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勇斩孽龙 搭儿初试艺 力追逃捕 志敏失群英

  这事要是落在阿尔搭儿身上,那怕她不即时又嚷又闹?但穗姑老成持重,又知诸女伴个个艺业比她高,这时正该合力诛施,那能哭嚷分神?所以她祗长叹一声,把一肚子冤气投向雪蛇身上。
  其实诸女听说林里面这般凶险,人人同时担心,张惠雅忍不住赌气道:“天亮之后,我们就仗这几柄剑,把树木斩光,看它到底藏有什么样的古怪?”
  她说的虽是赌气的话,却触动闵小玲的灵机。失声道:“雪蛇不敢进入树林,莫非树木本身能够避蛇,我们不防试试看!”
  秦玉鸾叫一声:“对啊!我们杀了半个晚上,才不累死人,我斩一段树枝来试试看!”
  话声落处,一跃登枝,一刀劈下一段带口令的长技,纳力归杖,端起那段长技向蛇群一扫。
  那些雪蛇原是勇往直前,被树枝扫来,竟是拔头就走。秦玉鸾自己被树叶挡住视线,看不到是否生效,她一侧的张惠雅已见群蛇仓皇退避,喜叫一声:“好啊!蛇儿遇到克星了!”
  大凡偶然发现的奇迹,总会让人得意忘形。诸女此呼应外,各斩下树枝当作长剑,纵打横扫,顷刻间将雪蛇驱出十丈开外。
  但在各人正喜气盈盈的时候,地底下那裂帛似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群蛇闻声起舞,每一条以尾拄地,柱立仰头,祗要时机一到,立即弹跃而起。
  诸女见群蛇肃立如林,珠光照到的地方,已数不清有多少,未照到的地方,更不知有多少。这一种旷古无俦的蛇阵,确使人瞻寒股栗。丁瑾站不禁吐舌道:“任可夫也养了不少的蛇,但那是各种蛇都有,不象这些纯是雪蛇,我们这样挥挥扫扫不是办法,要找个一劳永逸才好!”
  周明轩道:“小可有个办法,不知可行?”
  闵小玲道:“周兄先说来听听!”
  周明轩道:“我们再砍更多的树枝,围成一个圆圈,不是可将蛇拦在圈外?”
  阿菊赞一声:“妙!”立即动手。
  这方法果然替各人带来莫大的便利,群蛇被拦在厚达四五尺的树枝墙外,昂头吐舌,却不敢靠近树枝两丈以内的范围,诸女大喜之时,索性砍下几株大树,利用原树为柱,将砍了的树架上去,借以避避风雪,连外面的牲口也赶往这怪异的新屋下面,然后备坐在树根,略事歇息,揣测树林里面各人的安危。
  地底下那异声,越来越凄厉,似乎有破土而出的模样。圈子外的雪蛇每听到凄厉的异声,身子立即猛然晃动,仿佛即要跃起伤人。
  各人虽知暴风雨即将来临,但除了以背靠背,眼向外瞧瞧之外,却无法预知将有何种凶险的变故。
  忽然间,骆驼一声厉厮,也顾不得雪蛇重重围困,卸起一根小树枝摇,晃摇长颈,向蛇群猛冲。
  阿莎好笑道:“这畜生在教我们打哩!”
  闵小玲正觉那骆驼举动怪异,还未能断定他意在突围,还是意在杀蛇,忽然地底猛烈一震,接着“轰隆”一声,丁瑾姑四人共坐的一个大树根,好端端向上飞起丈余。
  谨站四女那防有此?竟被那树根冲得向四面翻筋斗。阿菩阿菊,因为面对林外,经这样一冲,身子被抛出树顶,落进树林深处,惊叫一声,即寂然无闻。
  闵小玲惊呼一声:“不好!”一技宝剑,同时拖起张惠雅跃往林极飞去,留下的巨穴旁边,一阵乱斩。
  张惠雅也能及时会意,白霓短剑向穴底一探,立即一阵乱绞。
  丁瑾姑与阿莎被树根顶得她向外翻了几个筋斗,幸能在身形将及地面的瞬间,各虚按一掌,又倒飞回树屋,若是跃进蛇堆,祗怕非死必伤了。这时瞥见闵小玲和张惠雅两枚宝剑在穴xx交织成光网,情知穴下定有凶物,阿莎使的是有毒的短剑,杀敌可以,在这里派不了用场。
  秦玉鸾、穗姑,两人的剑虽也不错,但与闵小玲的“飞景剑”比起来仍是逊色。唯有丁瑾姑一对半边剑不甘示弱,拔出来向深穴乱捣,与闵小玲、张惠雅两人争辉。
  阿莎、玉鸾、穗姑、周明轩等四人见三女四剑已将巨穴防护周密。地底下犹自隆隆作响,心知凶物尚未身死,不知它何时何地出现,抵得全神戒备,注视四周。
  骆驼与马匹惊得分作两路逃欲。骆驼逃向旷野,马匹反逃入树林。各人虽看在眼里,却是无暇去管。
  忽然地底一声厉啸,地面猛然一震,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杉树“哗啪”一声飞上半天,一只龙首蛇身的怪物跃出巨穴,立即滴溜溜一个转身,长尾扫处,树木齐折。
  各人尚未看清是怎样一回事,被那怪物交尾扫来,穗姑、阿莎,玉鸾、明轩、瑾姑等五人已被扫飞在半空打转。张惠雅虽及时躲开,仍被长尾扫掉一只鞋子。只有闵小玲面向怪物,一见他长尾扫来,立即一闪身起,叱一声:“孽畜”飞景剑走在前头,向怪物身上斩去。
  在这同时,王紫霜在半空中一声娇叱,一道寒光如殒星下坠,疾向那怪物的后脑。
  那怪物想是知道厉害,蓦地向前一蹿,落进蛇丛,雪蛇被他那既粗且重的身躯压死不知其数。
  王紫霜一瞥间,见穗姑正要跌落怪物的头顶,惊得尖叫一声,一掠而出,宝剑“呼——”地一声,向怪物尾端斩去。
  那怪物虽是皮坚肉厚,但王紫霜这一剑用尽全力,而且银霜剑锋利异常,怎能抵挡?一条好好的长尾,在剑光过处,立即分叉,痛得它在往前猛蹿数支。极压得群蛇血肉难分。
  王紫霜抢先一步,将穗姑接了下来,见她星眸紧闭,已经晕死,又恐雪蛇再追上来,轻身一纵,返回原处。
  闵小玲目光环扫,发觉阿莎,玉鸾、明轩、瑾姑四人俱无踪迹,心知定是被扫入林,祗因不知他们死伤,急道:“紫丫头去找他们,这个由我来救!”
  毕生未遇奇险的张惠雅骤逢此变,惊得手足失措,待听到王紫霜说一声:“你们两人当心!”才知道该与闵小玲救护穗姑,忙道:“我拦挡那怪物,闵妹妹救人!”跃上横倒地上的树干,捧剑凝神,紧着那怪物。
  王紫霜匆匆吩咐闵小玲,即绕着林缘急走。她由穗姑被扫得飞上半空一事看来,知道那诸女伴艺业虽高,也经不起它的一扫,敢情尽被打晕林里面。或飞上树顶架着。
  因此,她一面走,一面藉着珠光,极尽目力看进林里,并且大声疾呼各人的名字。
  这树林虽能隔绝音浪,但那是身形被树木遮蔽之后。若仍是看到身形,音浪也能同样传播。
  王紫霜约走了二十来丈,即闻一声微弱的呻吟,由林里出,一听便知是秦玉鸾的声音,急循声走去,果见她伏在地上,当下将她扶起,给她服下一颗丹药,替她推按一阵,待她神志略清,才问道:“你觉得伤在何处?”
  秦玉鸾哭丧着脸道:“腰骨都直不起来,祗怕是断了!”
  王紫霜笑道:“你真胡说,我按了好久都没有发觉你有伤。”挟着她上肢向上猛可一提,秦玉鸾不防她突来这一手,不禁惊叫一声,腰间也震得一直。王紫霜笑道:“你体放刁。
  和我去找人,若在林里迷路,便由树顶逃出。“秦玉鸾受了王紫霜特施的手法,登时痛苦若失,拔起深插地面的刀杖,跟随王紫霜边走边找,结果在地上找到瑾姑,树顶上找到阿莎,只剩下一个周明轩和一开始就被撞进树林的阿菩阿菊两人,追寻无着。
  这边寻人、救人,不觉东方发白。
  林外面仗着张惠雅一枝自霓剑,闵小玲一枝飞景剑,吓得那怪物遥遥瞪着凶睛,不敢上前。那些雪蛇自从怪物的出现,也密密麻麻围堆在他身旁,像一座小雪山似的耸起,但每一个蛇头依然朝着树林这一面。
  闵小玲眼见那怪物身长几尺,鳞甲映雪生寒,一张丈余长的阔嘴,若整个张开,只怕真是三丈高低,容得十几人同的进出,那凶形恶状确令人心寒,更不敢起个硬斗的念头。
  人怪双方对待到东方发白,那怪忽然怒吼一声,卷起一阵旋风,“喇”一声响,偌大一个身躯随风而到。闵小玲急喝一声:“起!”三女同时跃起数丈,让那怪物冲进树林。
  张惠雅先被它扫落一只鞋子,罗襟生寒,脚冷如冰,见怪物畏光要走,不肯甘心,仗有宝剑锋利,由空中一翻身,丈多长的剑锋刺向怪物后段。
  那怪物早经王紫霜把它尾巴开又,这回再被张惠雅一剑下去,将已后半截登时刺个对穿,痛上加痛,厉吼一声,加急向前一冲,后半截登时又分成两半。只有那树木大遭其殃,被它冲开一条长这三四里的夹道。
  闵小玲见怪物这般凶猛,还在吃惊,忽听到阿尔搭儿的尖嗓子娇叱道:“你敢上来,我就剁你脑袋!”不禁又是大喜,忙高喊一声:“痴丫头!快点出来!”也不待她答应,已如一阵轻风随那怪物的去向。
  不料才进去里许,忽闻崩天裂地一声巨响,满山林水俱摇摇欲倒,不但是地面震撼得站不住脚,因两旁树木摇晃而起的动风,也刮得在空中的身子东倒西歪。
  闵小玲认为阿尔塔儿已遭不幸,好容易攀紧一根树枝隐住身影,即高喊一声:“搭儿丫头!”
  那知声音一出,即闻阿尔搭儿回答:“闵姐姐!”一条五彩嫔纷的小身影亦随声飘出。
  闵小玲大感骇惊道:“你整夜到那里去了?害得人人担心!”阿尔搭儿正要回答,忽见一道白影飞来,急喊一声:“霜姐姐!”轻身一跃,竟由闵小玲胯下溜了过去,直扑王紫霜怀中。
  王紫霜带着惠姑、玉鸾、阿莎,踏遍林缘进去三四十丈之地,就是找不到阿菩、阿菊和周明轩,只得退出林外与闵小玲商议分头找人的事,那知刚跨出树林,就听林里“轰隆”巨响,不禁大骇。
  她知道这灭音林里面再大的声音也传不出来,何以这时忽能传出?还认为是天色已亮之故,但守在外面的张惠雅已看到王紫霜出林,急喊一声:“霜姐姐!快点进去,玲妹和搭儿丫头都在里面!”
  穗姑原是背向王紫霜,也急持转身躯道:“她们在闹怪物,赶快进去!”
  王紫霜迫不及待,一缩身躯,奔进被怪物开成的路。那知到了夹道不远,则有一股气流顺着夹道往外冲。王紫霜恁般迅速的身法,也被那股气流挡得不能跨进半步。但她到底练厉已多,先一拨身形,由数顶上疾掠数丈,力飘然而落,即见阿尔搭儿一晃而到,不由得怜恤地轻抚她柔发道:“痴丫头,你一夜来吃了多少苦?”
  闵小玲见阿尔塔儿由自己胯下出,笑了一声,松手落地,追了回头,即听她回笑王紫霜道:“我没有吃苦,只恨找不到敏郎,却斩了半夜树木,连方才那怪物也给我斩了!”
  闵小玲笑道:“人家正要留它在树林里开路,你斩了倒是可惜!”
  阿尔搭儿一瞥闵小玲的脸孔,知她放意打趣自己,反问:一声:“你们找到敏郎没有!”
  王紫霜道:“不但没找道,还把六个弄丢了!”
  阿尔搭儿只听前面一句,就要离开王紫霜怀抱。
  王紫霜道:“你要在那里去?”
  “我敏郎!”阿尔搭儿答得十分干脆。
  王紫霜笑道:“你先别着急。试想你还能安然度过难关,敏郎怎会出大乱子?我们商议出个好办法才是,而且,后面还有我们姐寻嫂嫂,另有几个武艺较差的,更值得我们担心,你已经把墨龙杀死,我救周明轩的时候,也曾斩断一条尾巴,看起来该是两条,那些雪蛇不敢入林,敢情是龙身上有宝……”
  “不!”闵小玲脱口说了一声,接着又道:“雪蛇怕那些杉树枝,不见得是墨龙身上有宝。”
  王紫霜摇摇头道:“蛇。伯树枝,怕竹子是不错,但不定是杉树枝才怕,它不过怕拿树枝打它而已。”
  闵小玲道:“你不见雪蛇被树枝挡得远远地走开?”
  王紫霜道:“我总是怀疑因墨龙在地底,它身上的气息被吸进树林里,才发生避蛇功用,否则,天下的杉木岂不尽能避蛇了!”
  闵小玲被驳得没话说,但想到群蛇绕在墨龙身侧一事,又道:“着墨龙能避蛇,群蛇怎敢挨近?”
  王紫霜笑道:“闵丫头好笨!世上人那一个不怕皇帝?”但他们偏要挨近皇帝,明明知道“伴君如伴虎”偏有人要去捋虎须。大凡能使对方畏惧,定能将对方召之使来,挥之使去。
  墨龙若是雪蛇的克星,雪蛇还敢不乖乖地听命么?“闵小玲见王紫霜在丈夫面前,样样要倚靠丈夫,于志敏才离开几个时辰,她居然能够大发议论,不禁失笑道:“照你这样说来,雪蛇竟是要参拜它的主人了?”
  王紫霜知道闵小玲故意打趣她,佯说道:“你自己去问它去,取宝要紧,还要找人哩!”
  阿尔搭儿听说要取宝,首先起步,奔往龙头,拟剑就斩。
  王紫霜急忙道:“且慢你知宝在那里?你知宝在那里?”阿尔搭儿摇摇头道:“这个可是?”
  王紫霜瞥见那堆龙脑朱纹白章,有一股异香透出,心想:龙脑香莫非就是这个“她虽然疑惑,但见那堆龙脑髓竟有几十斤重,如何收用得完?略一寻思,便吩咐闵小玲用一段木颈挖空,当作木筒,自己仔细挖出两只龙睛,果得两颗鳞蛋大的珠子,随手交给阿尔塔儿收了。再慢慢剖开龙脑骨,然后一剑透尾,登时珠光灿烂,耀眼生花。
  阿尔搭儿诧道:“这条怪龙把珠放在背脊骨里面,不知有何用处?”
  王紫霜好笑道:“你别呆了!这些珠子是应三台,依二十四气而生,那是放进去的。”
  阿尔搭儿数了一数,连龙脑骨取下两颗大的,果然是二十七颗,忙剥下一块龙皮,将龙珠包了,且王紫霜还在仔细地抽龙筋,她却对那龙口的长牙发愣。
  闵小玲偶一回头,瞥见阿尔搭儿的神情,好笑道:“你还不把它也取下来,赠给她们几个当剑使?”
  阿尔搭儿心里果然觉得四根长牙大有用处,又不明白有何用处,迷迷糊糊地愣了半晌,被闵小玲一语提醒,立即面显笑容,说了一声:“不差!”将绿红剑的柄套套上,缩短了剑尾,仔细挖下龙牙。
  那龙牙长达四五尺,极逾脚胫,牙茛也有尺多长,分作三叉并立,敲击起来,竟发出铿锵的声音。
  阿尔搭儿也自心喜道:“好倒是好,但这么粗的家伙如何使用,待我把它削细一点也好握手!”
  王紫霜听她自言自语,当真要削那龙牙,急呼道:“你休削它,给敏郎用药把它炼小了,更坚实好用!”
  一提起于志敏,阿尔搭儿不禁“呀”一声道:“我找……”
  一语未毕,已被王紫霜抓住她臂膀道:“不要去了,省得我们又要找你,过一会把事做完,一齐去找!”
  阿尔搭儿被握得挣扎不脱,几乎急得要哭,听到事后一句,才缓了脸色道:“你快点嘛!”声音仍有点沙哑。
  王紫霜要将整条龙的背筋抽出,所以仔细剖开它的背脊,这个工作当仍很慢,见阿尔搭儿催她快,心生一计,笑道:“你那枚剑锋利些,替我剁下四条龙腿,把腿筋也象这样剔出来,可是不准弄断!”
  阿尔搭儿不知王紫霜生怕她动不动就要走,特意找件事给她做,依旧欢天喜地剁龙腿,剔龙筋,一面听王紫霜说夜斗怪人岭北孟左端的事,听得出神,做得起劲,也忘了要找于志敏。
  三女边做边说,待得剔尽龙筋,已是已末午初,走出树林,及诸女伴另已搽架好一座大棚和两间小屋,骆驼马匹,全栓棚下。
  丁瑾姑正和女伴劈木锤,当作挡风的墙壁,忽见王紫霜二人出林,笑问一声:“你们几个屠龙女敢情带龙肉回来了!”
  张惠雅首先效奔去和阿尔搭儿搂成一团。
  秦玉鸾接过闵小玲的木筒一看,只见里面血肉模糊,禁不住一阵冷颤,慌忙放下。
  闵小玲好笑道:“过一会儿还要吃哩!”
  秦玉鸾吐一吐舌,说了声:“不敢!”汗毛又是一耸。
  王紫霜遥望旷原,见风门寨已成为一大堆焦炭,仍在袅袅冒着黑烟,雪蛇尸体纵横遍野,再也没见活的。远处但声散骑驰骋,却不像是风门寨那些骑队。顺口问道:“那些雪蛇难道统统死了!”
  穗姑道:“这事说来也奇怪,你们将怪物一赶进树林,雪蛇出就纷纷退走,不知究竟是攒进雪里,还是往别处去,顷刻间就走个精光,我们才去将牲口赶回,可借有匹马被蛇雪咬死了!”
  阿尔搭儿道:“死一匹马有甚要紧,霜姐姐你会煮龙脑,就快煮来吃,好去找敏郎!”
  王紫霜道:“龙脑是做药用的,这样吃了岂不可惜?”
  张惠雅“呸,”一声道:“听说龙肝风髓很好吃,不知是什么样子,你们怎不割几斤来?”
  王紫霜“呸”一声道“果然忘记了,闵丫头去割来!”闵小玲尚未答话,却听有人笑道:“不必了,我已替搀鬼携来!”
  一点红星,又飞向她身前,原来正是万年蝠。
  阿尔搭儿一听嗓音,尖叫一身:“敏郎!”已出过去。
  那人果然是于志敏,此时满身泥泞,衣衫破碎,巾失发乱,但仍英气勃勃,一手携着阿尔塔儿,一手提着大块龙肉,由树后冉冉而出。诸女一见丈夫无恙归来,不啻一颗宝星落在手心上。
  王紫霜见敏郎衣冠不整,知他多多少少吃了亏,忙道:“你怎么搞成这样子?”
  于志敏笑吟吟道:“反正是浇难钟植被鬼磨,那两个好贼和我捉迷藏,引得我攒地洞,走八卦图,结果还是被他逃脱了………”俊目向诸女一瞥,却朝穗姑笑道:“嫂嫂休得生气,哥哥很乐!”
  穗姑诧道:“你见他了?”
  于志敏并不答话转向阿莎道:“劳你把这龙肝煎熟,龙肉煮热,再把龙脑炖熟,龙筋熬熟……”
  穗姑气得跃起嘴来接上一句:“把你嘴蒸熟!”
  于志敏笑道:“你休着急,我包你有个哥哥回来便是。”
  穗姑见他故作漫郎中,明知他话里有因,夫也无恙,依旧着急异常。
  阿尔塔儿这时已是满心喜悦,眼见穗姑着急,也笑起来进,“嫂嫂!你休着急啊,哥哥会回来的哩!”
  诸女见通常最着急就是阿尔搭儿,这时竟要打趣够个,忍不住笑了起来。穗姑更是嘟嘴骂道:“你管得自己不着急就好了!”
  阿尔搭儿朝她敏郎妩媚一笑,一提裙脚,奔向阿莎,径去切肉做饭。
  于志敏这时才探手怀中,取出一张厚纸,笑说一声:“你们请看这个!”
  诸女一拥而上,原来上面写着:“四男甚乐,二女无妨,欲要寻人,独擅椒房。”十六个楷书小字,笔画弯弯曲曲,好像不是惯写字的人写的。
  王家霜将十六字复念了几遍,忽向于志敏一揖,笑说一声:“恭喜!”
  于志敏一怔道:“恭什么喜!”
  王紫霜“哼”一声道:“你休向我摆假正经,我都想出来,你更该想得出来,反正那丫头得失挨我一顿打,才准你收到!”
  闵小玲也接口道:“让我先打,省得她留人勒索!”
  原来于志敏一见包妙始、王妙如两人走进树林,也急跃身上树,再飘落树底,以为定能截住他两人去路。那知一进了树林即不闻别的声音,甚至于在林外见到的风摇树动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沉寂得像一座死林。
  树顶上融雪下滴成冰,形成冰柱垂直到地,湖林满眼尽是这些冰柱。于志敏当时尚未知道这树林隔绝一切声音,认为自己耳目聪明,祗要有人碰断冰柱,由冰柱坠地的响声,定能察知敌人的动静。王、包两人艺业不高,不难伸手擒回。因此,他静静地在树林里候着,不敢随便移动,生怕惊走了他两人。
  但是,于志敏自行调息多时,仍然未见响动,忍不住向前移动,那知才转过几株大树,即发现村后的积雪上,留有两对鞋印。他估计这距离,与他原站立的地方不过三四丈,竟未能察觉,这岂不十分奇怪?
  于志敏低着头,仔细察看那鞋印是否王、包两人所留,那万年蝠忽然无声无息飞到,害得他吃了一惊,但也因此而领悟这树林的妙处。他任万年蝠栖在肩上,循着脚迹前行,即见一个陷落的地穴,两对脚印一到地穴旁边,便无去路。
  于志敏猜想王、包两人定由地穴逃走,一缩身子就带蝙蝠进穴追寻。但这地穴十分窄小,仅容得佝偻而入,要不是他精通缩骨功,只怕要移动一步也十分困难。
  他知道王、包两人艺业不高,决难练到缩骨的地步,不禁疑窦丛生,但既已入穴,好歹也要追根究底,仍然猛向里攒,不料攒得十丈八丈,前面忽然分有四五条岔路,每一条岔路,俱有脚印爪印。
  于志敏察看那爪印,知是狐狸之类野兽,不足为虑,伏地倾听,似闻地面上有人走动。
  急选定一条甬道,速向上爬,待他爬到道口,又听不到脚步声,俯耳地面,又隐约可闻。
  这时,他已明白地面传声的道理,仔细察听那人的去向,远近,跃身起来,便循身急追。
  想是对方也懂得卧地听音的方法,待于志敏追到所预计的地方,又静悄悄地没有声息。
  于是,晚在树林里像捉迷藏般缠到天明。
  于志敏由树叶隙处看出天色已亮,又狠狠在近处寻找多则,视见脚迹凌乱,不能辨别对方走向何处,蓦地想到可能足差枝走了,急跃上树顶,纵目四望。忽然树叶下“啪”地一声,一股劲风袭上。于志敏一晃身躯,避开尺许,伸手一捞,就捞到那张厚纸,因见上有字迹,不免先看看写的是什么,待知道有人失踪,再要寻示警的人,已不知那人的去向。只好取准方向,转回林外,却见一条巨大的墨龙剖背开脑,死在地上,才顺手牵羊取肝割肉携回。
  这时他听两位爱妻你一句,我一句,故意挤着,那不明白她两人的意思?只因碍着穗!”在场,不好争辩,唯有嘻嘻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穗姑认为是报复的时机到来,说一声:“是啊!我猜想定是那姓钱的要来了,你们十一位可得当心,人家要后来居上,独擅椒房之宠哩!”
  丁瑾姑正与阿尔搭儿帮阿莎切肉,听穗姑也厚起脸皮,于志敏不算,还涉到自己姐妹的头上,“哼”一声道:“你得意我们就不放阿敏独个儿走,看你的人怎生回来?”
  穗姑笑说一声:“我才不希罕!”
  阿莎也不甘寂寞,顶一句:“昨夜还在哭哩!”
  穗姑见她们竟群起而攻,自知不敌,只好一笑作罢。
  王紫霜向于志敏说到夜来所遇的事,又问他可知道孟友端的来历,有无把握渡过那些险地。
  于志敏听得尽是摇头,忧形于色道:“留不下王、包两人,我只担心骆伯伯危险,至于那些险地倒不在我心上!”
  诸女一听,俱觉骆中明的性命确是可虑,一时黯然无声。
  王紫霜思索多时,忽与闵小玲耳语起来,闵小玲不禁望着于志敏一笑。
  于志敏何等聪明一瞥她两人神情,已猜中几分,忙笑道:“你两人要以我为饵,我才不干哩!”
  王紫霜骂道:“你又知我妹妹说什么了!”
  于志敏见爱侣还耍赖,自己不愿意及时说穿,当下微笑道:“有四枚现成钩饵放在海里,何必另外去找?只要起钩竿就是!”
  经他这么一说,诸女多半明白,唯有阿尔塔儿不懂得隐语,悄悄向她身旁的瑾姑问道:
  “敏郎怎又想去钓鱼了?”惹得瑾姑、阿莎笑出声来。
  王紫霜被于志敏提醒,也觉得敌人掳去于志强四人的用意,不问可知,若能找到诸云芳几位女徒落脚之处,要她们里应外合,先将骆中明放了出来,事更好办。但此时连天王庄确实位置,到底坐落何方都不知道,那能找到敌人的圈阁?“忍不住问道:”阿敏你说天王山是不是天庄的所在?“
  于志敏随口答道:“岂仅是天王庄的所在?我敢说二是一,一是二‘王紫霜愕然这:”
  你又没去过,怎能这样说?“
  于志敏笑道:“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王紫霜更加奇怪,一声:“不要赖皮!”
  于志敏道:“我一点也不赖!要知那孟左端曾说只有天王山,没有天王庄,可见天王庄是新建的,红姐告诉嫂嫂的话并没有错。但要到天王山,须经过那么多险地,诸氏兄妹不是白痴,怎不利用险地作为屏障因此,天王庄定在天王山无疑。”
  王紫霜道:“你还说二是一,一是二呢?”
  于志敏道:“这事已由孟左端说出。他与诸氏兄妹的事远在几十年,又不准你在三天内往天王山,可见诸氏兄妹定居在天王山,”天王“两字虽像是个美名,实则狂傲已极,想是敌人将屋子与山锋结为一体,凭险自固。”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还怀疑昨夜里的风门寨,与及现时所站的这地面,已是天王庄的地头哩!”
  王紫霜道:“我也曾经怀疑风门寨是天王庄管辖,那把火烧的十分古怪。他们人也走得十分快………”
  于志敏过:“这些过去的事,不必管他了,他们不烧,我也要替他放一把火!三天内,你去不去夭王庄?”
  王紫霜被于志敏打断她话头,带着几分不悦道:“为甚不去,那蠢象的话吓得了谁?”
  于志敏瞥见爱侣不愉的神情,心里明白她不乐意的原因,仍然一本正经道:“我知一定要去,但不是这样去?”
  “是那样去?”王紫霜见他摆出正经脸孔,要教训别人,更加不悦。
  于志敏笑道:“我们先指定一座山峰作为集结的地方,再分成一对一对来走,前面遇阻,后面赶上后面遇险,说面折回。这样才……”
  王紫霜道:“这个还用得着你说,可惜我们都是英雄,就少了几个马夫!”
  于志敏奇道:“要马夫干什么?”
  王紫霜道:“没有人管这些言牲,只怕它又溜了!”说着又“噗哧”一笑。
  于志敏进:“好,好!你绕弯子骂人,那一天我就一会不回,一去不回……”
  阿尔搭儿急叫一声:“不要呀!”
  王紫霜“嘻嘻”一声,笑道:“除了那痴丫头着急,别人才不稀罕哩,你高兴走,就走,谁管你?”
  于志敏见她又要找事来拌嘴,急道:“我们说正经事好不好?”
  “你说嘛!”
  “人走,你不在意,牲口说走,反而要着急?”
  王紫霜唇皮一动,还些什么你要,忽想到还是不说为好,省得伤了敏郎的自尊心,又闹出土司大霸夜那一幕好戏来,立即闭口微笑。
  于志敏诧道:“你为什么不说了!”
  王紫霜笑道:“说就说,不准你跑!”但仍恐怕敏郎会走,握紧他手腕,才在他耳边笑道:“牲口的肉还卖得几个钱,你算多少钱一斤!”
  诸女不禁纵声大笑。
  于志敏见爱侣故示神奇,又看她神情当真恐怕自己会走,却说不出一句玩笑的话来,知她语不由衷,至少也经过一番修改,也就明白几分,轻轻在她耳旁笑道:“有给你们驮就够了,难道还要卖?”
  王紫霜俏脸一红,捏起拳头就捶。
  因为于志敏说的声音大低,诸女都未听到,阿尔搭儿也没有听到,但她却问一声:“霜姐姐敏郎说什么呀?”
  “说像哪!”王紫霜白她一眼,见诸女伴都强忍着笑,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于志敏正色道:“我们往天王庄是以越快越好,最好能够走在孟左端先头,暗里看他怎样找魔头晦气,然后乘虚入庄,只要先把骆伯伯救了出来,打也好,杀也好,我们全不放在心上。”
  穗姑着急道:“好将军呀!你快点发令罢!”
  于志敏笑道:“你那性子和哥哥恰是一对毛猴子!”接着又道:“我们得将强弱配搭起来,嫂嫂和霜妹作一对,玲姐和阿莎作一对,鸾妹和雅妹作一对,谨姐和搭儿妹妹作一对王紫霜问一声:”你呢?“
  “我是先锋大将,单卒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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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驼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