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邓石的日记
房子是英国式的,进门是楼梯、走廊,走廊通向厨房,在走廊的一旁是起居室,房子在外面看来很好看,但是一走进来之后,却给人以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十分难以形容,这倒不仅是由于满满地遮住了窗帘,光线阴暗的缘故,而是好象有受了欺骗,或是不公平等遇之后的那种感觉。
我在楼下走了一遭,浏览了一下,一来看不出什么异状来,又向楼上走去,楼上一共是五间房间,我打开了第一间房间的房门,便不禁呆了一呆。
还记得我在来到这里以前,便已经有机会窥视过邓石住所中的情形?当时我已可以看到邓石的一间卧室,那间卧室之中,除了一只大盒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在这间房间的中心,正有着一只可以供人躺得下的盒子,盒盖盖着,而贴着墙,有一些我难以形容的东西,那象是一组仪表,但是却又绝不是现代的。我所谓难以形容的原因就是在这里,仪表是现代科学的结晶,但是如今我所看到的这一组仪表,不是现代的,它给人以古董的感觉。
那些指针、和看来全然莫名其妙的文字,是精在许多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的石块之中的。有一些金属线,从一组“仪表”上通出去,通到正中的盒子上。
我打开了那盒子的盖,盒内是空的。当我对着这空盒子的时候,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要躺进盒中去,要象我上次看到邓石的时候邓石所做的那样,躺进这盒中去!
可是我心中地告诉自己:不要躺下去!这盒子对我起着一种极有力的诱惑,要诱惑我躺下去!
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恐怖的感觉,我全身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头皮起麻,急忙退出了这间房间,心中突然有死里逃生之感。
站在门口片刻,对于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犹有余悸,决定不再走进那房间去。
我打开了第二间房间的门,那间房间,也和我曾经看到过的邓石的另一个住所中的一间房间一样,在墙上有许多凹槽,恰好可以放下人体的各部分。
而这时,我更看到,在房中间,放着一张样子很奇特的椅子,那张椅子是用绳子织成的,它的支架则是一种深黑色的木。
我再打开了第三问房间的门,三间房间之中,只有这一间是正常的。
那是一间书房,有一张书桌,两排书橱和两张安乐椅,我到了书桌之前,书桌上十分凌乱,有许多纸张乱堆着,而当我拿开那些纸张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一片金属片!
那便是胡明等六个学者正在研究的时候,被某国特务抢走,而在某国大使馆中,我和特务头子纠缠中又被邓石抢走的东西。
在金属片下面,还压着一张纸,那张纸上,写着四行相当工整的英文,那四行字,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字一个字写来的,而且每一个字之间所隔的时间都相当地长,一则因为字与字之间,没有联系的“行气”,二则,好几个字的墨水颜色,也有差异。
这使我想到,那纸上的字是那金属片上文字的翻译,邓石一定是正在从事翻译的工作,而他虽然可以译出那金属片上古怪的文字来,他仍然要十分费力地逐字为之译出,而不能一气呵成。
我连忙去读那四行字,只见那是“伯特雷王朝的大祭师是牛神的化身,他有能力使人死而复生,他的坟墓,在伟大的宙得神厅以东十里的地下,他的一切能力,都随他之死而到了他的坟中,大祭师是神的化身,无数人可以证实这一点,大祭师——”
只翻译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
而邓石还在金属片上做了记号,他所翻译到的最后一个字,有着记号,他大概只翻译了金属片上的文字十分之一左右。
他所翻译出来的文字,我看了之后,觉得一点兴趣也没有,这种记载,在埃及的古物之上多的是,古时人相信某人是神的化身,毫不出奇。
所以,我对那金属片的价值的估计,也立时大大减低,我想不通邓石这样拼死拼活要来争夺这金属片,这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出尽手段来争夺那金属片的话,他也绝不会死在荒郊。
我不再理会那金属片和那张纸,我退后了几步,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托着头,无可奈何地思索着,我虽然到了邓石的住所,但是看来我却仍然得不到什么,我该怎么办呢?胡明他们,真的是没有希望了么?我不能救他们了么?
我茫然抬头,无目的地四面望着。
但是突然之间,我霍地站了起来,我的心中,陡然一动,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这房子的秘密了!
我这时所在的那间房间,十分宽敞,大约有两百平方尺,而这还是三间房间中最小的一间。那也就是说,二楼连同走廊的面积,大约是八百平方尺。
可是,楼下却十分窄小,至多只有六百平方尺,这就是为什么我一进屋子,便立即会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的原因。
没有什么屋子是二楼的面积比楼下更大的。那么,事情已经再明显也没有了,这幢屋子的楼下,还有一间我未曾发现的密室!
我连忙冲了下去,仔细地寻找着,不到二十分钟,我已然有了收获,我在移开了挂在起居室东面墙上的一大油画之后,看到了两级镶在墙内的字盘。
我立即记起了在那小记事本上看到的两组数字,我取出了小记事本,依照那两组数字的次序,去拨动字盘,从我的经验,我知道这两组数字,正是开启那两座字盘的秘密号码。
等我拨完了这十二个号码之后,我前面的那幅墙,有一个狭条,向上升了起来,升高了三尺,便停止,我俯下身来,向前看去。
里面,大约是一间近两百平方尺的密室,作长条形,它是将原来的起居室切下一条来而造成的,我走了进去,找到了电灯开关,亮着了电灯。
那密室中也有一张书桌,除了那张书桌之处,则是许许多多的古物,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那些古物毫无疑问全是埃及的,而且其中,还有着十分贵重的东西,例如一具黄金制成的面具就是。
这种面具,通常放在帝王的木乃伊头上,十分名贵,世上所见到的也极少。
我略为看了一下,便来到了书桌之前,书桌的抽屉没有锁,我拉开了第一个抽屉,看到了一大叠活页簿,钉在一起,打开来,那是日记。
日记是邓石写的,我先看第一页,看了第一页之后,我又忍不住去看第二页,然后,我一页又一页地看下去,直到看完。看完之后,我木然而立。
我的脑中实在混乱到了极点!
混乱当然是看了邓石的日记之后引起的,我甚至觉得夭旋地转,仿佛我不是生活在现在,而已回到了几千年之前,极为混饨神秘的古世界之中去了。
邓石的日记前后相隔的时间达五年之久,其中有的是一天接着一天的,有的一跳便是大半年。
有的时候,一天只有两句话,有的时候,一天的记载,详细得犹如一篇小说,不但有对话,而且将双方的神态也记了下来。
邓石的日记,我加以披露,删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部分,留下来的可以算是有关这件奇事的精华。
我照原来的形式披露邓石的日记,而不由我来作一个简单的叙述,是因为邓石的日记中所记载的事,十分离奇曲折,不可恩议,无法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将之讲完。二则,是由于邓石日记中所记载的事情,和我以前的特殊遭遇,还有着相当重要的关系之故。
各位读者请注意:这日记全是邓石所经历的事情,所以,那个“我”,是邓石。
以下便是邓石的日记。
七月六日
酷热,一个阿拉伯人突然来,带来了十二颗红宝石,索价甚是便宜,这是十二颗见了之后,令人惊心动魄的红宝石,绝对是真货,阿拉伯人态度神秘而言词闪烁,他这红宝石也不一定来历不明,但虽经严诘,他却顾左右而言他。
七月七日
为了小心起见,将红宝石寄巴黎,交由珠宝专家巴萨摩鉴定,买保险一百万镑。
七月八日
得巴萨摩急电,红宝石是稀世珍品。
七月九日
再晤那阿拉伯人,上次见到那阿拉伯人,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是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外徘徊,那阿拉伯人凑上来问:“想买好的宝石么,先生?”
“是的”姑且回答他。
“我有很好的宝石,先生,如果你识货的话,你一定可以知道我拥有的是真正的好宝石,而我的索阶,只不过是市面上的千分之一,先生,如果你要的话,给我地址,我送来给你。”
抱着姑妄听之心情,给了他地址,那阿拉伯人看来肮脏而令人讨厌,但这里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只是告诉他,需要一些红宝石,他果然带来了十二颗,而且如今经过鉴定,那是极稀少的珍品,所以需要再见他。
再到那珠宝店集中的街道去,果然又见到了那个阿拉伯人,直向他走去,他象是一头野兽看到人类之逼视也似的反望着,然后,他先开口:“还要些宝石么?”
“是的,要一些上佳的绿玉。”
“先生,我的东西,全是上佳的,请你放心,还是送去上次的地址?”
“是的,但是我要得很紧,最好在两小时之后送到,做得到么?”——这样说,是希望他立即去取宝石,而我早已准备跟踪他的了。
“不行,先生,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要跋涉很远的路途才能取到宝石的,明天一早,我替你送来。”
他讲得坚决而不容改变,只好点头答应,转身离去之后,在街角,套了面具,除下外衣,穿上早已藏在身边的阿拉伯长袍。
化装成为一个普通的阿拉伯人,前后只不过化了一分钟,再走出街角时,那阿拉伯人已失了踪迹,连忙急步追了过去,方在一条小巷中看到他的踪影: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
他是从哪里得到这样好的宝石的?他是国际珠宝集团的卖手?然而,据巴萨摩巴黎来的急电,这十二颗红宝石从来未曾入过记载,那么好的红宝石,如果有过一次公开交易的话,是一定会有记载的,他是怎么得到那些红宝石的呢?
由于不断的思索,好几次几乎因之失去了阿拉伯人的踪迹。
一小时之后,那阿拉伯人走进了一问污秽而矮小的屋子,听得他在叫一个人,叫的是:“鹿答!”听到回答声,他便和一个矮小的人一齐走出。那人十分矮小,大约只有四尺高,身上的衣服,比阿拉伯人更加肮脏,他的头上包着一块白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阿拉伯女人这种装束的很多,但是从脚步、身形上来看,那矮子不是女人,不是女人为什么又要蒙住了头?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跟踪得也格外小心。
前面的两人,一直在步行,出了城市,向荒郊走去,他们显然惯于步行,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使我仍然可以顺利地跟在后面。出了市区之后,又走了近十里,前面是著名的一座太阳神的废庙。
那曾经是一座规模十分宏大的庙宇,但久已废置了,巨大的石柱东歪西倒,人只能在厅的附近处瞻仰一下,想要进去是极困难的。
他们两人到了厅前停下。藉着一业灌木的掩蔽,在距他们五步处伏了下来阿拉伯人低声在讲话,他的声音听得相当清楚,他道:“希望你能够分辨得出什么是绿玉!”
那矮子以一种十分怪异,十分干涩,听了令人极不舒服的声音道:“我分得出的。”
那显然不是女子的声音。他们要取绿玉了,绿玉在什么地方?红宝石也是在这里取来的么?可是在黯淡的月色下,除了灰白色的石柱、石块和残存的石阶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哪里有宝石的影子?
那矮子伏在地上,阿拉伯人用他身上的那件肮脏的袍了盖在他的身上,将那矮子的身子,完全盖住,接着,便是那矮子发出了一阵怪诞到难以形容的声音,他的身子似乎在白袍之下不断地颤动着,但过了不久,白袍之下便静止了。
那阿拉伯人一直等在旁边;接下去的一个小时,是沉闷得令人难以渡过的,但下定决心要查看究竟,当然只好仍然等着。
一小时之后,白袍覆盖之下的那矮子,又颤动了起来,他站了起来,裹着那件白袍,那阿拉伯人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那矮子不讲话,只是发出“晤晤”的声音。
这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可以肯定,那矮子的脸色一定不会好看。他们两人匆匆地离去,他妈的,他们在搞甚么鬼?绿玉已取到了么?”
继续跟踪,他们回到了市区,进入了脏屋子,天色已将亮了,一直等到天明,必须回去了,因为和阿拉伯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他妈的,跟踪了一晚上,一点结果也没有!
七月十日
回到酒店之后,只不过睡了一个不时,便的人来叩门。
我将门打开,闪进来的是那阿拉伯人,几乎想要破口骂他,但是却骂不出口,因为全已将六粒卵形的绿玉,放在桌上,他只要一千镑一颗,老天,一千镑,买这样的绿玉是假的也值了。
七月十一日
绿玉是怎栏来的,足足思索了一整天,不得要领,又将绿玉寄出。
七月十二日
巴萨摩急电来问:“是不是掘到了所罗门宝藏。绿玉是极品,每一颗的价值,在十万镑以上。”这是不可思义的奇事,必须再去探索究竟,再到那几家珠宝店门口去,不见那阿拉伯人。
等了许久仍然不见那阿拉伯人,自已走那天走过的路,来到了那问脏的小屋子前,用力地拍门。
“是谁?”自屋中传出了一个奇异的,千涩的声音,那正是那个被称为“鹿答”的矮子的声音。
并不回答他,迳自推门而入,屋中一条矮小的人影,突然像吃了惊的兔子也似地跳了起来,他想从门口窜出去,但门口被塞着,他于是不断地后退,一直退到了屋角,方始站定。
屋内简陋到了极点,绝对无法想象这样的屋子,会和价值十万镑一颗的绿玉有关。那矮子仍缩在墙角,向他望去,实是令人吃惊,如果早已看到了他的尊容,说不定会没有勇气阻在门口,而任由他逃走了!他有着一张不属于人的脸,他的脸象是一头狼,掀天的鼻子,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一张歪裂了开来的嘴,和可怕的撩牙。
这样的人,在街道上走的时候,如果不是套上头罩的话,那一定会使得所有的人吃惊,他在外出的时候套上头罩,那算是有自知之明的。僵持了五分钟之久,他才开口:“你……你作什么?”
“你是鹿答?放心,我没有恶意的。”由于他的英语生硬,因为反问也是一字一顿的。
他点着头。
“鹿答”一面走近去,一面道:“我还要些绿玉,绿玉,你明白么?”
他又点头。
“你给我取到绿玉,我给你钱,钱!”取出了两个金洋,在手中叮当地叩着,鹿答的血丝眼顿时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将两个金元放在他的手中,他紧紧地捏着,过了一会,他套上了头罩,他一定是取绿玉了,他走到门口,可是突然地,他反手将两个金元向我抛来,向外逃厂出去。
立即退出去,鹿答已不见了,而几个凶恶的阿刺伯人向我逼近来,狠狠地道:“别来惹鹿答!”
狼狈而逃,他妈的倒霉的一天。
七月十三日
是十二日,又是星期五,大抵不会有好运,果然仍不见那阿刺伯人,也找卞到鹿答,自己到废庙方,一直来到了鹿答那天晚上伏着的地方,那是一块大石,看来象是大石基。
在大石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那个圆洞,勉强可以供一个人的拳头进去,向内张望,什么也看不到,将耳朵俯在洞口,听到十分空洞的空气震荡声,这证明下面是一个大洞。
绿玉和红宝石就是从下面取来的?这未免太容易了,连忙将拳头硬塞了进去,将手臂伸到最直,但是抓到的是空气。
伸进石洞去的手臂几乎缩不回来,真是缩不回来,那才成了大新闻了。
七月十四日
十三日星期三当真是倒霉的一天,还是设法寻找那阿刺伯人,意外地发现鹿答也在找他,当我向鹿答走过去时,他奔开了。
七月十五日
没有结果
七月十六日
今天是奇妙的一天,真正奇妙的一天,奇妙极了!在那条陋巷之中守了两小时,见到了那阿刺伯人,于是用枪将他指吓着,到了荒郊,这阿刺伯人讲出了一项惊人的秘密!
宝藏是在那个小洞之中,但是却在地下深达六十尺的一个地窖之中,要通过七度厚达尺许石板,才能够碰到宝石,但是每块石板上,都有着可以供人伸进拳头去的小孔,鹿答有这个能力,他能够使自已的手,伸下六十尺的深处去取东西,这实在是没有法子令人相信的,但阿刺伯人不又不象在说谎。
终于,找到了鹿答,再到了那个废庙之旁,这次,鹿答的身上没有盖白袍,他的手臂在伸进那小洞之后,和他的肩头脱离了!
那不是幻觉,那是事实,他的手臂离开了他的肩头,到六十尺以下的地底去活动了,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现象?
这种力量,岂不是比任何财宝更诱惑人?鹿答具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可是他看来却象一个白痴,那阿刺伯人的智力也高不了多少,这个秘密,看来只有阿刺伯人知道,但是这秘密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于是,绝不犹豫地杀了那个阿拉伯人。
鹿答见阿刺伯人死了,一跃而起,想要逃走,可是他左手已被捉住。
他的左手随着离开了他的手腕,他继续向前奔去,但不等追上去,他又奔了回来,他的口中,发出了一阵阵奇怪之极的声音,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懂得他在讲些什么,他竭力挣扎着,他身上的衣服被撕裂,他是一个令有恶心的残废人,但是他的胸前,却用发黑的麻绳,挂着一件奇妙的物事。
那是一个十分难以形容的物事,它象是一双烟盒,约有两寸见方。
在抢夺那奇妙的物事间,鹿答逃脱了。在知道难以追得上他之后,一声枪声结束了追逐,鹿答奔得快,但快不过子弹,他死了。
七月十七日
一连杀死了两个人,奇怪的幻觉不断而来,饮酒,只有酒可以驱除这种幻觉。
七月二十一日
大醉了四天,醒来的时候,人竟在医院中,我的手中,还抓着自鹿答身上取下来的那东西。鹿答和阿刺伯人的尸体已被发现了,没有人疑心,当然不会有人疑心我的。立即离开了医院,回到了住所,那东西可以从当中剖开来,用一柄薄薄的小刀,轻轻一撬,就做到了这一点,撬开了两半之后,发现其中的一半,全是薄如蝉翼的金属片。
金属片上有着许多点状突起,每一个突起点之间,都有着细痕的联系。
这是什么?看来倒有点象缩小的电子板,鹿答何以会有这样的东西?
另一半,也是许多薄片,在薄片上的则是许多奇怪的文字。
本来是奇妙的遭遇,变得更奇妙了。
杀了两个人,得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东西,算是什么?幸而,曾低价购来了不少宝石,总算多少有点收获。
七月二十二日
离开了,鹿答和那阿刺伯入的冤魂似乎一直缠着我。
八月三日
仍然不知道那鬼东西有什么用,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曾将上面的文字给许多专家看过,换来的却只是讥笑,说那种奇怪的符号一定是自创的,岂有此理。
九月七日
今天遇到了古勒奇教授,他是古代文字专家,再将那种文字出示,他竟断定说那不是地球上的文字,这更可笑了,这当然是极可笑的,但不知为了什么,这东西竟也挂在胸口,当然不是用黑麻绳,而是用一根白金练,算它是一个记念品吧。
一月一日
那是突如其来的,子夜,人人在狂欢之中,停在海港中的轮船,汽笛大呜,新的一年来临了,那东西挂在胸前已有半年了,由于它十分轻,是以早就不将它放在心上了,但是,真的,在新的一年来临之一刹那,它发出了奇妙的声响。
那是如同无线电报的:“滴滴”声,连续不断。连忙退出酒会,到了一间储物室中,除下那东西来,打了开来,不但声音清晰传出,而且,突出的一点一点,都发出奇妙的闪光。
那种闪光十分微弱,但是它的奇妙之处,却难以形容,那种奇的形彩,令有目眩,令人心跳,它自何而来,为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奇妙的现象,维持了十分钟之久才停止。
一月二日
终日注视着那东西,未见有异。
一月三日
记得第一次剖开那东西时,感到那一片一片存小点的突起象电子线路图,真的是么?将它给专家一看,或者会有结果的,占美是加拿大一家大规模电子工厂的工程师,让他去看看,或者会有结果的。
一月十日
占美看到了那东西,他的判断使人吃惊,他宣称,那是设计极其精妙,绝不是地球上人类所能做出来的东西,那是电子工程的高峰,许多电子管,都被缩小了,而电子线路,也被化为轨迹,固定在极薄的金属板上,据他说,这东西中的七十片极薄金属片上,每一片上都有着上万的电子管。
那也就是说,这七十片薄片合起来,至少有七十万具电子管,那是地球上从来没有过的一具电脑,它可以做几乎任何事。
占美是表兄弟中从小便有神经质的一个,而且一度进过神经病院,看来,他的旧病复发了。
(一九八六年按:这种电子板,现在已经十分普遍,二十年前,都只是想象,说人类科学完全没有进步,似乎也不很公平。)
一月十一日
占美一直来罗唆不休,真后悔来找他,他坚持他的看法是对的,并且说他可以利用他厂中的设备,使挂在我胸口的“电脑”工作。一具有七十万个电子管的“电脑”居然可以挂在胸口,哼,我要离开他了。
一月十二日
他又来苦苦哀求,姑且答应了他,和他一齐到了工厂之中,他取了挂在胸口的那东西,用两根极细的线连结它,然后通电。
那两根线,是连结到一具工厂中最大的电脑显示器之上的,突然,所有的指示表都动了起来。
占美狂叫:“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
随着他的狂叫,厂内的警卫和负责人向他冲来,将他按倒在地上。在混乱中,抢回那这东西,溜出了那家工厂,不管占美了。
一月十三日
离开了加拿大,占美被送入神经病院,因为他破坏了价值数亿美金的一具大电脑,我似乎电被通缉,但占美不是真的疯子,他的话是对的,那东西和电子管有关,那是一具电脑,不属于地球人的电脑,这使人糊涂,的确,似乎占美是疯子,我也是的,准知道呢了
一月十四臼
谁疯呢?到底是谁疯呢?
一月十五日
那是一具电脑,而且,极其轻微的电流,便能够使它生出反应来,两节干电便可以使得突出的小点,发出微弱的亮光。但是那具电脑有什么用处呢,看来要经过不断的试验才能明白,没有人帮助,只好进行单独的度验,试的办法,是不断地将之通电,不断地将之和各种不同压力的电流接触。
一月十六日
真正吓坏了,从来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是疯狂的,疯狂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我一定是神经有问题了,我应该进疯人院么?
一月十九日
整整醉了三天,才醒了过来。头脑开始冷静了下来了,细细地回想一月十六日所发生的事,那一切,都是实在的。
其实,那一切是不是实在的,只要我再来一次,就可以证明了,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再来一次。
那天,当那东西和七百伏特的高压电相接触之后,发出了一阵奇异的闪光,那一阵闪光的颜色是难以形容的,它似乎包括了世上所有的彩色,但是出现的时间却极短极短极短,接着,在闪光发生时,被闪光照到过的,我的右手不见了,我的右腕上是光秃的,没有手,手在哪里?手在什么地方?可是,手又是在的,我可以感到手在动着,只不过看不到,而且,左手也摸不到右手。
在惊骇欲绝的情形之下,向外狂奔而出,忽然间,我看到自己的手,手正抓住了一株灌木,将手战战兢兢地捧着,装回了手腕上!
这是我疯狂了?还是真的手可以离开身子,我想起鹿答,想起了那些宝石,鹿答似乎也有这能力的,但是我却不敢再试了。
这是疯狂的!
十二月二十日
近一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环游,最近才回来,找了一个新居,还不错,是一幢颇为清静的大厦第二十三层,居高临下,别有风味。这一年,造访了很多精神病专家,扰他所说,一个人如果看到自己的肢体分裂,或是手足突然消失,那是脑神经分裂的现象,发展下去,这个人就变成疯子。
我真的是疯子么?
由于那东西在开始环游世界的时候,一直被锁在银行的保险箱中,而又一直没有勇气再去碰缘故,所以一直拖了下来。
但如今,我回来了,我是不是一个脑神经分裂的人?这个问题也越来越迫切地要找到答案,必要再和那东西见面了,这实在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幸而,还记得上次发生那种疯狂的情形之际,是用七百伏特的高压电。
晚上,在面对着那具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的电脑达三小时之后,终于颤抖着手,接通了电流。
奇异的闪光再现,这一次,由于俯身太前之故,闪光罩住了头部,突然之间,整个人飞了起来。
不,不是整个人飞了起来,的确是有什么东西飞了起来,但不是我整个人飞起。
正确他说,飞了起来,是头,是我的头。
首先,我发觉身子不见了,接着,发现身子仍然坐在椅上,是头离开了身子。在一阵近乎昏眩的感觉之后,头又回到了身子之上。
有什么别的变化,我并未死亡,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痛苦。只不过刚才,头和身子脱离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身子没有头而仍然端坐着,十分骇然而已。
一件本来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但是如果接连两次,居然没有产生什么危险的话,那么对第三次的试验,便会大胆许多。
在定了定神之后,再度接通电流,让闪光照在右手上,右手消失了。
轻轻地用左手去摸一下,右手不在腕上,的确不在手腕之上。
可是,右手仍在,右手不在右腕之上,然而仍然在,只不过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而已,我感到自己的神经系统,仍然能够灵活地指挥我的右手。
我搜寻着自己的右手,这实在是十分滑稽的事,自己找寻自己的右手。
终于找到了,右手在一沙发之上。
果然仍能控制自己的手,要动哪一双手指说动了,在右腕和右手之间的距离大约是两码,但是我的神经系统显然可以超越这个空间,仍然指挥着离开了手腕的手。
这是极其惊人的,但是这是事实。
唯恐失去了自己的手,是以立即又将手捉回来,放加到手腕之上。
经过了三次之后,胆子更大了,休息了片刻,第四次再接通电流,右手再度离开,这次更镇定了,右手听从指挥,打开了窗于。
右手不知可以到达跑离多远的地方,仍然听从我的指挥?
右手向窗外飞去,沿着墙几上去,上了上面的一层楼,那是一个平台,右手爬上了石沿,又回到了手腕上。
这是我的一生之中最惊喜的一一刻。
不是疯子,只不过是有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而已。
十二月二十一日
连续的试验,手、足、头、可以完全离开身子而进行活动,而且活动完全受自己的控制,太奇妙了,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十二月二十二日
单独活动的肢体被人发现了,一双脚走进屋子,居然有人大胆地在脚骨上踢了一脚,那太岂有此理了,我如今具有这样的能力,还能受欺于人么?
可是脚上没有长着眼睛,是什么人踢我的,也不得而知。
总之,有这个神妙的“电脑”,那神秘的闪光,我已是一个神秘的超人了。
邓石的日记,有关他本身肢体的部分,到这里为止。以后,邓石的日记中便记载着如何和踢了他一脚的人作斗争的事。
而踢了他一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卫斯理。而我与邓石之间种种纠纷,在前面已经详细他讲过了,当然不必借助邓石的日记来补充。
在那间密室之中,看完了邓石的日记之后,脑中实在是混乱得可以。
邓石当然不会在日记中欺骗他自己的。
那也就是说,他日记中的一切,全是真的。
但是,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称之为“电脑”的东西,那在通了六百伏特的高压电之后,便会发出奇异的闪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那奇异的闪光,为什么会使人的肢体分离而无痛苦,而且又可以不切断神经的联系,使肢体仍然接受大脑神经的指挥呢?
这一切仍然是不可解释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