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义丐失踪

  柳随云被关在八号牢房,这是一间和其他牢房独自分开的牢房,把柳随云关在这里,是为了提牢的方便,最起码柳随云是这样想的。
  牢房的窗口很小,人的身躯根本无法钻出,柳随云唯一的指望,就是牢门。
  牢门用铁板做成,柳随云自认没有破门而出的功力,他只希望看守疏忽一点,在开门的一刹那间冲出去。
  不过白天显然没有这种可能,因为阴离魂总是伴随着牢门的打开而出现在柳随云的面前。
  阴离魂的脸很可怕,但柳随云并不在乎,他知道阴离魂对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好几次,柳随云都可以从阴离魂的眼中看到一丝焦急和无奈之色。
  柳随云自然觉得很得意。
  看来主人真是个天才,居然能发明出随时昏过去来对付酷刑的方法,柳随云极庆幸自己掌握了这个方法,而且用得很好。
  虽然并不担心酷刑的痛苦,但死亡的阴影还是随时笼罩着柳随云,所以只要有机会,柳随云一定会逃出去。
  不要太多的机会,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柳随云躺在乾草堆上,望着小窗口上的天空渐渐变暗。
  先是蓝色,然后是灰色,渐渐地又变成了黑色,无数颗耀眼的星星镶嵌在夜幕上,黑夜终于来临了。
  夜色,是逃跑的最好掩护,柳随云指望今夜会出现机会,那么,明天他就会穿着乾乾净净的衣服,到最漂亮的酒楼,吃最好的酒菜。
  一想起美味可口的酒菜,柳随云就想起今天中午和傍晚的牢饭。
  牢饭虽然只吃过两次,柳随云却绝对不想再吃第三次。
  柳随云躺在草堆上,心中虽然焦急如焚,但却只好等待,他要等到夜已深人已静,人们都已睡熟的时候。
  柳随云准备在四更逃亡,四更时,一夜即将过去,守卫的人也开始疲倦,而换班的人正好还没有来。
  这种时刻,无疑是最佳的逃跑时刻。
  门外一共有四个守卫,看起来武功并不弱,但不知怎么,精神好像不太好。
  柳随云心想,这些人长年累月看守犯人,精神上一定早已疲倦,再加上子午岭上从没有出现过犯人逃跑的事情,这些人一定有一些麻木了。
  柳随云认为这是最正确的解释,一定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
  对于自己的聪明和天才,柳随云一向很自信。不是吗?只用了三年时间,他就从一个穷得要饿死的叫花子而变成主人身边的红人。
  窗外已打四更,柳随云精神一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立刻按照算计好的,捂着肚子痛哼起来。
  一开始,他的呻吟声并没有引起看守的注意,谁会在乎一个犯人的痛苦呢?
  柳随云又把呻吟加大了一点,这一次装得更像,任何人都可以从他的呻吟声中感到他此时的痛苦。
  看守们终于有了反应,一人道:“犯人恐怕生病了,我们该不该去看一看?”
  另一个道:“马上就要接班了,如果他在我们这一班出了事,恐怕不好交待。”
  一人道:“还是看一看吧,犯人也是人,别让天下人说“金龙社”不讲仁义。”
  “哗啦”一声门锁想必已打开,铁门仅露出一条缝,一个看守的头伸进来,出声问道:
  “小子,怎么了?”
  柳随云哼道:“肚子痛,好像是因为吃了不乾净的食物的缘故。”
  看守骂道:“你这小子倒娇贵得很,吃些脏东西就抗不住了?”
  骂骂咧咧的,铁门已打开一半,一个精瘦的看守走了进来,手中拿的是一碗开水。
  见铁门已足够一个人出入,柳随云哪能错过机会,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雷射而出,从看守的身边堪堪挤出铁门。
  看守大惊,双手猛地抓住柳随云的肩头。
  柳随云身子不停,右足反弹踢出,正是一式“倒踢紫金冠。”
  看守中脚,“咬呀”一声,倒在地上,柳随云已借右足反弹之力,冲出了牢门。
  立刻有一把单刀、一柄剑、一杆花枪向柳随云袭来。
  柳随云见刀心喜,侧身避过花枪刺身,膝盖一出“足已弹起,踢在持剑人的手腕上,剑飞出!几乎在同时,柳随云展开双手入白刃功夫,于刀光中插入左手,一搭持刀人的手腕,一拧、一带,单刀已在手中。
  不等第二次攻击展开,柳随云已一式“平沙落雁”轻功飞起,足尖着地处,人已在三丈开外。
  更不停留,身子如飞鸟掠林,投入茫茫夜色中,此时身后呼声已起。
  刚冲到半山腰,但闻铜哨声响,面前呼啦啦出现了一群人。
  虽有单刀在手,柳随云却不敢正面冲突,知道自己若稍一停留,就再也走不了了丹田运气,足尖用力,身子已从众人头顶飞过,不想一人也冲天而起,欲截住柳随云的身形。
  这些守山的弟兄不知当家的计划,自然竭力挡住。
  见空中多了一人,柳随云吃了一惊,手中单刀立即劈面砍去。
  那人手中乃是一把鬼头大刀,乃身沉重,半空中难以用招,只好双手平举,接了一刀。
  “当”的一声,两刀相触,冒出一串火花,柳随云已借单刀之力,轻轻巧巧地从那人头顶翻过。
  身子刚一落地,便感到身后凉风袭袭,反手一刀,挡开袭来的兵器,身子已箭一般飞出。
  吸取这一次的教训,不敢在平地奔驰,所幸山上多树,树高且密,从树上走,无疑是一条捷径。
  这个方法果然不错,柳随云已接连闯了六道埋伏。
  其实,若不是阴离魂将护山的精干人马调开,柳随云纵有通天本领,地无法通过这些埋伏。
  也许连第一道埋伏都无法通过。
  远远已可看到山脚,柳随云振奋起精神,在一棵树上掠出,飞到另一棵树上。
  奈何山脚树木稀疏,柳随云不得不从树上跃下,站到了平地上,身子刚一落地,就被一群人围住。
  数了一数,有十人之多,看了一看,从各人奔跑的姿势看,武功并不弱。
  行百里半九十,柳随云暗暗提醒自己,前面六关已过,千万则栽在最后一关上。
  暴喝声中,竟有四五人飞起,四五件兵器已挡住了柳随云的出路。
  柳随云一刀砍去,砍在一杆铁枪上,身子就势后翻,只好又回到原地。
  柳随云暗道:“一关更比一关强,看来“金龙社”果真不凡,中间五次若是不从树上过,一定讨不了好处。”
  对手强劲,柳随云暗暗着急,硬着头皮,柳随云冲进了人群。
  他的武功已算是一流好手,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但十个人加起来,就非柳随云能敌了。
  担心身后有追兵,柳随云已如疯魔一般挥动单刀,但对手彷佛极富有经验,只用游斗战术,既不近柳随云的身,又不让他乘机溜走。
  柳随云越打越没信心,一个不察,单刀被对方磕飞,肩膀也多了一道血口。
  伤口虽然不大,但却很痛,柳随云知道,自己若再战下去,定无活路。
  正在这时,岭上铜锣急响,震得天外皆闻,铜锣声甚为急促,岭上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一个领头人回头一看,道:“不好,岭上起了大火,莫非有大敌入侵?”
  只见岭上有人大叫道:““金龙社”全体兄弟立刻到岭上御敌,后小有大敌入侵。”
  领头人皱眉道:“回山!”
  十个人立刻弃了柳随云飞奔上山,有大敌入侵,自然无法理会柳随云了。
  见十个人离去,柳随云长吁了一口气,这一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还真得感激那些入侵后山的人,否则,柳随云岂有命在?
  清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让晨风吹一吹脸面,柳随云得意地笑了笑,随即飞奔下山。
  望着大院空地上烧尽的草堆,卫紫衣面露微笑。
  秦宝宝偎在他的怀中,笑着道:“大哥,我的这个主意好不好?”
  卫紫衣笑道:“若非这堆火,守山的兄弟一定不会来,柳随云又怎能逃得出?”
  转眸一笑,又道:“宝宝,柳随云是你捉来的,大哥却把他放了,你怪不怪我?”
  秦宝宝道:“不怪才怪。”
  卫紫衣一惊,问道:“哦?”
  秦宝宝笑道:“大哥还是看不起宝宝,总以为宝宝长不大,分不清轻重缓急,只知任性胡闹。”
  卫紫衣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众人见秦宝宝说得这么有趣,也齐声笑了起来。
  席如秀呵呵笑道:“现在我才算服了宝少爷,神机妙算,比我们大人还强。”
  秦宝宝嘻嘻笑道:“席领主,你到现在才服我,说明你以前瞧不起我,对不对?”
  望着秦宝宝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席如秀一阵心慌,忙摆手道:“没这个意思,没这个意思。”
  秦宝宝步步紧逼,道:“既然没这个意思,为何要说这种话?哼哼,一定是欺负我人小听不懂你话中有话的讥讽之意。”
  面对刁钻古怪,专会钻别人空子的秦宝宝,席如秀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哎,为什么自己每一次拍马屁都拍不到正点子上呢?
  无奈之下,只好用眼色向卫紫衣求救。
  卫紫衣轻叱道:“宝宝,不得对席领主无礼!”
  秦宝宝吐了一下舌头,同席如秀做了一个鬼脸,躲到卫紫衣身后去了。
  大领主展熹道:“大当家,方大侠已经开始追踪,又有十一名专长追踪的兄弟分头追去。”
  卫紫衣道:“注意保持联络,这一次行动不比往常,我建议用信鸽联系。”
  展熹道:“我已吩咐下去,叫鸽笼的人挑了五对黑鸽。”
  卫紫衣点点头,向二领主张子丹,道:“子丹,立刻着手挑选、训练一批精干人马,人数不多于二百人,找到蝶飘香后,一定难免会有一场恶战。”
  张子丹道:“事情宜早不宜迟,我马上就着手办理。”
  张子丹虽不爱说话,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他办起事来,总是又稳又快。
  卫紫衣又道:“大领主,从今天起,岭上要严加守卫,提防蝶飘香偷袭子午岭。”
  展熹迭声称是,立刻也去布防。
  卫紫衣分派已毕,正准备带秦宝宝离去。
  席如秀忍不住道:“大当家,你好像把我给忘了。”
  卫紫衣笑道:“若是找到蝶飘香,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去吗?”
  席如秀大喜,随卫紫衣出征,可是最开心的事,又刺激,又有趣,并且非常安全。
  卫紫衣几乎已是无敌的。
  如果他知道几天后发生的事,他是否还能够笑得出来呢?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现在笑得很开心。
  回到黑云楼,秦宝宝不禁打了一个呵欠,毕竟是孩子,昨夜闹了一夜,现在自然困了。
  卫紫衣关心地道:“宝宝,你先去睡一会儿,昨天夜里,你可一点没睡。”
  秦宝宝道:“那我就在大哥的床上躺一会吧!”
  卫紫衣道:“大哥马上还有许多事要做,会影响你的睡眠,你不如回去自己院里睡。”
  秦宝宝道:“一有公事,就忘了宝宝,宝宝在大哥眼里还没有公事重要吗?”
  卫紫衣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宝宝,你该理解大哥的苦衷,大哥身为首领,启能只为一人着想?”
  知道卫紫衣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秦宝宝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下了黑云楼,回到自己的小王国。
  见秦宝宝离去,卫紫衣忽然怅然若失,凭私心而论,他愿意天天陪着秦宝宝。
  对秦宝宝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卫紫衣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兄长之情?或是男女之情?
  唉,也许两者都有吧!
  不禁想起初见秦宝宝时,秦宝宝的那份专注和执着,他居然一眼就认定自己是他的大哥。
  这莫非就是缘分吧!
  叹了一口气,摆脱了秦宝宝的影子,卫紫衣拿起桌上的一本帐册,打起精神看了起来。
  秦宝宝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小棒头的伺候下上床睡觉,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困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很奇怪,睡意跑到哪里去了?反正也睡不着觉,看着倚在床头打瞌睡的小棒头,秦宝宝恶作剧的老毛病又犯了。
  悄悄地从床上爬过去,准备吓小棒头一跳,忽见小棒头的嘴角出现甜甜的笑。
  哇,连作梦都笑出来,一定是在做美梦吧!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梦到马泰了。
  小棒头忽地睁开眼睛,见秦宝宝的脸凑近面前,不禁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口,道:
  “宝少爷,你吓死我了!”
  秦宝宝不怀好意地道:“小棒头,你从实招来,刚才作梦是不是梦到马泰了?”
  一副大法官的样子,倒装得是模是样。
  一朵红云飞上小棒头的脸颊,小棒头慌忙道:“宝少爷不要瞎说,我刚才没作梦啊!”
  秦宝宝一叉腰,道:“还敢不承认,那么刚才是谁在口中念叨马泰的名字?”
  小棒头惊得一掩嘴,羞道:“我真的叫他名字啦?不对呀,梦里我没说话呀!”
  秦宝宝大笑,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口中笑道:“招出来了,招出来了,果然梦到马泰了,果然梦到马泰了!”
  小棒头这才明白上了秦宝宝的当,羞得双手捂嘴,嗔道:“宝少爷欺负人,真坏!”
  秦宝宝翻身坐起,忽地正色道:“小棒头,我怎么这几天没见到马泰,难道他不在岭上?”
  小棒头放下捂嘴的手,道:“马泰和战平去了京城,是去处理一场赌馆纠纷。”
  秦宝宝促狭道:“哇,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呀?一定是偷偷打听过了吧?”
  小棒头又羞又恼,叫道:“不来了,不来了,宝少爷尽欺负人,不和宝少爷说话了。”
  闹了一会,秦宝宝也有一些累了,重新盖好被子,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一丝甜甜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莫非,他梦到了大哥卫紫衣?
  卫紫衣望着桌上的一封信,脸色有说不出的凝重。
  信纸摊在桌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方自如在金陵城失踪,死七人,失踪三人。”
  这封信的字迹很潦草,显然是写信人没有充分的时间,信后的签名,正是随方自如出去的十一位弟兄之一。
  若不遇到紧急的事情,信绝不会如此潦草,这说明了写信人的命运已是难测。
  最可能的结果是,写信人已死。
  桌边的人脸色都很凝重,大家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连方自如都已失踪,事情该是如何的棘手。
  每一个人都看过了这封信,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话,连最喜欢说话的席如秀也闭上了嘴巴。
  卫紫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对手比我想像的还要可怕。”
  卫紫衣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多年来,“金龙社”已没有遇到如此强大的敌人,也许我们已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到突发事件时,就无法保持应有的镇定了。”
  的确,“金龙社”的对头固然不少,但真正强大的敌人却没有一个,“金龙社”的弟兄也大多存在着谁敢动“金龙社”的想法,这种想法无疑是很危险的。
  卫紫衣的话彷佛在众人心中敲响了警钟,大领主展熹首先道:“依我看,这件事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弟兄们懒散惯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进行整顿。”
  卫紫衣则说得更严重一点,道:“事实上,如果“金龙社”再平静几年,猝遇像现在这种突然之变,难免要彻底崩溃,幸运的是,这件事来得早了几年。”
  席如秀道:“大当家,今日之“金龙社”已非昔日之“金龙社”,眼下的这点冲击足可以经受得起。”
  卫紫衣叹道:“你也犯了和我一样轻敌的毛病,席领主不应该不知道轻敌的危险。”
  席如秀笑道:“我并不是轻敌,而是对“金龙社”充满信心,信心,难道不是一个帮会之所以存在的重要条件之一吗?”
  一旦眼前没有了秦宝宝,席如秀的思维就异常活跃,不过,他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无论是帮会还是个人,信心都是取胜的关键,几乎可以这么说,信心就是成功的一半。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席领主,我们俩谈的,是两个不同的问题,信心,固然绝不可无,但轻敌之心却绝不可有。”
  卫紫衣顿了顿,环视身边生死与共的兄弟,缓缓道:“所以,在不知对手虚实之时,我们绝不可以出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侦缉工作仍须进行。”
  张子丹道:“连方大侠都下落不明,那么,一般的人物根本无法探知敌情,所以,在人选上一定要注意选择。”
  张子丹不喜说话,如果他开口说话,就一定是经过极为慎重的考虑的,对于他的意见,卫紫衣一向百分之百的采纳。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子丹说得有理,所以这一次我决定自己走一趟。”
  席如秀摇摇头,道:“大变将至,大当家却远赴险地,这叫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卫紫衣笑道:“我记得席领主刚才说到信心的问题,我对我自己充满信心,难道大家对我没有信心吗?”
  众人一起笑了,虽然卫紫衣亲自赴险,颇令人担心,但若是连卫紫衣都去不得,别人就更去不得了。
  卫紫衣见大家都无异议,便道:“展领主和张领主在家镇守,阴大执法负责派人和我联络。”
  卫紫衣看着席如秀,微笑道:“席领主既然担心我孤身犯险,陪我一同去如何?”
  席如秀大喜,别人都去不得,他却去得,这怎么不让他心花怒放,于是笑道:”敢不从命。”
  卫紫衣笑了笑,道:“出事地点是在金陵城,看来我们只有去金陵才能得到消息。”
  席如秀皱了皱眉,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卫紫衣也叹道:“秦宝宝。”
  席如秀道:“是的。”
  秦宝宝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他若知道卫紫衣前去金陵,就一定会闹着要同去的。
  他的理由也一定很充足,他一定会说担心卫紫衣的安全,他去,是为了保护卫紫衣的。
  但如果你不让他去,说他此去只会带来麻烦,秦宝宝就一定会给你扣上一个“小看人”
  的帽子。
  沉吟半晌,卫紫衣道:“这件事绝不能让他知道,我们要秘密离开“金龙社”。”
  一觉醒来,秦宝宝立刻换上衣服,直奔黑云楼,现在已是清晨,他是想和大哥共进早餐。
  昨夜做了一个美梦,这使得秦宝宝的心情很愉快,一路上,遇到每一个人都和气得很。
  他既没有恶作剧,也没有和人斗口,亲亲热热地招呼着,就来到了黑云楼。
  每天早晨这个时刻,卫紫衣总是会坐在桌前等候秦宝宝的,可是今天,桌子上虽有饭菜,但却没有了卫紫衣。
  秦宝宝小道:“大哥一定睡懒觉了,想必昨天大辛苦,所以今晨起不来了。”
  想到把大哥从床上揪起,叫他一声懒鬼该是多好玩的事,秦宝宝脸上立即充满了笑意。
  走进卧室,秦宝宝一下子迷糊了,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是大哥昨夜根本没有睡在这里,还是早已起床办事去了?
  忽地一抬头发现墙上挂的一件紫色披风不见了,若非出门,大哥绝不会带披风的。
  好个坏大哥,自己一个人悄悄溜出去玩了,却把宝宝一个人丢在家中,真自私。
  秦宝宝怏怏不乐地离开黑云楼,连小棒头的招呼声也没有听到,心里只想着大哥会去哪里?
  小棒头见秦宝宝一脸呆呆的样子,以为又犯了老毛病,只好一个人走了。
  秦宝宝在岭上逛来进去,忽地想到了席如秀,席领主一定知道大哥出去的事,若问他,他不敢不说。
  席如秀住在岭上面西的一个小院里,秦宝宝走进小院时,席夫人正在窗前绣花。
  一见秦宝宝,席夫人就像捡了一个金元宝似的开心,她并无子息,心里早已几千次把秦宝宝当作自己的儿子、女儿了。
  秦宝贾一进院子,就甜甜地叫道:“席夫人好。”
  席夫人今年三十余岁,相貌端庄淑怡,从外表上,绝对想不到她会对自己的丈夫那么凶。
  事实上,除了对席如秀外,席夫人对每一个人都很和气。
  她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早把秦宝宝拉入屋中,不消片刻,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糕点、蜜饯。
  席夫人的手艺可谓天下无双,秦宝宝最爱吃她做的东西,往常,总是嘴里塞着,手里捧着,口袋里装着,像似恨不得把整个席家全搬回自己屋里才好。
  不过,今天秦宝宝却没有吃点心的心情,胡乱吃了几块松子糖,便问道:“席夫人,席领主在家吗?”
  席夫人一边绣花,一边回答秦宝宝的话,道:“昨天半夜就和大当家下山去了,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事。”
  席夫人虽然对丈夫管得很严,但她毕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对丈夫的做事一向不加盘问。
  秦宝宝问道:“席领主和大哥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半夜就急着走?”
  席夫人道:“不知道,反正风风火火的,好像火烧眉毛似的,连酒都没有喝。”
  问不出名堂,秦宝宝再也待不下去,略坐了坐,就怏怏不乐地走出席家小院。
  一路上好没心思,只在口中嘀嘀咕咕的,反正肯定是骂卫紫衣太自私,偷跑出去之类的话。
  每逢这种时候,那个不识趣的“它”总会出来捣乱。
  “喂,呆子,在想什么呢?”
  “去去去,没工夫搭理你。”
  “呵,脾气不小,遇到什么难题了,何不请教我?”
  “你什么都不懂,尽会捣乱,你还是睡你的觉去吧!”
  “昨夜都睡够了,今天精神好,正好和你聊聊。”
  “睡够了就打扰主人,真讨厌。”
  “不打扰你打扰谁啊,谁让我在你的身体里呢!”
  “你真能帮我解决问题?”
  “说吧,我可是个天才。”
  “我问你,大哥昨天夜里和席领主下山,是为了什么事?”
  “当然是很紧急的事。”
  “废话,不紧急干嘛半夜下山?”
  “我还没说完呢,你大哥身为一社之主,半夜下山,一定是因为一件紧急得不得了的大事。”
  “说下去。”
  “你想想看,最近有什么大事令你大哥烦神?”
  “你是说蝶飘香?”
  “除了这个老魔头还有谁?你大哥一定是因为怕你知道死缠着要去,才半夜下山的嘛!”
  “那么大哥会去哪里呢?”
  “你不知道?”
  “知道干嘛问你?”
  “说你是呆子吧,你还不服气,这一次联络的方法是用鸽子,你问问养鸽子的人不就得了。”
  “哇,你真聪明,我记得你以前很笨的。”
  “哼,以前是因为你太笨,懒得理你,现在见你开窍了,才帮你的嘛!”
  兴冲冲的,秦宝宝直奔鸽笼而去。
  对于鸽子,秦宝宝一向很感兴趣,所以对这里也很熟悉。
  鸽笼很大,里面分成许多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有一只鸽子。
  这些鸽子比别的鸽子体型要大,样子要凶猛得多,因为为了保证消息的安全到达,避免猛禽的袭击,“金龙社”养的都是一种性情凶猛,飞行速度极快,颇有自卫能力的鸽子。
  见秦宝宝走来,养鸽人并不以为异,因为秦宝宝常来这里,还会帮忙喂水添食。
  养鸽人笑道:“宝少爷,今天要和哪一只鸽子玩啊?”
  秦宝宝甜甜地笑道:“大叔,我想看一看昨天那只刚飞回来的黑鸽。”
  养鸽人道:“这只鸽子很累,而且受了伤,你还是另找一只鸽子玩吧!”
  秦宝宝道:“它从哪里飞回来的?怎么受的伤?”
  养鸽人道:“从南面,从它饥饿的程度看,估计是从金陵一带飞回来的。”
  秦宝宝心中一喜,这下可知道大哥上哪玩去了,见鸽子腹部有一处划伤,显然不是猛禽所伤,而应该是一种暗器或羽箭。
  看来大哥办的事一定很危险,因为鸽子都受了伤,养鸽人一定处境危险,那么,大哥所面临的敌人也一定很可怕。
  秦宝宝灵机一动,问道:“大叔,这只鸽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飞回来,真不简单。”
  养鸽人道:“鸽子是被一种暗器所伤,鸽子在飞行中,暗器从下面击来,而这只鸽子正振翅上飞,所以被击中腹部。”
  养鸽人怜惜地看着鸽子,道:“这只鸽子飞行速度极快,动作极灵活,能用暗器将其击伤,说明那人颇不简单。”
  秦宝宝静静地听着,已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
  第一,大哥和席领主去了金陵。第二,大哥面临的对手很可怕。
  有了这两个结论,秦宝宝如果再不下山,他就不是秦宝宝了。
  回到自己小小的快乐王国,秦宝宝悄悄地收拾了一下行装,然后等着夜晚的来临。等到了晚上,他再偷偷地溜到了黑云楼,从秘道里下了子午岭。
  卫紫衣和席如秀正晓行夜宿,赶往金陵城。
  一路上,卫紫衣愁眉不展,不时地长吁短叹。
  席如秀问道:“大当家,你是担心方大侠的生死安危吗?”
  卫紫衣道:“方自如武功绝非泛泛,轻功极好,能将他制服的人应该没有,何况,他如果真的出事了,担心又有什么用?如果没出事,又何必担心。”
  席如秀笑道:“那大当家又是为了什么叹息?”
  “秦宝宝。”
  “秦宝宝?”席如秀笑道:“你为他担心什么?他在岭上可安全得很。”
  卫紫衣皱眉道:“我有预感,他会跟来的。”
  席如秀摇摇头,道:“贾少爷并不是真的会算命,他绝不会知道我们的去向。”
  “不一定。”卫紫衣道:“他有办法知道,以他的聪明,一定有法子知道。”
  忽地笑了笑,又道:“既然他一定会跟来,我又何必担心呢?他的武功虽然不好,却未必是我们的累赘。”
  席如秀笑道:“不错,宝少爷极聪明,是个闯江湖的天才,也许他还可以帮我们的忙呢?”
  忽地,他又奇道:“宝少爷用什么方法才能知道我们的去向呢?”
  “我也想不通。”卫紫衣笑道:“我虽然很了解他,但我毕竟不是秦宝宝。”
  席如秀道:“看来这个谜团只能由宝少爷亲自来为我们解开了。”
  卫紫衣叹息不语。
  金陵。
  金陵本是古城,远至汉魏,孙权就曾建都于此,几代兴衰,几世沧桑,古老的金陵,已阅历沉浮。
  金陵之美,不止山水,不止名胜,十里秦淮,烟波脂粉,来金陵的人岂能不到秦淮河上泛舟?
  秦宝宝就坐在昼舫上,像模像样地听歌观景,若不是年纪小些,倒还真是个翩翩少年。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丝竹悦耳,歌声更佳。
  这是条大船,客人当然不止秦宝宝一个,只是,这船上的客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端坐在船头,别人唱歌他念经,一个和尚,哪里不能念经,为何要花钱上这种香艳之所?
  秦宝宝认为这个和尚不是有毛病就是吃错药了,否则,就是六根不净,修行不到家。
  船头上坐着和尚,船尾却坐着两个道士,两个道士的年纪都已不小,头发也已花白,道袍也很陈旧,一看就知道是从一个香火不盛的道观里出来的。
  穷道士也舍得花钱乘画舫?这就使得秦宝宝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
  船尾的两个道士也和船头的那个和尚一样,端然打坐,口中念念有词,花钱上这里念经,真是一对神经病。
  比较正常的是舱中所生的四个人,这四个人都穿着很华丽的衣服,都戴着价值不菲的墨玉戒指。
  只是,他们好像也没有心思听歌,好似一个个都很紧张,紧张得随时随地都可以从船上跳下水去。
  船上的客人好像都没有心思听歌,秦宝宝本就不是来听歌,而是来学大人的,何况现在他又看到这七个看上去都不太正常的人,自然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七个人身上。
  他的眼角从船头的和尚身上,转到舱中的四个人身上,又转到船尾的两个道士身上,转来转去,无一刻停顿。
  他发现,只要他一看到舱中的这四个人身上,这四个人就紧张得要命,连眼睛也不敢抬了。
  饶有兴趣的,秦宝宝索性把目光集中在这四个人身上,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四个人中,有一个个子最高,看起来也不太紧张的人忽地抬起头来,盯着秦宝宝,怒道:
  “要动手就动手,贼眼溜溜地看什么?”
  秦宝宝一下子燃起怒火,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有人这样对他无礼过。
  秦宝宝冷冷地道:“臭小子敢骂小爷!”
  大个子怒道:“要杀就杀,要打就打,老子可不愿受这种鸟气!”
  旁边的人连忙拉了他一下,大汉高声道:“了不起是个死,有什么好怕的。”
  经他这一吼,歌声立刻停了,唱歌的歌女和伴奏的乐师齐都色变,一起躲到底舱去了。
  这只船很大,有上下两层,秦宝宝他们是在上层。
  歌女和琴师一走,楼上便只剩下八个人。
  秦宝宝刚才为大个子的话生气,现在,却对大个子话中的意思感到奇怪起来。
  怪怪的,大个子他们好像很怕我似的,我是一个小孩,他们为什么怕我呢?
  当他看到船头、船尾的一个和尚、两个道士,正用充满杀机的目光盯着那四个人时,秦宝宝才明白,这大个子一伙原来是怕和尚和道士,而不是怕自己。
  可能四个人是把自己也当作和尚、道士一伙的了。
  看来这四个人与和尚、道士有仇,今天的见面,很可能也不是巧合,嗯,马上一定会打起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别人遇到打架的事,早已躲得远远的,但好奇心、贪玩心很重的秦宝宝,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船头的和尚身子忽然一动,就站到秦宝宝的面前,合十道:“敢问小施主,可是香主派来的?”
  香主?莫非是一个江湖帮会,莫非是前来寻仇的?
  不过,秦宝宝既然想看下去,自然不能说实话,否则别人岂不下逐客令了?
  含糊地应答过,秦宝宝又为刚才和尚称他小施主而生气,道:“大和尚,你以为我很小吗?”
  和尚笑道:“小施主高寿?”
  秦宝宝一只手比了个六字,一只手比了个一字,和尚笑道:“原来小施主今年十六。”
  秦宝宝叫道:“我都六十一啦!”
  和尚大惊,不光和尚,连两个道士、四个富商模样的人,都一齐大吃一惊。
  他们看秦宝宝连十六岁都不像,又怎么可能六十一呢?
  见众人诧异的眼神,秦宝宝偷偷地笑着,但为了谎话的可信性,板着脸又道:”你们不信?”
  和尚笑笑,道:“老衲着实无法相信。”
  因为他已把秦宝宝看成是自己的人,所以态度较和气,比较有耐心了。
  秦宝宝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凡夫俗子,果然不懂仙家妙术,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内力练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保持容颜不变吗?”
  为了谎话增加可信性,秦宝宝继续道:“我在十四岁时,因为一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结果使身材无法长高,到了今天,我仍是几十年前的样子。”
  秦宝宝虽在胡扯,但听的人却都信了,因为武林之中,的确有过相貌如童子,但年纪已是老头的人物。
  这当然需要极为精湛的内功才行,可是秦宝宝的样子,像一个内功高手吗?
  和尚在心中认为很像,内功练到最高境界,就会返璞归真,劲气内敛,看上去就和常人无异。
  和尚已非常敬畏,面前的这个长得像孩子的老头,内功已练到最高境界,想他武功也一定高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人,香主派他来做什么呢?
  和尚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前辈,与香主是何称呼?”
  秦宝宝小道:“这个香主是帮会头头,至多和大哥一个辈份,瞧这和尚年纪不小,却对这香主如此尊敬,想必香主的年纪不小,马马虎虎,就当香主的师兄吧!”
  于是咳了一声,沉声道:“老夫是他师兄。”
  和尚惊讶道:“香主今年七十有余,而前辈不过六十一岁,怎可当香主的师兄?”
  秦宝宝一听,暗叫糟糕,占人便宜露出马脚来了,这和尚开始起疑,怎么办?
  灵机一动,秦宝宝装作不耐烦地道:“蠢材,真是蠢材,入门先者为大,难道你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和尚一想,这个规矩倒是有的,武林各派规矩不一,有论年龄的,也有论入门先后的。
  其实这和尚年纪不小,阅历颇丰,人世不笨,只因他一开始就认定秦宝宝是自己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一步步相信秦宝宝的鬼话。
  这也怪他知道得太多,别人奇怪的事他却不以为异,这才上了秦宝宝的当。
  看来知道太多也会害人。
  秦宝宝编了一大堆谎话,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乒乒乓乓”地打起来,现在话说了这么多,架还没打,不禁有些着急,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和尚见秦宝宝这个香主师兄生气,吓得一头冷汗,连声道:“属下这就动手。”
  坐在船尾的两个穷老道,也慌忙站了起来,“唰”的一声,齐齐抽出腰间的长剑。
  秦宝宝见他们被骇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因为怕香主的缘故,这香主这么凶,一定不是好东西,不知不觉地,他已开始同情起那四个脸上齐露惊慌之色的人来。
  此时,和尚已抽出戒刀,刀光一闪,向刚才那个出口骂秦宝宝的大个子砍去。
  他显然是想一刀了结大个子,以博取香主师兄秦宝宝的欢心。
  那大个子早有准备,双手早套上了一双铁手,两只铁手一并,来夹和尚的刀。
  此时,其余三个人跳起来,分别和两个道士战在一起。
  那和尚的武功极为高强,劈面一刀,乃是虚招,见铁手来夹,早已手腕一沉刀身下落,竟挑向大个子的胯下。
  大个子冷笑一声,铁手加速下压,竟饮用铁手之威击断戒刀。
  和尚存心在秦宝宝面前卖弄,手中戒刀忽地从大个子脖间穿过,又从大个子背后飞回,刀柄在大个子的肩头显露出来。
  这一招匪夷所思,刀上的力道运用得极为巧妙,和尚的左手已闪电般伸出接住刀柄,沉腕疾削。
  这一刀出手极快,大个子已是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秦宝宝不由把眼睛一闭,他喜欢热闹,可不喜欢见血。
  可是和尚在挥刀时眼角瞥了一眼秦宝宝,想从秦宝宝脸上看到一点赞许之色,却恰巧见到秦宝宝闭眼。
  他会错了意,以为秦宝宝不屑一顿,认定这招不好,和尚不由一阵心慌,握刀的手略缓了一缓。
  大个子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铁手微抬,“当”的一声,已接住了和尚的戒刀。
  这一接已用全力,戒刀差一点脱手而飞。
  和尚大惭,不敢看秦宝宝的脸色,急敛心神,戒刀急撤,又闪电般剌出。
  这一招,可谓和尚一身武功的精粹,人个子已绝对无法逃得了这一刀了。
  “哧”的一声,刀身正从肋下刺入,大个子闷哼一声,仰天倒下。
  和两个道士相斗的三个人境况也很糟糕,一个人在肺部受伤,一个人右腿中剑,另一个人则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秦宝宝岂能见死不救,大叫一声:“慢!”
  和尚收刀,道士收剑,三个人一起跳开,站到秦宝宝身边。
  秦宝宝小道:“一时冲动叫他们住手,可得想一个很好的理由搪塞一下。”
  于是冷冷哼了一声,问和尚道:“人死了一无用处,他们既已无还手之力,又何必杀之而后快?”
  和尚嗫嚅道:“香主吩咐过,这四个人杀无赦。”
  秦宝宝知道想要救人,就必须知道这四个人犯了何罪,他是不会问和尚的,免得露了马脚。
  于是决定采用旁敲侧击战术,见大个子虽受刀伤但不至于死,于是装作冷冷地道:“你可知罪吗?”
  大个子显然是一条硬汉子,虽受重伤,怒气仍在,但见他勃然怒道:“咱们“长江四义”
  吃的是辛苦饭,挣的是玩命钱,关你们屁事,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平白地霸占长江水道,倒说我们无理。”
  秦宝宝一听之下,已经明白了大概。
  “长江四义”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大哥讲故事时,曾提到他们。
  他知道“长江四义”算是江盗,但只劫官府、奸商,不劫平民百姓,在长江边上很有威望。
  那个坏东西香主一定是为霸占长江水道,才和“长江四义”发生冲突。
  这种江湖的纠纷,秦宝宝本懒得过问,但今天为了把戏演下去,只好当一次大法官了。
  秦宝宝皱了皱眉,道:“明明有罪却不认错,看来是非杀不可的了。”
  和尚和道士立刻亮出兵器,就想冲上去,秦宝宝却又道:“慢来!”
  和尚和道士连忙住手,静听秦宝宝示下。
  装作沉吟片刻,秦宝宝道:“杀了他们,恐怕不妥。”
  和尚恭声道:“前辈,有什么不妥?”
  秦宝宝怒道:“蠢材,长江水道不止他们四个江盗,我们把他们一杀,那些人岂不逃走,待局势平静,他们岂不会暗中破坏?”
  和尚急道:“可是香主的意思……”
  秦宝宝怒道:“香主是我的师弟,连他都不敢不听我的话,你好大的胆子!”
  和尚骇极,浑身如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秦宝宝不想装得过火,复又冷笑道:“不杀他们是现在,不是将来,这段时间仔细搜捕,再捉几个江盗来一齐开刀,所谓不杀则已,一杀惊人,叫那些江盗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个和尚、两个道士齐声道:“前辈所见极是。”
  踌躇了半晌,和尚道:“只是,他们这四个人该怎么处理?”
  秦宝宝道:“这由我来办好了,我找你们是另有事情,不知你们是否有能力办好?”
  他来金陵就是为了找大哥卫紫衣,只是找了好几天也不见大哥和席领主的影子,想必是大哥他们不愿招人耳目,找个地方躲起来暗中调查了。
  正好手头有三个听差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和尚、道士见秦宝宝有吩咐,连忙齐声道:“前辈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尽力办好。”
  秦宝宝也拿腔拿调一番,道:“你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我的事你们恐怕办不好,这件事关系重大,办不好,恐怕会影响全局。”
  听见任务如此重要,和尚不由心中不安,深恐万一办不好,招惹杀身之祸。
  但又一想,事情重大,若是办得好,岂不重重有赏?
  两个道士也是一样的心思,三人同时道:“前辈尽管吩咐,属下等纵是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三个年纪可当自己爷爷的人居然口口声声叫自己前辈,秦宝宝心里的那股得意劲就别提了。
  秦宝宝咳了一声,勉强道:“既然你们忠心耿耿,那我就成全你们一次吧。”
  和尚道:“前辈大恩,我等铭记五内。”
  秦宝宝心中哼道:“这和尚专会拍马屁,又不守清规,大开杀戒,以后非好好教训不可,且看这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若是办不好,哼哼,有你受的。”
  秦宝宝点了点小脑袋,沉声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帮我找两个人,这两个人对本帮关系重大,若是找不到,就会影响本帮下一次的行动,听明白了吗?”
  和尚、道士连连点头,道:“明白了。”
  秦宝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现在你们三个去帮我找这两个对本帮极为重要的人。”
  一听是找人,和尚乐了,得意道:“找人我们可是最拿手了,这“长江四义”藏得何等秘密,到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找到了吗?”
  两个道士也是喜气洋洋,认为这个任务太简单了。
  秦宝宝心中暗笑,心道:“这才好,有你们帮忙,我就不用跑腿了。”
  他忽地又想到,这三个人都不是好东西,何不趁机叫大哥将他们修理一顿,大哥和席领主武功高强,这和尚、道士一定认栽。”
  想到这里,便将卫紫衣和席领主的相貌仔细形容了一番,最后补充道:“找到他们后,请他们到“六和居”来,老夫在那里等着,不过,千万不要伤害他们,如果他们不愿来,就强迫他们来。”
  和尚笑道:“是不是不能伤他们一根毫毛,却要把他们请到“六和居”?”
  秦宝宝道:“对。”
  和尚道:“如果他们不来呢?”
  秦宝宝一瞪眼睛,道:“废话,见你们鬼头鬼脑的样子,他们自然不相信你们,但你们练武功是干什么用的?他们不来,你们不会想办法吗?”
  和尚、道士见香主师兄发火,不敢再说什么,望了望“长江四义”,和尚问道:“我们现在就去?”
  秦宝宝挥了挥手,道:“去吧,明天黄昏找不到人就别回来见我。”
  他知道戏演得一长,就会露出马脚,不赶快打发走他们,只怕要露出马脚了。
  和尚合十为礼,一躬身,忽地向后弹出,身子直落水中,临走时放下船上的一块木板,木板丢在水中,足尖正点在木板上,借这一点之力,人已上了岸。
  这和尚邀宠心切,临走时还卖弄了一番轻功。
  两个道士哪甘落后,并没有丢下木板,而是双双伸出手来牵住,同时跃离甲板。
  眼看将近岸边时,两个道士的身子已经往下沉,忽见一道士伸手一挥,另一个道士已借这一挥之力被抛上岸边,那道士飞起时双手又一带,两个道士便同时跃上岸。
  真是好轻功,分明是武当绝技“梯云纵”的活学活用,秦宝宝见他们轻功这么高明,心里非常开心,哇,大哥和席领主这一回可有乐子了,不会嫌寂寞了。
  为大哥找了三个强劲的对手,心里颇觉得意,一扭头,见“长江四义”正疼得直哼哼,连忙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就想为大个子治伤。
  大个子哪里会认为秦宝宝是好心一片,以为这药定是什么毒药呢,奈何身子转动不灵,只有破口大骂,道:“老妖怪,有本事就给个痛快,别用毒药害人。”
  秦宝宝嘻嘻直笑,道:“我的外号又多了一个,并且远比以前别致多了。”
  他又对大个子笑道:“你怕我下毒啊,嘻嘻,我偏偏要给你下。”不由分说地将金创药抹在伤口上。
  大个子咬着牙,正准备忍受剧痛,不想刚才火辣辣的伤口忽地不痛了,而且还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直透到心里。
  他有经验,知道这是非常好的金创药,心里不由奇怪,不再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秦宝宝了。
  秦宝宝不理他,在他身前身后的伤口都抹上药,这才把药瓶丢给大个子,道:”我累了,你自己用吧,治好了伤,就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别再被抓住喔。”
  大个子惊疑不定地接过药瓶,一时间,分不清秦宝宝是友是敌,只好看着秦宝宝不说话。
  秦宝宝见大个子不是骂人就是装哑巴,深觉不好玩,反正兴致已尽,已不想再待下去,于是他便从怀里取出银钩蚕丝,随手一抛,将银钩抛出,钩在岸边的一棵树上,轻轻一带,身体已离开了船身,轻轻落在岸上。
  大个子痴痴地望着秦宝宝的绝顶轻功,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秦宝宝离了河岸,径直向“六和居”走去,一边走,一边偷笑,演戏可真好玩。
  他走在人群中,人们不由啧啧称奇,谁家这么有福气,生出这么个玉人似的孩子来!
  对众人惊奇的目光秦宝宝早就习惯了,反正看又看不去一块肉,索性就大大方方地给人看。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他就到了“六和居”。
  “六和居”是夫子庙最大的茶楼,装饰就不用说了,茶点味道好。
  秦宝宝不喜欢喝茶,可是对点心大感兴奋,什么千层糕啦!鸭血汤啦、汤圆啦,简直不够他吃。
  他一高兴,就会把所有的点心都点了一份,至于吃多少呢,那就不用提了,反正每样点心咬上一口,其他的只好搁在那儿了。
  一到楼上,秦宝宝就感到楼上的所有人都在注意自己,小脑袋晃了两晃,忽地又想起个点子来。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啪”的一声,丢在桌上,这个举动立惊四座,谁见了黄澄澄的黄金不眼红?
  我们的秦宝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好恨啊,好恨!”
  一边喝茶的茶客中,有四五个武林人物,其中一个佩刀的大汉问道:“小朋友,恨什么啊?”
  他是吃饱了喝够了,闲着无聊,见秦宝宝怪异的举动,于是有此一问。
  见有人上钩,又是个江湖人,正合心意,秦宝宝于是一指金叶子,问道:“这是什么?”
  佩刀大汉笑道:“当然是黄金。”
  秦宝宝道:“黄金算不算好东西?”
  佩刀大汉笑道:“当然是好东西,是最好的东西,又可以买衣服、买酒,甚至还可以买女人。”
  秦宝宝暗暗点头,小道:“嗯,又不是一个好东西,又是酒,又是女人的,正好是合适的人选。”
  当下一抹鼻子,秦宝贺装出痛苦的样子,嘤咛道:“可是,就是这些好东西害得我家破人亡、兄弟离散。”
  佩刀大汉虽好酒好女人,但这是江湖人的本色,其实心地也不算太坏,侠义之心还是有的。
  当下一拍桌子,道:“小朋友,不要哭,有什么苦衷尽管对我说,在下“霸王刀”周通为你报仇。”
  秦宝宝止住悲声,眨了眨乾巴巴的眼睛,问道:“你真的能帮助我?”
  “霸王刀”周通一拍胸膛,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恶人,周通上前就是一刀。”
  秦宝贺叹了一口气,一副轻视的样子,道:“哎,算了,你恐怕是口头说说而已,心里哪肯帮我,我和你萍水相逢,你又何必为我和人拼命呢?”
  说罢,又掩起脸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通是个急脾气,见面前这个小孩不相信自己,若是个大人,早就劈面一刀,面对小孩,却又不好发作。
  他一见秦宝宝哭得伤心,更是心烦,胸中一口气没法出,“砰”的一声,一拳把桌角打碎。
  秦宝宝闻声一惊,抬头一看,道:“这桌角怎么碎了?”
  周通被他问得不好意思,讷讷地道:“是我打的。”
  秦宝宝奇怪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桌子,桌子碍你什么事了吗?”
  一席话把大汉说得笑又不是,哭又不是,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秦宝宝又问了一句道:“真的是你打的?”
  周通大声道:“是又怎样?”
  刁钻古怪的秦宝宝,把他问得无言以对,说这几个字时,已憋了一肚子气。
  秦宝宝却很开心地笑道:“这桃木桌子这么硬,却被你一拳打碎,你的功夫可真不赖。”
  周通一肚子气马上又化为洋洋得意,笑容满面地吹嘘道:“牛皮不是吹的,别说这桌子,就连三块大青石垒起来,我一掌也能把它们击碎。”
  秦宝宝啧喷称赞道:“真是好功夫,瞧你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二了。”
  周通是江湖人,知道这顶大帽子烫头,若传了出去,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须知江湖人最重虚名,别说你自称天下第一,就算你自称金陵第一,别人听了也会不服气。
  用通慌忙挥手,急道:“可别瞎说,传了出去,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秦宝宝点头道:“好,我不说了,不过,你的武功真的还可以,若是帮我的忙,估计没有问题。”
  把金叶子一堆,道:“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两个人,这些东西就全归你。”
  周通见了金子,早已动心,舔了舔舌头,问道:“找两个人?什么人?”
  原来秦宝宝担心和尚、道士武功厉害,还想为大哥卫紫衣找两个帮手,所以用计钓周通上钩。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又编起故事来,道:“哎,一言难尽,我本来有美好的家庭,父母、姐妹一大堆,虽然太热闹,但日子过得也蛮开心的。”
  这句话不免触动心事,想起自己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唯有大哥卫紫衣对自己极好,但自己总是个孤儿,想起来,不由眼圈一红,更增加故事效果。
  秦宝宝很感伤地又道:“可是因为家里太富不免遭人眼红,有一个和尚、两个道士趁夜洗劫全家,家人皆被杀害,若不是我由一个老家人掩护,如今哪有命在。”
  说罢,用力一摆头,愤怒道:“那和尚、道士害我全家,奈何我人小力单,报仇无望,我曾发誓,若有人为我报仇,便把所有的家财献出。”
  周通听着听着,一方面深为同情,一方面颇为秦宝宝的决心感动,另一方面更为金子动心。
  当下一抱拳,道:“小朋友,你若信得过我,周通和我的兄弟一定为你报仇。”
  他瞟了一眼金叶子,又道:“至于酬劳,分文不要,行侠仗义乃江湖人本份。”
  漂亮话他自然会说,见秦宝宝孤身一人,金子肯定赖不掉,又行了侠,又得了金子,岂不两全其美?
  秦宝宝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好像恨不得要跪下来似的。
  周围众人见一个孩子如此义举,怎不感动?立时又走过来几个真正行侠仗义,不要金子的好汉。
  秦宝宝见计策顺利,心中好不得意,于是便将和尚、道士的相貌形容一番,然后又叔叔伯伯地甜甜地叫了一气。
  周通见人一多,金子恐怕不够分,深恐别人先报了仇得了金子,连忙走出“六和居”,一路上,见到和尚、道士就拼命地瞅,恨不得所有的和尚、道士都变成秦宝宝所说的那样子
《妙手天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