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种人
之后,三个人来到阳光明媚的花园之中,其时,马扁正从树上下来,拍着双手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而诸弟和王燕两人,也“洗手”回来,神情尴尬,不住地在衣服上擦着双手。
两个女孩子先叫:“二师父,三师父!”
马扁也跟着叫,封二先生指着金老实:“叫大师父!”
两个女孩子立刻叫了,马扁侧着头,打量着金老实,一看到那副老实样子,他就皱了皱眉。
咦,不对啊,孩子是骗人的专家,小小年纪,骗人的花样就层出不穷,见了老实样子的人,应该很高兴才是,怎么会不高兴呢?
一点也没有不对,正因为孩子他精于骗人,所以他知道,要骗滑头滑脑的人容易,因为他先存了骗你的心。而老实人,尤其是真正的老实人,却最难骗——在你说得天花乱坠,老实人总不动心。所以骗术再精通,也无用武之地,恰合了一句俗语:“老鼠拉龟,无处下手。”
所以,马扁看到了金老实,就自然而然皱眉。这时,他心中最佩服的是二师父,所以,他在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大师父”之后,又向封二先生:“向大师父学什么?大师父也是第一……巧手”?
金老实笑了起来——他连笑容都是老实的!“不,我不是巧手,也没有什么好学的——”
他说到这里,眼光一转,射向地上,露出地面的那些“钞票的芽”,咦地一声:“好啊,钞票发芽了!”
一看到他的视线一变,马扁立刻身子移动了一下,想遮住他视线,但当然不能成功。
两个女孩子极高兴,一起叫:“是啊,是马仔种的,才一个晚上,就发了芽,我们种了很多,过几天,就可以收成了!”
金老实伸手按在马扁的头上:“你们两人记着,马仔有了名字,他姓马,单名扁,当然,你们也可以仍然叫他马仔!”;
两个女孩子很听话地点头,可是马扁却嘟着嘴,有点不以为然。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得他来不及对这个名字,提出抗议。
他的大师父伸手,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拍着,问他:“你这种钱的法术,是谁教你的?”
马扁的大眼睛转动:“一个老神仙,白发白须,飞来飞去,连蒙面超人的一身功夫,都是他教的!”
金老实听得极用心:“是!是!我也见过这老神仙,对,他会种钱的方法,让我看看,你学的方法对不对,是不是种得出钱来!”
他一面说,一面走向前,弯下身来,伸手去碰那些“芽”。
马扁在那一刹间,也不禁心中怦怦乱跳——他自己玩的把戏,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却很镇定,反倒大声道:“别碰,神仙说过,一碰,就不灵了!”
王燕还帮马扁,大声道:“是啊,还要用尿去洗手,又脏又——”
她下面一个“臭”字还未出口,身边的诸弟,就伸过手来,用力捂住了她的口——
金老实仍在伸出手去,声音依然老实:“是吗!阿呀,已经长好了,再不收成,会跑掉,那是老神仙说的——他也教过我!”
金老实说着,伸手拈住了一个“芽”,一扬手,就从土中,抽出了一张半新不旧的钞票来,钞票上还沾着点泥土,看起来,就像是从土中拉出来一样。
金老实伸指一弹,发出“拍”地一声,又把手中的钞票,扬了一扬。
这一下子,不但王燕发出了一下欢呼声,连生性很是沉着的诸弟,也沉不住气,同时发出了欢呼声。
马扁呢?
他张大了口,睁大了眼,一时之间,难以说任何活,只是在喉头,发出一阵像青蛙一样的“咯咯”声。
他的眼睛本来就大,这时,看起来更是大得惊人。
金老实把钞票给了他,他双手有点发抖,接了过来,拉了两下,用力眨着眼,金老实催他:“你自己动手,我看张张都长好了!”
马扁吞了一口口水,走向前去,俯身,在手指捏住了“芽”的时候,还转头向金老实望了一眼,这才伸手向上一提,在“芽”的下面,果然就连着一张钞票——一张种出来的钞票!
王燕大声叫:“原来钱是这样种出来的!”
马扁到这时候,才迸出了一句话来:“本来就是整张种下——”
他话说了一半就住了口,因为他想,自己还有许多钱,藏在树上,还可以整张地种,每张生出好多张来,这应该保守秘密。
当时,马扁在“收成”了地上的钞票之后,大方地分给了王燕和诸弟各一份,当日,他找到机会,把藏在竹筒中的钱,都种了下去。
第二天,马扁兴奋得一晚没睡好,一闭上眼,就像是见到白发白须的神仙在向他笑。天一亮就冲进了花园,没有看到“芽”,他已经呆了一呆,扒开土,连他种下去的钱也全不见了时,他又在地上蹲了一会。
上一次,他一看到钱不见了,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这一次,他蹲了很久,直到双腿感到有点麻木,他才算明白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在花园的一棚架之下,找到了正在进食早餐的三位师父。
他在大师父的面前跪了下来,十分诚恳地道:“大师父,教我!”
大师父望向他两个师弟,三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金老实教马扁的第一课是:“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骗人,一种被骗,你要做哪一种?”
各位不妨猜一猜,马扁选做哪一种人,哈哈!
十七年后。
在某些电影上,流水瀑瀑,或是海浪冲击礁石,海鸥飞翔,表示岁月流逝;然后打出字幕:“十七年后。”
也有些电影中,把逝去的岁月,缩成为许多剪影,快速地闪现,好让看的人,约略知道那岁月中,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后一种表达方式比较好。
十七年后,马扁、诸弟和王燕,当然都成了青年人,他们的成长过程,有必要简单地说一下。
却说马扁自从向金老实下跪之后,自然真心诚意,向大师父学艺,也向二师父学武。
他接受的教育,很是严酷,金老实没有把他送进学校去,而是除了亲自训练之外,还请了不少人,向马扁进行个别传授各种知识。
金老实说:“若是为获得基础知识,而要进行六年小学教育,那是对孩子生命的一种欺骗,这种制度,不知道是由什么低能者制订的,或许他自己需要六年的时间才能获得基础知识,所以以为别的孩子,也需要六年宝贵的生命,才能达到目的!”
封二先生问:“大师哥,那么照你看,需要多久就够了?”
金老实的回答斩钉截铁;“两年!”
时间缩短了,对孩子来说,可能辛苦一些,但是也完成得漂亮俐落,马扁、王燕和诸弟三个孩子,在两年之后,不但在知识上高于一般的“小学毕业生”,而且各自在武术上,在封二先生的严格训练之下,也扎下了极其扎实的根基。
而诸弟和王燕,比马扁更学多了一样本领,那就是蔡伯的巧手功夫。
这“巧手功夫”的内容如何,马扁不知道,因为蔡伯当日就曾说过:“我不会教他功夫。”
只是在诸弟和王燕练习的时候,马扁偷偷地看过,看过她们的十只手指,动作快起来,简直就如同千手观音一样,手指会闪起一重幻影,像是风扇的叶,转得快了,根本看不到实体。
马扁不时偷看,看到她们手部的动作,越来越快,也看到她们的手,像是越来越可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纤纤的手指,变得像是春葱一样,叫人兴起想吮吸一下的念头。
也不知从什么时侯起,她们的手,看来好像一下子就有了柔和的光泽,叫人联想到软绵绵的抚摸,起了一阵又一阵异样的感觉。更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她们的手,变得很神秘,连多看几眼,也像是心中有她们柔嫩的手,在轻轻地爬搔。
马扁和她们都长大了,脱离了儿童时期,进人了少年时期。
促使他们三个人在刹那之间,都知道自己和对方长大了的,是一个小小的生活上的插曲。
三个人一直在那幢大屋子中生活,自然如同兄弟姐妹一样,很是亲熟,绝没有争执——他们要花很多时间去吸收知识,根本没有时间去争执。
那一次,马扁练武之后走进屋子,王燕和诸弟两人迎面走来,马扁在她们两人中间走过去,就听得两人在背笑起来。
马扁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一站定身子,转过身,看到王燕和诸弟,各背对着他,扬着手,手上各拿着一样东西:一个亮晶晶的三角形金属片。它大小如指甲,那是封二先生这些日子来传授的暗器:蝉翼镖。
这蝉翼镖是封二先生的暗器绝招之一,封二先生为人自负,他说:“暗器虽然是武器的一种,但是趁人不觉使用,始终有失光明正义,所以我蝉翼镖,发时有声,一如蝉鸣。”
正由于玩意发的时侯,有一下响亮的声响,所以暗器招式之中,也颇有一些很文雅的名称,例如“蝉曳残声过别枝”之类。
这暗器,用极佳的缅钢铸成,作三角形,三面的刀口,都锋锐无比,发时以双指捏住中心部份,以强劲发出,专攻人身要害,虽有声响,但去如闪电,也厉害无比。
由于上好缅钢难得,连封二先生自己,也只有七枚。赐了马扁两枚,作练习之用,千叮万嘱,不可失去,几乎没说“人在镖在,人亡镖亡”了。
马扁自然是小心,把两枚小小的蝉翼镖,放在腰带之下的一个暗袋之中,连他自己,要取出来应用,也得花上一番手脚。可是两个女孩子,在他身边一过,就把它们拈了出来,可知她们的“巧手功夫”,也非同小可了。
马扁一看到她们手上的蝉翼镖,先是又惊又怒,可是一下子,就呆住了!
这时,王燕和诸弟两人,都背对着,各自高举着一只手。
马扁的视线,由她们手上的蝉翼镖,略移动了一下,就看到了她们的背影。
那一年,马扁自己是十四岁。
他看到的两个少女,王燕较矮,可是丰满,正当盛暑,她高举着的手臂,丰腴白嫩,可爱之极,腰细臀圆,就是站着不动,也自然诱人,有叫人喉头干得冒火的动人的曲线。
诸弟的身子高,所以背影也极苗条,腰细得像是要断折,手臂也长,衣袖褪了下来,皮肤光滑得像是奶油,双腿修长,恰好又穿了紧身的短裤。
马扁在刹那之间震呆,没有了声音,那令得两个少女很惊讶,一起转过身来。
她们看到的,是一个身子又高又瘦的少年人,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她们几乎可以在他的眼球之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少年脸红耳赤,正盯着自己。
两个少女在刹那之间,俏脸也红了起来,使得她们在马扁的眼中,更加好看。
三个人就那样定定地站着,足有一两分钟。
骗徒语录:人分成两种,一种骗人,一种被人骗。
反面教育:你立志做哪一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