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午夜白光
事后,各人说话大同小异,当然以正驾驶和罗开的话,比较权威,听听他们两人怎么说。
正驾驶是英国人,飞行经验极丰富,他说:“当时的飞行高度是一万八千英尺,时间是凌晨零时三十二分。位置在北纬三十六点二十六度,东经十八点一0度处,是地中海辽阔的海面的上空。”
“时间十分重要,因为如果不在这个时间,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个景象。”
“午夜时分,天空一片漆黑,没有云层,下面的海面,也一片漆黑,这一带海面,正是地中海最辽阔的一片,几乎有半个欧洲那么大,突然之间,一片强光,自海面上升,光芒强烈到了像是……像是……”
正驾驶讲到这时里,想不起适当的形容词来,副驾驶的说法是:“像是太阳突然在午夜时分,从海中升起!”
工程师的说法十分可怖:“想像当中,十枚氢弹同时爆炸,会产生这样的强光——我真的以为有氢弹爆炸,以为在强光一闪之后,我们都会化为飞灰。”
一个女侍应员——就是那个双腿修长的阿拉伯女郎,她的说法相当有趣:“我以为是真神阿拉自天而降,照亮了一切。”
正驾驶继续说下去:“刹那之间,完全像是白昼一样,甚至于比白昼更明亮,当时我正操纵着飞机,由于太震惊了,所以几乎慌了手脚,我只好先调整为自动驾驶,但是转眼之间,光亮就消失了,眼前变得什么也看不到,我估计……大约十秒钟。”
正驾驶员所说的,就是当时的情形,他已经说得十分详细了。午夜时分,忽然海面大放光明,光亮且上冲凌霄,令他们在这两万英尺高空飞行的人,都感到耀目,这种现象,真正怪异莫名!
正驾驶说得相当详细,所以罗开只是补充了两点:“我觉得,光亮是在海底下面发出的,透出海水,在海面上造成精亮的情景——面积?极大,极目看去,都是光亮,就像白天。从光芒的发生到消失,时间是八点六秒——我记录到的时间是八点一秒,有半秒钟,是我怔呆惊呼的时间。我以为,和副驾驶员一样,是海底有威力强大之极的核武器爆炸了!”
当时,罗开是飞机上所有人之中,最镇定的一个,照他自己所说,他被怔呆的时间,大抵就是那么半秒钟。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这种景象,实在太惊人了——刹那之间前,还是正常的午夜漆黑,可是突然之间,却大放光明,如同白天!根本无法想像除了太阳之外,还有什么物体可以放射出那么巨大的能量,而形成那样地光亮!
他从怔呆中定过神来,按下手腕的计时掣,向驾驶舱走过去,当他开始拍驾驶舱的门时,光亮已骤然消失,那时,罗开起过十七八个念头,都以为那是核武器的爆炸,可是人人都显然活着,飞机也在继续飞行,在陡然又变得黑暗之后,三个侍应人员,又各自传来惊呼声,驾驶舱的门打开,副驾驶像喝醉了酒一样走出来:“先生……向你报告……飞机没有事,一切正常——”
罗开挥着手:“刚才那一片光亮——”
飞行工程师兼负责通讯,已经在不断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三个侍应人员也挤了过来,人人都神色惊悸,都希望在通讯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视线都停在工程师的身上,在经过了难堪的十五分钟之后,工程师的神情又骇然,又是惘然:“联络了几处机场,都说没有什么异象?”
罗开道:“最近的机场是——”
工程师口答:“西西里和雅典机场。”
罗开扬眉:“距离是——”
工程师想了一下子才答:“差不多,航空直距五百公里。”
罗开道:“距离那么远,他们不可能看到海上有光亮。”
其他人都没有出声,多半因为他是贵宾所以不敢表示异议——这一点,在各人的神情上,便可以看出来。
罗开微笑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十分奇特,我们在空中,看起来,像是天地间都是光亮,像白天一样,但是在地面的人看来——”
一个女侍应低声道:“光那么强,地面上的人,也应该看得到。”
罗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着手:“需要喝酒的人,只管喝酒,是我批准的!”
所有的男性都发出欢呼声,罗开口到了座位,睡意全消,一面喝着酒,一面想着刚才的情形,实在想不出什么情形之下,会有这强烈的光芒。
他想,立刻问不出什么来,但必然还有经过的飞机、海上的船只,会同时见到这个景象,最多两天,只怕就可以有许多报告。
就是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异象,最好就是留在地中海边上!
反正对康维十七世的调查已触了礁,看来无法再继续进行,那又何妨化点时间在这椿怪事上?
罗开这时,全然不知道何以海天之间,会忽然大放光明,但是他目睹那么怪异的现象,心知一定有着非同小可的事件在发生着!
他直了直身子,请来了正驾驶:“我改变主意了,要在雅典降落。请立即联络!”
正驾驶显然十分习惯大人物的改变主意,答应了一声,就回到了驾驶舱,二十分钟之后,他向罗开报告:“一切联络妥当!我们会派人在机场迎接!”
罗开摇头:“不必,那地方,我还算熟!”
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罗开几乎都“还算熟”!
外交专机降落的时候是凌晨两时,一小时之后,罗开已住进了一间豪华酒店的顶楼套房,在那里,他洗了一个澡,听收音机和电视报道,首次听到了有关海上大放光明的报导:“据地中海沿岸的一些船只上的人士宣称,在午夜过后,海面上,在距离相当遥远处,有极强的光芒发生,为时短暂,有关方面在接到报告之后,准备作进一步调查,在海上的船只请注意,如果有看到同样情形时,请向有关方面报告。”
第二天,罗开离开了,到了克里特岛——他在那里相识燕艳,这次再来,竟然很有点感慨。他目的不在此地,而要到海上去,他已联络到了当地的一个游艇出租公司,租下了一艘性能相当好,适合作远程航行的游艇。
而在过去二十小时中,有关“海上大放光明”的报告,已成了所有传播媒介的新闻头条,看到的人极多,向当局提供情形的,超过五百入。其中有一艘渔船,报告当时船在的位置——罗开一听那经纬度,就知道那艘船,当时几乎就在飞机的下面,当然不是垂直,但相差也不会超过十公里。
船上的报告是:“突然亮了起来,亮得比白天还亮,可是天上却又显然没有太阳,光芒是从海底上冒起来的,无法知道,也无法说明光源来自何处,只觉得整片海面都亮了,我们的船,自然也在光亮之中,大家都跪下来祈祷,以为末日审判来到了!”
报告相当生动,有关方面,对这种异象,还作不出什么解释。
传播媒介也访问了不少天文学家,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有一个大言不惭的,说:“那只是一种自然现象,类似北极光!”
可是当记者问他:“北极光怎么会在地中海中心出现?”那位专家也就哑口无言。传播媒介也访问了其他各式人等,有一位幻想小说作家说:“在那里,可能有一座海底城,海底城中的居民,忽然兴之所至,要使世人感到他们的存在,所以才大放光明,令人震惊!”
报导也提及:“当时,正有一架专用的外交飞机,在异象发生地点的上空飞行,自空中观察,一定另有一番景象,机场方面也证实,曾接到过该机机长的查询,但该机并未作出任何报告。”
罗开用一具接收性能极佳的收音机,他收到了意大利方面对这件事的报道,也都提及那时,海上忽然异样的明亮,意大利人更浪漫,有一份报纸的头条标题是:“外星人降落地中海,第三类接触在人类古文明发源地开始。”
克里特岛上,也人人在谈论这件事,有一个人甚至坚称,他当晚正在海边远眺,也见到了光亮云云,居然也有人相信。
罗开当然不相信,距离太远了,超过五百公里;可是罗开也不敢完全否定,因为克里特岛以西,地中海并没有阻隔,人眼的神力是无限远,光亮在黑暗之中,又可以传出很远,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看到的——太阳离地球多么远,一抬头,在白天,就可以看到发亮的太阳。
由于新闻实在轰动,所以人人都想到有异光发生的海面去看看,开始,人们还担心那种异样的强光会有辐射,但希腊政府、意大利政府等,已向当时暴露在亮光之下的人作了详细检查,一点也没有发现什么害处。所以,竟形成了一股船潮,不知有多少船只,正在向那一带的海面进发,这一点,倒是罗开始料未及的,要是他早知道会有这样情形,他一定不会来凑热闹。
在这种情形下,出租的游艇,自然也求过于供,罗开和游艇公司的主人相熟,所以替他保留的,是全公司,也是全岛上最好的一艘,当罗开到达码头之后,至少有十个以上的人来问他:“请问,是否能让出租权,愿意付多倍的租钱。”
罗开当然立即拒绝,可是到了第不知多少次时,罗开却考虑了一会。
那时,罗开在码头上,游艇公司主人正在陪他闲谈,他租的那艘游艇,也在驶近来,罗开听到身边响起了一个动听女人的声音:“请问,能把租船权让给我吗?”
罗开半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那女人。
罗开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也不会一见了美丽的女人就张惶失措(当然不会!)可是这时,他却真的,怔了怔。虽然那只是极短暂的时间,但是那美女一定已经觉察到了,所以,在她明澈的大眼睛中,也就在那一刹间,现出了一丝十分慧黠的眼神——那种眼神,又令得罗开多少有点狼狈。
那女郎,怎么形容她呢?罗开在那一刹问,心情也有点缭乱,毫无疑问,她是东方人,虽然她的皮肤莹白如玉,但那是黄种人特有的雪肤,和白种人的白色不同。黄种人的莹白皮肤,有着玉一般的光辉,鲜活诱人,而且平猾如雪,和白种人的白,粗糙简陋,大不相同。
她当然也极美丽,可是那种美丽,却又给人一种不很自然的感觉——十分难以形容,也不是说不自然,人人一看,都会毫无疑问,肯定她是一个出色之极,而且极惹人怜爱的女性,可是那一丝不自在的感觉,却也依然存在。罗开的观察力十分敏锐,可是一时之间,却也下不了结论,不知道何以这个美女会给人这样的印象。
他曾想到过:会不会是这个美女,对自己的美丽不很习惯,所以才会不知不觉中在神情上显露出来?
但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女郎看来二十五岁左右,正是美女的美丽盛放的年龄,她的化妆很淡,阳光下艳丽如斯,全然是大生丽质,这样的女性,一定从小到大,都被人盛赞美貌,对她自己的美丽,自然充满了信心,怎么会不习惯?
(多少丑得令人一看要倒抽凉气的女性,也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女性对自己美貌的信心,是天地间最大的信心。)
罗开凝视了她几秒钟,这自然不十分礼貌,可是那美女显然习惯于接受他人这样的眼光,一点也不在乎,她诱人的红唇,仍然维持着她问话的最后一个字的口型,在等着罗开的回答。
罗开随即恢复了镇定:“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探究何以海上会有光明,那么,可以和我共同使用这艘船。”
那女郎并没有大喜若狂,可是在她俏脸上现出来的那种欢喜的神情,也足以使罗开想到,自己的口答,十分值得——为了要博美女的一笑,历史上,古今中外的男人,做了不知多少傻事,罗开绝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什么不对!
那女郎不但出现高兴的神情,而且向罗开伸出她的手来,罗开礼貌地一握,她又道:“我有一点装备,是不是可以搬上船来?”
罗开笑:“当然可以,如果你有助手的话,也可以一起上船!”
他心想,反正已经答应了,索性大方一些。而且,那又不是什么大事,海面上忽然大放光明,固然怪异之至,但根本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前去探索,也未必有结果,能在航行途中,有这样的美女作伴,那又何乐不为?
那女郎摇头——美丽的女人,真是占尽了人间的便宜,她甚至连简单的摇头动作,每个人每天都在做的,在她做来,都那么好看!
她道:“不,我没有同伴,”侧头想了一想,长发泻向一边:“我习惯独自行事!”
罗开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和我的习惯一样,喜欢独自行事!”
那女郎向他展示了感谢的微笑,转身向在码头上的脚夫招呼了一声,四个脚夫,两个一组,抬着两只大箱子,上了游艇,放在甲板上。
罗开自然不知道箱中是什么,这令他多少感到有点不自在。
可是,既然是他答应了的,自然也不能小器到要人家打开箱子来看看!
女郎就坐在其中的一只箱子上,似乎她和罗开之间的交道,已经到此为止了。
罗开自然也不便去问她什么,就下令启航。游艇在十分钟之后,就已赶过了许多先他们启航的船只。地中海的海水,是异样的蔚蓝,衬着蓝天白云和灿烂的阳光,一望无际,海波粼粼,可以说是地球上许多壮丽无俦的景色之一,在甲板上,披襟当风,令得人胸怀大开,感到在整个宇宙之中,地球虽然只是一粒微尘,但是在某些情形之下,自然有它可爱之处。
罗开向那女郎望去,看到她仍然坐在箱子上,并没有走动的打算,看过去,恰好看到她的侧面,她脸型的侧影,由于她有着略向上翘的鼻子,是以看来,更增加几分佻皮的意味。
罗开扬了扬眉,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相当不正常的现象:那女郎甚至未曾问他的姓名,难道她早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他略想了一想,走进了船舱,那是一艘设备齐全的游艇,他取了一瓶酒,两只酒杯,再回到了甲板上,迳自来到那女郎面前,递了一只酒杯给她。
女郎并没有拒绝,接过酒杯,而且让罗开在杯中斟酒,当罗开手中的杯也斟了酒之后,她和罗开同时举杯,轻呷了一口。
罗开微笑着问:“我们不应该互相交换一下姓名吗?”
女郎的反应十分快:“先生贵姓大名?”
罗开彬彬有礼,以十分标准的姿势,上身向她略为倾斜:“我姓罗,名开。罗开!”
那女郎一听罗开的自我介绍之后的反应,很出罗开的意料之外。
她陡然震动了一下——那绝对是突如其来的震憾,令她震动得,她杯中的酒,几乎也洒出来,可见她是感到了极度的意外。
而这种意外,又基于她必然知道罗开是什么人,罗开,就是大名鼎鼎的亚洲之鹰!而她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她绝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遇到罗开!
这种情形——罗开立即想,和康维十七世知道了他是什么人时的反应,十分近似。
那女郎自然立即恢复了镇定,她的声音,也没有半丝慌乱:“哦!亚洲之鹰!大意外了!”
罗开笑了一下:“一般来说,我的名字不应该引起太大的注意,至少,不如很多名人!”
女郎笑得十分自然:“对我来说,或许有点不同,我听说过若干你的故事,所以,嗯……印象很深刻,又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偶遇。”
或许是由于她的美丽,也或许是她在说这番话时,有一种自然的真诚流露,所以罗开十分乐意地接受了她的解说,然后,又向她举了举杯,投以询问的眼色。
女郎垂下了眼睑,转动着酒杯,动作十分缓慢,但也看得人赏心悦目。
然而,她这种反应,却令得罗开十分疑惑,这时,她应该说她的名字了,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为难的神情?而当那女郎在低叹了一声之后,罗开心中的疑惑,更达到了顶点。
然而,他仍然维持着君子风度:“如果你不方便说出你的名字,可以只给我一个代号!”
女郎抬起头来,恰好迎着阳光,罗开和她站得相当近,可以看到,她的颊上,有一颗俏媚的、小小的蓝痣,她大有感叹:“任何人的名字,都只是一个代号,几个音节,一个符号,一组数字,都一样。嗯,你可以叫我玫瑰。”
罗开耸了耸肩:“玫瑰?白玫瑰、黄玫瑰、蓝玫瑰、黑玫瑰,还是别的颜色?”
那女郎笑,笑得令人心醉,罗开不由自主,就着她的笑容,喝了一大口酒。她道:“本来嘛,应该是黄玫瑰,但我只不过是玫瑰。”
罗开笑:“很高深莫测!”
玫瑰又低叹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软言相求:“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别问了。”
罗开连半秒钟都没有考虑,立时做了一个十分坚决的手势:“好,绝不再问,你就是玫瑰,世上独一无二的透明玫瑰!”
玫瑰的口唇掀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罗开可以肯定,她想说的,一定是什么隐秘,可是她却没有说出口来。在那刹间,她有一种可爱的小顽童的神情,但是她毕竟还是说了一句:“不是独一无二的!”
罗开笑:“有一个挛生姐妹?”
玫瑰有点答非所问:“那太简单了!”她忽然之间,转换了话题:“海面上忽然有了异样的光亮,这种异像,只怕要引起全世界的研究,鹰,你代表的是官方,还是私人?”
罗开竖起了手指:“光亮在海底透过海水冒起,我其时恰好在当中,所以看得清楚!”
玫瑰立时道:“是那架外交飞机。”
罗开扬眉:“我只是私人的好奇,你呢?是代表官方,还是私方?”
玫瑰学着罗开的口吻,居然学得惟妙惟肖:“我只是私人的好奇!”
罗开在和她对话间,不知已想过了多少遍,这个自称叫玫瑰的女郎,究竟是什么身分?
她当然不是普通人——不但不普通,而且不普通之极!可是,美女的不普通身分有几十种,他也无法确定,他曾考虑过,她可能曾属于蜂后王国,可是直觉上不像,这引起了罗开极大的好奇,可是玫瑰却若无其事,只是远眺着大海。
罗开心中,又有了不自在的感觉——自己的一切,玫瑰知道很多,而她对自己是一个谜。糟糕的是,自己还答应了不去问她的一切!
如果假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外是勾心斗角,那么,他,亚洲之鹰罗开,在第一个回合,已败下阵来。
罗开想了一想,向那两只皮箱子指了指:“是些什么配备?”
玫瑰淡然以应:“潜水和探测的装备。”
罗开心中一乐,在对方的行为中,找到了一个可以攻击的破绽:“消息传出还未曾超过三十小时,就准备好了配备?”
玫瑰仍然淡淡地笑,露出她极好看的牙齿:“我是一个潜水探测迷,这些配备,不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有潜水的可能,都是带着的!”
又是无懈可击的解说,罗开反倒觉得自己这样追根究底,有失君子风度,他只有不在意地笑了笑:“潜水的确十分迷人——”
想不到他才说了一句,玫瑰就兴致勃勃:“你也喜欢潜水?哦,当然不,你是鹰,喜欢在高空盘旋,如果是亚洲之鲨,那就会喜欢潜水!”
给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玫瑰看来,真是一个潜水迷,她滔滔不绝他说着潜水探测的种种乐趣,说在神秘的海底,几乎什么都会发生,也什么都可以找得到,曾在海底发现过一艘沉船,那是最令入兴奋的时候……
罗开对于潜水,事实上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是玫瑰在说话的时候,神情极其动人,而她实实在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美人的话,罗开早已呵欠连连了!
即使如此,等到大半个小时之后,玫瑰的话告一段落之际,罗开也认为不如到船舱中去听听音乐算了!
所以,他技巧地掀住了一个可以抽身的机会,说了声对不起,往船舱去了,在走开的时候,他道:“这游艇有几间舱房,你可以使用任何一间!”
玫瑰笑:“我会在三间船舱中选择一间!”
男女之间,有一种十分微妙的,不可言传的直觉,也是存在的。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互相吸引,由于人类是生物的一种,必然不能离开生物的本能,所以异性吸引的最终目的,毋庸讳言,是肉体的接触。
微妙的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都可以在初接触中有直觉:这个异性,是可以发展到最终的肉体接触的,而这一个,却怎么也不会有最终的接触。
玫瑰是那么美丽的女性,罗开纵使不是浪子,也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苦行僧,玫瑰的态度绝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大方而爽朗,罗开也没有做作,在他眼神中,适当地表达了对她的美丽的赞赏——这正是一双男女初相识时的正常情形。
可是罗开却有直觉,微妙的直觉告诉他,他和玫瑰之间,决不会有男女关系的进一步发展,至多只是好朋友,甚至是很好的朋友,不可能是别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当罗开到了一个宽敞的船舱中,舒服地半躺下来,又播放了他爱听的音乐之后,他这样自己问自己。
是玫瑰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并不是,总有点什么原因的,罗开相当肯定。
也正由于他自己这样的直觉,他反倒放心了。本来玫瑰突然出现,身分成谜,十分突兀,这种事,多少令他有点戒心。
而像玫瑰这样美丽的女性,如果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多半会利用她们本身美丽的条件,作为武器,向他进攻——在罗开的冒险生活中,这种例子甚多,而如今既然有了这样直觉,可知玫瑰不会有什么异象。
然而罗开总觉得这美丽的异乎寻常的玫瑰是一个谜,一个极大的谜团。
他想了一会,便决定不再去想她——因为他有直觉,觉得这个美女,和自己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关系,那就极容易解得开。
他回想了一下和卡尔斯将军会面的经过——仍然没有进展,然后,思维才又转到那奇异的光亮,那究竟是一种什么现象?
如果这种现象,出自自然,大自然的神秘,只怕人类在未来的一万年,也难以尽知奥秘,可以不论,但如果出自人类,那就十分骇人: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出现那样的一片光亮!
罗开当时正在高空,高空俯瞰,自然对那一大片夜光,有更确切的观念,举例来说,一个超过五百万人的大城市,到了晚上,全市灯火都着亮了,自然会有一片光亮,可是那种光亮,还只是黑暗中的灯光。
而那一片夜光,却是不折不扣的白天!甚至光线之强烈,比太阳带来的白天更甚!
虽然为时甚短,但要是有什么人,能制造出这样的强光,那么他必然掌握了异乎寻常的能力,这种能力,基于掌握了巨大的能量的运用!
能够发出光亮的能量,有电能,有热能,也有光能本身。不论是哪一种,能量如果巨大到这种程度,可以肯定,全世界的电力集中起来,无法达到,全世界的核武器集中起来,在一刹间爆炸,只怕也达不到这一地步!
所以,罗开可以肯走,私人的好奇,如今驶往夜光海域的船只,还只不过是开始,必然有大量的官方机构,派人去调查研究,那一带的海域之上,不知要兴起多少明争暗斗。
一想到这一点,罗开大有意思将船驶回克尔特岛去,可是船上却又多了一个玫瑰,他想劝服玫瑰,如果没有必要,最好别去那一带活动,他正在考虑如何措词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罗开朗声:“请进!”
门推开,玫瑰站在门口,却并不进来,只是慵慵地倚着门框,眼睛明亮:“对不起,忍不住要问你一下。”
罗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玫瑰的声音轻柔:“你有那么丰富的冒险生活经验,对于夜光异象,有什么设想?”
罗开立时道:“很多!”
他一面说,一面坐直了身子,也示意玫瑰进来坐,可是玫瑰却摇了摇头,仍然倚着门框,姿态优美地站着。
(这或许就是直觉的由来,异性之间,如果有性互相吸引的可能,总会不自觉的接近,如果丝毫也没有,就会不自觉地拒斥!)
罗开又道:“可是,全和传播媒介的假设一样,一点根据也没有。”
玫瑰的神态坚决:“所以,总得实地探索一番!”
从玫瑰的神情来看,大有邀他一起探索之意,罗开还没有作出反应,收音机的音乐节目中断,传来了听来声音有点急促的“特别报告”:“特别报告!特别报告!意大利政府和希腊政府,紧急通知,两个政府海军,在北大西洋公约国家的海军协助下,于地中海联合举行海军作战和预防能力的演习,演习将有超过一百艘各种型号的军船参加,并且作模拟性的实习射击,危险区域是:东经十六度至十七度,北纬三十六度到三十六度,任何船只和航机,请避免接近上述地区,不然即有可能遭遇巨变,再重复一次,危险地区是……”
播音员的声音,略停了一停,再继续着:“现在,两国政府的海军战机和直升机,已在演习海域上空,执行任务,任何船只或航机,若不听劝告,欲强行进行者,会执行强硬的驱逐任务!”
罗开注意到,当玫瑰听到这样广播的时候,微微蹙着眉,显得全神贯注。
广播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着,看来是当作极紧急的情况来处理。
罗开在听了第二遍之后,站了起来:“看来,实地考察不可能了!空军已封锁了那一带海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看来已有意垄断对夜光现象的研究了!”
玫瑰一扬眉:“他们垄断得了?”
罗开笑:“你不妨想一想地形,所谓‘演习区’,正在意大利的‘靴尖’下,和希腊关系不大。由于希腊不在北大西洋公约之内,所以一定已在最短期内,同意了此举——国际间的交易买卖,也无非以利为先,这一定得了极大好处。有强大的海军和空军力量支持,对这场‘演习’,其他国家,鞭长莫及,看来只好在联合国大会上抗议一番了!”
玫瑰对罗开这一番分析,现出十分欣赏的神情:“北非的几个国家呢?”
罗开“嗯”地一声:“有卡尔斯将军的国家——卡尔斯将军只怕要亲自出席联合国大会去吼叫一番,但是他的国家,决没有力量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的海军作战!”
玫瑰直视着罗开,漆黑的眼珠中,大有挑战的意味,罗开“哈哈”大笑:“我自然不会把这艘游艇作为火箭射击的目标,理由是——这艘游艇是借来的!”
玫瑰浅笑:“真幽默,你下令回航了!”
罗开毫不犹豫,下令回航,而在海面上,可以看到相当多的船只,都在回航,玫瑰在甲板上的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罗开躺在她的身边,两人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只是享受着海风和宁静。
可是,海上的宁静,被上空传来的飞机声所破坏,罗开本睁着眼,看到上空,有一架小型水上飞机,正在盘旋,显然以他的游艇为目标,越飞越低!
玫瑰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笑:“借来的游艇上,可有自卫的武器?”
说话间,那飞机已盘旋到只有两百公尺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