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送药遗恨
六妙淫姑耗血太多,而且衣服前胸,被袁素涵撕破,好几处已现出肉来,羞愧之余,自寻短见。这一下,用力很猛,本来身子失血很虚,一用力,立觉头目昏眩,逆气上行,双眼-黑,人即绝倒,不是宝琉用手托住,就得当场栽倒。
百衲上人高宣一声道号,满著麟儿微笑道:
“贤侄功尚至极。学究天人,为当代青年中,第一人物,想挽回此女劫运,只有贤侄具此能为,虽说她曾犯淫行,罪深孽重,但道祖慈悲,极于重视勇于悔改的人,如能使她弃邪归正,也未始不是功德一件?”
琼娘掩口笑道:
“师傅不说,他也会竭尽能所,适才,大约看出人家危险,已急得手足无措。此际敌人已去,他正好-展所长,只是此女淫行极重,阴山派必欲得而甘心,把人医好之后,迟早会落入人家手里,安置比医治更难。这一层,倒不能不预作考虑?”她虽说得严重,但还得暗中瞧人脸色,如果麟儿和龙女,甚至沉稳持重的宝琉,不表同意,就得把话收回。
倩霞知道琼娘妹妹顾虑此女声名狼藉,几乎人尽可夫,如果彼此-道,难免自落言淫。
但她禀性豁达,大有父风,主既往不咎,深恐麟儿被她-说,不敢援手,忙正色道:
“这次教训,对她影响不小,既能自知悔悟,我们何用苛求?真如阴山派不能饶过她时,我们自有保卫人家的力量,以前,巫山云姬,还不和她一样?但到现在,已前后判若两人?”语话之间,目光却不时落在麟儿和惠元的身上,巫山一段旖旎风光,使得麟儿和惠元谁都脸红,这种地方,龙女却特有大家风范,竟把六妙淫姑上臂衣服翻开。随身往草地上一坐,笑向麟儿道:
“你不妨细细诊察,如何取刺?如何疗伤?再思而行,如能救得一人,总是好事?”
惠元爽朗一笑道:
“取刺一事,麟哥哥最是在行,再难的地方,他都办得到。玉姊以前用过的吸铁石,还在琼姊囊内,霞姊不用操心。”
这句话不禁惹起麟儿伤感,玉英丧身金牛谷,死时犹对他悱恻缠绵,一片痴情,只加自己迟到一步。命终难保,这对麟儿,始终认为是毕生很事,花前月下,有时不免暗里伤心,惠元一经提及,不由目泛泪光,但当著百衲上人,恐受长者斥责,只好把脸转向别处。
龙女望了惠元一眼,这孩子平常天真稚气,天大的事也敢承担,但他可不招惹盟兄盟妇。龙女这一望,吓得他的脸泛赤,不敢抬头。
蘅春笑道:
“多言多失,驷不及舌,下次看你还敢这般冒失?”
蓦地里百衲上人,似乎想起一事,竟拾起地下那破旧蒲团,将惠元和琼娘两人,召到身前,略加训示之后,并朝麟儿龙女等,点首示别。灰白袍袖,招展之间,人如白鹤穿云,没入山风烟幕之中。
麟儿红著脸,为伤者治疗,龙虎刺穿入肌里,摘取颇难.只好一面顺向推拿,并用磁铁吸引,取出之后,不但给她服食雪藕冰莲,并用师门天运神功,为她培养元气。就这样,已是一个对时有余,勉强竣事。
六妙淫姑伤好之后,竟从霞儿身上,缓缓立起,自己携带之物,也在身旁,她默不作一语,打开行囊,取出一套青衣布裙,躲在岩后,换过装束,头上用一块青布,将满头黑丝,-一束好,朝著龙女缓步而前,盈盈如弱柳临风,拜了下去。
龙女正色道:
“我们同是武林中人,哪来这么多俗礼?”
六妙淫姑竟朝她肃然一拜,感激涕零,低声细答:
“贱妾罪孽无边,一死难蔽,蒙姑娘宅心仁厚,得绾贱魂,为挽罪惩,从此海角天涯,顾为奴……”
不待话落,倩霞天真一笑道:
“这个么?恕我无法接受,论年龄辈份,你都比我高出很多。虽然两派并无联系,而且嫌怨滋生,可是我绝不能任便狂妄,自居失礼。再说感恩怀德,又何用为婢奴?只要我们彼此心存正义,维护武林道统,出力再大,也属份所当然。六姑切勿再作如此想法?”
六妙淫姑见她不允所请,不由现出满面凄凉之色,低声叹道:
“姑娘兰心蕙质,人间仙娥,大约以践妾曾犯淫行,积礼不足以随左右。如此苟且人世,自问难安,不如暂时别过?”她朝龙女盈盈一拜后,低著头匆匆便跑。
龙女心头上也泛起一阵凄凉,一时倒被怔住。
麟儿惠元,两人以情形尴尬,倒弄得左右为难,不敢置啄。
但闻宝琉娇笑一声,俏影横空,香风四指,眨眼间,已落在六妙淫姑前面,随手将人挽回,笑向龙女道:
“六妙淫姑既然坚意如此,不若听其自然。反正人在一起,如重情份,彼此互相珍重互爱,哪还有什么主仆之分?”又拍拍六妙淫姑肩头,委婉劝道:
“你也不必过份坚持,以俗礼自缚,因为那一来,我们都将失去武林儿女本色。倒显得呆板无味,你说是么?”
几句话一说,立引起惠元天真之性,立掀眉大笑道:
“宝姊姊的话,确是金玉良言,我们共在一起,劝善规过,切磋琢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还讲什么主婢之分?”
蘅春突地笑出声来,眼似横波,朝惠元一转,惠元不免心头一动,笑问道:
“妹妹有何可笑之事,何不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欢喜?”
蘅春见他动问,更是吃吃不休,忍悛不住道:
“我笑那些三家村的人,书没有读过,却喜欢掉字,用了切磋琢磨,还加上一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意义重叠不说,涵意更是不妥。如照字面解来,除他自己是块噗玉以外,我们都比喻为石头了?”
说得麟儿龙女等人,不觉哄然大笑。惠元满脸通红,尴尬之极。
灵药已得,急需返回清贞观医治病人,龙女却向麟儿道:
“这次松潘二义,碧天雕徐庆民,奔云手元杰,御车来此,事后却不见人,如他们手下徒众,日后问及时,如不找出下落,如何向人交待?”
麟儿沉思一会,竟然叹出声来,苦笑道:
“此间事尚未了,不但徐元两人,一个不见,武蓉更因我们,弄得家破人亡,陷身虎口。袁素涵心如蛇蝎,嗜色如狂,落在他手上的人,决不会让人干净?”
六妙淫姑,自始至终,就立在龙女的身后,既无戚容,亦无欢笑,以前那种妖冶之气,一扫而空。讲到袁素涵,她脸色微微一红,旋又若无其事。
惠元冷眼旁观,不由暗中钦佩,心说:
“善恶真是秉乎一心,前后之差,论时间,不到一日,论行为,却判若两人,勇于改过者,仍不失为可尊?”
思念间,六妙淫姑脸上,突现出一种毅然之色,体态轻盈,突从龙女身后一闪而出,含笑请命道:
“婢子想暂时离开小姐,一等俗事料理完竣,即专来随侍。不情之请,相信小姐能够谅解?”
龙女暗吃-惊,回顾檀郎,见他好似充耳未闻,似怀著极大心事。六妙淫姑突想离开,也在师兄发话之后,她原是伶俐透顶的人,前后情节,略作印证,芳心里不免暗自踌躇,一时准也不好,不准也觉不便,倒是琼娘很有见地,含笑说道:
“此间作主的,责在麟儿,六妙淫姑不妨直接问他?”
惠元手推麟儿道:
“六妙淫姑想暂时离开我们,你准不准呢?”
麟儿哦了一声,信口答道:
“好吧!既然有事,让她离开好了,告诉她,必须随时留意,如落阴山派的手内,便什么都完了?”
六妙淫姑含羞带愧道:
“这一层,我自己知道,不用操心?”
麟儿道:
“知道就好,你随时可以离开,大雪山头,自可重晤?”
淫姑御命离去。
众人也以麟儿为首,离开绝岭,朝清贞观里奔去。一路无话。
走到清贞观,怕是深晚三更,观前静悄悄的,既无灯火,也无声息。观门半掩半开,又觉阴森森的寒气袭人,这情形,使龙女心头立泛起一丝寒意,如小鸟依人,至为娇憨,不由朝麟儿身前一偎,低声道:
“玉仪云姬两姊,不知情况如何?我们赶紧入内?”
语音未落。一条黑影,从门中闪出,惠元正待出手相探,麟儿忙笑道:
“元弟,这是郭师兄?”
郭祥武忙道:
“季贤弟,求药之事如何?”
麟儿见他语音颤抖,知道病人情况,可能有显著恶化,忙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柔声问道:
“玉仪姊姊情况如何?”
“昏迷不醒,满面黧黑,身体也逐渐臃肿不堪。师门解毒灵药,竟不把毒势止住,如今人虽未死,据我看,却也差不多了,而且,可怕的事,还在后头?”
麟儿心头一惊,忙问:
“又有什么变故?”
“你们走了不久,四师叔竟追踪而来,好在他还知道熊玉仪和我是青梅之交,玉仪背叛青城,他也清楚,当时面色不善,就要我马上回山,是我好好哀求,交称将人救转,立即和玉仪一道返回,青城派如果向我们索人,只要太师叔肯出面讲话,则天大的事,他不敢不卖我们的面子?”讲到此处,他突将语音一顿。
惠元笑道:
“这情形,并不太坏,郭师兄如何感到不安?”
祥武皱眉道:
“如果那么顺利,那就好了,就在我和师叔讲话之时,我腰上本来配著三师叔借给我的七巧刀,在平常,此物本携带在我衣衫之内,使人望去,好似赤手空拳,只因守护病人,情形特殊,放把它系在腰间,但于不知不觉之际,七巧刀已不在鞘内,这还幸亏师叔发觉,在当时,我不但弄得呆若木鸡,而且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宝琉把秀眉一扬,立问:
“你四师叔可看出端倪?”
祥武摇头叹息一声,苦笑道:
“四师叔在本门也算是一等高手,像这样动作奇快的人,在本门中,除大师叔黄衣古佛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师叔当时也感到极不自在,但又想不出来者何人?”
惠元却看出郭祥武身上,犹带著兵刃,当即等问:
“难道郭师兄失去七巧刀后,又立即配了一柄不成?”
祥武一摇头,继说经过:
“当时,我和四师叔,都为此事苦恼。正在东猜西疑,陡闻有人哼了一声,并在大声发话:“这是峨嵋之物!’说话的人,语音洪亮,但从声音中,也可辨出,此人年纪,已在古稀之上,而且还是一口四川土音。四师叔不由哦了一声,疑是西蜀二老,但仔细辨认,却又不类。又是一声冷笑,答话的人,却换了一个女子,声音却还甜润异常:
‘这是七巧刀,峨嵋派和本门,虽无深厚感情,最低也未交恶,这把刀,还是还了他吧?’‘好!就遵徒儿所言,但那季家小狗,却不知躲在何处?如不把人找到,这本武林奇书内所载的武功,被他学会则后果殊难设想?’不待老者话落,那女的又接口道:
‘难怪太华宝录被人学会,否则这一次,谁还让他逃出毒龙潭?’一道白光,从.窗外一飞而入,入桌几乎没柄,我和师叔一看,那正是七巧宝刀。四师叔面现笑容,微一耸身,即朝窗外扑去,还在大声呼嚷:
‘来者是不是氓山老前辈,弟子峨嵋觉性,在此有礼?’平时四师叔对旁门别派,都不大理睬,这次,算是特殊!‘不敢当受大礼,贵派和昆仑,虽非世仇,但因季家小子,擅闯峨嵋,虽受重伤,伤愈归来更猖撅,贵派如何会与仇人,合在一处?’四师叔所答话语,声音极小,此后也未末见返回,玉仪和云姬,病情也逐渐加重,病状更是特殊,能否痊愈,这只是听天由命了?”
他说话时,声音低沉无力,似若疲惫不胜,麟磷儿知他关心爱侣安危,而且还担心师门长辈,与岷山派互相携手合作,与自己为难,他却夹在中间。帮助师门,失去对朋友信义,帮助自己,却无殊反抗师门。这一来,左右为难,自然心情大乱,又为侍候病人,数日以来,通宵未眠,自然疲乏不堪了。
麟儿心中也不免暗中嘀咕,心说:据他刚才所言,明是清虚老人业已出山和岷山师太,合在一起,这已敌来不易,如再加上峨嵋实力,则更为棘手?
当下也未便把话讲明,默察眼前形势,只好先把人治愈再说。
玉仪和云姬,睡在一床。榻前油灯一盏,光线暗淡,照在两人脸上,使麟儿乍看之下,当时吓了一大跳。
原来,就著隐隐灯光,凝睁望去,玉仪的脸上,现出一种特殊怪影,好像有许多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在她脸上蠕蠕而动,灯光远移,现得清楚,近视则又消失,口鼻之间,有三丝轻微黑气,随著呼吸,若隐若现,飘向灯光,还发出一丝轻微吱吱之声,随即飘失。
云姬睑上,却又不同。灯光远照时,似有三寸多长,形似蚯蚓之物,婉蜒蠕动不已。
“这是蛊毒?”麟儿把灯光朝桌上一放,发出一种惊愕无比的叹息。
“蛊?是那一种?”郭祥武几乎哭出声来。
“玉仪妹妹所中,是毒蛛,云姊姊所中,是青蛇。两种蛊毒,截然不同,治疗方法亦各有其道,尤以毒蛛医治困难,不易断根。百蛇胆液,虽然获得,是否为对症之物,小弟只是冒险一试了?”
龙女见郭祥武一脸惨白,好似罪犯宣布死刑,一种恐惧绝望的情形,掠过他的脸上,知道这种刚烈成性,情有独锺的男人,爱侣无殊自己的生命,熊玉仪果如不治,十有八九他会以身殉情,芳心也不免代他难受,忙目视麟儿,低声问道:
“元妙恩师,曾传你医道,难道就毫无办法,可以解救么?”
麟儿苦笑道:
“谈医,事何容易,穷毕生精力,也不过能略通数种。人体百病滋生,蛊道更是另成绝学,恩师所传,从未提及此道?”
他从囊里将百蛇胆液取出,拿玉匙分别调服后,静坐榻前,默察病者变化。
百蛇胆液,对青蛇蛊毒,确有神效。云姬一经服食之后,呼吸即和缓得多,两颊黑气,逐渐消除,不到一个对时,人即醒转,但犹疲乏无力,逐著麟儿嘱咐,不许谈话,闭目养神。
玉仪情况,既未好转,也未恶化,这可把郭祥武,急得如热锅上的蚁群,团团疾转。他就榻前,踱来踱去,不时把灯光朝玉仪脸上,照上一照。云姬醒转之后,他似乎更急,泪眼模糊,泪珠就滴在玉仪脸上。
惠元见他情有独锺,也深受感染,他想到:
“玉女云英,生死莫卜,是否能找到对症药物,目前殊难预料,真如不测,这一生他将含恨一辈子了?”
窗户突无风自开,灯光摇曳,吐出很长火花,几至熄灭。
祥武骤吃一惊,还未举手,惠元早抬腕发掌,一股强烈煞风,从窗外扑去。
来人冷笑连连,己逗发元儿火性,掌风劈出后,不禁破口大骂:
“大丈夫,贵光明磊落,缩头不出,无耻之尤?”
话语犹未落音,窗户克嚓连连,两扇窗门,突然脱节。人影如电,竟从窗外一闪而入。
龙女宝琉、琼娘和蘅春,四女同时低喝一声,正待联合围击。陡闻麟儿纵声一笑,道:
“且慢动手,问明来意后,再作决定不迟?”
来者原是一位绿衣紫裙,婀娜有姿的绝色女子,腰上挂著一付黄牙板,那正是十八般兵刃以外之物,与其说是拿作兵刃,倒不如认为它是浪迹江湖,掩饰身份之用。
她!
麟儿等人,听过她的清歌,也就是说上过她的大当,不过后来终于被他发觉;因为生像太美,这位季家公子,对女人最少也有三分优容,猝获释放。玉仪身上所中蛊毒,也是这位少女和她所放。
她是岷山六大弟子的最小一位,能解音律,善作歌词的徐玉佩。
麟儿把她打量了一眼,对方如中蛇蝎,赶紧把头垂下,旋又偷偷把头微抬,望了麟儿一眼,这中间,似乎有若干微妙,隐藏在少女心中,迫使麟儿心中一动。
这种地方,以蘅春的感觉,最为灵敏,她把惠元手臂,重重的捻了一把。
元儿低声笑道: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称心满意的事?”
蘅春咬耳低语道:
“你别装糊涂,她是冲著你麟哥哥而来的?”
惠元故作不解之状,低声答道:
“我不信,世上那有女子找男人?纵然心有此念,也会被世俗儿女矜持之心所冲淡?”
复又想到蘅春对自己又何常不是千里随踪?而今她祖父尸骨未寒,有时她自己想起即泪流满面,难得看她欢喜,想到此处,不由把身旁玉人,多看几眼。灯光下,春儿娇波流转,略带羞容,低低啐了他一口。惠元复又报之一笑。
突地,宝琉轻轻地笑了一声,缓步上前,问道:
“徐姑娘,我们又遇上了,不知寅夜到此,有何贵干?”
徐玉佩把头一抬,微笑道:
“前一次,你偷袭毒龙洞,我本发觉,因见你生相聪明,故轻轻放过。不料你恩将仇报,反用对空点穴,把我打伤,今夜特来找你算帐?”
龙女笑道:
“徐姑娘一貌如花,兰心蕙质,决不会有计怀之心,据我看,可能有重大事故,来此商量,房间窄小,又有病人,不免怠慢之极,来,我们一同坐下谈吧?”
玉佩冷笑道:
“我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彼此既为仇为敌,还是早点动手!如嫌房子太小,我们一同纵出窗外,见过起落?”话语已毕,却不肯移动身子,一付翦水双眸,不断落在病人身上。
云姬虽然醒转,但闭著眼睛,故意装睡,粉脸上,蛊瘴之状已除,玉佩先是一惊,但复见玉仪,病躯全未好转,脸上黑气,隐现频繁,困惑中不免带著凄凉之状,不由自言自语道:
“恶蛊形成,虽有灵丹,恐亦难救?”
郭祥武知道来人是岷山弟子,已经怒不可遏,暗中凝聚功力,打算将人留,挟制岷山教主,让她拿出解药,将人医好,否则,与敌偕亡。主意想定,也冷笑一声道:
“蛊毒既是姑娘师徒所放,相信解药定在身边,峨嵋派与岷山绝无仇恨可言,熊师妹是我青梅竹马之交,请姑娘把解药留下,立可冰释……”
徐玉佩绝非怕事的人,除了麟儿惠元,旁人绝难入目,当下把秀眉一挑,冷声问道:
“足下何人?”
“峨嵋郭祥武?”
徐玉佩把头一偏,满面傲然之色,冷声答道:
“据足下所言,似乎解药非给不可?”
“为救师妹,只好如此请求姑娘了?”
“我如不给呢?”
郭祥武暗里抽了一口凉气,不觉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大声喝道:
“不给解药,只好请你委屈几天?”一踏步,踩洪门,欺中宫,五指朝玉佩胸前便抓,寒风嘶嘶,这是灭魔绝学中的厉害拳招,“挥指锁喉”。对手如功力稍差,立可摧伤内脏,而且郭祥武又在情绪激动之下,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徐玉佩也不含糊,微闪娇躯,避开来势,皓腕朝前一推,也劈出岷山派太华宝录中的穿云掌法。房间不大,掌风疾劲无论,室内灯光,被两种风力,往前一压,火苗爆起老高,啪然一声,油灯粉碎,壁摇瓦飞。
龙女为防护病人,不由怒道:
“你们俩人要想动手,请赴室外,否则,如将病人伤害,岂非好意成仇?”这妮子,发起怒来,倒能当机立断,双蛾微蹙,莲步生香,双掌一横,柳腰微挫,接过双方掌势,朝窗外一推,轰轰数响,掌风如潮,树折沙扬,泥尘四起,风势骇人之极。她又顾虑对方颜面,发威之后,颇存悔意,玉颊如芙蓉绽开,娇媚无比,又复微微一笑,像小鸟依人,伴著麟儿臂膀,若娇弱不胜。头上秀发,被掌风吹得有点凌乱,更增美艳。
麟儿笑道:
“干嘛生这么大的火气,我看你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祥武兄关心爱侣,不免冲动,究其实,玉姊此来,含有深意,代小弟为双方排解,不知玉姊和武兄意下如何?”
祥武睑上一红,含笑道:
“郭某无状,还望海涵?”
徐玉佩被龙女一举震住,也含愧道:
“此来,我冒著极大风险,绝无恶意,不过诸位如持怀疑态度,甚至于出手相挟,则徐玉佩原是冒著生命而来,死不足惜,可是诸位要想生离此处,只恐比登天还难?”
麟儿笑道:
“徐姊姊,我早知道你是好意而来,如果有怀疑之心,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还不动手么?据我猜测,想是贵派掌门,又发动攻击,不知是也不是?”这一声姊姊,叫得非常之甜,似乎替来人打了一剂兴奋剂,一切误会,冰消云释,但闻对方娇笑连声。
琼娘暗里气道:
“他这嘴专诱女人。”不由伸手在他臂上想捏他一把,可是麟儿早料到有此一著,右臂柔若无骨,由下而上,反搂过来,把琼娘贴在后背。虽然灯黑室昏,但练武的人,大都能暗中见物,琼娘咬耳啐道:
“你再不老实,提防我大声嚷著,让元弟春妹留心发现,那才羞人?”
徐玉佩已在笑问麟儿:
“你可知道,本门又添了一位绝世高手么?”
麟儿倒也不忍相欺,立道:
“你是说清虚老人业已返山,与令师打成一片?”
徐玉佩似感惊奇,方待动问,麟儿立即慨然相告,玉佩正色道:
“季公子,你耳目极灵,可是还有不少事情,却出乎你意料之外,本门师祖返山,实力大张,那是无可讳言之事,但尚有……”她把语音一顿,目光却落在郭祥武的身上。
麟儿心中动,知道峨嵋岷山,已互相勾结,徐玉佩因郭祥武为峨嵋弟子,心存顾忌,不好当面说穿,麟儿忙笑道:
“这事情,姊姊不说,我也知道了,好意心领,此地周遭,恐被敌人监视甚至暗中包围,多留于姊姊极感不便,请早离开,高情厚谊,容许图报?”说完深深一揖。
徐玉佩笑了一笑,突从囊里取出一支小指粗细的瓷瓶,往麟儿身前一掷,对方伸手把它接住后,点头谢过。
徐玉佩笑道:
“你慢谢我,熊姑娘所中蛛蛊,极难化解,本门解药,所存不多,而且都在教主手内。
这是六一丸,虽有神效,但效力最多只可维持半年,便须复发,而且来势比原来只有更猛。
我冒著生命,救助无多,颇感自愧,你不恨我,于心已足,感激更是大可不必了?”
她抱拳告别,娇躯微晃,穿窗而出,麟儿略感怅惘,为了救助病人,忙把解药倒出,用水化开,著琼娘将病人喂过。
众人都代玉仪松了一口气,郭祥武却更紧张,全神都在关注玉仪变化。
约莫半时,突闻麟儿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糟了?”
惠元惊问其故。
麟儿不及答言,人已穿窗而出,龙女元儿,也衔尾追来。
清贞前后左右,都是撑云古木,深更半夜,一片阴森,微风吹来,凄然似有鬼气。
麟儿穿枝渡叶,疾如脱弦之箭,似有重大急事,立宜解决。
龙女和元儿,对他性格,摸得最为清楚,竟不敢随便发问。
蓦闻麟儿大声唤道:
“玉姊姊,玉姊姊…?”
空中传来“铮铮”两响。
惠元惊叫:
“这是青蚨问讯?”
麟儿和龙女,双方已取出紫龙玉佩,佩现一幢碧光,照得周围数丈之内,景物尽现。
“敌人就在附近,千万不能大意?”这是六合传音之法,为阴山派独门功力。麟儿龙女,都具太清罡力,自能辨出这种声音。元儿得盟兄怜爱,把师传武力,私自授了不少,竟也能听得出来。
男女三人,朝前搜索。就在一处岩前,赫然现出四字。“救人者死?”
麟儿一怔神,潜意识感觉这四字别有用心,脚底下略事踌躇。惠元龙女,已齐声惊叫:
“血?”
那字迹之旁,突现出一位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的女子。就她那婀娜身材,不难看出这是美艳如花的徐玉佩。
龙女惺惺相借,和惠元朝前一冲,星光光下,才看出她早被人掌毙,心房上,还被人戮上一刀,血似桃花,仅有数滴,这是岷山派,见血封喉,其毒无比,中则无救的碧寒毒刀。
惠元龙女,不觉同时怔住,泪落如雨。
死人身上,还绑著一根强索,分明在自己来时,有人暗中把绳子一扯,将她身子靠在石崖,这情形,容易使人断定,敌人就在附近。
惠元龙女,伤心之余,把徐玉佩胸前一摸,发觉她身上犹有热气,正待招呼麟儿。突闻身后有人冷冷说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狗们,你们都上当了?”
突有人又接上了口:
“让他们和那吃里扒外的贱婢,一同去见阎老五吧?”
龙女和惠元,都觉腰身上,被人用匕首戮住,知道敌人用诱敌之计,使人上当,如果不能应付得法,无异自速其死。
陡闻惠元朗声笑骂道:
“岷山余孽,暗计算人,即使得胜,也无光彩。据我看,你们授首之期即在此刻,还不放下兵刃,弃暗投明。否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抽刀暗制惠元的,为岷山派四大高弟中首屈一指的归元生。此人手辣心黑,笑里藏刀,拳功武技造诣之深,确有不凡,而一切奇计,连乃师冷面观音朱素娥,也得受他影响。
圣手华光徐得凯,则用匕首抵住龙女身后。这恶徒,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不住的望著龙女后身,因为靠得最近,香泽微闻,不由歹念遂起。他先解除龙女武装,摘取七宝金幢,插在自己肩上,又把骊龙剑连鞘取下,佩在身上。
陡闻这恶徒朝著归元生,得意一笑,道:
“大哥,这婢子是司马子阳之女,美得像一朵初开的玫瑰。水蛇腰身,双峰凸出,后身极为匀称,我想暂时不必把她弄死,擒到僻地,我和你先行乐上一番,保证快活?”
归元生大笑道:
“那是自然,副教主被季家小子所杀,他的妻子,我们还会轻易放过么?”他老早留心了元儿的宝剑,遂将对方武装解除。
“英儿凯儿,务必留意,这两人狡诈异常,更需留心那季家小狗?”这正是岷山师太低沉语言。
这时麟儿静悄悄的默立远处,既不著急,也不动手,两只眼睛,似乎含著极度的错综复杂的表情,落在徐玉佩尸体之上。
龙女峰上的紫龙佩,现出闪闪碧光,照著尸体,极显得鬼气森森,情状至为可怕。
他抬著沉重的步伐,慢慢前移,突闻有人大喝道:
“你敢动?”
圣手华光徐凯,如响斯应,拿刀朝龙女背后轻轻一挑,嘶的一声,衣破见肉,旋舞动手中匕首,蓝光闪烁,寒气森森。
徐凯阴恻恻的冷笑一声,漫应道:
“祖师爷,不用操心,碧寒刀中则无救,只要他不惜自己老婆的命,尽管朝前直走?”
边说,边拿刀在龙女背上,又划了几个十字,衣破而皮肉未伤。
四周围一阵哈哈大笑,这是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的得意笑声。笑音刺耳,响澈云霄,不但附近草木,震得叶落枝摇,连心头上,也突然泛恶。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双双隐匿不见,但笑声却在临近。
这时麟儿可细心万分,连紫龙佩,也藏在颈下,光华全隐,暗中却不住向四周打量。山上大可合抱的树木,约数百株,可无法猜出,这两个绝世高手,藏身何处?徐凯眼光一转,朝著麟儿所立之处,大声喝道:
“小子,你还不把身上兵刃,就地解缴么?”麟儿可未答言。
归元生罗英,把碧寒刀在惠元背上,轻轻一抵,怒道:
“你再不答言,他可没命了?”
惠元知道,这条命,十有九死在敌人手上,如麟儿把轩辕剑献出,神州五剑已去其三,剩下的金刚正,再厉害也决非轩辕剑的敌手,琼娘手上所持魔家至宝,以蚩尤九天元雾,将更无作用,一剑之差,关系武林安危,这一来,宁愿牺牲自己,也绝不能让麟儿失去宝剑。
方待开口阻止。
不料这位绝世奇童,已把轩辕剑从腰间取下,擎在手中,淡淡笑道:
“季某绝不吝啬手头一口利刃,宝剑给你,但你必须先行放人?”
“你还敢提出反要求么?”归元生怒吼一声,刀光闪闪,朝著元儿背上,狠狠戳去。
麟儿大叱道:
“住手?”紫光顿起,竟把轩辕剑朝前一丢,立被归元生伸手接去。
树林内,突传来一阵香风,一紫衣少女,已缓步而出,还未临近,即桥滴滴地唤了一声:
“师兄,玉佩婢子,已处决么?”
紫龙玉佩碧光闪烁之下,她把一双妙目,略事流盼,脸色上,不但毫无悲戚,反露出一丝笑容,续道:
“以她平日为人,似不应有悲惨结局。然而色欲迷心,终于做出这种欺师背祖的事来,落得这样结果,自是罪有应得?”
徐凯见是师妹朱兰英,不由泛起一片笑容,忙道:
“你来得正好,快接过师兄手中的宝剑,招呼那季小子?”
归元生略感迟疑,终于把宝剑递过,含笑道:
“师妹留神,这是武林至宝轩辕剑,惟有祖师和教主,才能承受此宝?”
朱兰英微把秀眉一皱,笑道:
“神州五剑,久为阴山所觊觎,本门却于短时之内,得了三把,自不难统率武林,执各派牛耳?”语罢,手按哑簧,锵啷一声,长剑出鞘,十彩流光迸作,十丈之内,大见光明。
她双目炯炯,著龙女,不住椰揄道:
“这妮女,生像极美,但最爱捣乱。前一次,在毒龙洞里,被她闹得天翻地覆,鬼哭神号,连毒龙洞暗中水闸,也不能不为她打开,教主那么高的艺业,居然也被她逃脱,这一次,鬼使神差,却让她自投罗网……?”她拿手在龙女脸上,捏了一把,不住娇笑道:
“你往昔的威风,到那儿去了?这一次,还不是乖乖地侍候三师兄么?想不到我们岷山派,却有这么一位天字第一号的美人,做人侍妻,而且还是司马子阳的爱女!人家纵想救你,却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也不愿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人,供人玩乐,这种矛盾心情,也亏我们大师兄才想出来,真是十分有趣?”她愈说声音愈高,终于笑得前伏后仰,花枝抖颤。
一道强烈紫光,从林子里,直射而来,因为光线太强,照得事情来得极为奇突,迫使两人把头一偏。
清虚老人的声音,重起:
“英凯儿注意,这是峨嵋派的宝琉佛灯?”
朱兰英一声狂笑,十彩琉光一晃,轻微地克嚓响处,措手不及之下,徐凯竟被她斩为两截。
在同时,斜刺地也飞出一溜乌光,钹声震耳,煞气天来。归元生骤吃一惊,立被乌光从右肋直贯左肋。这凶徒,临死犹不忘害人,元儿背上,被他猛力一戳,虽被惠元用真气抵住,但也受著肌肤之伤。
左右两旁,相距约二三丈。两株大可合抱的樟树上,突然飞出千丝红光,朱兰英适当其冲,惠元和龙女,也被红丝笼罩。朱兰英却把宝剑朝龙女手上一递,左掌一横,把龙女推出四五丈。
惠元虽是徒手,却顺手从归元生尸体上取过自己的灵虎剑,挥动兵刃,护住身形,朝朱兰英身前扑来,这位绝艳如花,善于歌唱的少女,已被红云散花针中个正著,颜面双肩和后脑,已穿上数十处,元儿哭唤一声“姊?”立把手朝她腰身上一抱,灵虎剑护住全身,往斜刺里跃来。
还未落地,身后微风飒然,奇寒透骨,一种洪亮苍劲,但略带阴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子,你想把人带往何处?”
元儿也诡,临危不乱,抽剑翻身。这是百衲上人无上伏魔剑法,奇诡异常,剑从胸前划出,临空疾转,如一条银光一罩,瞳孔一时难于适应,敌手如临暗地,不觉顿感吃惊。陡闻来人噫了一声,拖著一双极大的肥袖,朝斜刺里跃退。惠元一眼瞥见,这位身兼邪正两家之长的岷山老怪,但已不成人形。
他一脸疮疤,左眼珠球,脱眶而出,仅剩下一个窟窿,偏穿著一件青缎长袍,足踏登云软履,全身穿著,似是一位龙虎全真,配上那付尊容。愈显得不伦不类,-怪非凡,几把元儿吓了一跳。
宝琉也适于此时扑到。她手持金刚正,落在元儿右边,宝琉灯却照著这位奇-老人的额面,口中还惊问:
“她有救么?”
惠元已泪流满面,摇头道:
“伤势惨重,能否有救,只有天知?”
宝琉叹息一声,手横宝剑,防御敌人,左手却在她胸前一摸,不觉大声道:
“朱师妹,你身上有无解药?”对方嘴上,独露著一丝微笑,口中发出一丝轻微而且模糊的语音道:
“师妹徐玉佩重义多情,确是人间好女子,不料却落得这种凄惨下场。罗英徐凯,人面兽心,她为保持清白,被人怀恨,活生生的作了牺牲品,我已是不干不净的人,害我的人,却死在我自己手上,终算没有让他逃脱……”她愈说愈微弱,喉咙内一声痰响,把头一偏,竟死在元儿怀内。
宝琉和惠元,双双都落下泪来。
麟儿已施展紫阳双铙,飞落龙女身边,细问师妹,有无受伤?霞儿见他双鬓间独有汗渍,知道他关心自己和元儿,适才那一天狼钉,即是处心积虑,倾全力以营救自己,不由又感激,又愧憾,两眼一红,细语道:
“我总替你乱找麻烦,让你丢人现眼?”
麟儿笑道:
“这才是患乱夫妻,毕见真情,可惜救你的人,受伤极重,只恐报答无由了?”夫妻双双拟往惠元身前便纵。
岷山师太,却从一棵樟树上纵下身来。麟儿这才看清,百年老樟,多是空树,内可容人,这师徒两人,竟藏身空树之内,无怪适才四处回顾,沓不见人。这位形似四十年岁,青丝鉴人的岷山教主,原以杖作兵,但毒龙洞里,乌头杖被麟儿天狼钉打碎后,只好改使天都剑和手上云帚。
她还是那付阴险冷峻,容颜秀丽,但使人可怕的面孔,横在两人身前,阴恻恻地一声冷笑,慢条斯理道:
“毒龙洞被你逃走,那算天意,可是岷山派的教条,决不轻易放过对手,你再年小,我也得以武林长辈之尊,代人管教,更何况本门太华宝录,落在你手,还不把它缴了出来,就此乞命?”
麟儿此刻已定下心来。对这种残酷,邪门异教,他已痛下决心,拟予歼灭。当即剑眉一扬,也报以冷笑道:
“太华宝录在我手里。这本书并非得自岷山,也非岷山固有之物,但我对它并不稀奇。
你有本事,能胜过我,不但双手捧上,而且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否则,你得从此改过自新,约束门徒,不得随意滋事,如敢存心作恶,只恐你难逃一剑之苦?”
地下鲜血殷然,受著宝琉灯光一照,现得清清楚楚。尤以徐凯死相最惨,拦腰变成两截,上下两段,相隔总在一丈以上,五脏六腑,也全部翻了出来,肠胃流出之物,恶臭扑鼻。这凶徒,大约死不甘心,两眼全睁不闭,口还大张,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变得血肉模糊,使人恶心已极。
岷山师太,把两眼朝地面上打量一下,又望望惠元手上抱著的死尸。两人相隔,若有四丈以上,她脸上泛起一种愤怒光芒,不断冷笑连连,缓缓逼近龙女和麟儿,手上云帚,隐含内劲,那情形似在蓄势待发。
龙女朝麟儿招呼一声:
“师兄,把她让与小妹,我要拿她雪恨,倒看她除了狡猾暗算之外,还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奇能?”
倩霞性格虽然温柔无比,但固执心特强。此际,因敌人残暴,触动杀机,手挽骊龙缓步而出。岷山师大怒叱道:
“贱婢接招?”云帚朝前轻轻一拂,扫出贴地寒风,由上而下,兜卷上冲,来势疾猛已极。
霞儿也不示弱,娇笑声中,骊龙剑挥洒万点银芒,往前一逼。
双方都用疾攻快拆,出手便是重招,而且都便出浑身内劲。一声轻雷响处,岷山师太,前扑之势受阻,云帚朝上一扬,双肩连晃,脚步未动,但霞儿扫出的剑幕,竟被对手封回。
司马倩霞,知道内功修为,比人稍逊,但师门剑术,冠冕武林,而家学渊源,所习至博。用灵猴幻影身法,朝左边一横,剑光潇洒,身法奇快,前招未尽,后招继起,骊龙剑如“怒龙卷涛”疾绕一匝,斜刺而来。
清虚老人,狂笑一声,竟凌空飞起,骈两指朝霞儿剑上一夹,力挟千钧,指如铁钳。这是太华宝录双指断剑之法,奇奥绝伦。
霞儿惊叫一声,骊龙剑竟被他轻轻镊住。
清虚老人,得意非凡,咧口大笑道:
“孩子,你还差得远呢?”
“不见得?”倩霞突地笑出声来。随著笑声,骊龙剑被宝琉灯光一照,银光暴涨。霞儿腰随剑转,两手上擎,剑身上发出一阵震动,只一抽一送,锋口能斩金截玉。清虚老人,如不缩手,右手两指,就得全断,不由怪叫一声,大袖疾扬,往斜刺里跃落,正好纵在岷山师太身旁,怪叫道:
“徒儿,小狗们招式奇绝?”
龙女得手后,仍然见好就收,未再攻击,默察这两个魔家怪物,动向如何?
岷山太师,微含笑意地朝乃师望了一眼,缓缓说道:
“你还不知道么?雪山酸丁,天惠贼道,和那不修边幅的贼和尚,把压箱儿的本领,都传了这几个狗男女,连百衲老秃,也静极生动,广收门徒,小狗们无一好惹。你那双指断剑之术,说不定也是天惠贼道精心独创的震剑神功所破,何足为奇?”
老人疤脸,不断的连搐数下,双眉朝上一皱,似怀极大心情,故作淡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般清楚?”
“阴山五老,与徒儿素有来往,江湖上的事,他们无不竭诚奉告?”“岷山阴山,经昔并无交往,你是女流之辈,如何擅赴阴山?”
两人虽然压低嗓子,但麟儿龙女等,听觉极精,竟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心中窃笑:
“师傅呷徒弟的醋,这两人绝不简单?”
岷山师太,见他居然当面斥责,不由把俏脸一沉。灯光下,双眸流盼,见群小尚无举动,似乎放心不下,嘴唇动作间,朝乃师说道:
“我以岷山教主之尊,与各派往来,自属正当之事,而且方今武林之内,能统率群伦者,除了阴山五老的玄风道长以外,海内外绝无一人。故峨嵋青城卧云丐隐及一愚子等,均改变以往闭关自守的作风,而与阴山连成一气。本门冷残师弟已死,实力薄弱,昆仑门下甚是欺人,毒龙洞那点防御力量悉被摧毁,为著门中安全,你何怪我与人联络?”
老人又是咧嘴一笑,道:
“我离洞时,你尚属童贞,如何随便破了色戒,难道这也另有解说?”
岷山师太,毫不考虑地冷然细答道:
“这只怪你自己有心作孽。云床边那宝贝丹丸,不加收检,又不用标笺指出,我和师弟替你收拾房间时,各自无心服食一颗,底下的情形,你自己有数?”
“那你们两人,明是师姊师弟,实际上却是夫妻了?”
岷山师太,已怒不可遏。暗声斥责道:
“他人也死了,你还详细询问干嘛?”
清虚老人,沉著一付怪脸,仰头望天,独眼内似乎射出一种愤怒光芒,自言自语道:
“好!好!好!一著之失,竟被自己徒弟捡了现成,无怪乎他会遭到惨死,这叫作自作自受?”
岷山师太,至感不耐,手掠云鬓,朝乃师瞧了一眼,嗔声埋怨道:
“你要乱钻牛角尖,那真是自作自受?”她也不再细语纠缠,腰身上那只皮袋,其骄如鼓,上有铁栓,紧紧封住。这时复又缓缓走出,左手按著铁栓,似想拔开。
惠元和宝琉,已走近麟儿。龙女拿手在朱兰英身前一摸,惊道:
“她已气绝了?”泪珠随语声并落。
元儿也觉伤心,目视麟儿,见他双眉频挑,嘴角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知道这是他伤心已极的特殊表现。以他平日为人,知恩图报,敦友尚义,他有恕人之心,但最恨怙恶不改。此刻,已拔取背上双钹,缓步而出。
惠元把手上艳尸,朝地下一放,大声祷告道:
“朱姊姊,历来血债血还,谁有心把你害死,我和麟哥哥,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也得为你复仇雪恨?”他朝龙女苦笑道:
“姊姊手持骊龙,我握著灵虎,龙虎双剑,正好会会这两位岷山高人,不论胜负如何,我定要让恶人看看眼前现报。俄哥哥和宝姊姊,正好为我们掠阵,人家不走,千万请别出手?”他把话说得如斩金断铁,那意思决非徵求麟儿同意,而且要用自己的武功艺业,洗刷那被人暗算的奇耻大辱。
麟儿知道盟弟个性,话一说出绝难更改,就也不再阻止,仅朝元儿笑道:
“好,一切小心,你和霞妹代我出手吧?”倩霞朝玉郎含笑点头。
宝琉也朗声笑道:
“黑夜深更,战来费力已极,我拿灯光助与如何?”
岷山师太冷然道:
“无知小辈们,不必惺惺作态,只管齐上便了?”随手把铁塞一拔,手压皮囊,嗖嗖作响,从袋里喷出一股红烟。烟到空中,凝而不散,酷似曹形,径可逾丈。
龙女和元儿,不知敌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可不敢冒然欺敌。麟儿大声喝道:
“朱教主,你到底是比武功?还是比拼毒瘴恶蛊?请明划道儿,我们才好候教?”
虚清道长得意笑道:
“就算是吧!有什么,尽管施为,不必顾虑,临阵交兵,尔虞我诈,克敌致胜而已,谁管什么手段和顾忌?”
麟儿不答,却从革囊里,取出三颗绛雪丹,暗中朝龙女元儿和宝琉轻轻一弹,三人暗中接过,纳入口中,一边却用传音入密悄声警告:
“敌人所放,系最厉害的桃花瘴和腐尸毒气融合而成的一种蛊毒,能历久不散。消灭防御,都感困难,绛雪丹虽有防毒之力,但并非全能,最好用真气内行之法,屏息呼吸,待敌人毒气全放,再设法一举把它消除,卑永绝后患?”元儿和龙女,自然遵计而行。
桃花毒蛊,愈出愈多,渐向四周蔓延。半空里,毒蛊如浪涌波翻,晃晃摇摇,朝两人所立之处,纷纷射来。
元儿天真稚气,毫不畏惧,朝龙女爽朗一笑道:
“霞姊姊,我们两人,进入里面试试吧?”语罢,翻身一跃,灵虎剑洒落漫天银光,朝蛊幕之内纵身而入。
宝琉在一旁助阵,一双妙目,注定蛊幕,粉脸上略带紧张。她暗中关注龙女,用隐语发话道:
“霞妹可暂持稳重,元弟入内,想搅她一番,但剑幕竟被敌人抑制,现不出来,不要被人困住才好,我拿灯光照它一照?”她把臂上灯光,往前一探,一团桃红色的反光,激射而回,照得使人眼花,这种奇异蛊氛,如空中浓雾一般,可吸收部分光线,竟无法穿透里面,虽然可以约略看出,幕内有人影两条,但无法辨出敌我。
岷山师太,已在内面出语招呼:
“师傅,请到里面来,这些小狗,业已中毒,不出片刻,蛊瘴攻心,头脑昏迷,功力尽失,我要用他们全身血液,雪耻仇恨?”
清虚老人,咧嘴大笑道:
“不料贤徒功力,竟有这高,老夫脸上疤痕,和这一支左眼,正好借用他的眼球和面上的肌肉,赶紧把人擒缚留待备用吧?”
敌人师徒,一问一答,只听得龙女麟儿等人机伶伶的不住暗自心惊,默然自语道:
“这老怪,原习魔家艺业,中途曾一度改邪归正,洁身自持。这次出山因容颜已毁,又受岷山师太美色所迷,一点向好之心,放血换血已损毁殆尽,魔功医道能挖肉补疮,放血换血,吸阴补阳,或用红枣摄元,种种使人意想不到的坏事。则则损人利己,他们都肆无忌惮,恬不为耻,必要时,只好大开杀戒了!”
老人一耸身,飘起一阵旋风,从龙女左侧,掠身而过,冷笑道:
“孩子,你敢随老夫入内?”
龙女喝道:
“毒龙洞里的腐尸功,尚不过如此,桃花蛊瘴焉能困人?”人随影晃,跟踪而入。
麟儿见师妹鲁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
“作战之道,必怀大勇,那能和敌人绊气?如果失陷,岂不大糟?”
他正待飞身纵人,宝琉忙将他止住,低声劝道:
“不妨暂时冷静观察,真正发现弟妹遭受危险时,再入内援救不迟?”麟儿只得依她。
蛊幕里,隐隐现出两道剑芒,但宝琉灯光,无法完全透入,而里面的人影,如一幅红布,像在走马灯前,使人难于辨认究其实。
惠元和龙女,进入蛊幕之后,又是一番影像。幕中奇腥刺鼻,恶臭嚣人,宛如深山之中,落在地上的果实,经年累月,腐烂发霉之后,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绛雪丹这时发挥独有功能,一股淡淡荷香,直透心肺,但红雾毒蛊,具有障形之用,三尺之外,很难辨出人形,而且还有声之用,出语如同闷雷一般,无法及远。
元儿一入幕,即想缠住岷山师太,甚至想设法把人诱出幕外,用最厉害的方法把人除去。可是蒙蒙雾里,却不见人影。只觉红烟袅袅,环绕身前,愈形愈厚,一经走动,立即缭绕飘荡,附身而旋,有如一缸清水之中,滴入一杯桃红,略加搅和即成红色,流水旋动使人眼花。
惠元正在踌躇惊愕之间。身侧,一点轻微破空之声,激射而来,不是元儿耳精,几乎辨听不出。这是一种嗤嗤之声,明是红云散花针一类小巧暗器,红光相混,外面虽有强烈灯光之助,但仍无法辨认出来。惠元胆大心细,竟朝地下一滚,那暗器打来较高,从元儿身上掠去。一股轻风,随著暗器之后,猛扑而到。
惠元不由心说:
“原来这位邪门教主,苦炼蛊瘴,即具有掩蔽身形之用,毒蛊暗器,逼攻之下,使人防不胜防?”念头疾转,巧计随生,灵虎剑往上一撩,身子疾弹而起,并还使用麟儿传授的缩骨移筋之法,那身立即短了一截。双方来势都猛,元儿更是拼命,三尺之内,才看出人影一晃。
惠元本是“举火燎烧”之势,立把手腕一沉。剑化“断碧分叉”,身如陀螺疾转,剑屏立把身子封住,耳前但闻一声暴喝:
“无知顽童,犹图困兽之斗么?”
元儿陡觉剑身压力奇重,那一崩一绞之力,何啻千钧,几使灵虎剑脱手而出。“这样落败,绝不甘心?”元儿一反身,顺势将来力卸掉,沉腕带剑,迅如石火,因用缩骨功,剑式很低,趋避较易,终于将对方险招化去。
岷山师大全身已被烟雾环绕,除约略可见一条淡影外,全身各部均无法看出。惠元身式骤矮使她意想不到,急惊之下手朝皮袋一捏,一股浓烟朝前一冲。她却趁著元儿挥剑前扫之时,往斜刺里避去。略一缓气,正待使用毒谋,把元儿捕缚,龙女却打入阵来。
俏龙女胆大心细,只一入阵,却将背上金幢,项下玉佩一齐发动。这种威力,胜似元儿很多,那色带桃红的细点,如日光下所见空中尘埃,被幢佩返光,纷纷吸去。
蓦地,背上金幢光华顿减,寒风骤如潮涌直压而下,声后却响起清虚老人的吆喝:
“丫头,你还乖乖顺服祖师,瘴幕内,时间一久,你还想活命?除非你有不死奇方?”
霞儿不敢大意,反手把金幢带住,闪动娇躯,骊龙剑却顺势一卷,剑刃迎风作啸,晌若轻雷,朝清虚老人疾攻硬逼。
这一下出其不意,奇快绝伦,天惠真人,独剑神招,确有意想不到之妙。
清虚老人暗中骇然,手脚齐施下,虽然未曾受伤,但青缎衣袍,却划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剑口。
这当儿,岷山师太也赶来会合,一见师尊这等模样,不由顿吃一惊,忙用隐语动问,有无受伤。老人见这位异性徒弟,颇感关怀,立觉心花怒放,猛扑上前,立把她腰身一搂,朝后急纵,咧嘴笑道:
“为师一时大意,袍上虽然被贱婢划了一剑,但并未受伤,如今合两人之力,各个击破,必能擒获?”
突闻麟儿在外,冷笑道:
“只恐未必?”呛啷一声巨响,轩辕神剑出鞘。
宝琉立把手上灯光,剑上一照,但见青蒙蒙一道光华,朝蛊幕扫来。光并不强,但似专克制蛊毒瘴气所设,毒幕立冲开一条大缝。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不由相顾骇然。师徒将真气凝诸右臂,正待合力猛击。麟儿两目闪光,满怀杀气,手中长剑一指,已朝岷山师太发话道:
“限你师徒赶快将这种害人恶物,当场用火焚毁,否则,定斩不饶?”
对手还未答话,四周围立响起一片蛇鸣。吱吱呷呷,此起彼落,山谷争鸣,群起应和。
这声音和绝岭蛇鸣,殊无二致。不但麟儿感到心头一怔,连岷山师太,也觉事变非常,忙朝乃师打了一眼色,顾不得再和麟儿动手,竟从革囊之内,取出一支玉瓶,将盖子打开,也不知内中储了何种药液,竟能吸取空中毒瘴。瓶内嘶嘶作响,空中毒氛,立即变淡。
周围蛇鸣之声,越来越觉凄厉,使人听去,不但魄动神摇,而且头脑昏脑胀。
麟儿忙用传音之密,招呼惠元和龙女,令其速退。两人也突觉事变非常,只好暂时把敌人丢开,与麟儿会合应变。纵出幕来,惠元惊问道:
“麟哥哥,这是怎的?”麟儿摇首不答,一双精眸,往四周不住扫掠。
一阵凄厉无比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划空传来。
宝琉惊道:
“这声音好熟?”龙女也皱著眉头,凝神倾听。那笑声,发出之后仔细再听,却又为之寂然。
麟儿自语道:
“奇怪!如果是她,何至变成这样?”
宝琉心头大骇道:
“你是说她是……”
麟儿凄凉一笑,忙用话岔开道:
“真相未明,暂勿臆忖,以她为人,恐不至于变成这模样?”
宝琉见那蛊毒烟幕,瞬息间,变成一片淡淡轻烟,立被林中夜风吹向四处,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并立一处,面上煞气直透华盖,老人独目还闪闪生光,不住朝四周扫射,两掌微合胸前,分明凝聚内力,准备来人现面之后,竭全力一搏。
灯光晃动间。西北边,枝头一响,似有重物堕地,一缕银光,耀眼生花,朝著得人立处,扫描而来。
突闻那凄厉笑声,锥心刺耳,一条人影,在银光包围之下,缓缓前移。
那是一位身著蓝衣,披头散发的少女,婷婷玉立,但身子似乎僵直,怀中抱著之物却如一弯新月,形式奇古的炼银巨斧。她仰头挺胸,嘴角间挂著一丝冷笑,不时用手把垂著的长发,往肩后掠去。
惠元惊叫道:
“武姊姊,麟哥哥就在这!”他因自己是武蓉所救,对他特具好感,一耸身,往前便跃。
麟儿见武蓉行动诡异,本有疑心,但一时又不好把元儿喊住。他性儿最急,对人友爱逾恒。扑近蛇女身前,长揖为礼,笑唤一声:
“多日失去姊姊行踪,麟哥哥和霞姊姊们,找得好苦?”
武蓉也不还礼,停身之后,一双妙目,却不住在元儿脸上打滚,倏地颤巍巍一声娇笑,这一笑,异常娇媚,清脆悦耳,袅袅余音,历久不停,把元儿也弄得忍悛不住道:
“妹姊,快和麟哥哥见面吧?”
蓉儿两手捧心,媚笑道:
“你不是陈惠元么?干嘛还在这里?”
惠元恭谨答道:
“途遇敌人,在此剧战?”
武蓉怔了一怔,一双妙目左右流盼,忽把眼光落在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的身上,把手一指道:
“你是说那独自老儿和那中年女子?”
惠元点头道:
“他用蛊毒厉瘴,想危困我们?”
“蛊毒是有形之物,我为什么没有见著?而且他们是正人君子,如此携手,正好收合作之效,为什么随便诬人,据我看,你把人弄错?”
元儿见她一口否定事实,一时作声不得,但又不好拿言语顶她。武蓉很柔媚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身子也靠了拢来,一对双峰,几乎触著元儿胸口。
惠元大吃一惊,他对武妹妹一不敢。心存半点邪念,忙把身子朝后一退,但肩上却如一把铁钳,被武蓉全力扭住,半点动弹不得。
惠元怀著满腔错综复杂的表情,正待朝麟儿招呼,不料武蓉拿手在他脸上轻轻一刮,大声娇笑道:
“你模样生得好极了.长日里,姊姊想著你呢?”她手上新月形手的利斧,在灯光照耀之下,射出万缕寒芒,使人不寒而栗。惠元见她举止不正,不觉心头大吃-惊。暗道:
“武姊姊虽出身邪门,但本身极为方正,否则,麟哥哥不会理她了。况她爱的还是盟兄,如今,他人在此间,不去睬他,反而向我胡缠,真是岂有此理?”念头一转,悚然而惧,立凝运全力,把身子朝后一闪,想就势挣脱。
说是迟,那时快!武蓉把悄脸一沉,大声喝道:
“我那点配不上你?竟敢如此刁难?”斧光摇曳,式演“武丁开山”朝惠元头上狠狠便劈。
元儿又气又急,移筋缩骨,右掌朝上一卷,“金丝缠藤”一举即把利斧打斜,人也脱身而出。
武蓉见他狼狈不堪,不料反而大乐道:
“妹姊和你闹著玩的,这样紧张干啥?”
惠元尴尬万分,哭笑不得,只好朝麟儿招呼道:
“麟哥哥,蓉姊姊可变得反常?”
麟儿龙女和宝琉,早已飞身掠来,三人眼睛里,都含著满眶热泪,柔声招呼,语意殷勤,麟儿更是开怀备至。
武蓉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住乱转,对这几位少年男女,似相识,却又漠然无关。怀中抱著的利斧,一看即使麟儿怀疑:
“这不是蓉儿兵刃?”
斧柄为青铜所制,铜绿斑斑,似是埋藏很久,新近出土之物。斧面上,刻有篆文,麟儿与武蓉相隔极近,仔细把篆文一看,斧名新月,附有颂文,云:
“神斧新月,极世之奇,入水伏蚊,陆能断犀。”
麟儿不由暗自心惊道:
“她如何会有这种宝刃,人也变得反常,我不免暗中一试?”遂走近武蓉身前,拉著蓉儿的手,正待出语再问,突感到武蓉的手,其寒透骨,迥异常情。-怔之间,武蓉突把左手往麟儿际腕便扣,左手五指,柔中带韧,真力绵绵,不断而出。麟儿却不缩手,住她缠住,两眼却往视她的臂腕,灯光照射下,突发觉她手腕上,似有一缕红丝,分透五指。
龙女也在一旁,惊叫道:
“这是五毒手?”她关心爱侣被伤,却又不愿与武蓉为仇。这些地方,都表现出龙女的存心仁厚,她把握著武蓉左臂,满脸惶急道:
“武姊姊,我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为什么对他这样?”
武蓉突把悄脸一沉,低声喝道:
“谁叫你们唆使元儿,不和我好?”
元儿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
“这真是含沙射影,诬人之极?”
龙女也觉心头泛怒,深感好意成仇,不由把五指稍凝真力,猛觉手掌微麻,忙松手后撤。
武蓉也松去麟儿的手,缓缓后移,手挥新月神斧,冷笑道:
“你俩人已中了我绝世神功,还不乖乖就范?”
麟儿一脸严肃,脸色泛青,低著头正在运功力,排除手上余毒。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立朝武蓉身前一扑,笑问道:
“姑娘,你手上兵刃,到底是何人所传?”
武蓉含笑道:
“九顶神物,自非小可,师门渊源,恕我无法奉告?”语声略顿,立把话题一转,续道:
“两位老前辈,恕晚辈眼拙,但一视即知为正道中人,请赐大力,勿让这几位逃脱。周围半里,已布下不少高手,务期一网打尽?”她语音急促,粉脸也变成铁青,朝著麟儿龙女,似有切齿之状。前后不过片刻,在行动上,她变化最多,便直使人无从捉摸。
麟儿不由纵声大笑道:
“这是泾渭不同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各有志,谁也无法勉强。武姊姊,你既然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眼前,我手上不是正中了你那五毒功力么?何不趁我功力未复之前,立即行动,再迟片刻,恐怕你没法达成愿望了?”
这一种笑,实际上比哭还难受百倍,麟儿分明伤心已极,才作出这种违心之言,目的在于感动蓉儿,让她们逃走。
武蓉毫不理会,仍挥斧前移,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竟分两面包抄而来。
麟儿手执双铙,纵身而出,铙迎双斧,手腕下沉,一阵耳饶声,紫光白芒乱晃。蛇女和麟儿,双方身子,微退半步之后,不住游身疾走,似乎彼此均有忌惮。那新月神斧,此时已迭见威力,斧面烁若烂银,起落之间,寒风飒然,崩力奇重。
蓉儿身法之怪,更是前所未有。她对麟儿钹招,似乎满不在意,涉凶犯险,勇不可当,似欲从奇险之中,制使敌人。这种打法,初看似凌乱无章,仔细观察,却是巧奥逾常,而且手法身法,都自成一格。
岷山师太和清虚老人,已使用天都剑和一对肉掌,乘隙蹈虚而进。四人成一堆,五丈之内,狂风如涛,彼此手法均一气呵成,缠斗总在九十余招之上。
麟儿对武蓉,总心存顾忌,而且臂上余毒,并未完全痊愈,双铙难于发挥全力,对方双掌一剑,更是功力惊人,著著崩来,衣飘袂举,迫使麟儿难于应付。
眼看抵敌不住。美麟儿狂等一声,双铙扬合之间,被灯光一照,如两面铜镜,射出千丝反光,把岷山师太双眼照花,麟儿竟欺身而入,绽口嗔叱:
“接招?”
岷山师太把天都剑往下一沉,一声惊震天奇响,剑身竟被双铙夹住。武蓉却从侧身斜逼,神斧拦腰卷来。
麟儿眼看自己左右前面,三方受敌,尤以清虚老人的掌风,奇劲绝伦,不由心生巧计。
猛可里,突把双钹左右一分,身子顺著手掌风边缘,往斜刺里一闪。武蓉神斧,顿失目标,前卷之势,难于骤住。老人又是一双独目,右难于顾左,宝琉更诡,突把灯光一罩,瞳孔一时难于适应,放手如临暗地,不觉顿感吃惊,陡闻麟儿大声疾喝:
“老头儿,破书还你?”
千丝纯阳劲风,直逼老人,来势绝猛。
武蓉的斧头,因为麟儿闪开,也于同时朝著清虚老人斜飘而至,这一来,他变成左右受敌,毕竟他被瀑布困住时间极长,听力特别,耐性也高,临危不乱,突把腰身一翻,背部几乎贴著地面,双脚一弹,人从斜刺里,进掠而来,这一式,“紫燕翻飞”奇快绝伦。
宝琉手上灯光,适于此时揭开蛟罩,一道强光,把老人独目照住,这种闪光制敌之法,使对手怒不可遏。岷山师太阴恻恻的冷笑道:
“我和你拼了?”天都剑和手上云帚,如双龙剪尾,人在强灯光里,如流星赶月一般,朝麟儿猛扑。
武蓉更是不闲。她娇笑连连,似疯似诡,人若蛇游,轻快无匹,神斧靠著手臂,斧口朝前,想藉一拖之力,把麟儿割伤。这种手法,用来对付内功极高的高手,堪称绝著,不由把龙女激恼,怒叱出手,俏影横空,白光如匹练横空,疾罩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麟儿双铙,左右一分,用纯阳六十四式,“雷峰照夕”把岷山师太的云帚和天都剑,分别接住,两人一时对上真力,一时竟难分开。
龙女和武蓉,只要兵刃撞上,总有一伤。惠元清啸一声,左手疾扬,太乙五灵掌力,激冲而上,左手神剑,却迎著武蓉兵刃,疾劈而来。
龙女被元儿风力阻住,只好收武跃落,山头上,震天价练,朝后便卷。灵虎为崆峒镇山奇剑,为神洲五剑之三,神妙之处,可媲美骊龙,威力奇绝。
蓦闻空中呜啸之声大作,七道蓝光,电闪而来,清虚老人,竟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七柄碧寒刀,刀走弧形,笼罩而下,寒芒闪烁,耀目生辉。
这一来,不但激起麟儿的杀机,也激怒了宝琉惠元等人。金刚正如闪电一般,随著灯光开举。
麟儿急用双铙,紧护全身,一阵挣挣之声震耳,碧寒刀已震飞五炳,其余两把,也被钹风打斜,却朝宝琉胸口及左肩两处飞来。
紫光缭绕间,金刚正宝剑,上下翻飞,剑匕相接,碧寒刀化一阵碎片,朝四面飞落。
空中,突传来一声冷笑,使敌我双方,均感一惊。
武蓉把神斧一扬,逼退元儿,却娇笑连声道:
“老前辈,我们不妨暂时罢手,不论他们有多少厉害,总逃不脱我们手中?”人影一闪,凌空而起,奇快绝伦。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不由一愕,但笑声摇曳,极为诡秘,诱使两人不能不走,师太腾身而起,老人也跟身而进。
惠元瞪目恨道:
“我就不信你有本事逃脱?”
手探革囊,抬臂间,射出七道银光,发出丝丝怪啸,朝两人身后射去。这是江汉神驼,悉心所传的武林至宝,隋唐之交,海天一燕,威震武林的铁燕金钩,由于清虚老人,七把碧寒刀,招来这厉害之物。
惠元手法,不但得崆峒嫡传,而且又经过神驼兴百衲上人的传授,并经麟儿指点,威力自非小可,加以岷山师太,又是杀害江汉神驼的凶手,惠元那会让她安然逃脱?一霎时,啸声四起,快同闪电,不但老人吓得心神不属,连岷山师太也触目惊心。四周围,古木森森,宝琉灯光不及之处,只有一片漆黑。岷山师太,朝一株大树之后便闪,清虚老人,却是一矮身,朝一块石后纵去。
七只铁燕金钩,疾掠而过,立即飞越前面,突闻铮铮数响,空中暗器,似乎受著吸力一般,竟改道而下,转瞬之间,暗器朝一株大树后,纷纷消失。
麟儿已觉出不对,高唤-声:
“元弟留神?”不待语落,兄弟两人,双双朝前猛扑。
林木中,静悄悄的,不但暗器全失,连敌人也一个不见。
惠元惊道:
“麟哥哥,江湖能接这种暗器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你猜,谁有这种本事?”
麟儿一缩眉,精眸闪闪,往四周一扫,立唤了一声:
“宝姊霞妹快来?”
龙女急应道:
“有何事变?”两女手执长剑,已扑近麟儿。
惠元忙道:
“宝姊姊,请拿你手上灯光,代弟搜索?”
龙女把灯光照了一照,也看不出半点动静,这才觉出事不寻常.最后还是麟儿主张:
“回前搜山?”
突闻嗤的一声,一支利箭朝麟儿胸口射来,疾猛无比,好在麟儿功深识广,手腕一抬,立把利箭抄住。
这是一种黑色实心,粗如小指,长约两尺,用利刃削成斜口,坚硬逾金石之物。箭尾,挂著一块黄布,布上除写了一个X字外,别无其他异状。
宝琉一见这块黄布,竟惊叫失声,冷汗涔涔,粉脸变色。
惠元知道她已看出端倪,忙问其放。
宝琉沉沉地叹息一声,苦笑道:
“冤仇直解不宣结,我绝未想到,一件事情,会翻翻覆覆,不一败涂地,绝不罢手?”
元儿惊道:
“这话作何解释?”
“这是峨嵋后山凝岩的实心黑竹,无坚不摧?”
‘那布呢?”“佛门十字记号,虽非峨嵋独有,但本门却很特殊,你们不妨认真观察一会,定可找出异点。
麟儿望著惠元微笑不语,使惠元至感尴尬,只好嗫嚅道:
“十字之中,有一细微黑圈,但不认真,却无法分出,不知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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