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秦快不语,楼文龙又道:“而今你若不答应老夫的要求,老夫即再踩动第十号石室的机关,里头有一头沉睡的白额虎,机关动时解迷香亦跟着钻入它鼻孔,三天没吃东西的虎一脱困,首先遭殃的是谁?”
秦快表面上冷漠如故,其实心底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是不敢显露出来。
楼文龙看不出秦快心想的,冷道:“你好像并不在乎你那两名同伴的生死?”
秦快心中忖度第十号石室的位置,很不巧居然就在楼文龙脚下,不禁轻叹,楼文龙道:
“老夫没闲跟你耗时光,你考虑清楚没有?”
秦快苦笑,意兴阑姗道:“天下居然有这种要儿子的方法,在下何其有幸,居然碰上了。”
“少罗唆,点个头,而后你就是少主,除了老夫,这里就属你为尊,何乐不为?”
“要在下上吊还容易些。”
“好,好!”楼文龙气结,怒道:“你就别怨老夫心狠手辣——”
话未完,正待踩动脚下机关,豪光突闪,楼文龙已觉足下倏寒,秦快的游魂长刺不知何时已刺向他右足踝,楼文龙只好略向右移,身形甫动,但见一个黑影袭来,秦快已如鬼魅般向他扑来,不容他再有时间触动机关。
楼文龙心中虽怒,却也惊喜自己眼光不差,有心要让秦快叹服他的修为,一出手即是八分力量,几个照面就使秦快有点相形见绌了。
秦快差在火候上,又想牵制楼文龙不得近身机关,只有和他游斗,虽则楼文龙手无寸铁,秦快依然占不到便宜。
身形侧斜三尺,秦快的长刺一点而出,星流似虹,直透楼文龙的雄浑掌力!
于是,楼文龙闪扑移掠,双掌如探囊取物般就待攫取游魂长刺。
秦快明白楼文龙比不得别人,急撤长刺,楼文龙却趁机近身秦快,双掌翻飞于一刹,幻出漫天掌影,彷佛有千百只手同时向秦快袭来,而且变化多端,有的拍向秦快脑门,有的握拳直捣秦快中宫,有的化掌为刀斜劈秦快胸腹,有的以指为勾攫向秦快咽喉,有的如鹰之爪抓向秦快膀膊……等等无一而足,就如同千百只手在同一刹那,使出不同的招式攻击秦快,一眼见之,怎不令人魂魄皆散?
是的,这是内家功夫修为已臻顶尖才有办法办到,就将它名之为“千手观音掌”罢!
楼文龙来得那么快,又是使出真本事要秦快好看,秦快一时拙于应付,纵然躲得巧,右臂被抓出五道伤口,长二寸余,深可见骨。
秦快蓦然感到一阵晕眩,右臂渐觉麻痹,才警觉楼文龙的武器藏在指间,含喂剧烈麻药,一抓破皮肉,即扩散开来,全身不再听令于主人,渐渐软瘫下来。
秦快此时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心里真是恨死了,谁又想得到白道英雄认为前辈的“楼凤阁”主人会使这种下流手段?心神虽未迷失,却也只有由人摆布了。
楼文龙看出秦快眼中的怒火,却不在意,取出身带的伤药,俯身为秦快疗伤,包扎奸伤口,才冷冷的道:“你的火候还不够,若能再经老夫雕琢,不出三四年,江湖二道就属你为尊,人贵求上进,以你的资质,武林盟主是垂手可得的,总比浪迹一生强多了吧?!”
秦快自是无法回答,楼文龙又道:“老夫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一个人,你何不爽快的答应?若非找不出更好的人才,老夫岂肯在你身上下这么多功夫?你了解一个老人求子若渴的心情么?”
心里在嗤笑着,秦快暗中忖道:“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种求人法,性子再好的人也反了,别提肯为你效命、忠心不二了。”
楼文龙倒像是真心的,又再诱惑道:“方才老夫施展的‘千手观音掌’你不想学么?你不愿一人兼数家之长,扬眉吐气么?只要你肯答应,老夫立即放了地底那二人,而后开始传授你楼家的武艺,以便将来好承继老夫的衣钵。”顿了顿,又道:“你无庸担心老夫底下的人不心服,江湖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比的是功夫与智慧,后者你天生俱备,前者只须再三四年即可无敌天下,谁敢不服?”
秦快始终没表情,楼文龙突然声寒如冰:“你这样的人才若不为老夫所用,老夫断然饶不得你,免得日后成为老夫大敌,与其遗患将来,不如斩草除根。”
秦快了解楼文龙这种人说到做到,如果他不答应,他们三人将被杀却,一干受伤的死士也将被灭口,至时就无人知道这一段公案,对楼文龙并无损。
秦快苦于不能动弹,否则拼了性命也胜于此时作不得主,若只有他一人,他是豁出去了,却不能不顾别人安危。
楼文龙当然也看出秦快此时的难处,道:“老夫给你二天的时间考虑,这二天地底那二人出不来,亦无人送食,而且随时可能遭虎食,你如果狠得心尽可摇头,要不,就顺从老夫的心意。”
说着禁制秦快的武功,给他服下一颗红色丹丸,关闭地区洞口机关,冷冷看着秦快。
好一会,秦快才能行动,起身拍掉身上灰尘,瞧也不瞧楼文龙一眼,就朝后门走去,楼文龙居然也不阻止。
出了“龙凤阁”,秦快愈想愈气,他气楼文龙的狡猾,更气自己不当心,居然栽了这么大的跟斗,自出道以来可说是头一遭,心中的难受就不必提了。
武功受到禁制,不能像出来时偷偷溜回客栈,只好朝大门走,掌柜的那双鸡屎眼直瞪着秦快,他根本想不起什么时候秦快出去过。
回到房里,秦快试着打坐想恢复功力,无奈真气始终提不上来,试了几次无效,只好放弃。
“真他娘的晦气,俺可谓束手无策了。”
秦快躺在床上,双眼茫然的望着梁柱,心中乱糟糟的理不出一点头绪,喃喃道:“而今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生死由命,说什么也不能投靠姓楼的,苟且偷生还不如一头撞死,但老刘和小贡子呢?万不得已,就以俺的命来换他们的命罢!”
心中有了决定,睡意立即袭来,秦快沉沉睡了一会子,醒来望着窗外,天已昏暗,是黄昏时刻了。
喝杯桌上的凉茶,秦快付了帐走出巷子,在附近买了二日用的干粮和一皮袋的水,又来到“龙凤阁”荒废的后园,夕阳照映,更显出这里的萧索。
最特殊的是这儿新搭了一间小蒙古包,从里头走出一位妙龄少女,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未语先笑,天然一股风韵全在眉梢,穿着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衣裙,一见秦快,郎施旅走上来万福,道:“公子姓秦?小婢女花金螭,奉阁主之命特来侍候公子。”
秦快还礼,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阁主猜测公子可能会在此住上二日,遂命人搭此小屋,又命小婢侍候公子起居,公子一路辛苦,请人内盥洗进餐,再想其他的吧!”
“你知道在下和贵阁主之间的事?”
“小婢如何知道,阁主只说公子是他中意的人,侍候不得怠慢,否则重罚。”
秦快漫应一声,指着蒙古包道:“在下不需要它,且懂得照顾自己,姑娘请回吧!”
花金螭呆窒一会,嫣然笑道:“公子真是与众不同,视女人为粪土?可惜小婢不能从命,阁主怪罪下来,小婢担当不起,请公子谅解。”
秦快微微一笑,算是跟她打过招呼,坐起大石上嚼起干粮,花金螭忙入帐捧出四大碗菜及一小盆御田粳米饭,送到秦快面前,道:“公子是尊贵的人,如何吃得那些粗食。”
说着就要为秦快盛饭,秦快忙道:“不用了,姑娘,在下不吃的。”
花金螭恍然,娇笑道:“公子怀疑饭菜不洁?”说着每样尝了一口,才道:“小婢吃了没怎样,公子可放心吃了罢!”
奏快莞尔,温和的道:“贵阁主没有在饭棻里下药的道理,只是不管如何,在下总是不吃的,姑娘用吧!”
“这如何使得,公子为什么不吃?”
“姑娘是局外人,最好别多事。”
花金螭是聪明人,听出秦快口气已转硬,敢个话题道:“小婢姓花名金螭。”
“哦,花姑娘。”
“小婢的名字叫金螭,不是姑娘,公子不该错呼。”
秦快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淡淡的道:“怎么称呼并不重要是不?姑娘若不满意在下的称谓,大可进帐休息,避不见面。”
花金螭在“龙凤阁”可说是最善于言辞的使女之一,此时遇见秦快,不禁有些辞穷,好一会才想出话题:“这儿入夜天凉,公子最好入帐休憩。”
“不用了。”
“公子这样小婢好生为难,阁主知道了,定说小婢侍候不周,惹得公子生气,才饭不愿吃,蒙古包放着不睡,说不得会重重责打小婢一顿。”
“贵阁主应该了解在下性子,怪不到姑娘的。”
“可是,公子……”
“贵阁主处,在下会为你担当。”
说穿了,秦快是担心陷入楼文龙的胭脂阱,花金螭是千中选一的美女,兼且温婉柔顺,是男人心目中的佳人,更甚者花金螭端庄中隐约透着妖娆,最易迷惑人心,秦快自问非圣贤,难保不被她缚掳,只有硬起心肠充柳下惠了。
花金螭目及秦快不动心的模样,也自觉没趣,端起食盘入帐,守在帐口盯住秦快。
此后二日,秦快一心一意想法子弄开机关,但他一来怕触动关野兽的机关,二来功力已失,就算寻到机关也无力施为,不知叹了几口气。
花金螭呢?
除了吃饭前离开会,入内端来饭食,想尽法子想迫秦快吃,无奈秦快已备足干粮,她端来美食前就自先填饱,所以见了好菜也没胃口了,除此,花金螭整日盯住秦快,绝不离秦快视线范围,无奈秦快心系地底二人安危,十全十美的佳人也让他如同嚼蜡。
纵然明知这二日的功夫是白费的,秦快和花金螭均使出混身解数各干各的,为的是让暗中的楼文龙释疑窦。
这日是第二日的午前,秦快突然开口道:“姑娘知不知道地底设的迷香效能多久?”
花金螭不料装足哑吧的秦快会开口,怔了怔,道:“不清楚,应该不会多久,反正他们也出不来。”
秦快苦笑,心中忖道:“俺倒希望他们毫无知觉直到脱困,否则饥饿的痛苦及地底的尸臭,老刘和小贡子这苦就吃大了。”陡地灵光一闪,目注花金螭道:“听姑娘口气,好像也知道地底的秘密?”
花金螭点点头,毫不讳言道:“小婢自幼由阁主收留扶养长大,有幸阁主信任,告之这个秘密。”
“姑娘有无法子让在下看看地底二人的情形?”
“公子要小婢背叛阁主打开机关?公子算错,阁主绝不会让懂得机关开法的人接近公子。”
“不,在下的意思是不开洞口,却能从外头看见里头情形的机关。”
花金螭想了想,才勉强道:“有是有,只是小婢不能背叛主人。”
“这么说姑娘是知道了?!”秦快禁不住兴奋起来。
“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在下并未要求姑娘放人,看一下安心不算过份吧!”
“阁主未下令,小婢难以作主。”
“偷看一下,贵阁主难道是通天眼,怕他知晓?”
“公子又让人为难了,恕小婢难以从命。”
秦快默然,花金螭一望日头当空,送入内端来饭菜,秦快此次无心吃干粮,只是坐着发呆,花金螭捧着食盘走近,见他如此,悄声道:“公子肯给小婢一次面子,小婢冒险让你偷偷看一下。”
秦快看出她眼中的诚意,点头答应,花金螭立即为他盛饭,秦快接过道:“姑娘也一起吃罢!”
“那有主人奴才同桌而食,太没规矩了。”
“在下非主人,姑娘亦非奴才,而且二人同吃可省些时间,在下担心贵阁主就快来了。”
“那公子快吃罢,小婢还不饿。”
秦快不再勉强,匆匆吃完一碗,就道:“快开机关,在下可是心忧如焚。”
“瞧公子这急性儿,真让人怀疑底下的是你的意中人呢,岂不令小婢心儿难平。”
“姑娘休得取笑,快开了机关要紧。”
花金螭忽儿直视秦快,似笑非笑:“公子觉得可有什么不对,会不会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四肢瘫软无力?”
她说一项,秦快的心就紧缩一下,先前倒不觉得怎么样,她一说,果然所有的不对劲全一股脑儿袭上来,身子微一摇幌,挣扎着道:“你下了药?为什么?”
花金螭咯咯一笑,道:“你是真昏了头,连这点道理都想不出来?”
“你不是真的花金螭?”秦快这时要问已太晚了。
“对了,要怪只怪你自己不会仔细留意过她。”
这句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秦快早已昏倒于地了。
这时后园门子突然闪进一名年轻姑娘,赫然是前几日以茶迷倒秦快的卖茶姑娘,她急急走到花金螭身旁,看了倒地的秦快一眼,道:“不愧是姑娘,手到擒来。”
花金螭笑了笑,道:“你也不差,只是运气不好,被人拦了。”顿了顿,间道:“那次的事,你回报过他们没有?”
“回报了。”
“很好,那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咱们既退了订金,何以还为掳秦快而费心?”
“傻丫头!”花金螭娇媚一笑,道:“他们许了咱们多少代价?”
卖茶姑娘不明所以,直言道:“生掳秦快一千金,使之重伤五百金。”
“这话有蹊跷没有?”
“恕我不懂。”
花金螭望了地下秦快一眼,道:“对他,可以生掳亦能令他伤重,这意思不就是不许杀了他?”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所以我说你是傻丫头,正因为如此,秦快才敢吃你卖的茶,上了你的当。”
卖茶姑娘自得笑了笑,问道:“如今姑娘又使他再次上当,准备将他卖给谁?”
花金螭咯咯一笑,道:“秦快现今成了二大世家争抢的人物,谁出得起高价,谁就能得到他,总比拿人报酬有赚头吧!”
卖茶姑娘又是得意又是自慰有这样的主子,笑道:“姑娘不亏是‘笑面女屠夫’应珍珠,笑面迎人含羞意,暗里抽刀不眨眼,端的是好手段,脑子比任何人都好。”
“别捧了,地下还有两个对秦快似乎很重要,将他们也一并捉来,说不定也能卖出好价钱。”
卖茶姑娘掩嘴嗤笑不已,好会儿才道:“姑娘可以开间人肉铺子,一斤十两,包你大发市利,财源滚滚而来。”
“若是可能的话,这种钱谁不想赚?来源容易,价格又好,不过,若是有身份的人,零碎卖就不值钱了,整头整只卖才能得个千金万金,可是?”
花金螭,不,“笑面女屠夫”应珍珠说得一本正经,卖茶姑娘只差没捂住肚子大笑,连忙点头凑热闹道:“是,是,是,但天下也只有姑娘将人比做牲畜,居然是整头整只的,呵呵……”
“笑面女屠夫”应珍珠也禁不住好笑,随即正色道:“楼文龙那老狗就快来了,咱们快办事!”
“姑娘知道开关?”
“嗯,那死了的花金螭死前曾透露出来。”
“恐怕不是她自愿说出,只是由不得她罢了。”
“废话不是?”
说着走向秦快二日来充当椅子、枕头的大石,搬开石子,一阵拨弄,赫然现出一片镜光,反映出石室里某一角落的情景,卖茶姑娘也趋前帮忙,看了之后道:“看不见人呀!”
“别急,听说人昏倒在石梯转弯处。”
说着将那片玻璃用力一按,居然是可转动的,应珍珠测量出石梯位置,缓缓转动,不一会就现出梯形,又照了数次,始终不见有人,喃喃道:“人可能早已被移走了。”
“也许这玻璃有问题,试想石室一定不小,怎么可能全照映得到?”
“别傻了,室里定也安置了玻片,里面的东西先映在玻片,再反射出来。”
“原来如此,这下怎么办,少了两个赚头。”
“你再贫嘴贫舌,小心我先将你卖了,一斤一两!”
说着将一切弄回原处,卖茶姑娘挟起秦快,三人出了废园而去。
可叹她们居然不曾细思,楼文龙这种人若非有所依恃,怎会任人进出秘密园子?又如何肯让人掳走自己中意的人,狠狠栽个跟斗?
XX
秃笔同时难述双头事,且先不顾秦快死活,说到小豹子骆乔玄自出庄以后的事。
他曾寻到皖境,差点同秦快撞上了,恰巧秦快中了卖茶姑娘诡计,被小贡子救走,三人因而错过,几经周折,多次在“龙凤阁”打听消息,怎奈他不知后园之秘,又不愿直闯进去,所以至今对秦快和小贡子的消息一点也无。
这日大雨来得突然,小豹子避雨来到前日小贡子救走秦快暂住一日夜的木板屋,小豹子混身湿淋淋奔至,急促拍着房门,叫道:“过路客人避雨来,里面人家请开开门。”
原来这些日又有人搬来,微有灯火透出,不见有人来开门,只听得破铜锣似的声音吼:
“不开眼的兔崽子,老子避到此地你居然也能找来,是自信能同阎王老子争?快滚!待老子开门你就没命!”
小豹子不期屋里人一开口即大骂,咒生咒死的,道:“你误会了,朋友,我只是来避雨……”
“别来这一套!”屋中人大吼道:“你们这群人同是一副嘴脸,不是借宿,就是借水借火,现今你又有另一种说辞——避雨,你奶奶的,你们当老子是开客栈的,专门收留你们这群梦想一步登天的废物?”
小豹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听你的声音应该是位老人家了,怎么还这般混淆是非,我根本不知你是那路英雄?”
屋中人火气大得很,大叫道:“你装你娘的那门蒜?不知道老子是谁,居然会闯到这行人罕至的鬼地方?”
小豹子捺住性子,再次道:“我是来避雨的,雨突然来得又快又疾,不得已才找来这里,你行行好开个门吧,若是家里什么宝贝请尽管藏好,我双眼不会乱瞟。”
“哈哈……”屋中人突然大笑,充满讥刺,道:“你这小兔崽子可招供了吧?难道你不是贪图老子的宝贝而来?唉,真是人心不古哪,青天白日下也有草寇!”
小豹子口说“宝贝”是略含讽刺屋里人太小心,没想到他屋里真有宝贝,而且显然有不少人争抢,是以误认他也是一份子,想着也不生气了,平和的道:“老人家,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宝贝,也不会贪图,雨势愈急,请让我避个雨吧!”
屋中人阴侧恻的笑起来,道:“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饶人至五更,可惜老子一心想周全你,劝你离去,小兔崽子执迷不悟,被宝物迷了心窍,一心求死,老子就成全你吧!”
门立郎“依呀”开了,走出一只穿了衣服的大猩猩,他当然是人,普通人高度,身躯脖大,最特异的是脸上毛发多又长,露出的手臂也长着长黑的体毛,以至于乍看之下不像人倒像大猩猩了。
说起他在江湖上的名号可不亚于武林四大世家的主人中的那一个,出道又早,兼且行径怪诞,不辨善恶,好坏全凭一己之念来判断,又不存仁恕之念,瞧不顺眼就杀,所以在道上是出了名狂、浑和怪,道上朋友封他“四眼猩猩”仇亮节,意思是笑谑他比别人多了两只透视眼,自问见多识广,凡事自以为是,他倒很喜欢这个外号,不在乎别人渗加进去的讽刺意味,其实道上的人十之八九都避着他。
小豹子乍见“四眼猩猩”仇亮节也吓了一跳,一时也不去细思他是谁,抱拳道:“老先生不要对我有什么误会,请问高姓大名?”
“四眼猩猩”仇亮节说了,小豹子恍然大悟,忖道:“原来是这号老怪物,除了他,也没有人会这么不讲理,看来这场误会也难解了。”
心里这么想,小豹子却也不含糊他,笑道:“久仰大名,老先生一向在陕境得意,而今是出来云游四海?”
“四眼猩猩”仇亮节不耐烦的道:“所有来寻老子的兔崽子,就以你最让老子讨厌,也只有你装足了样,至今尚不肯露出真嘴脸,看在与众不同这点上,老子破例一次不要你狗命,留下右臂就滚!”
小豹子楞了楞,道:“我好言好语与你商量借个藏身处,自问并没有得罪人,什么原因要我留下一臂?”
“四眼猩猩”仇亮节喋喋怪笑,道:“你还装?难不成你不是为老子的‘紫金丹’而来?”
“‘紫金丹’又是什么宝贝?”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功夫雨势渐稀,淋在身上也感觉不出什么了,因为小豹子全身早已湿透,一边抹开脸上的雨水一边道。
“四眼猩猩”仇亮节冷哼一声,冷道:“你是明知故问,吃下一颗‘紫金丹’,普通人百病立消,练武人可徒增十年功力,这一年来不知有多少只兔崽子垂涎找上门,全没一个讨得好去,你也一样,以老子规矩,赢得老子自然奉上一颗,否则不死也落个残废。”
“原来如此。”小豹子道:“对老先生的宝贝‘紫金丹’我没兴趣,现今雨势已小,老先生既不肯借屋避雨,那就告辞吧!”
“那有这么简单就让你走!”仇亮节喝道:“老子还没开门前你走了自然没事,老子既然已经出门就由不得你决定。”
“老先生意下为何?”
“看在你还算恭顺的份上,自断一臂才能走。”
“你也未免太不讲理了。”
“四眼猩猩”仇亮节怪吼一声,暴烈的道:“年轻人不下苦功学武,只妄想一步登天,强要索取老子的‘紫金丹’,现在看出老子不好惹,拍拍屁股就想走,旁人知道了,还道老子‘四眼猩猩’改了性。”
“你肯改了性倒好。”小豹子咕哝道。
“你说什么?”
小豹子大声的又说一遍,“四眼猩猩”仇亮节怒吼道:“你死了,小兔崽子,老子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小豹子连忙摇手,道:“冷静点,老先生,我没做错,你硬要给人按上莫须有的罪名,传出去可不好听。”
“你找上门就是最好的证明,况且老子根本不在乎那群伪君子、假道学。”
“这树林子又没有标志写明不许人闯入,而且又非老先生私地,我情急跑进来躲雨又有什么不对?”
“老子刚才在屋里已再三出言要你走,你死赖皮,如今又来说什么废话,纳命来!”
就待动手之际,树林子里传来急剧的奔跑声,仇亮节死瞪起一双眼望着来人奔来,原来是位年轻姑娘,若是秦快见了必会怒火填膺,原来是那位卖茶姑娘。
小豹子只觉得眼前一这亮,心跳突然急促起来,双目只定定钉在卖茶姑娘身上。
卖茶姑娘对他却恍若不视,向仇亮节一万福,道:“小女子卜四姑,敢问老先生是扬名江湖的‘四眼猩猩’仇亮节前辈么?”
“四眼猩猩”仇亮节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少拍马屁,你也是来求药的?老规矩,手下见真章!”
卖茶姑娘又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道:“求老先生成全,小女子的姊夫得了肺痨转眼病逝,家姊痛不欲生,昨日请来的大夫颇知江湖事,他说有者先生的‘紫金丹’就能活命,家姊本欲亲自前来求老先生慈悲,不禁多日劳累也跟着病倒,小女子只有厚颜前来,还望老先生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惠赐一颗‘紫金丹’救人。”
“去、去、去!”仇亮节不耐烦的吼道:“老子那有那种本钱救人,得痨病本就该死,没的浪费老子辛苦练成的丹药!”
“难道老先生的仙丹也救不了家姊夫?”
“少来这套激将法,‘紫金丹’是医得了痨病,只不过老子向来不做蠢事,你要丹药容易,只要胜得了老子。”
“我,我……”
“你不会武居然敢来?”
“我会,我会一点。”
“老子不管你会多少,你也别期望老子会手下留情,尽管放马过来。”
“老先生……”
“少噜唆!”仇亮节截口暴烈的道:“你敢踏进这座树林子就由不得你支吾,要是怕了,自断一腕滚出去!”
小豹子再也忍不住,挺身而道:“老先生,你狂也须有个分寸,这位姑娘心怀孝悌之道来求你,你不答应也罢,怎地就欲使人残废一生?”
“她姊夫生死干她什么屁事?又不是她丈夫,死了就没得依靠,这其中大有文章。”
卖茶姑娘听出其中玄虚,骇然欲泣道:“我十岁就没了爹娘,全靠姊姊和姊夫扶养长大,今姊夫姊姊有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小豹子听了顿生惜香怜玉之心,道:“谁不是父母生养的?老先生怎忍心见死不救,何况这对你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老子的药不足用来救人的,小兔崽子爱多管闲事,老子等一下再跟你算帐,还有你这小娘们哭尸号魂的想咒死老子?哭死也没用!要不断腕就过来同老子拼一场。”
卖茶姑娘卜四姑倒退数步,猛摇头道:“我怎能对老先生无礼,跟你动手动脚的,老先生若舍不得仙丹,我可以出钱买。”
“四眼猩猩”仇亮节笑谑道:“你出得起多少价钱?”
“一百两够不够?”
“一百两?只够买一点粉末舔舔。”
“那五百两够不够?”
“不够,不够!”
卖茶姑娘卜四姑急得差点快哭出来,呐呐道:“老先生到底要多少?我们有的一定给你。”
“一千两!”
“这个价钱我们还付得起,老先生药呢?”卜四姑咬牙道。
“慢着,老夫说的不是白银,是黄金一千两!”
卜四姑好像突然吞下一颗火栗子,脸色大变,道:“一千两黄金?天下那有这么贵的药?”
“你姊夫那条狗命值不得一千两黄金?”
“这……这我身边没带这许多钱,且等我回去同姊姊商量变卖家产给你,可好?”
“不成,老子现在就要,否则你想出去也难,哼,老实告诉你,多少人出万金老子都不卖,今看在你孝心动人的份上,才破例只要你黄金千两,你别不知好歹。”
小豹子实在听不入耳,道:“老先生倘使真怜这位姑娘对姊夫的孝心,就不该刁难人家,否则就是说空话!”
“好啊!小兔崽子,你倒敢管起老子的事来了?”
“我是看不入眼,听不顺耳,你这没有人性的怪物!”
“四眼猩猩”仇亮节气吼如山,卜四姑连忙道:“这位公子万不可为了小女子而得罪老先生,只怪小女子命苦……”
说着嘤嘤啜泣起来,小豹子看在眼里更觉可怜,道:“姑娘无庸烦恼,我既然碰上了,少不得为你做个主。”
“多谢公子美意,小女子心领就是。”
“不,我真的有法子帮你,不是口说说就算了。”
“那有人身上带得千两黄金?”
“我是没这许多钱,有也不愿奉送这位老怪物,是用另一种方法?”
卜四姑吓白了脸,颤声道:“你……你……同……老……老先生……比……比武?”
小豹子颔首,正视仇亮节道:“老先生说话算不算话?我若胜了你,必须送我一颗‘紫金丹’。”
“四眼猩猩”仇亮节噪噪怪笑道:“算话,算话,奸伟大的情圣人物,老子会成全你们,让你们双双见阎王,方显出老子手段,哈哈……每当染血前,老子就感到心怀大畅,恨不得多杀几个。”
卜四姑惊恐的拦在小豹子身前,道:“这是小女子自己的事,老先生不应迁怒别人,由我来同你较量吧!”
小豹子又是感动又是怜悯,轻轻的道:“同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姑娘,你不知刚才他就想要我性命,只因你闯进来而暂止,如今姑娘求他无益,他断然不会放过任何误闯进来的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凶恶的人?”卜四姑呐呐道。
小豹子心里苦笑,心想你普通人家闺女,就算练过武,又怎能明了世道险恶,江湖上原本就是弱肉强食,比这老怪物凶残的不知凡几。
“姑娘退下吧!”
卜四姑乖乖退下,小豹子撤出腰间软剑,剑指向天,以示对武林前辈的一种敬意。
“四眼猩猩”仇亮节也没做什么表示,两只猿掌“呼”地直罩向小豹子脑门!
卜四姑惊呼一声,她当然明白,只有拔尖的高手才俱有这等功力的显示,她自问接不下仇亮节十招。
小豹子的剑术由“秦门双惰”启蒙,经骆乔鹰恨铁不成钢的严格督导,再加上这些年的行迹江湖,见多识广,经验也多了,一身能耐已足以名列一流高手。
小豹子微微挪动了一步,仇亮节那如狂澜如山崩般的浑厚掌力堪堪避过,右手倏伸,打造同小贡子一样的软剑幻出七朵剑花笔直朝仇亮节欺进!
仇亮节口里发出“啊哈”的得意笑声,丝毫不将小豹子的攻击放在眼里,十根指甲坚硬如勾飞扣小豹子小腹!
小豹子只有回身自救,手腕倏翻,叹然下压,立即抵制仇亮节乌黑的十爪。
仇亮节身躯如同猩猩,每掌每拳均虎虎生威,而且有如灵猿般的敏捷,小豹子时攻时守,离胜负之分尚有一段距离,他也知道难处,是以很沉得住气。
仇亮节却喜爱快打快攻,只见他掌风又起,拍向小豹子面门!
小豹子微微一动,人已飘退一边,躲过仇亮节一击。
“小兔崽子好快的身法。”
说归说,仇亮节却毫不放松,如影随形的追了过去,每出一掌,俱发出逼人的“叱叱”
声,恨不得劈敌于当地。
小豹子牙一咬,贴地旋转,软剑由下反上飞击,仇亮节身形猛沉,小豹子见机不可失,挺身软剑有如骤雨喷洒,挥出漫天剑影点罩对方。
仇亮节双掌飞舞,却似乎有些招架不住的后退数步。
“好剑法,也让你瞧瞧老子的‘铁鹰爪’。”
仇亮节说着自怀中摸出一只长尺余的“铁鹰爪”,翩掠如飞,尽朝敌方要命的部位招呼,端的狠且毒!
小豹子“当”的一声击开了仇亮节的“铁鹰爪”,却也震得虎口发麻,斜刺里仇亮节的“铁鹰爪”又鹰啄般扑到,小豹子的软剑宛如一抹流光倏扬,不待仇亮节够上位置,“当”
的一声再次硬碰,双方均退了一步。
“四眼猩猩”这回可走了眼,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后生小子会有不亚于自己的武功修为,说什么他也不相信,他决心再试一试,非生拆了那小兔崽子不可。
小豹子久闻仇亮节凶名,是以并不惊讶,心中在盘算着如何才胜得了他,忖道:“小贡子在一起就好,两人心意相通使出‘合和剑法’,还怕应付不了这老怪物?就不知小贡子如今在那里,生活得好不好?找到秦兄了没?”
就在他思念之际,仇亮节已袭击而来,身形倏晃,小豹子避得虽快,腰腹依然被抓了二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也激起了小豹子的凶性。
不再躲避,小豹子微微抛肩,软剑的冷芒眩映,有如虹影掠空,一剑紧接着一剑,把仇亮节“猴”的怪叫着逼退数步!
仇亮节嘴里不时发出怪声,“铁鹰爪”亦稍不让步袭击小豹子,招式凌厉泼辣,双腿横飞,吐气开声,掌爪齐挥,划出漫天掌影和爪影。
小豹子半步不进,软剑猝颤,一付扇形的光影便漫布仇亮节身前,二人全是以快打快,招狠对式辣!
狂吼着,仇亮节的“铁鹰爪”流石般呼轰压下,小豹子身形晃掠,剑似万星殒落,蓦地寒芒直罩向对方!
闪躲中,仇亮节大吼一声,抢进中宫,猛一头撞过去!
小豹子身形微偏,仇亮节一头撞空,却猛回身,倒滑步,“铁鹰爪”直取敌中宫!
小豹子毫不畏惧的迎过去,软剑抖得笔直,斩得又快又狠,仇亮节稍不填,右臂已吃了小豹子一剑。
怪吼着,仇亮节奋勇向前,掌、爪力道万钧是直逼小豹子面前!
身形侧斜,小豹子的软剑一点而出,直透仇亮节带起的雄浑掌风,“叮当”撞击中只见火星四溅,仇亮节旋身而出,小豹子勇猛直追,长剑业已穿进仇亮节胁内!
“嗷……”
仇亮节惨号着捣住伤处,吼道:“你够狠的,小兔崽子,老子同你拼了……”
“最好不要,老先生!”
“你逃不掉,老子非报仇不可。”
“老先生自信胜得过我?”
“人争一口气,不生拆你这只兔崽子,老子一辈子寝食难安。”
“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如此作贱自己?再则老先生的伤也须医一医呀!”
“老子不需要你假慈悲。”
“那当然,老先生的医术是有目共睹。”
“四眼猩猩”仇亮节总算顺了口气,却犹咒骂道:“你奶奶的,现在的年轻人就只懂得花言巧语,吹牛拍马,不图长进!”
小豹子闷不作声,免得一开口就被误会老怪物说的年轻人就是他。
“怎么?小兔崽子你不服气老子说的?”
轻咳一声,小豹子道:“不能一概而论,不管那个阶层,均有好有坏,不是?”
“你娘咧,你就生了张巧嘴!”
等仇亮节裹好伤,小豹子才低声道:“这场比试的结果,能使老先生奉送一颗‘紫金丹’么?老先生凭良心说吧!”
仇亮节气得怪叫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布袋,拉开袋口,远远就闻得清香四温,渗人心脾,闻着十分受用,无疑是灵仙妙药才有这等奇妙的药香。
小心翼翼倒出一颗金色丹丸,仇亮节心不甘情不愿将它弹向小豹子,小豹子接过笑道:
“老先生重言信诺,真是令人佩服。”
“去你娘的,你得意吧,总有一天老子会连本带利讨回来,赶快去订口棺材吧!”
小豹子不理,走向卖茶姑娘卜四姑,但见她脸色青白望着自己,显然很为他的安危着急,小豹子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微笑道:“这是你要的仙丹,姑娘。”
卜四姑没有伸手去接,怯怯的道:“你……你受伤了……”
“不碍事,休养几天就好,丹药你拿去吧!”
卜四姑接了,突然想跪下,给小豹子扶住,叫道:“你这是干什么?姑娘,想折我的寿么?”
卜四姑跪不下去,也不勉强,只道:“你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我应该给你磕头。”
“不用了,姑娘快拿药回去救人吧!”
“恩公请随我一起去,好让我们全家人尽点孝心。”
小豹子心底已暗暗喜欢上卜四姑,闻言略略推辞,经卜四姑再三要求,也就答应了。
两人结伴就要走,仇亮节暴跳如雷,喝道:“你们就这么走啊!”
小豹子缓缓回身,诧异道:“难道老先生要留我们下来吃饭?那却是不敢打扰。”
“我操你奶奶十八代祖宗,你敢装佯?”
“不懂老先生的意思,并非装佯。”
“你不留下名号就想走,以后叫老子到那里找你报仇?”
“有这个必要么?”
“此仇不共戴天,非复仇不可。”
“老先生心胸恁狭,一点小事就……”
“少废话,你是不敢说?还是名号见不得人?”
“哼,老先生有空,不妨走一趟‘洗涤山庄’,找二公子骆乔玄就是。”
“原来从大门大户滚出来的,难怪这么狂!”
小豹子不理他颠三倒四的辱骂,同卜四姑一起走了。
出了树林子,还要走二三里路才有城镇,小豹子问道:“姑娘,贵宅落于‘安和镇’?”
“是,小地方,恩人别见笑。”
“笑什么?只是姑娘胆子可不小,敢一个人走这么大段没人烟的路。”
“来时心中只念着要快点拿到仙丹,根本不去想这些,如今恩人一说,不禁心惶惶。”
“姑娘也算是女杰了。”
“恩人这么说就是在取笑人,老先生一提要比试,我就吓得手脚冰软,算那门女杰?”
“武功的好坏不代表什么,最主要的是姑娘有一颗良善的心,及敢果决的面对一个老怪物,这点就令人钦服。”
“恩人的褒奖,愈发令我汗颜了。”
“姑娘不要叫我恩人,我姓骆名乔玄。”
“你为我求得仙丹,叫一声恩人是受之无愧,否则姊姊又要骂我不懂规矩了。”
“姑娘再这样叫,我只好掉头就走,免得尴尬。”
卜四姑考虑了一会儿,才很勉强的道:“好吧,那小女子就冒昧称你骆公子可好?”
“这就是了。”
一路两人谈谈说说,颇不寂寞,小豹子从言谈中也愈加了解卜四姑的身世,不禁一掬同情之心,当然,他没有去怀疑她话中的真假各占几分。
“财生药店”们面不小,只是这时大门紧闭,显而易见已多日没开店了。
卜四姑就领着小豹子到“财生药店”,轻轻拉开一扇门,小豹子跟着进去,门又拉上,卜四姑引他至药堂后一间小厅,歉意的笑道:“骆公子请先宽坐,小女子先送药到后院再端茶来。”
小豹子自然没意见,一个人无聊观赏这小厅,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一张几几张椅,墙上挂着两幅字画,一望即知不是出自名家手笔。
不一会,卜四姑端着茶盘进来,见了小豹子赏画,笑道:“那种画必定不入公子法眼,是我闲暇时随便涂上几笔,家姊却托姊夫拿出来裱,看的人都说好,我却有自知之明,他们只是想哄我高兴罢了!”
“嘿,我来画就更加不能看了。”
二人相视而笑,卜四姑奉上茶,道:“家姊十分感恩公子大德,等侍候姊夫服下药就出来叩谢公子大恩。”
“又来了,再这样我可坐不住了。”
小豹子喝口茶,环眼四顾,道:“贵宅就只住三个人?”
“姊夫病倒,店伙计就散了,原来也有几位仆婢,怕受传染,都先后跑了。”
小豹子不禁感慨,缓缓道:“古人道:疾风知劲草,动荡识诚臣,确系如此,天下原本没有几个忠臣义土。”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也不想得痨病啊!”
小豹子颔首,又喝口茶,发觉卜四姑不时拿眼打量他,正觉奇怪,卜四姑道:“公子宽坐,小女子到厨房准备餐点。”
“不必费心了,我还不饿。”
“应该的,贵客临门怎能怠慢。”
小豹子只好眼睁睁望着她去,一口气喝完茶,喃喃道:“小贡子下落不明,我还在这里谈论什么儿女私情?”
想到卜四姑盛情难却,心底又对她生了好感,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觉得眼皮沉重,很想睡一觉,勉强挣扎,咒骂自己道:“在人家屋里睡觉,未免太不成话了。”
无奈眼皮愈来愈重,不一刻,已沉沉睡去。
卜四姑立郎闪进,咯咯自得笑道:“饶你精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洗涤山庄’又算那根葱,也不过如此。”
“笑面女屠夫”应珍珠也随即进来,已恢复本来面目,比之花金螭更多了三分清丽,神色间一派纯真,谁又想得到她已博个外号“笑面女屠夫”。
“这个也倒啦?”
“是呀,姑娘,你瞧这些男人真是不中用。”
“你这小妮子说话真没良心,他若真个不中用,岂能夺得‘紫金丹’?”
“我不承他的情,是他自个儿爱出风头。”
“总算人家为你完成任务,嘴上就留点德吧!”
“瞧他这副没出息样,我就生气。”
“哼,把药给你吃了,你倒比他更快。”
“姑娘,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为他说话。”
“我是瞧他可怜,他可能看上你了,否则那有这么容易被你勾回来。”
“姑娘说得恁也难听,什么勾不勾的?是他自己紧跟在人家身后不放松,没办法,只好放他进来。”
“笑面女屠夫”应珍珠“嗤”的笑了起来,道:“好可怜的骆家老二,一番柔情算是被狗咬了。”
“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人家有钱有势,武功又强,配你也不算辱没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他要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早吓得躲回老家?”
“做杀手又没什么丢脸的,掳人勒索也是职业的一种,而且还要经过咱们精挑细选咧,他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混进来,他只是第二个。”
“姑娘打算向‘洗涤山庄’开价?”
“明着来,说出去怪没面子,先软禁,需要的时候再放出去,进而从中取利。”
“如何取利?”
“让他无意中吃下一种难解的毒药,‘洗涤山庄’就会贴出告示悬以赏金寻求解药,至时咱们再上门不就结了。”
“姑娘打算软禁他多久?怎么软禁?”
应珍珠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卜四姑叫道:“姑娘,你可别拿我当靶子,要我陪这差劲的东西。”
“可是,只有你跟他在一起,他才不会怀疑咱们另有目的,是不是?”
卜四姑跺跺脚,无可奈何道:“那要多久,现下一碗毒药给他喝下去不就结了?”
“傻丫头,那不就被他知道是咱们作的手脚?而且此隔‘洗涤山庄’太远,找谁要赏金啊?总不能白饶吧!”
“咱们怎么知道他何时回‘洗涤山庄’?”
“那全看你怎么套出来了?讨厌他的话,想法子逼他回去,就怕你舍不得。”
“放屁!”卜四姑撇撤嘴,不屑的道。
“你也太挑剔了,这年头想找个像这样的好儿郎可难哩,更难得他心里已有了你。”
“鬼才稀罕!”卜四姑陡地低呼一声,道:“他叫骆乔玄,上次伤我的就是骆乔馥,他是出来找她的,咱们该不该将骆乔馥落于‘龙凤阁’的事告诉他?”
“普通人家如何会知道江湖事?不可说!”
“有了,姑娘从外头以刀传信,上头写明这事,射在大门上不也行?”
“也好,让他们去狗咬狗闹得天下大乱,咱们再找机会从中取利。”
“姑娘可口口声声忘不了白银子。”
“少废话,药效快过,等他醒来,你知道怎么做么?”
“放心,姑娘,我的演技同我的功夫成反比。”
“知道自己功夫差就须勤练啊!”
“一来资质欠佳,二来太辛苦,三来花时间,四来费精神,五来没力量,因此拒练。”
“等你那一天被人捉了,就会知道你的理由全是废话!”应珍珠冷哼一声,又道:“下厨房准备待客,我也该扮演你的姊姊了。”
“是,姊姊,请教里面那一个怎么样?”
“死不了。”
XX
小豹子醒来,发现身上盖了一张毛毯,不禁脸上发烫,心中是感激又惭愧,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他倒是不去怀疑,卜四姑给他的印象太好啦。
“公子醒来啦?”
卜四姑走了进来,掩口笑道:“那老怪物将公子整惨了,耗费太多体力,难怪会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豹子再一次感受到她肯替人着想的善心,笑道:“太打扰你们,我也该……”
“公子太见外了,况且酒菜已备妥,就这么走,可是嫌我们家贫,拿不出像样的菜?”
“姑娘的话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里面请!”卜四姑含笑道。
小豹子微微欠身,随之入内,应珍珠略敛容光艳颜,脸上带着病态,混身弱不禁风的在厅外相迎,对着小豹子盈盈拜倒,小豹子虚扶一把,对卜四姑道:“姑娘,快叫令姊不要这样,想把我吓走么?”
卜四姑扶起应珍珠,道:“姊姊,你身子不好,进去休息吧,我会招待骆公子。”
应珍珠有气无力的说了一些客套话,进入内室,留下小豹子和卜四姑面面相觐。
“令姊太客套了。”
卜四姑正待说什么,小豹子骤然推开她,接住一只突来的飞刀,上头绑着一张纸条。
卜四姑拍着胸膛,心有余悸的道:“是谁这般恶毒想杀我?会是那老怪物么?”
“不,飞刀志不在伤人。”
“若不是公子推了我一把,我岂非被它伤了?”
“飞刀是针对我而来,它的主人也知伤不了姑娘。”
“何以见得?”
“江湖人才玩飞刀,跟姑娘扯不上关系,再则这把飞刀是用来带讯的。”
说着展开信笺,直看得瞠目咬牙,小豹子恨声道:“要是这事是真,我要你们化为飞灰烟灭。”
“信上说些什么?公子好像很生气。”
小豹子将信笺递给她,卜四姑念道:“骆乔馥及刘通包落于‘龙凤阁’,秦快人在屠夫处。”
小豹子见她不懂,解释道:“骆乔馥是舍妹,刘通包及秦快是我友。”
“‘龙凤阁’我是知道,屠夫是指谁?”
小豹子沉思半晌,方道:“据我所知,江湖上只有一人外号涉及‘屠夫’二字,却是女的,可能是她么?”
“女屠夫?这号儿一听就知道是满脸横肉的女人,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传说中她和一般的少女一样纯真,可惜却爱财如命,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公子怎么办?这消息可靠么?”
“没有确实证据前,我不会鲁莽行动。”
“公子打算从那方面下手?”
“应珍珠行踪不定,只有先从‘龙凤阁’调查起。”
“既然如此,公子就在此住上几天,不仅方便而且不容被对方发现行迹。”
“姑娘可此我老练多了。”小豹子失笑道。
“教我功夫的师父虽没没无名,对江湖上的事却颇知二一,所以我也懂得些窍门。”
“如此就打扰贵宅数天。”小豹子拱手道。
“那儿话,公子这样的贵人,我们想请都请不到呢!”
小豹子客套数句,心中在猜测是谁送来这些惊人的稍息?给骆乔鹰知晓,二大世家岂不拼得你死我活?
往后小豹子骆乔玄就在“财生药店”住下,三日的明察暗访却始终不敢确认小贡子和刘通包是否真落于“龙凤阁”之手,可说全无头绪,倒是卜四姑给了他不少安慰,令他再次感受到她的柔情,愈发恋恋不舍离去,奇怪的是,卜四姑的姊姊一直没再出现,而他却也不觉得奇怪。
人家的内堂住着女眷,小豹子是不敢唐突闯进去,偶而提到要探视她姊夫,卜四姑总是那一番论调:“肺痨是会传染的,骆公子的好意,小女子会传达进去,待姊夫痊愈再一并相谢。”
小豹子只好每天忙着自己的事,却对病人无形中产生了兴趣,因为他从未见过生肺痨的人,实在很想看看那是什么样子?
这日卜四姑上街去,小豹子忍不住,悄悄地潜进内堂,走过一段石子铺地路,往东转弯,有一间小院落,上面一间大正房,两边厢房,十分普通的格局。
以口水在正房的窗纸戳个小洞,小豹子习惯的摒住气息拿右眼往里游移,看见一名妇人打扮的坐在床前一张板凳上,手里端一只碗,街冒着热雾,大概是药了。
“她就是卜姑娘的姊姊,可惜病人的面孔被她身二挡住,看不见长啥模样。”
小豹子心中叹惜,正待退出,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你这惹人嫌的女人,还不给俺滚出去,看到你,俺隔宿粮都会吐出来。”
小豹子听了好生不平,忖道:“这人真是不知好歹,缠绵病杨有娇妻侍候是何等幸运,居然还大呼小叫,卜姑娘的姊姊应该打他三个耳光子,再把药泼在脸上,不然就摔……”
“哐啷”一声脆响,是磁碗落于地的声音,小豹子心中钦仰,暗叫道:“做得好!有志气的女人就该如此。”
但是,当他再一次从窗洞中望进去,才发觉全不是那么一同事,妇人正拿着手绢擦着身上的药渍,不问可知,刚才那碗药是躺在病床的人摔的。
“太可恨了,天下居然有这么不讲理的丈夫。”小豹子心中愤愤不平,却也莫可奈何,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妇人蹲身收拾地上的碎瓷,边道:“你把药摔了,误了吃药时辰,病怎么会好?”
小豹子想趁机看男人的面孔,可惜他用被蒙住头,语言混浊的道:“俺的死活干你屁事?
死了倒好,免受你的腌臜气。”
“我又给你什么气受了?”
“你心中有数还要俺说出来?愈想愈气,说出来更气,你出去吧,俺要睡觉。”
“你不吃药,总得吃点东西吧,有道人是铁饭是钢,多少吃点总是好的。”
“哼,谁知道饭菜里又掺了什么东西?”
“你又多心,这几天吃了不都没事?”
“吃下去没事并不表示饭菜是干净的,说不定一个月后就去见阎王了。”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怕死。”
“天下只有两种人真的不怕死,其余的全是口是心非。”
“倒要看看是哪两种人?”
“死人(此处看不清原文)”
妇人掩嘴笑了,道:“你真有意思,放眼江湖也只有你敢承认自己怕死,不怕说出去使人看轻了?”
“反正俺已经死了一大半,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只要你肯乖乖吃药,又有‘紫金丹’主救,一时三刻阎王还拿你没法子。”
“俺偏生就不愿让你救活,看到你,山珍海味亦成了泥土粪渣了。”
“将我形容得这般不堪,对你又没什么好处……”
“俺心里舒服。”
“我侍候你,你就不舒服啦?”
“如果你肯让俺虐待消口怨气,那就勉强舒服。”
“怎么个虐待法?”
棉被里的人想了想,才道:“用你的长发做绳索,将你吊起来绑在屋梁上,脱下鞋袜,以鸡毛搔你脚底,另外边向你的鼻孔喷胡椒粉,让你痛得乱叫,又痒得笑出眼泪,一边打喷嚏,你说好不好玩?”
小豹子听在耳里忍不住想笑,心想天下怎么有这么捉狎的人,愈发好奇了,又觉得这人的声音好像在那儿听过?
妇人笑得捂住肚子,全身抖颤:道:“亏你想得出这种整人的法子。”
“用在你身上,就不会笑得这么快活了。”
“我不要,太缺德了。”
床上那人蓦然吼了起来:“你就不缺德?害俺整天……唉哟……”
病人突然唉叫起来,妇人手忙脚乱的抚慰他,道:“你看你就是不吃药,不是自讨苦吃么?你忍一忍,我再去煎药。”
“我死也……不吃……你的药……”
“你已经吃了‘紫金丹’,怎么病还不见好?”
“谁知道你给俺吃的是什么东西?你这种人会肯将灵丹妙药给人吃?”
“你对我比谁都重要,我怎肯加害于你?”
“呸,还不是想利用俺,看能不能赚一笔……”
“别说了,瞧你一脸的汗。”
妇人拿着绢帕为床上的人拭汗,身子遮住病人脸孔,小豹子再次顿足。
“这几天晚上还疼得厉害么?”
病人哼声不语,妇人叹气道:“怎么会突然心疼起来?以前有这病么?”
“俺这病是被你气出来的,你别站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看了俺就生气。”
“你不会干脆把眼睛闭上!”妇人负气道。
小豹子在窗外暗叫“骂得好!”基本上他是同情妇人被丈夫贬得一文不值,但又忖道:
“这对夫妻真怪,好像仇人似的,丈夫怕妻子谋害,妻子又不解释清楚,听口气好像害过丈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思量间,床上的人冷冷的道:“俺若闭上眼睛,你出其不意插俺一刀,俺岂非死不暝目?
若欲寻你报仇,阴阳相隔太远,来来去去又把俺累得半死,难不成做鬼也不能好好睡一觉?”
“你这人,又懒,疑心又重。”
“病人多疑心,自古同然,对你,俺是半点不放心。”
“如今你武功被禁制,我若想害你易如反掌,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这女人心如舵蝎,说不定想让俺慢慢痛苦死去,不然就是想将俺养得胖胖的,卖个好价钱。”
“你又不是猪,愈胖价钱愈好。”
“总之俺设定你居心叵测,绝不承你的情。”
“我也不需要你承情,只要乖乖把病养好就行了。”
妇人拿着碗碎片就待出门,小豹子忙一闪身躲进花丛后,看着妇人走远,又要出来一看究竟,卜四姑的身影突然出现,小豹子慌忙又躲好,心中暗道:“这家子处处透着怪诞,听刚才谈话显然是江湖人,难道此地真个卧虎藏龙?”
想着又蹑手蹑足潜近,偷眼望进,病人被扶起靠在床头,只见他满脸胡渣,双眼半开半闭,气色欠佳,头发倒不因久卧在床而乱如稻草,显然体贴的妻子时常替他梳理。
小豹子看得心中一动,忖道:“这人好像在那儿见过?好像很熟识的样子,如果剃掉胡渣也许就想得起是谁。”
卜四姑端着食盒坐在床前小凳,病人瞄了一眼盒里四碗菜,厌恶的道:“油腻腻的东西,你们留着自己享用吧!”
卜四姑可没有妇人打扮的应珍珠那么好耐性,道:“你不要忘了你是我们的阶下囚,侍候你比皇帝还小心,居然尚不知足?”
病人的火气也不小,冷笑道:“你们也别忘了,惹俺不高兴弄死自己,你们一毛钱也得不到,等着哭吧!”
“你爱死就死吧,反正我们钱已经够多了。”
“钱也有人嫌多的?自以为圣贤?呸!”
卜四姑豁然起身,叫道:“告诉你这不开眼的东西,我们这几年存的钱,堆起来都比人高,几辈子也用不完。”
“用铜板堆成小孩的高度,值得几金?”
病人故意说话气她,卜四姑果然经不起激,叫道:“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成像你这么高的男人,你道姑娘这么小家子气,会拿几个铜板出来现世?也难怪你不懂,看你的衣着就知道这辈子没见过几个钱。”
病人耸耸肩,漫不经心道:“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真搞不懂居然还费这么大功夫想从俺身上获得好处。”
“就像你刚才说的,没有人会搛钱多。”
“自相矛盾。”
病人揉了揉胸口,卜四姑见了放柔声音道:“又心疼啦,活该,谁叫你刚才不吃药,现在先吃饭,等一会好吃药。”
“你不知道病人看到油腻的食物就没胃口?”
“油腻的只有油炸松瓤卷酥,其他糟鸭蛋、鸡髓笋,燕窝八仙鱼并不太油腻,勉强吃点儿,明日定给你送来清淡的来,今日且不要挑剔。”
病人很勉强的又瞄了食盒一眼,懒洋洋道:“看来看去就只有粥最清淡,俺就吃粥好了。”
卜四姑一边盛粥一边自诩道:“这是用最精细的米之一红稻米所熬出来的粥,看了就十分受用,吃更不必说了。”
病人似乎十分累的不同她争论,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粥,对四碗菜望也不望一眼,卜四姑只好侍候到家,挟一块鸡髓笋到他碗里,嘴上不住夸这菜如何精妙,挟一片鸭蛋又自诩数句,病人总算才勉勉强强吃一二口,卜四姑苦笑道:“病人若都像你这么难侍候,普天下丈夫卧病在床的妻子,恐怕都溜得不见人影。”
病人又揉着胸膛,额头又开始冒汗,卜四姑慌乱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呀……痛得厉害么?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病人摇着头,好一会才道:“不关你的事,这病随时会发作,过一会就好,不用找蒙古大夫了,看他们束手无策的窝囊相,我一气,只有疼得更厉害了。”
“你没事就好,吓死人,我以后不敢再刺激你了,要不要再吃点?”
病人无力的摇头,将半碗粥递回去,盖起棉被又睡了。
卜四姑无奈的摇摇头,出门而去。
小豹子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百味杂陈,他已断定这三人的关系绝不像卜四姑说的,待卜四姑去远,从花丛间走出来,望着远去的人影喃喃道:“他们到底是谁?她该不会在耍我吧?”
想起刚才卜四姑对病人的殷勤劲,他不禁泛着妒意,对卜四姑的感情无形中淡了不少,开始怀疑起这屋子人。
“外面是谁在说话?朋友请进来吧!”
小豹子不料自己的话会给人听见,略一犹豫,昂然开了门进去,病人有点惊异道:“原来是你!”
小豹子走进床沿仔细端详病人的脸,半晌才道:“朋友认得我,我却不识得你,你不是这家子人?”
“这家子人早就搬走了。”
“为什么搬走?”
“如果你有一栋房子值八百两,有人出一千两给你买,你卖不卖?”
“可是,这附近并没听人说起这家人搬走了。”
“这就是钱的妙用了,给你一百两,三更半夜要求你搬走,你搬不搬?”
“看来我是真被她们骗了。”
“这有什么稀奇,俺连续被骗了二次,窝囊透了。”
“你到底是谁?感觉上跟你十分熟悉,真怪!”
“俺么?那二只女狐狸的阶下囚,俎上肉,随时等着被她们论斤论两的卖出去。”
“我看他们将你侍候得像个大老爷,大气不敢哼一声。”
“你既然看见了,也应该听到咱们说的,那两只女狐狸在等着俺痊愈长肉,所以俺不敢多吃,免得吃她们算计。”
“我说真格的,你却一味开玩笑。”
“你若不信,何不问她们去?反正你是她们的第二只肥羊,早晚总会明白。”
“我是她们的朋友,别说得那般不堪。”
“她们在你面前又称呼俺什么?实际上呢?”
小豹子心中一动,暗想会么?
“听说俺吃下的‘紫金丹’是你求得的?”
小豹子颔首。
“俺心领了,没想到江湖上还有你这种傻好人。”
小豹子听了直皱眉,那有这种称赞恩人的法子?
“你不服气是不是?试想她若没有绝对的把握,岂会将自己的性命往虎口送?何况有一堆银子等着她享受,年轻人,你的江湖经验还差了点。”
病人说着又蒙起头睡觉,小豹子突然道:“你是说她们早算准我会躲进树林子,遇上仇亮节那老怪物?也预知我会出手相助?”
病人不再理他,小豹子叫了几声不应,只有走,临出房门前又回首道:“你可以提示我们在那儿见过么?”
“财生药店!”
小豹子气结,愤愤出了房,溜回前厅不提