身后众剑立个别散开,随意觅取需要支援的对象,他自己则挺剑纵登厅顶。
  那儿,三名金锦剑士正迫攻左右凤卫。左风卫发散钗垂,右风卫衣衫飘裂,显然均已经过无数场浴血苦战。
  看到那些满宫吞吐的熊熊火苗,桑剑飞一颗心算是横定了。
  他纵身奔过去,一声不响,扬剑便砍,五合不到,三名金锦剑士被他独力戮毙二名,余下一名则在仓惶逃退时被左右凤卫越上合力刺翻。
  桑剑飞急急地向两风卫询问道:“你们这边伤亡情形怎么?”
  左凤卫喘息摇摇头,右凤卫答道:“不清楚大概不致太严重,因为金剑舒副队长进来得恰是时候,他报告了外边的好消息,使得人心大定,同时他还为我们奋力击毙对方一名相当厉害的头目,只是,只是……”
  桑剑飞大吃一惊道:“只是什么?”
  右凤卫不安地道:“只是舒副队长随后不久便失去踪影,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再见到他的人,大家都很担心,恐怕舒副队长桑剑飞失声一啊,忙叫道:“别管火势,大家越快分头找人要紧!”
  桑剑飞心情大为紊乱,眼瞥不远处两名创姬正与一名魔宫护法模样之人物在那里苦苦支撑,一声大喝,便待跃身扑去,不意他这厢身形尚未发动,呼的一声,一道紫虹划空而过,那名魔宫护法应声滚落。
  桑剑飞大喜,忙朝紫虹发出处高呼道:“是师师贤妹么?”
  底下应声答道:“非也,在下乃‘贤弟舒意’!”
  略一定神,听出果然是小叫化舒意的声音,桑剑飞先是一怔,接着不禁益发欣喜如狂,大叫道:“嗨,小舒,原来你……”
  一个声音由下而上道:“我,小舒,那有死得那么容易?”
  声歇人现,不意却是身穿皂泡的风云叟。
  秦剑飞一呆,油烟道:“老前辈……”
  风云曳哈哈大笑道:“过瘾,过瘾!”
  “风云叟”笑着,眼一挤,扮了个鬼脸,同时伸手一把撩起袍角,露出里面那一身金剑剑土的剑服。
  什么“风云叟”?原来是风云叟的徒弟,不折不扣的二号企剑副队长,小叫化舒意。
  “过瘾”也者,自然是占桑剑飞那一声“老前辈”便宜。
  桑剑飞又好气,又好笑,皱眉佯嗔道:“你这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小叫化舒意笑道:“小弟易容术虽然不甚高明,但模仿起家师来,却是一绝,这样有什么不好,不然你们现在能进来才怪!”
  桑剑飞又道:“那么你刚才打出的那朵紫玉玫瑰又是那儿来的?”
  舒意笑道:“宫中刻下多得很,俯拾皆是,不过,洁僻的人仍以不去惹它们为妙,因为每一朵上面都染满了鲜血”
  提到一个血字,桑剑飞心头一紧,不由得又关切到宫中其他人的安危,于是,他向小叫化挥挥手道:“走,快分头去救人!”
  小叫化舒意摇摇头道:“不,我已集合起一批人,他们现在取工具去了,你一个人先走,我要等在这里救火。”
  桑剑飞怒道:“你怎么啦,小舒,你以为救人要紧?还是救少要紧?”
  小叫化舒意深深一躬,笑道:“报告宫主,卑剑没有怎么样,倒是宫主因为忧心过度,颇需要好好镇定一下,请宫主凝神听听着,宫中现在何处尚有厮杀之声?”
  桑剑飞一愣,倾耳四听,果然四下里均已静止下来,有的只是传呼来灭火的喊叫之声。
  桑剑飞一阵赧然,接着皱眉道:“小舒,剑士之中只你一个最麻烦,以后无论人前或人后,请你小子稍微学得像个金剑副队长的样子好不好?”
  经过一昼夜的抢救和整理,火扑灭了,财物损失以及人员之伤亡也都一一清点出来。
  这一次,总算还好,财物损失虽甚惨重,人员之伤亡,说来尚属轻微。
  有关财物之部分,暂且不去提它。至于人员方面:计丧生者三人,残废者一人,重伤四人,轻伤者则有十二人之多。
  丧生之三人是:玫瑰轩婢女一名、库房老仆一名、另一名则为大厨房里新近由王掌灶升为二掌灶的蔡炒手。
  残废的是文案秃笔张,断了一条左腿。
  重伤者为:金创,“华邦夫”、“路承基”。银剑,副队长“韦致平”、五号“葛太郎”
  金剑剑士华邦夫和路承基都伤的是右臂筋骨,虽然不至于残废,却非痛养一个月以上不足以康复。
  银剑副队长韦致平伤得最令人感动。他系自宫外受命扶持金剑队长穆万荣回宫将息,并担任守护之职,但是,他眼看后宫火势愈来愈旺,魔徒愈杀愈多,于商得穆方荣同意之后,立即仗剑杀出。他先后转战全宫各处,救了两名创姬之生命,也帮了瑶台玉女和迷魂倩女,二人虽一再喝命他退下,他总是不肯。那些魔徒们见了他满面满身都是血,兀自勇不可当,人人为之懔骇辟易。等到敌人退尽,在一堆敌尸下找到他,已仅仅剩下一丝游息,奄奄待毙。于是,桑剑飞集合设有受伤的金银剑土,合力为他度气护心、镇脉止血,并喂以官中珍藏之内伤圣药,最后总算勉勉强强为他换回一命。
  五号银剑葛太郎伤得也很厉害,因为他体躯高大,音量又宏,经常都是为敌人最先攻击的目标。他身上的创伤也有十余处之多,敌人溃散后,桑剑飞也在血泊中找到他。桑剑飞抱他起来,并问他内腑有无不适之感时,他竟为桑剑飞说起交手之际各种有趣的小故事来。
  桑剑飞一再劝他道:“好,我都知道,等将来精神好一点再说吧。”
  他咦了一声,叫道:“俺精神啥地方不好?这点外伤又算得啥?宫主,你不知道,最有趣的是,俺倒下来,俺是真正的不行了,一个家伙跑过来,举剑便砍,俺叫道:算你有种,小子,你小子有种你就砍下来?哈哈,你道怎么了?哈,那小子竟给俺瞪眼吓跑啦,哈哈……”他脸色一日,终于脱力昏厥过去。
  由失血过多,事后又不听劝阻,在激奋中说话耗去不少元神,因此,四名重伤者也就以这位五号银剑葛太郎情势堪忧。
  十二名轻伤者则包括,金剑队长穆万荣、银剑队长童元章。金剑剑士尹正明、庞宗信。
  瑶台五女楚卿卿、迷魂倩女唐心仪、左右凤卫、三名剑姬,以及小桑义等一十二人。
  事后,桑剑飞集合检讨得失,认为最大的错误便是防卫不够,像这样,随时随地都可以有人闯进来而无法加以有效制止的。于是,他吩咐轻伤的“玉女”领着“小桑义”负责照顾四名重伤创士。“倩女”领着“左右凤卫”分班守护全宫。十二名“剑姬”巡守宫外,与内宫经常取得呼应。金剑副队长舒意坐镇石塔,职掌号令,指挥全宫。
  金剑士孟在礼,银剑土范文宪。钱小卿,这三人均未受伤,由孟在礼带领,常日巡查湖岸各处,遇有靠岸船只,立即上前盘问。玫瑰圣女则担任全宫内外的总督巡。
  桑剑飞分配完毕,正感人手尚嫌不敷调用之际,白丁双将,“白将”白遵义,“丁格”
  丁立明,双双奉着七星到之命前来相助,桑剑飞大喜过望。
  白丁双将由车盖山动身时,并不知道君山这边已经发生过这等大事。双将带来老主人七星剑及玉帐仙子和无才夫人的两封书函。玉帐仙子和无才夫人具名的一封,仅河间各人爱徒及桑剑飞等人是否实好,并瞩多小心,严密注意神威宫倾巢来犯,必要时不妨向太阳神翁、天池隐翁、巫山七杀翁夫妇,以及丐帮主、七老等人声请支援等话。
  七星剑的一封书函,则全篇均谈的有关七星剑法之事。老人说,至尊翁秦重斌的一套一元剑法,是当今武林中,推一可以与七星剑法分庭抗礼的一套剑法。不过,据他所知,一元创法本身有着一个弱点,练剑者限于先天秉赋,往往无法练至十成火候。这样,七星剑法传人便可籍此抵消功力之不足。所以,老人最后告诉桑剑飞,叫他不骄不馁,纵是秦重斌亲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倒是神威宫另外一名人物,“智圣”巫拜斗老人说,此人博学多才,智计超人,一身武功已臻临化境,要桑剑飞对此人特别加以提防。
  桑剑飞接信后沉吟不语,他知道父亲七星剑所知道的至尊翁,仍是一二十年前的至尊翁。“力勇”二圣已为至尊翁解决一元到法方面某些困难,而使今天的至尊翁在一元剑法上,已进入八成以上火候的事实,父亲七星剑一定还不清楚。
  于是,桑剑飞回信一封,并将一元剑法最后那招令人无法捉摸的三个图式,正确的描画了出来;请父亲七星剑指示迷津。这封信仍由小桑义递送。小桑义人虽小,但极精灵和忠心,担任这项任务,可说再妥当不过。
  小桑义出发,丁将丁立明又为大家带来神威宫内部近来发生的几件小小秘辛。
  该宫醴都陪宫,囚禁中的妖女欧阳瑶玉,使尽手段将地府书生迷惑住,结果与地府书生阴井明双双潜奔得不知去向。
  事后,印都分宫娘娘,魔女胡意娘,不知道是畏罪还是为了什么其它原因,也跑了,随同而去的,仅有一名贴身的“白发老妪”。
  桑剑飞本想告诉众人那名“白发老妪”就是“金里红粉叟”但因语涉很亵,遂忍住没有说出来。
  转眼之间,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了。
  轻伤者多已痊愈,重伤也已大有起色,整座七星剑官,再度充满了洋溢的蓬勃朝气……
  桑剑飞天天望小桑义回来,总是落空,不过,秦剑飞并不抱怨和焦急,他知道,那一招是个大难题,父亲似乎也未必一下能悟透个中奥妙,这情形一定是父亲他老人家留住小桑义,等研究出一个眉目,再将解法交小桑义带回来。
  时下正值“日烘春色成和气,风弄花香作瑞烟”的仲春二月,君山上,正是柳摇新绿,百花兢艳的时候,放眼到处美景如画。这一天,桑剑飞与玫瑰圣女正陪着白丁双将,在沿着湖边散步,一面欣赏湖边级丽的春光景色,一面忖恻来日魔宫可能抢登的几处滩地时,金剑三号剑士孟在礼飞步赶至。
  桑剑飞察情有异,转过身问道:“什么事?”
  孟在礼指着湖面三十丈处,皱眉道:“那只小船来势甚疾,虽经晓以信号,速度仍未稍减,准此可知船上人绝非湖中渔民,宫主们是否亲自过去看看?”
  桑剑飞对那只小船注视了片刻,点头道:“好的,我们大家迎头去看看吧,不过,事情也没有什么严重,据本宫目力所及,船上好像只有一个人。”
  不一会儿,小船靠岸,船上果然只有一人一名少女一名大家看上去面貌似甚熟悉的少女。
  但见这名少女一身农家装扮,布衣布鞋,脂粉不施,脸色樵悴,神情畏缩,她从小船跳上岸来,与众相距十来步僵立着,既不走过来,亦不开口说话,目光中透着几分倔强之色,然而,更多的却是一股可堪怜悯的悲哀,玫瑰圣女忽然脱口低呼道:“啊啊,又是她!”
  “又是”这两字,立即提起桑剑飞和孟在礼二人的记忆,是的,一点不错,她正是化名“梁典吾”。自称“湖海客”门下,擅使一套什么”玄玄神剑”,曾前来参加招考剑士之武会,后来第二次随那名玄衣老人出现,方证实她乃是当年魔剑传人之女的那名刁蛮少女。
  桑剑飞哦了一声,接着沉睑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一问,那少女不但不起恐慌、犹豫不安之态。反而因之得到解除,只见她自身上取出一个小封袋,低头羞怯怯地过来递给玫瑰至女道:“你们看。”
  玫瑰圣女接过,转交给桑剑飞,桑剑飞打开一看,里面仅有一张小纸片,纸片上语句也极简单:“此女姓梁,字韵玉,与小弟已订百年之盟,乞吾兄暂予收留,余由伊人面陈。小弟郑一平百拜。”
  郑一平,正是神成宫那位紫衣分宫主。
  桑剑飞忙问道:“澳,原来郑兄近来可好?”
  梁韵的玉不胜娇羞地点点头,桑剑飞又道:“令尊呢?”
  梁韵玉眼圈一红,哽咽着低头道:“从这儿回去,我们父女便遭分开,直到几天前,郑……他……他偷偷告诉我,我才知道家父已遭不测,那老贼说,该宫这次惨重败却,纯因家父不力所致…后来,郑…他又说,我早晚恐怕也有危险,所以他、他,就交给我这封信,家父见背,韵玉业已举目无亲……”
  低诉至此,已然鸣咽不能成声。
  桑剑飞转向玫瑰圣女道:“师师,你领她回宫去见见卿妹,神威宫那位紫衣分宫主,郑一平郑兄,对愚兄曾有大恩,顺便为她介绍一下心仪妹妹以及凤卫她们。”
  桑剑飞着重要圣女带这名梁韵五去见瑶台玉女,乃因玉女可能对此女仍未释怀,所以,他强调那位紫衣郑一平与自己的不凡友谊,玫瑰圣女焉有不懂之理,于是,点点头,过来挽起梁韵玉的手臂,要带梁韵玉先行回宫。
  梁韵玉不胜感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他还说要请您小心点,最近恐怕……”
  桑剑飞连连点头,他始终没有追问郑一平的一切,因为,郑一平在那简短的来函上,已经表示得够明白的了。
  郑一平没有写上款,是防备此信万一落入他人之手,他还有一个儿女私情为挡箭牌的辩解机会。他与此女已经互许百年终生,他会将此女永远寄托七星封官?他自己又会一辈子在神威官不出来吗?
  第二天,桑剑飞为了出去观察一下外围地带的动静,传令找来金剑一号队长穆万荣,准备渡猢先到岳阳城中看看。
  柳鼓交替,夜意阑珊……
  岳阳北门外,城陵矾过来一点的谭家坝一客小客栈的后院中,这时仅有东北角一间客房中透出一丝灯光,似乎整个后院中就只租出那么一个房间一般,没上一会儿功夫,哧的一声,那一丝仅有的灯光也给吹熄了。
  满月冉升,四厢一片岑寂。
  吹熄油灯的那间客房中,经过一阵轻微的辗转腾折,忽然送出一声声有节奏的音响,其中并杂有一片断续的呻吟和喘息……
  呻吟逐渐转成含混的哼卿,喘息声则随着粗促。
  蓦然间,哼卿突然变骇叫:“冤家,你”
  喘息声立即变为一阵冷笑:“当初,在醴都那座室中,偷偷摸摸,担惊受怕,再加上你那股如饥似渴的浪劲儿,到的确有趣过一阵子,如今,这一个月以来,成天躲东避西,想不到你在忧惧交迫之下,竟老得这么快,嘿嘿,知道老夫最近不让你有机会照镜子的原因吗?”
  一个近乎窒息的声音在挣扎着:“你不能,奴为你……”另一个声响残酷地冷笑道:
  “你为我?嘿嘿嘿,老夫为过你么?玩普通女人尚可随厌随丢,你这个老狐狸呀,嘿嘿,缚虎容易放虎难,抱歉,你应该比老夫更明白,并非老夫手狠心辣,这原本就是你们这种‘以色事人’的女人,一旦‘年老色衰’后的必然下场,假如还有来世缘,到时候咱们重新来过就是了……”
  女的发生一声惨哼,房中旋即沉静下来。
  接着,没有多久,那扇门缓缓开启,一名身材瘦小的老人,闪动着灼灼双睛,自门缝中朝外面查察了片刻,然后侧身挨墙摸出,一个腾纵,窜上墙头,转眼于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
  瘦小老人离去的刹那,厢房屋脊阴暗处,四名潜伏着的黑衣蒙面人相互一比手势,两人跟踪瘦小老人追去岳阳方面,另外四名蒙面人则跃身跳落房中,一人守备在外,一人入房搜索。
  不一会,里面那名蒙面人匆匆走出来,向伙伴低声道:“果然我们那位师都陪宫娘娘,魔女胡意娘,房中留着一顶假发,几套布衣,真想不到随娘娘失踪的那个老妪竟是天字第一号的老淫棍,败尽无数妇女名书的金陵红粉叟,走,七号和九号也许不是那老淫棍的对手,咱们快点跟上去瞧瞧吧。”
  差不多在同一时候,岳阳城中,潇湘第一馆,第三进的一间特等客房中,红烛高烧,酒肴罗列,一张四仙桌上首席位上并肩坐着一对中年男女。
  那个女的,说她有四十岁可以,说她只有三十岁也差不多,如果触到那双带有三分酒意的盈盈秋波,那么,任何男人就都不会再去介意她的现有年龄了。
  那个男人,谁都能够一眼看出他很年轻,但是,谁也会为他那一张未老先衰,毫无一丝丝血色,已于眉梢额际已然招起重重皱纹的面庞感到不是滋味,换句话说,这对男女在外貌上不太相配了。
  由店家代为招来的歌妓已经走了三批,然而,那个男的仍然现出一副郁郁不欢之色,这时,那个女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井明,奴要怎样做,才能使你快乐呢?”
  男的没有开口,女的又道:“酒,你不喝一口,菜,不动一筷子,甚至连那几个相当动人的歌妓你都不看一眼,井明,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男的暴躁地一抬头道:“少罗嗦好不好?”
  女的脆滴滴的喊了一声:“嗨,井明!”
  这一偶呼,真个是回肠荡气,扣人心弦至极,但是这种当初可能会煽起一团狂炽欲火的媚唤声,在这时那个男的听来,直似比拿针刺他的耳朵还要难受,只见那男的无比厌恶地瞪眼道:“我有什么心事你真的不知道?老魔已派十八批人手,遍索天下各处,难道只是在抓我地府书生阴井明一人不成?骚也得看时候,人家愁得像个鬼,你他XX的却仍然每夜……”
  女的不问可知,当然是那位妖女欧阳瑶玉了!
  当下但见妖女媚笑如故,端起一杯酒来道:“愁有何用?怕有何益?过一天,算两个半天,来,喝了这杯酒,今天渗了双份,最近这几天,你竟是愈来愈不济了…”
  地府书生手臂一格,怒道:“留着你自己喝吧!”
  妖女愣了愣,皱眉道:“在过去的武林中,你地府书生说起来也不是一个无名无姓之人,别说老贼派出人手尚属道路传闻,就是真的已经派出十八批,天下如此之大,我们又如此谨慎,大白天里,从不露面,奴就不信世上会有这等巧事。”
  地府书生哼哼道:“这世上的巧事多得很!如果一旦凑起巧来,甚至现在这座潇湘第一馆已经暗中包围了都不一定!”
  妖女脸色一变,一双受惊的眼光也止不住忙朝四下溜扫了一遍,眼光所至,当然不会有什么发现。
  妖女心神略定,不禁微愠道:“你这……这算什么意思?”
  地府书生冷笑道:“你以为不可能”
  妖女也是一声冷笑道:”管它可能不可能,只要今夜太平无事,过了今夜,就算他老贼加派十八批人手也是一样!”
  地府书生奇道:“怎么说?”
  妖女得意地笑了笑道:“嘿,你以为奴领你来岳阳欣赏风景的吗?老实告诉了你吧,奴是来竖白旗的!君山七星剑宫姓单的那小子,心软耳软,更好讲话不过,我们假作不满老贼肆行杀掠之状,那小子听说与他师父七星剑桑剑飞的毛脾气差不多,最欢喜一个悔恶向善,何况奴象,咳咳,奴家也曾一度待他不薄,值此双方用人之秋,奴就不相信他会拒纳我们这两个称起来分量也不算太轻的牌子……”
  地府书生喃喃自语道:“简直做梦!”
  一缕刚刚升起的希望之色,旋又消失于无形。
  妖女大感诧异道:“为什么?”
  地府书生冷冷一哼逍:“真是一番如意算盘!我问你:你说那小子心软且软,那么,当时你在他身上施尽狐媚手段,结果你成功了没有?哼哼,你大概将他估作是第二个地府书生明井明了?”
  妖女仍然不服道:“那…那是另外一回事,他既以侠义人物自居,总不能不许一个人悔过自新呀!”
  地府书生晒笑道:“拜托你再将‘妖女欧阳瑶玉’这六个字多念几遍好不好?什么‘悔过自新’?哼,那也得看什么人!你才十八岁?你做错事是偶尔的?无意的?只有一次或两次?就去是自新怎么又带着一个男人呢?‘志同道合’?就算退一步来说,那小子狠不了心肠来,你知道那另外的几个小丫头吗?她们为了保持君山之干净,不将你乱剑分尸才怪!”
  妖女目光不住霎动,听到后来,眼光中似乎微微一亮,但是,那亮光很快的又消失了。
  最后,她问道:“依你呢?”
  地府书生凝望着跳动的烛火,神色一片空虚,梦呓般地答道:“我,有什么打算,古人说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阴井明跟魔女胡意娘跟了那么多年,她也曾在我阴某人身上下过功夫,但是,我阴某人都能克制得住,这次遇上你这个害人精,算我阴井明倒霉就是了!”
  妖女幽怨地记:“井明。你怎能这样说话?”
  地府书生火了,转过睑去道:“那点错了?”
  妖女趁势倚过来,低低地道:“是的,井明,是我害了你,但是,并明,你也得凭良心说一句,我有没有使你舒服过……”
  地府书生惊呼道:“你?”
  妖女不快不慢的接下去道:“譬如现在阴井明,你最好不要妄图挣扎,听奴说完,妖女欧阳瑶玉并不只有床上一套功夫。奴的‘盘蛇拿魂手’,在过去武林中名气也不算小,你要动,奴可以告诉你,那将会比死还要难受,奴现在五指分别拿在你腰前腰后的‘章门’‘精促’两穴上,动一动,元神解体,晤乖!“地府书生额汗如豆,神情极为痛苦,果然咬牙没有再挣扎。
  妖女侧目接下去道:“现在,老实告诉了你吧,阴井明,老娘压根儿就没有爱过你!不信,你可以反省。你自忖那一点值得老娘上眼动心?武功不算高,人也不算俊,既无丈夫气,又不善于在女人面前献殷勤,陪小心,一句话:一无可取!当初,你自己也明白,老娘是为了利用你,之后呢,男人一时难找,完全是出于将就。尚好在你平常不近女色,元神还足,哼!如果是像最近这两夜那种进退维谷的可怜相……”
  妖女不屑地又哼了一声,忽又笑了一下道:“不过,老娘自和你结识以来,你总算还建过两次大功,第一件,你放出了老娘。第二件,你刚才对老娘的那句提示。是的,老娘投去君山,被收容的可能性不太大,然而,机会也并非完全没有,但假如跟你走在一起。那就彻底地报销了。阴井明,老娘的话完了,你上路吧!”
  妖女五指一紧,地府书生有如龙虾一般,摔然一跳老高,紧接着,叭哒一声,重重摔倒地上。
  金陵红粉叟在月色下,越脊如飞,当他经一座雅致的后院时,忽为下面传出的一声叭哒之声暗吃一惊。
  妖女抬起头,忽于窗户上接触到一双灼灼眼光。
  四目相接之下,妖女尚不感觉怎样,窗户上那双眼光却似乎微微一直,紧接着,那双灼灼眼光消失,房门口灯光一黯房中已然多出一名瘦小精悍的老人。
  妖女撤退一步,戒备地道:“尊驾?””
  瘦小老人暖昧地笑了笑道:“有点眼熟是不是?好教丰韵不减当年的欧阳大姊得知,老夫金陵红粉叟是也!”
  妖女先是一怔,随即一扑而上,狂喜道:“狠心的,你……你这害人不浅的,一转眼…
  都…都快二十年啦!”
  灯被飞袖煽熄,接着,黑暗中掀起一阵不堪闻问的纠缠……
  同一刹那,由两名黄农蒙面人一路招引,这时已汇集成几近三十名之众的一个庞大的黑影人阵,在一名带头者一个指挥手势之下,立将那间“云浓而密”的上房困了个点水不漏。
  当下由四五名黑衣蒙面人并肩冲上,砸破窗门,扬手打入,片如雨暗器,房中惨哼惊叫声并起,很显然的,红粉叟做了妖女的挡箭牌,在妖女上面承受了所有的暗器,而妖女大概仅是有惊无险,果然,哼叫过去不久,一条身形目窗中笔直射出,众蒙面人呼啸着一拥而上。
  哪想到,那条身形来待敌人攻至,已经自动势竭摔落,原来仅是一具尸体。
  等到众蒙面人领悟过来,第二条近乎半裸的身形已散飞着一头长发,趁隙穿窗,一个起落,迅速飞登西厢,众蒙面人怪啸起落,纷纷追去。
  藏身第二进厅顶脊阴暗处的穆万荣,这时扭头向不远处的桑剑飞请示道:“宫主,我们怎么办?”
  桑剑飞朝逐渐远去的大群人影打量着道:“不要紧,让他们再下去一点,我们仍旧追得上;他们谁死谁活,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须悄悄跟着,逮住其中落在最后的一名,带去无人处,用手段盘问出该官一部分情况也就行了。”
  穆万荣轻笑道:“须逮两个。”
  桑剑飞一时不解道:“为什么?”
  穆方荣笑着道:“这两个,分开审问,不然怎知道他们所说是否可靠?”
  秦剑飞赞许地点点头,也笑了一下道:“逮人时出手要快,这批家伙慑于该官淫威,人人舌下含有毒药囊,一个不留意他们便会将那药囊嚼破……”
  穆万荣点点应是,接着,二人分别长身而起。
  一行先后于月色下追出岳阳北门,最前面的妖女心慌意乱,手上既无任何兵刃或暗器,身上衣带又未结束牢固,于越过一座小土丘时,没有留意地面横着一段老树根,一个踉跄,滚身仰面跌倒,仅有一整薄衫又给拉被一大幅,跑得最快的两名蒙面人一个箭步双双扑上,扑向妖女的两名蒙面人,轻功成就显较同侪超出甚多,他们这厢赶上妖女,后面伙伴却仍落在十数丈之外。
  两名蒙面人同时扑下去,其中一名忽然一个滚身,骇呼道:“老二你……”
  被捣断的右腰肋骨一阵剧痛,喷血如泉;刹时气绝。
  后面又有三名蒙面人接着赶至,一人讶叫道:“老二,你在做什么了?”那名紧压着妖女胴体的老二抖声道:“这……女魔好不厉害,老、老王快给她一拳打死,我,我,不能不压住她……”
  发话责问的那名蒙面人,眼球突然充血,狂发怪吼道:“老二有问题!”
  一脚踢去,将老二踢飞丈许,自己却接着张臂向妖女扑下去。
  “老五疯了么?”
  “哎鸣!”
  “老九!”
  “十五号,你哎唷!”
  所有的蒙面人,忽然莫名其妙的打成一团。
  随后赶到的魔徒摸不清底细,还以为同伙中混杂了敌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也跟着加入混战…
  地下的妖女先还一声声的宛转娇啼,装腔作势,这时见局面已经大乱,知道良机一去不再,一连两三个翻滚,接着一个平地倒窜,眨眼投入道旁不远处一座杏林中。
  吴剑飞和穆万荣,身形如矢,快而无声,桑剑飞首先上前抓住三四名落后的其中一个,杨万荣奋力整步,也跟若上前抓住另外的一个,二人手法相同,左手抓住贼徒后领右手迅速一掌朝贼徒后颈拍去,两名贼徒被拍之下,不由自主的张口吐出一只黑色蜡壳药丸。
  等到其余的魔徒闻声回望,桑、穆二人有如获虏了小鸡的苍鹰,人如流星掠空,早已电奔西南方而去……
《金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